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就业状况及其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CGSS2017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2-07-29 07:10苏贝贝
西北人口 2022年4期
关键词:劳动力个体状态

王 卓,苏贝贝

(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成都 610065)

一、引 言

就业是最大的民生,是经济发展的重中之重。青年是社会中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青年就业关系国家发展与社会稳定。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十四五”就业促进规划》《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年)》等系列政策文件,强调要持续做好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并高度重视城镇青年就业。根据《中国青年发展统计报告(2020年)》对2018年0.82‰的抽样数据未经加权的估算,我国16~34周岁就业青年占全国就业人口的34.0%,16~34周岁城镇失业青年占城镇失业人员的48.9%。其中,16~24岁的城镇失业青年中超过一半的人由于毕业后未工作而处于失业状态,而25~34岁的城镇失业青年的失业原因主要是“个人原因”和“料理家务”[1]。青年就业问题相当复杂,存在主动或被动放弃就业机会的现象。青年面临的最重要的社会化任务是成家立业,他们要寻找赖以谋生的工作、建立或维持自己的家庭[2]。目前,学界关于青年就业行为影响因素的研究多从宏观经济社会和政策环境展开。事实上,青年是结构特征明显的社会实体,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和社会关联。青年就业呈现出多样化的择业心理和就业行动,微观上既受个体特征约束,也受家庭禀赋制约。在当前愈加严峻的就业形势和产业结构快速升级的背景下,研究青年个体特征、家庭背景及相关宏观因素对其就业行为的影响,促进青年高质量就业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故此,本研究利用2017年CGSS调查数据,从个体特征、家庭禀赋和宏观环境三个维度,分析青年就业行为的现状及相关影响因素,在此基础上提出促进青年高质量就业的政策建议。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回顾

青年是劳动力市场的求职主体,政府对青年就业持高度重视的态度,针对青年就业问题制定了相关政策,并在历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反复强调“就业”的重要性。学界也持续关注青年就业议题,并着重关注青年农民工就业问题、大学毕业生就业问题、青年女性就业问题,涉及青年就业的研究包括青年就业状况、青年就业观念、青年就业影响因素、青年就业促进对策以及青年创业等领域。

宏观经济形势和社会政策通过影响市场环境、约束用人单位影响青年就业。郗杰英、杨守建(2005)从劳动力供求关系的角度分析青年就业问题,认为当青年劳动力的增长和就业岗位的增长有较大的差距、劳动力供给大于需求时,青年的个体特征、人力资本、思想观念、地域分布等方面与劳动力市场的需求不匹配会导致突出的结构性失业[3]。肖红梅、周水根(2007)认为国民经济的增长速度、工业的资本有机构成、三次产业比例、就业援助、职业发展的年龄偏好、就业观念、就业物质崇拜、工作技能及经验、青年创业意识和能力会影响青年就业[4]。刘阳等(2017)发现延迟退休通过增加劳动力供给、降低抚养比等方式形成产出效应,弥补挤出效应对青年就业的影响[5]。庞荣(2013)研究发现来自低收入家庭或欠发达地区的大学毕业生在就业过程中会遭到“就业歧视”,主要表现为被排斥在主流劳动力市场以外,由于户籍制度和高考招生制度被排斥在政策制度规定的社会权利之外,以及由于关系的匮乏造成的就业排斥[6]。

社会学的地位结构观和网络结构观是研究求职和职业地位获得的常用视角,地位结构观聚焦个体身份、地位和能力,网络结构观关注个体间的关系、个体在社会网络中的位置、个体获取和动员资源的能力,对应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两个概念。陈海平(2005)调查发现由于社会资本相对贫乏以及双向选择为主的劳动力市场,人力资本是毕业生就业的决定性因素,而社会资本中的弱关系是影响其就业的主要因素[7]。黄敬宝(2009)研究认为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在大学生就业中都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人力资本能提高劳动生产率、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而社会资本对就业的作用则呈现两面性[8]。余卉、胡子祥(2019)通过深度访谈探究家庭和个体两种社会资本对青年就业过程的影响,发现个体的强关系是决定青年就业质量的根本因素[9]。

