文 赵梦姣
暑假里的一个早晨,林路阳早早就醒了,明媚的阳光透过纱窗,斜射成了斑驳光影,像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叫了声“元宝……”,屋里没有了元宝欢快的“汪汪”声,只有妈妈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林路阳一下想起来,元宝昨天就被妈妈送到姥姥家了。
元宝是只小泰迪,陪伴林路阳已经四年了,它是爸爸车祸去世的前一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爸爸不在的这三年里,元宝带给林路阳很多的陪伴和安慰,是他最亲密的小伙伴。
但是,从今天起,元宝不会再用那湿凉的小鼻子拱他起床了,也不会再欢快地摇着尾巴迎他放学了,更不会再用细碎的牙齿叼着他的裤脚跟他嬉戏打闹了,想到这里,林路阳忍不住抽泣起来。妈妈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宝贝,还不到七点啊,多睡一会儿吧,马爸爸要晚一点才来。”林路阳拨开妈妈的手,扭转身子,一把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从今天起,林路阳就要跟着再婚的妈妈去马爸爸家了,以后不但很难见到元宝了,就连一起上了四年学的小伙伴们也很难见到了。
十点多,马爸爸来了,林路阳坐在书桌前迟迟不愿意离开,马爸爸拍拍他的小脑袋催促:“走了走了,东西尽量少带,那边什么都不缺。”妈妈给了马爸爸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蹲下身子轻轻地揽着他的肩膀柔声劝他:“宝贝,再有三天就开学了,去了新学校,那边住着方便些,这里还是咱们的家,房子里的东西谁都不会动,妈妈会经常带你回来看看。”
马爸爸开着一家小工厂,他家住在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但是,林路阳第一次被邀请来做客的时候就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里粗暴驱逐外卖小哥的保安,不喜欢电梯里冷若冰霜的邻居,顶不喜欢的,还有马爸爸家那个叫马新蕾的小丫头。
那天,阳光明媚花草葱茏,这小丫头居然紧闭着门窗在家喝中药,说是对花粉过敏,一过敏就会引发哮喘,妈妈拎着一大堆礼物,一进门就满怀热情喊她:“新蕾,来试试陈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小丫头居然跟没听见一样,上前抱着爸爸的胳膊,故意腻着爸爸,弄得妈妈一脸的尴尬。马爸爸见状,赶忙把林路阳拉到她面前,说介绍一个比她大半年的小哥哥给她认识,她给了林路阳一个冷冷的白眼后,一句话没说就转身回卧室了。所以,第一次见面,林路阳就讨厌上了她。
后来,虽然两家人一起吃过几次饭,还一起出去旅游了一次,但,这小丫头这个不吃,那个不碰,爬不动山,走不远路,就连去个动物园都会引发哮喘,说是对动物的皮毛也过敏,就是她这讨厌的毛病,造成林路阳与元宝的残忍分离。真是一个妥妥的小“事儿妈”。
马爸爸和陈妈妈结识在两年前。那时候,新蕾妈妈病重,在市肿瘤医院接受化疗,路阳妈妈是医院呼吸科的大夫,她精心周到的治疗与照顾,让新蕾一家很受感动,得知陈妈妈已经单身两年了,新蕾妈妈在临终之际嘱托马爸爸,如果将来要再婚,可以考虑跟陈妈妈这样有爱心的人走在一起。
就这样,在新蕾妈妈去世一年多后,马爸爸和陈妈妈建立了重组家庭,尽管爸爸一再解释,爸爸工作很忙,需要有个新妈妈照料打理家,陈妈妈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一定会很好地照顾她。但新蕾就是一直走不出悲伤的阴影,从心里排斥着这个突然进入她生活的新妈妈和小哥哥。
相比新蕾,路阳对马爸爸的接受显得简单多了,妈妈第一次把马爸爸介绍给他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问:“你会跟我一起踢足球吗?”马爸爸得意地捶捶自己的胸膛说:“哈,我最喜欢足球了,周六咱们就去踢球!”于是,两次足球踢下来,他们已经像老朋友一样了。
