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当代新工笔画的艺术特征

田 露（渤海大学 美术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0）

一、表现内容多样化

中国工笔画从唐代兴起，盛于宋代，按绘画内容分为人物画、花鸟画、山水画三大类别。在传统工笔画中，画面的表现内容以梅兰竹菊、花鸟鱼虫等象征高洁品质、富贵吉祥的对象为主。画家或以竹子自喻，或以梅花比喻孤高清傲的品格。现在，时代背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代艺术家的生活经验、审美观念也发生了改变。于是，艺术家表达审美情感的方法不再局限于传统工笔画的创作形式。单从表达内容上看，当代工笔画早就突破了以往的三种画科限制。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新奇又实用的日常用品。大多数艺术创作者选择从日常生活中挑选表现对象，这个对象既能反映艺术家生活的时代背景，又能传达出艺术家倾注的创作情感。

象征女性时尚美丽的单品，比如口红、香水、包包、精美的花瓶、水杯等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日用品，在艺术家眼里还是能很好地表达艺术审美的物象。艺术家高茜常常以香水瓶（图1、图2）为画面主体。“香水就像给人虚幻、瞬间幸福感的药剂，它具有掩饰、调剂和抚慰的功能，特别是对于女人。香水瓶是玻璃制品，玻璃是凝结的空气，可以让你视而不见，它是像水或空气那样清晰的固态流体。”这是高茜对香水瓶独特的见解。

高茜的作品传达的是一种古典美与现代美的结合，在她的画面中，我们不难发现，她所选择的“物”大都极具生活气息，如一把木梳、一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随意摆放的高跟鞋、向往自由的金鱼等。她巧妙地将现代生活元素与古典气息结合起来，精心营造出画面特有的意境感。这就说明，当代新工笔的表现内容不再局限于过去的山水花鸟。将现代生活的气息与古典美完美表现出来才是新工笔的艺术精神。新工笔画家除了高茜之外，还有徐累、徐华翎、雷苗等，他们的创作题材各不相同。徐华翎的作品一贯选择少女题材，与古代的工笔人物画不同，她要表现的不是唐代《虢国夫人游春图》或者《捣练图》那样的生活场景，而是少女的某种情绪，是对某种状态的放大，通常是局部的人体、少女的后背，其擅长用体态和手势间接地表达人物的微妙情绪。

图1 高茜《合欢之四》

图2 高茜《触碰的时光》

表现内容多样化是当代新工笔的语言特征之一，这一变化离不开时代的进步、技术的发展和物质生活的多样性，这些因素使艺术家有了更多的选择和表现形式。

二、构图形式的变革

在构图形式的突破上，南宋时期被称为“马一角，夏半边”的马远、夏圭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当然这与南宋时期的政治背景息息相关。南宋山水画和北宋山水画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南宋画家表现的多为残山剩水，马远、夏圭就是这类代表画家，他们的画大都只描绘山的一角、水的一边，画面留有大面积的空白，而北宋山水画中大都是崇山峻岭，比如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中国绘画发展到今天，艺术形式发生了巨大的变革。现代艺术家为了使画面展现更好的审美效果，通常会精心设计画面主体的位置，使其与周围环境相协调，即“经营位置”。当代新工笔画的构图形式与传统绘画不同，采用的多是“S”形构图、“C”形构图、中心构图、三角形构图等，这些构图形式符合现代大众的审美，更强调设计感。

刘瑶是当代新工笔画的代表画家，她的工笔人物画以一种独有的方式将其情感表达出来。在她的画中，多个人物组合的构图形式通俗易懂。下面这两幅图一幅是采用对角线构图（图3），另一幅是采用“S”形构图（图4），都具有很强的设计感，符合现代大众的审美观念。当代构图方式不仅使画面更加稳定和谐，还让画面变得完整丰富，适当的留白让画面观赏起来节奏得当，布局合理。