青年就业本质上是“个人行为”,青年在就业过程中会对自己的行动加以合理化解释,不断反思自己的行动,调整相关策略,制订行动规划后做出行动选择。一些研究从个体层面对青年的就业行为进行分析。李瑞琴(2014)探究个人、家庭和社区对青年农民就业的影响,发现个人文化水平与技能、父母的文化水平与职业经历、所在社区的地形与经济发展水平会影响青年农民的就业选择[10];乌静(2019)认为人力资本的提升可以促进城市青年女性的就业,家庭责任,尤其是母职会限制城乡已婚女性就业,老人帮忙料理家务可以有效推动其外出就业[11];徐宏宇(2021)认为满足顾家需求是推动农村青年将村干部作为职业选择的重要因素,提供一份保障性的家庭收入、便于履行家庭责任和保证家庭团聚形态是村干部的职业认同[12];王成龙、武晓伟(2019)研究发现大都市的隐性社会排斥和原生家庭的道德负重让部分青年选择回到家乡所在的小城镇或农村[13];马力、邓阳(2019)发现家庭的经济支持能够为高校毕业生的“慢就业”提供物质保障,使其不急于“毕业就工作”,职业规划不充分、技能不足、就业岗位不匹配等因素也导致部分高校毕业生暂时不就业,通过“啃老”来逃避就业竞争[14]。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运用劳动力供求理论、人力资本理论和社会资本理论,从经济环境、社会环境、政策环境、人力资本因素、社会资本因素等方面对青年就业的影响因素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并取得丰硕成果。基于以往研究成果可见,对个体行动有决定性影响的不仅有结构性和制度性因素,而且包括个体的资源和信息、价值观念以及行为偏好等方面的因素,宏观经济社会和政策环境最终发生效力取决于微观青年个体的选择,对青年就业现象的研究,应注重对青年群体自身特征、家庭因素和结构性因素的分析。本文参考以往研究成果,拟从“个体特征”“家庭背景”和“宏观环境”三个维度探讨影响青年就业行为的因素。

(二)研究假设

性别和年龄是个体最基本的特征,劳动力市场的性别区隔是一个颇受关注的话题,在性别-婚姻-生育三重属性的影响下,女性的就业机会、就业过程、就业结果都具有显著劣势,女性劳动参与率普遍低于男性[15]。根据生命历程理论,个体在不同的生命阶段存在着社会关系或角色的不断转换,对于待就业群体来说,年龄与其求职意向呈现正相关关系[16],说明在一定范围内,随着年龄的增长,求职者更倾向于进入劳动力市场。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1:性别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H2:年龄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人力资本是体现在人身上的资本,主要是体现在劳动者身上的资本,表现为人身上的生产知识、劳动技能、管理方法以及健康状况等[17]。人力资本形成来源于健康、教育、培训、迁移四个方面的投资,教育在人力资本的形成、积累方面发挥重要作用[18]。人力资本积累可以提高劳动者的生产率,进而提高个人的货币收益和非货币收益,个体的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其在劳动力市场的预期收益越高,其参与劳动的驱动力就越大。本文遵循人力资本与就业关系的逻辑,使用“个人禀赋”概念,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3:青年个人禀赋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为更好地验证这一假设,本文将假设3进行以下细化:

H3a:青年健康状况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H3b:青年受教育程度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H3c:青年个体认知能力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家庭禀赋是家庭成员共同享有的资源和能力,由家庭经济资本、家庭文化资本和家庭社会资本等组成,家庭经济、文化、社会方面的资源会影响个人的就业行为和就业质量[19]。在社会转型背景下,社会网络不仅是信息桥,也是人情网,家庭社会资本能够帮助青年获取就业资讯、获得就业机会。教育对社会再生产和社会流动有重要影响,家庭文化资本对青年观念的形成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父亲受教育程度可以作为家庭文化资本的表征[20]。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4:家庭经济状况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H5:父辈社会阶层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H6:父亲的受教育程度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要求取消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性质区分,统一登记为居民户口。但与户籍相关的教育、就业、卫生、社保等相关政策未同步跟进,相关部门在工作中仍区分农业人口与非农业人口[21],户籍差异导致青年在劳动与就业方面享受的政策不同;另外,劳动力市场上存在职业、人力资本回报等多个维度的就业机会户籍歧视,城镇职工的就业结构往往优先得到改善[22]。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7:户口性质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青年需要通过劳动获得收入,也承担着家庭照护的责任,家庭照护会对青年就业决策产生影响,家庭照料使女性和男性劳动参与率显著下降[23],照料家人是青年长期失业的重要原因[24]。目前,由于初婚年龄推延、不婚率上升、初育年龄推迟、生育数量下降、传统大家庭解构等原因,家庭规模持续缩小,家庭规模小型化弱化了家庭抚育后代、赡养老人等功能[25],青年在就业和迁移的决策上拥有更强的自主性。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8:家庭规模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对青年就业的考察还需要从劳动力市场的需求与供给入手,贝弗里奇是最早考察劳动力的需求与供给不平衡问题的经济学家,根据贝弗里奇曲线(Beveridge Curve),失业不能简单地理解成劳动力的超额供给,不同部门的劳动力市场会出现劳动力剩余或职位空缺,贝弗里奇曲线可以用来区别需求不足引起的失业、结构性失业和摩擦性失业[26]。中国经济的发展伴随着产业结构的变化,就业结构也随之变化,扩张型的部门中就业机会较多,紧缩型的部门则需要削减劳动力数量。当劳动者不能无障碍地在部门间流动或不具备在扩张型部门工作所需的技能,求职者与空缺岗位则不能相匹配,会出现劳动力供求结构的失衡[27]。

产业结构变动既影响就业结构又影响就业量[28]。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能够促进经济快速增长、加快新兴行业的发展,进而提升就业派生需求,但是产业结构调整也伴随部分行业的变动与衰退,产生就业破坏效应。我国正处在经济转型期,产业结构演进同时伴随就业的创造效应与破坏效应[29]。本研究参考学界相关做法从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进行度量[30],并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9:产业结构合理化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H10:产业结构高级化显著影响青年的就业行为。

三、数据来源与变量定义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描述

本研究数据来源于2017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该数据全面收集了我国社会、社区、家庭、个人多个层次的数据,总计包含12582份有效样本。根据研究需要,本研究对CGSS2017数据进行了系统整理。首先,筛选青年样本。将调查数据中不在青年年龄段以及青年年龄段的在校学生样本予以删除,仅保留年龄范围为16~35周岁的样本。其次,剔除相关变量的缺失值和异常值。经过上述数据整理,最终得到有效样本2 616个,覆盖不同年龄、不同健康状况、不同受教育程度等维度的青年,样本人口学特征如下(详见表1)。

表1 样本人口学特征(2017:2 616)

从性别构成上看,样本中男性占比为47.90%,女性占比为52.10%;从年龄分布来看,16~20岁的青年占比为7.03%,21~25岁的青年占比为23.74%,26~30岁的青年占比为34.14%,31~35岁的青年占比为35.09%;就健康状况而言,样本中“不健康”的青年占比为3.90%,“一般”健康状况的青年占比为17.55%,“良好”健康状况的青年占比为78.55%;从受教育程度来看,初中及以下受教育程度的青年的占比为34.94%,高中/中专/技校及以下的占比为23.62%,大学专科的占比为15.52%,大学本科的占比为22.75%,研究生的占比为3.17%;从户口性质上看,农业户口的占比为54.05%,非农业户口的占比为25.77%,居民户口①2014年7月24日,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取消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性质区分和由此衍生的蓝印户口等户口类型,统一登记为居民户口。由于户籍制度改革的复杂性、艰巨性和长期性,出现了农业户口、非农户口、居民户口并存的局面。的占比为20.18%。