看到这个陌生的新妈妈宛如女主人一般在房间里穿梭走动,收拾打扫,新蕾会想起妈妈生前在这个房子里的一举一动,她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尽管陈妈妈把才领的结婚证放到了卧室抽屉的最深处,那天家里没人的时候,还是被新蕾翻到了,看到结婚证上他俩笑容灿烂的合影,心里像打翻五味瓶一样,她盯着照片越看越生气,索性找出一张史努比贴画重重地盖在上面才解了气。
在升入五年级的新学期里,林路阳成了马新蕾的同班同学,对于父母这个煞费苦心的“操作”,路阳和新蕾都特别不满意。
每天坐同一辆车上下学,引来同学们的好奇,对于这一点,他俩倒表现出难得的默契,一致跟同学解释说是住一个楼的邻居,这样的默契一直保持到开家长会的那天。
期中考试成绩揭晓后,家长们都接到了开家长会的通知,出人意料的是,新蕾居然很懂事地表示,如果爸爸很忙,陈妈妈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但陈妈妈要以她的邻居的身份去参加,因为,她不想让同学们知道她跟路阳是“一家”,如果以妈妈的身份参加家长会,她跟路阳的关系就“穿帮”了。马爸爸拒绝了她的这个无理要求,正色告诉她,说不管谁去,都是代表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是一家人了,不能分彼此。
就这样,陈妈妈以两个孩子妈妈的身份参加了路阳和新蕾的家长会。
吃晚饭的时候,马爸爸问起家长会的情况,陈妈妈开心地告诉他,两个孩子都很棒,新蕾的作文《妈妈的目光》被作为范文放在班级展台上,许多家长看过后都被感动哭了。路阳的数学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也被老师点名表扬了。马爸爸听了,夹了一块红烧肉给路阳,连连赞叹道:“真不错,真不错,新蕾,你看路阳多厉害,你要向他学习哦。”
听到爸爸一直在表扬路阳,对自己作文被选为范文的事情只字不提,新蕾一脸委屈和不满,在一边小声嘟囔:“他的作文上周还被老师不点名批评了,我们老师在作文点评课上说了,某些同学的作文语句不通,错字连篇,就像流水账,比如这篇《可爱的元宝》……”
听到新蕾“揭发”自己,路阳也不甘示弱,把碗一放,霍地站起身指着新蕾问:“刚才,是谁跟妈妈说回家不要告诉马爸爸排名和成绩的?谁的数学成绩是全班唯一一个80 多?”马爸爸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看看新蕾,又看看陈妈妈,一下明白过来。“怪不得不用我去开家长会呢,原来是怕我知道数学成绩。”妈妈赶紧呵斥道:“路阳,你住嘴!”听到路阳把刚才在路上达成的保密协议全都兜了出来,新蕾饭也不吃了,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陈妈妈哄了好半天才肯出来吃饭。妈妈解释道:孩子病休了好几天,功课暂时落下也是正常现象,身体比成绩重要,功课尽力了就好。
陈妈妈的话,马爸爸似乎没有听进去,他对于新蕾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感到很焦虑,尽管绘画班、舞蹈班已经占满整个周六,周日上午还有英语班,他还是执意要占用仅有的周日下午给新蕾再报一个数学班,新蕾嘴噘得老高,一想到每周的最后半天都要被那些鸡兔同笼、流水问题、工程问题搞得头晕脑胀七荤八素,新蕾真想狠狠咬林路阳一口。
为了公平起见,马爸爸决定给路阳报个作文班,说是要让两个孩子共同进步,马爸爸的这一决定,让路阳顿时感到沮丧极了,因为他周六上午要在跆拳道班“呼呼哈嘿”,下午要在围棋班黑白博弈,周日上午要跟新蕾一起去英语班,如果周日下午再去作文班的话,去姥姥家看元宝的计划就泡汤了,去看元宝是他每周最重要的事情。
马爸爸的这一决定得到妈妈的全力赞同,因为,作文一直就是林路阳的噩梦,每次都是绞尽脑汁、抓耳挠腮两个多小时,才能写出像兔子尾巴那么长的作文。
新蕾听了,得意地冲着林路阳重重地“哼”了一声,还狠狠白了他一眼,那小眼神里分明写着:“该!让你多嘴!”
周日早上,又到了去英语班的时间,爸爸照例很忙,妈妈送他们到英语培训中心后,说上午还有台手术,可能一会儿不能来接他们回家了,她留了饭钱和打车钱,就急匆匆走了。新蕾一边打哈欠一边冲着路阳嘟囔:“都怪你,每星期就指着周日下午好好补一觉的,都让你搅黄了!”