这几种传统的构图方式与当代新工笔相结合，体现了古典与现代的融合，是在继承传统的道路上不忘创新的表现。当然，除了经典的构图，当代新工笔走到今天，在位置经营上也有自己独特的创新。新工笔中的所画之景与以往大不相同，在强调突出画面主体，注重画面和谐统一的同时，还要关注主次关系、虚实大小等其他因素。经营位置往往不那么容易，也无法与传统的构图样式结合，新工笔只能用适合自己的方式再创新。当代工笔画中也有构成画面简单的作品，仅仅用一组东西或者局部就能表达作家的情感。新工笔人物画家徐华翎，以当代青春女性形象为画面主体，她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当代女性的自爱，但是其作品中很少有完整的女性人体，大多是人体的局部，似乎有意避开被误读为具体对象的真实写照。画面中更多的是少女温柔的背影、敏感的脖颈、飘逸的长裙，还有能表现她对线条熟练运用的发丝以及构成画面疏密关系的蕾丝花纹等，这些简单的元素在徐华翎的笔下表现出了简约又抽象的独特美。她不止在构图上从简，在画面色彩的关系上也尽量以最简的方式处理，强调画面的单纯性。淡雅的色彩使她画面中的少女笼罩在一层层的典雅氛围中。

图3 刘瑶《沐芳·齐光》

图4 刘瑶《旖旎幕色》

图5 周雪 “游·梦”之《最终的谜底》

新工笔在构图形式的变革中，不断尝试与积累，表现形式越来越多样化，也越来越注重形式感与抽象感。画面单独摆放一个主体，周围背景留大面积空白，或者利用色彩将画面分割，营造节奏感与疏密关系，这就成了当代新工笔画经营位置时主要考虑的因素。

三、艺术观念的表达

20世纪30年代初，在与外国相互交流沟通的背景下，面对中国画存在着“危机说”“困境说”等言论，一群年轻的画家积极开始新探索。多年来，工笔画一直致力于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寻求新的出路，一些异军突起的工笔画家提出新工笔“新”的观念。杭春晓认为新工笔在“在语言层面上强调传统的精神体验，而非简单的艺术临摹”。张见也将新工笔的创作方式概括为“观念先行”。当代新工笔画注重的是艺术观念的表达，作品是否能向欣赏者传达出艺术家的创作观念是最主要的。这就使得新工笔突破了传统工笔画的限制，有了较大的包容性。与此同时，新工笔所运用的制作技法和审美情感与传统工笔画是一致的，是在融合传统画作古典美与现代大众审美趣味基础上的求变。

“以观念重构传统”是很多人探讨当代新工笔时的法则，向大众表达艺术观念确实是新工笔的追求，但不是唯一的追求。新工笔代表画家周雪，她的作品有很强的辨识度，艺术风格突出，画面色彩也有她自己的特色。画面中经常出现善良无害的动物、穿着华丽戏服的骑士、沉寂的黑暗等（图5）。看似毫无关系的几样东西组织在一起，似乎在没有目的地伸展，直到触及没有条条框框约束的儿童内心世界，像是到了一片净土，湖水清澈，林木葱茏，舍不得留下一只脚印。周雪画中的新不只表现在色彩上，最重要的是她想要传达给观众的艺术观念。她让观者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了童年荒诞的梦境。虽然物质贫乏，但是精神世界富足，自由自在，既有探索新世界的勇气，又有天马行空的幻想。然而今天，大部分人早已抛弃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在无尽的烦忧与奢望中挣扎。有的艺术欣赏者可能不理解画家想要传达的东西，便认为几者是毫无关系的，而有的欣赏者却能在某一个瞬间唤起对艺术的感知，与画家产生一种情感上的共鸣，因此，这类人比普通人更容易领会到创作者的艺术情感和艺术观念。

事物的发展与进步必然是顺应时代发展趋势的，中国工笔画在经历了兴起、兴盛、沉寂之后必然迎来革新。在新时代要求下，新工笔画比传统工笔画更贴近生活，更符合当代艺术家的审美与创作需求。但是新工笔画依然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革新，在革新的基础上继承传统，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2006年杭春晓正式提出“新工笔”这一概念至今，各类新工笔画展览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多命名为“当代工笔画展”或“新工笔”。参加展览的艺术家也从初入这个领域的领先核心艺术家衍生出了许多新生力量，“新工笔”越来越被当代艺术家所接纳。但是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新工笔艺术家为了工笔画能站在时尚前沿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探索，这是绘画历史上值得记录的重要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