(二)变量定义

被解释变量:青年就业状况,用青年的就业状态来表征。主要分为“就业”与“未就业”两种状态,将就业赋值为“1”,未就业赋值为“0”②问卷题项为“您的工作经历及状况是?”,有“目前从事非农工作;目前务农,曾经有过非农工作;目前务农,没有过非农工作;目前没有工作,而且只务过农;目前没有工作,曾经有过非农工作;从未工作过”6种情况,为了研究方便,本文将务农状态视为“未就业”,样本数为166,占总样本的6.35%。。

解释变量:(1)个体特征,选取性别、年龄、健康状况、受教育程度、个体认知能力5个指标,其中个体认知能力是青年普通话听与说能力得分(1~5分)相加。(2)家庭背景,选取家庭经济地位、户口性质、父亲受教育程度、父辈社会阶层、家庭规模5个指标。其中,用题项“您家的家庭经济状况在所在地属于哪一档?”来表征“家庭经济地位”③问卷中有“远低于平均水平、低于平均水平、平均水平、高于平均水平、远高于平均水平”5种类型,本文将简化成“低于平均水平(含远低于平均水平)、平均水平、高于平均水平(含远高于平均水平)”3种类型。,用题项“您认为在您14岁时,您的家庭处在哪个等级上?”来表征父辈社会阶层④问卷中按“1~10”分进行打分,本文将其分为“1~3”分、“4~6”分、“7~10分”三个等级,分别为“低于平均水平”“平均水平”“高于平均水平”。,家庭规模用“家庭常住人口”表征。

本研究参考王卓等(2021)学者的做法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进行测量[31],用IR表示产业结构合理化,用IU表示产业结构高级化,计算公式如下:

式中,Y为青年所在省份2017年的地区生产总值,Y i表示三大产业中第i产业的产值,L表示青年所在省份2017年的从业人员总数,L i表示第i产业的从业人员数。IR值越接近于0,则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越高;IU值越大,则产业高级化水平越高。变量定义与样本描述性统计见表2。

表2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四、结果分析

(一)青年就业状态的分析

表3报告了青年就业状态的基本情况。结果显示,样本中未就业的青年有754人,占比为28.82%,“未就业”青年的平均年龄为27.46岁,低于就业青年的平均年龄(28.22岁)。就性别而言,女青年中“未就业”的占比为37.57%,高于男青年中“未就业”的占比(19.31%)。16~20岁的青年(不包含在校学生)中,有49.46%的人处于“未就业”状态,其他年龄段的青年中处于“未就业”状态的人占比均低于30%。总体上,青年的就业状况呈现以下显著特征。

表3 青年就业状态交叉统计表(N=2 616,单位:%)

首先,不同健康状况、不同个体认知能力、不同受教育程度的青年其就业状况存在差异。健康状况良好、个体认知能力较强、受教育程度较高的青年其就业率更高。自评健康状况为“一般”和“健康”的青年处于就业状态的人数占比均在60%以上,有52.94%的自评健康状况为“不健康”的青年处于“未就业”状态;个体认知能力在5分及以下的青年中仅有38.58%的人处于就业状态;初中及以下受教育程度的青年中“未就业”的人占比为47.81%,受教育程度为大学本科和研究生的青年中“未就业”的占比均低于10%。

其次,不同家庭背景的青年其就业状况存在差异。家庭经济地位越高、父亲受教育程度越高,青年就业占比越高。家庭经济地位低于平均水平的青年中,处于“未就业”状态的人占比为33.84%,家庭经济地位高于平均水平的青年处于“未就业”状态的占比为23.33%。拥有非农业户口和拥有居民户口的青年就业比例高于拥有农业户口的青年,拥有农业户口的青年“未就业”占比为39.18%,拥有非农业户口的青年和居民户口的青年“未就业”占比均不超过20%。父辈的社会阶层与青年就业占比的关系是非线性的,其中父辈社会阶层较高的青年“未就业”占比为31.47%,父辈社会阶层居中的青年“未就业”占比为24.04%,父辈社会阶层较低的青年“未就业”占比为33.02%。在家庭规模方面,家庭规模越大,青年“未就业”占比越高。