看着一脸倦容的新蕾,路阳忽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让你饱饱地补个觉,行不?”新蕾不解地看着他“什么办法?”路阳冲着她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跟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我呢,就说送你回家,然后呢,你回去睡觉,我就去看我的元宝。”新蕾拍手叫:“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但是,我不想回去睡觉,想跟你一起去看元宝。”路阳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让你犯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会被妈妈骂死的。”新蕾冲着路阳得意一哼:“不带我就不配合你!咱俩谁也去不成。”路阳一听,扫兴极了:“算了,不去就不去,我宁可不去也不愿看你犯病。”看着路阳改主意了,新蕾赶紧鼓动他:“一会儿买个口罩,我就戴着口罩远远地看看它,不会有事的,我经常在小区里遇到小狗狗呢。”在新蕾的软磨硬泡下,路阳只好答应了。
终于见到元宝了,元宝看到他俩后,闪电一般飞奔过来,看着元宝围着路阳欢快地转着圈蹦跶,新蕾羡慕极了,但她只能冲着元宝摆摆手,站得远远的跟它打招呼。元宝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新蕾,冲着新蕾摇尾巴,“汪汪”叫了两声表示友好回应,元宝满身的栗色绒毛和黑色的小鼻子可爱极了,看到元宝的那一刻,新蕾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路阳告诉新蕾,他一直忘不了跟着爸爸去领养元宝的那天,元宝妈妈追出来,对着元宝闻了又闻,舔了又舔,在元宝耳边低声呜咽着,仿佛在叮嘱它到了新主人家要听话,看了元宝最后一眼才转身离开了,刚走出去没两步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元宝妈妈回头那一瞬间,路阳都感动哭了……
路阳讲到这里,新蕾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她情不自禁地上前摸摸元宝那巧克力球似的小脑袋,安慰这个离开妈妈好几年的小可爱,元宝四脚朝天偎在新蕾脚边显得很开心,她又挠挠元宝的小肚皮,元宝用湿漉漉的小舌头舔新蕾的手,跟她快乐地嬉戏。
见到可爱的元宝,两个小伙伴早把新蕾的禁忌和父母的告诫忘到了九霄云外。
跟元宝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中午了,他们谢绝了姥姥的盛情留饭,打车来到自家小区楼下的肯德基,两人端起奶茶干杯的时候,新蕾很郑重地对路阳说:“你可一定要对元宝好哦,是你把它从妈妈身边抱走的。”路阳向新蕾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会对它好的。”那一刻,两个“小冤家”第一次看对方那么顺眼。
回到家里时间不长,新蕾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感觉鼻子有点痒。路阳很担心地问新蕾,这可怎么办?如果犯了病,翘课去看元宝的事情可就暴露了。新蕾安慰他说没关系,家里有药,早一点吃上药就可以把病扼杀在萌芽状态。吃了一片息斯敏后,两人就匆匆去上各自的补习班了。
吃晚饭的时候,新蕾突然变得面色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陈妈妈一看,赶紧放下碗筷,一边找药一边问新蕾今天接触什么过敏源了。新蕾看看路阳,低声嘟囔了一句:“没有啊。”看着新蕾青紫的嘴唇,路阳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小声坦白:“新蕾陪我去看元宝了,不过,她戴了口罩的。”得知是由于翘课去看元宝引发的,妈妈特别生气,她厉声呵斥路阳:“真是胡闹!之前没有提醒过你吗?为什么要领着她去看元宝?不许吃饭,到卫生间站着去!”看着路阳为自己挨训,新蕾虽然呼吸急促,但还是急着替路阳辩解:“不怪路阳,翘课是我的主意,去看元宝也是我的主意!”