(二)青年就业行为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

青年的就业状况分为“未就业”和“就业”两种状态,属于二分类变量,本研究采用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青年就业行为的影响因素,其函数形式为:

式中,ln[P/(1-P)]表示青年处于就业状态和“未就业”状态的概率之比的自然对数,β0表示截距项,Xi(i=1,2,...,12)表示解释变量,βi(i=1,2,...,12)为各变量的回归系数,回归系数用以解释自变量对青年就业的影响程度和影响方向,μ为残差。

由表4的回归分析结果可以发现:

第一,在个体特征变量中,模型1和模型3表明青年个体的性别、年龄、健康状况、认知能力和受教育程度均显著影响其就业行为,假设H1、H2、H3a、H3b和H3c均得到验证。①根据模型1和模型3,性别和年龄对青年就业行为有重要影响。从模型3来看,将个体特征和家庭禀赋同时纳入解释变量时,女青年处于就业状态的概率仅为男青年的0.361倍。婚姻、生育叠加形成的家庭多重角色期待导致家庭内的性别分工存在显著差异,女性被赋予生儿育女和照料家庭的义务,使青年女性劳动力面临入职难、职业中断等风险,而“母职惩罚”导致女性处于“未就业”状态的概率显著高于男性。根据模型3,从年龄来看,相比于20岁以上的青年,16~20岁的青年处于“未就业”状态的概率更高,且年龄段各哑变量的回归系数绝对值递增,表明年龄越大,青年越有可能处于就业状态。一方面,年龄较大的青年面临“养家糊口”的生活压力;另一方面,年龄较大的青年可能拥有更高的受教育程度、更好的工作技能和更丰富的工作经验,因此其处于就业状态的可能性更大。②根据模型3,在个体健康状况方面,自评身体“健康”和“一般”的青年处于就业状态的概率分别是身体“不健康”的青年的2.510和2.172倍,健康状况各哑变量的回归系数绝对值递增,表明健康状况越差,青年越有可能处于“未就业”状态;在认知能力方面,相比于认知水平为6~10分的青年,认知水平5分及以下的青年更有可能处于“未就业”状态,优势比为2.012;在受教育程度方面,与高中/中专/技校、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研究生受教育程度的青年相比,初中及以下受教育程度的青年处于“未就业”状态的概率更高,受教育程度各哑变量的回归系数绝对值逐渐递增,表明受教育程度越高,青年越有可能处于就业状态。由此可见,人力资本是青年就业行为的重要影响因素,健康保健、教育、培训的投资对促进青年就业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