马爸爸在一旁打着圆场:“不罚站了不罚站了,下不为例就好。”
吃过药又吸上氧,新蕾早早便躺下了,睡眼蒙眬中,一只温暖的手时而摸摸她的额头,时而又给她掖掖被角,半夜醒来后,她发现陈妈妈居然坐在她床边打盹,看着陈妈妈疲惫的面容,新蕾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她撵着陈妈妈让她去休息,说明天还要上班呢。陈妈妈打着哈欠告诉她:“宝贝,妈妈已经请假了。”居然没叫“新蕾宝贝”,直接叫了“宝贝”,这让新蕾意外又感动,那一刻,她仿佛看到当年妈妈的影子。
那几天,新蕾被各种西药、中药、鱼汤、米粥、水果轮番伺候着。
在陈妈妈的精心护理下,新蕾很快就好了起来。事后,马爸爸和陈妈妈一致认为,虽然孩子们翘课去看元宝不对,但是,犯了错误勇于担当的行为还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就这样,为了维护来之不易的安定和谐的大好局面,这件事情就此翻篇了。
后来,每次姥姥发来元宝的视频,新蕾总是要抢着先看,路阳也非常乐意让着她。
不知不觉,路阳和新蕾彼此眼中的小讨厌渐渐变得顺眼了,吃饭的时候,路阳经常会绘声绘色地模仿着班主任课堂上数落同学的语气和神色,新蕾被逗得哈哈大笑,遇到吃排骨的时候,新蕾会有意多留几块给元宝。看到新蕾咬着笔头发呆的时候,路阳也会上前问一句,是不是碰到难题了?画风的转变,使得这个新组建不久的新家庭呈现出一种和谐与温馨的场面。友好互助的气氛让马爸爸和陈妈妈一度感到很欣慰。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那个冬天,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很多人的生活乱了套,那段时间,路上行人无几,步履匆匆,人们的脸被大大的口罩罩着,眼神里透着焦虑。
陈妈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忙,忙到好几天都回不了家,马爸爸却突然闲了下来,厂子里的工人也都放了假,路阳和新蕾也被困在家里,度过了一个无趣的寒假。
那年的春节十分特别,往年街道上熙熙攘攘、走亲访友的人群隐入了屋中,人们足不出户,街上的商铺也都紧闭着,疫情数据在不断刷新,让人触目惊心。
才出正月没几天,三天三夜没回家的陈妈妈回家轮休,吃饭的时候,马爸爸和陈妈妈都说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陈妈妈先说,她说,她们医院要组织医护人员驰援湖北了,从近60 岁的老大夫,到刚入职的小年轻,短短几分钟,就有好几名同事踊跃报名,要求去湖北对口支援,作为对口科室,她更是义不容辞,他们两天后就出发。
马爸爸一听,立马急了,他重重地放下筷子责问陈妈妈:“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你报名的时候考虑过家里的情况吗?”
原来,疫情以来,员工们都回家了,公司只剩马爸爸和一个看大门的苦苦撑着,两个多月没有业务了,今天好不容易接到一个订单,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去打理,如果这笔业务黄了,他的公司就会有垮掉的危险。
陈妈妈跟他解释:“也不知道你才接了订单,会突然忙起来,但是,别人可以选择不去,我没得选择,因为,我是呼吸科的啊!”
陈妈妈提出一个解决方案,看能不能把家里先前雇的那个保姆再请回来帮帮忙。马爸爸马上就否决了:“那个保姆三个月前就嫁人了,这短短三天从哪里找合适的保姆?就算找得到,万一孩子哪天正常返校,保姆是没有办法一天四趟开车接送两个孩子的。”
正说话的时候,马爸爸的手机响了,他忙不迭地回话:“您放心您放心,不会有变化的,运输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我亲自押车过去,保证按时送到。”
接完电话,马爸爸神色凝重地表示:“如果这笔生意黄了,每月欠银行的贷款就还不上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耽误不起啊!”
陈妈妈也生气了:“你的事业重要,我的事业就不重要吗?”
马爸爸粗暴地打断她:“你的事重要!我的事怎么办?原来指着你能在我顾不上家的时候搭把手,这下倒好……反正,就是不准你去!”
这命令式的语气一下把陈妈妈激怒了,她腾地站了起来愤愤回道:“一直就跟你说,我来到这个家不是做保姆的,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说完,一怒之下拉过路阳说:“我们走!”