第二,从青年的家庭背景来看,模型2和模型3的结果表明,家庭经济地位、户口性质、父亲受教育程度、父辈社会阶层、家庭规模均对青年的就业产生显著影响,假设H4、H5、H6、H7、H8均得到验证。①根据模型2,仅考虑家庭背景对青年就业的影响时,家庭经济状况低于平均水平的青年比家庭经济状况处于平均水平的青年更有可能“未就业”。实际上,家庭经济状况低于平均水平的青年可能面临更大的生存压力,其就业状况值得高度关注。对于低收入家庭来说,低保制度会降低劳动力就业概率[32],在结构性“就业排斥”和“输血式”专项救助之下,低收入家庭的青年可能选择“躺平”而做出不就业的决策。而且低收入家庭的青年往往面临人力资本不足、社会资本匮乏等问题,在劳动力市场中处于弱势地位,面临着就业机会少、就业质量低、就业保障欠缺等问题,对就业培训有强烈的需求[33]。然而,根据模型3,将个人特征和家庭背景同时纳入解释变量时,家庭经济状况高于平均水平的青年比家庭经济状况低于平均水平的青年却更有可能处于“未就业”状态。也就是说,家庭给予的经济支持能够为部分青年“慢就业”“不就业”提供物质保障,一定程度上削弱青年的就业动力,高收入家庭的青年在就业行为上缺乏“生存性”驱动。②根据模型2,相比于拥有居民户口和非农业户口的青年,拥有农业户口的青年处于“未就业”状态的概率更大,优势比分别是2.414和2.067,即不同户口性质的青年其就业状态存在差异。根据模型3,将个体特征和家庭背景同时纳入解释变量时,拥有农业户口的青年仍然比拥有非农业户口的青年更有可能处于“未就业”状态,但其优势比有所减少,拥有非农户口的青年与拥有农业户口的青年的就业状态差异不显著。由此可见,建立城乡统一的居民户口登记制度有利于促进所有青年就业。③根据模型2,父辈社会阶层为平均水平的青年处于就业状态的概率是父辈社会阶层低于平均水平的青年的1.127倍,青年处于就业状态的概率随父亲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而增大。父辈社会阶层高的青年可能获得来自父辈的就业支持和社会资本,对于家庭社会阶层处于中低水平的青年来说,一定的家庭社会资本存量对青年就业信息获取、就业机会获得、就业观形成有直接影响,其就业状态也存在差异。但是,根据模型3,将个体特征和家庭背景同时纳入解释变量时,父辈社会阶层、父亲受教育程度均对青年就业无显著影响。换言之,家庭禀赋的差异性是客观存在,青年通过个人努力提升个体人力资本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家庭禀赋不足对其就业的影响。④表4中模型2和模型3的结果表明,家庭常住人口在3人及以上的青年处于就业状态的概率远低于家庭常住人口只有1人的青年,且家庭规模越大,青年处于“未就业”状态的概率越大。首先,伴随长期的低生育水平和逐渐加速的老龄化趋势,家庭规模大意味着抚养比较大,照料家庭的义务会阻碍青年进入劳动力市场;其次,家庭规模大还可能意味着家里有更多的劳动力,家庭劳动力充足会对青年的劳动参与产生挤出效应;再次,延迟退休政策的逐步推行,以及三孩生育政策实施后可能带来子女数量的增加,均会对青年就业行为产生深远影响。

表4 青年就业状况影响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

第三,模型1、模型2和模型3表明,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越高,青年越有可能处于就业状态;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越高,青年处于就业状态的可能性更大。假设H9、H10得到验证。就业结构变化与产业结构变化并不能完全保持一致,两者存在较大偏差时会产生劳动者的结构性失业或摩擦性失业,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有利于促进青年就业。近年来,我国产业结构快速升级,但是就业结构调整严重滞后于产业结构演进,第一产业仍有大量剩余劳动力[34],劳动者的性别、年龄、劳动技能水平和受教育程度可能限制其在劳动力市场间的转移。我国还存在较大一部分低龄、低学历、低劳动技能的青年,其在劳动力市场间的转移存在障碍,因此尤其需要关注低龄、低学历、低劳动技能的青年。另外,部分青年的就业观念出现偏差,在就业选择上一味追求工资待遇好、少吃苦、无压力的“好工作”,盲目地涌向经济发达地区[35]。青年在就业上也表现得更为果断,越来越多青年主动放弃工作,不再追求稳定就业[36]。从图1的产业结构偏离度可以看到,第一产业普遍存在剩余劳动力,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还能够吸纳一定数量的劳动力。东部地区第三产业吸纳就业的能力低于中部和西部地区,中部和西部地区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就业不充分。由此可见,正确引导青年树立正确的就业观念,促使其做出适当的就业选择尤为重要。