“走吧,不可理喻!”气晕了头的马爸爸也不肯示弱。
听到马爸爸说“走吧”,陈妈妈一下呆了,她瞪着马爸爸看了足足半分钟,然后,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挣脱了马爸爸的阻拦,在新蕾惶恐的目光下,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林路阳冲出了家门。
街道上依旧冷冷清清的,路灯下,空旷的马路泛着亮光,临街的店铺没有了往日的灯火点缀,只有灰色卷闸门上的红色对联还留着一点“年”的影子。路阳蜷缩在汽车后座上,伸手触到马爸爸送给他的足球和新蕾给元宝买的饼干,他心里乱糟糟的。
来到马爸爸家半年多的时间里,最初的生疏和拘谨曾经带给他一些短暂的不适。可到了离开的时候,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些难忘的愉悦时光。
最初,新蕾“作”的时候,马爸爸总会送他一些礼物作为歉意和补偿。后来,跟新蕾关系“正常化”之后,让他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一种当哥哥的快乐,结伴上学,结伴做作业,结伴买喜欢的零食,结伴装病翘课。
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不上补习班的日子。等到父母一上班出门,两人就急不可耐地打开电脑开始奋战。他们曾经一起合作通关了无数的游戏。
他小心翼翼地问余怒未消的妈妈:“妈,我们走了,新蕾怎么办?”妈妈半天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说:“唉,要不是有元宝,可以让她跟你一起去姥姥家住一阵子。”
一住到姥姥家,路阳就迫不及待地给新蕾打电话,原来,新蕾被送到奶奶家了。电话里,新蕾告诉路阳,她想陈妈妈和路阳了,他们不在的日子很无聊、很无助。路阳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她,尽量不要外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告诉他,他会第一时间赶到的。听到这句话,新蕾感动得哭出了声。她说,陈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路阳赶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妈说了,要不是因为元宝,就把你一起接到姥姥家了。
跟元宝在一起,路阳又找回了很久以前的快乐,他认为,这种快乐一定要跟新蕾分享,每天上完网课,他都会打开电脑视频,让元宝跟新蕾远程互动。
半个多月过去了,在不经意间,春风轻轻吹上了枝头,春天的阳光温暖和煦,生命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轮回,经过一场疫情,世界好像从漫长的冬梦中醒了,妈妈完成驰援任务回来了,马爸爸的生意也总算艰难地打理完了,作为从外省返乡的人员,马爸爸早陈妈妈一周,解除了隔离在家休整。
妈妈从集中隔离酒店回来后第二天一早,路阳就收到了新蕾的紧急呼叫,她说,她想到一个方案,她要“冒充”爸爸给陈妈妈道歉,让马爸爸和陈妈妈重归于好,这个方案需要路阳的配合,听完新蕾的方案,路阳兴奋得拍手叫好。
当天中午,陈妈妈就收到一大束玫瑰,花束上还插着一个粉红色小卡片,上边写着:“送给最美逆行者——我亲爱的老婆”。路阳在一旁偷偷观察,妈妈捧着鲜花的时候,眼睛里充满愉悦的神采,嘴角两旁蓄着浅浅的笑意,她一边嗅着花一边吩咐路阳找一个花瓶来。路阳赶紧打开QQ,给新蕾发出一个剪刀手的表情:“开始下一步行动!”
午休起来的时候,陈妈妈收到一条信息:“老婆,我错了,请你原谅,新蕾很想你,我也很想你,隔离结束后,我接你回家。”
陈妈妈收到信息的同时,马爸爸也收到一条信息:“春天来了,照顾好新蕾,提前备好地塞米松或氟替卡松,出门切记戴口罩。”这是路阳趁妈妈不注意,偷偷用她的手机发出的。新蕾说,爸爸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一直在偷笑,再接下来,两人就各自拿着手机不撒手了。新蕾跟路阳说,也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些什么。路阳回复她:看表情,事态的发展很顺利。最后,两个孩子一起感叹:唉,这两个大人,真不让人省心!
吃完晚饭看电视的时候,路阳给妈妈看新蕾写的作文《妈妈,最美逆行者》,第一句是:“我的妈妈是一位医生,也是我的守护天使……”妈妈只看到第一句就落泪了。
那天,雨过天晴,阳光很好,马爸爸领着新蕾来接路阳跟妈妈回家,车轮欢快地飞奔着,妈妈坐在副驾驶位置,新蕾和路阳坐在后排,新蕾像个小“话痨”,一路上说个不停,路阳看着窗外晴朗的天,感觉特别舒心,风雨过后的世界总给人一种明媚和愉悦,路边花坛里,那些被风雨冲刷过的花朵显得格外娇艳,更加焕发出生命的活力!
收到复课通知的第二天,是路阳的生日,那天晚上,温暖的灯光下,路阳双手合十,对着蜡烛许愿,新蕾问他许的什么愿,路阳诡秘一笑:“不告诉你!”趁着路阳不防备,新蕾把奶油抹了他一脸,于是两个孩子嬉戏打闹作一团,妈妈和爸爸会心一笑。窗外,天上闪烁的繁星与窗外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那些灯火散发着温馨与暖意,与这个温馨小家的灯光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