五、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聚焦青年就业,从微观层面的个体特征、家庭禀赋和宏观的产业结构入手,利用2017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分析青年就业的基本状况及影响因素,得出如下主要研究结论:1.我国青年的就业状况不容乐观。研究样本中“未就业”的青年接近三成,其中16~20岁(不含在校学生)、初中及以下受教育程度、认知水平在5分及以下的青年“未就业”占比分别为49.46%、47.81%和61.42%。随着社会转型和就业观念转变,“90后”“00后”高校毕业生出现的“慢就业”现象带来一大批青年“隐性”失业,而相关部门很难掌握准确信息,也无法提供相应的就业服务。2.个体特征是影响青年就业行为的主要因素。其中,性别和年龄对青年就业行为有显著影响,男性比女性更有可能进入劳动力市场,年龄较大的青年比年龄较小的青年更有可能进入劳动力市场。健康状况较差、个体认知能力较弱、受教育程度较低的青年更有可能处于“未就业”状态。3.家庭背景是影响青年就业的重要因素,家庭经济资本、家庭社会资本等家庭禀赋对青年就业的影响具有“两面性”,家庭禀赋较差的青年更有可能处于“未就业”状态。同步考虑个体特征和家庭禀赋时,家庭社会资本对青年就业行为的影响不显著。个体人力资本的提升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消减家庭禀赋不利对青年就业的影响。4.户口性质和家庭规模均对青年就业有显著的影响。持有农业户口的青年更有可能处于“未就业”状态;家庭规模越大的青年处于“未就业”状态的概率越大。5.产业合理化水平越高,产业高级化水平越高,青年越有可能处于就业状态。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建议如下:

第一,实施专项帮扶,有针对性地向低技能青年劳动力、零就业家庭青年、认知水平较低青年以及残疾青年等特殊群体开展职业技能培训和跟踪式就业创业帮扶,提升其就业创业能力。首先,通过职业指导提升青年求职能力,利用求职方法指导、职业岗位体验、以工代训等方式增强青年职场适应力;其次,加大职业技能培训力度,通过开展专项技能培训、岗位技能提升培训、新职业培训和创业培训提升青年的就业创业能力,让新生劳动力掌握一技之长;做好困难帮扶,建立健全并落细落实低收入家庭青年、零就业家庭青年、认知水平较低青年、残疾青年的就业帮扶服务,搞清其就业意向,向其提供就业指导、推荐岗位信息,并持续关注就业进展,进行结对帮扶和跟踪辅导。

第二,加大舆论宣传,引导青年树立正确的就业观并形成积极的就业心理,实现青年高质量就业。首先要破解青年“有业不就”“慢就业”等问题,加强对青年的职业发展教育指导,鼓励青年“先就业再择业”,通过实践培养必要的工作技能和职业素养,在工作实践中不断重构自己的知识、技能和能力;其次要改变青年“等机遇、靠政府、要待遇”的就业心态以及“单位就业”“编制就业”等心理,拓展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领域的就业创业机会,鼓励灵活就业,鼓励青年到急需紧缺的领域就业创业,把择业目光投向基层,“到国家最需要的地方去”;再次要为青年提供就业心理帮扶咨询、就业心理调适等服务,缓解青年的就业焦虑。

第三,优化城乡养老服务供给,发展普惠托育服务,减轻家庭赡养老人和养育婴幼儿的负担,缓解青年家庭与工作的矛盾。针对青年的赡养责任,积极打造以社区为核心的新型养老共同体,支持社会力量提供日间照料、助餐助洁、康复护理等服务,鼓励发展农村互助式养老服务;针对青年养育婴幼儿的负担,要增加托育服务点供给,打造优良托育服务队伍,鼓励和引导社会力量兴办普惠性托育机构,进行托幼一体化探索与发展,设置全日、半日、计时和临时等多元化的普惠性托育服务模式,缓解“托育难”“托育贵”困局。

第四,从政策层面引导青年劳动力在产业间有序流动,为青年劳动力创造流动机会、畅通流动渠道、拓展流动空间。逐步消除制度性障碍和就业歧视,创造更加公平的就业环境,保障青年劳动者平等的劳动权利;坚决防止和纠正性别、户籍、年龄等就业歧视,营造公平公正就业环境;公共就业服务机构应注重使用现代化信息技术,提供更加畅通的劳动力市场信息,将用人单位和劳动力双方高效地衔接起来,警惕社会资本对招聘录用流程的影响,确保劳动力市场的公开、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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