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蓟州区大云泉寺发现的辽金墓葬

2022-07-27 06:45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蓟州区文物保管所
文物春秋 2022年3期
关键词:墓道墓室金代

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 蓟州区文物保管所

(1.天津 300170;2.天津 301900)

大云泉寺金代墓地发现于1967年,位于天津市蓟州区翠屏山东南麓别山镇大云泉寺村西北,面积约8000平方米。2016年12月中旬,蓟州区文物保管所在该墓地范围内发现一座古墓被盗,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在上报天津市文物局批准后,联合蓟州区文物保管所组成考古队对该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编号为2016TJDM1(以下简称M1)。在发掘过程中发现之前暴露的一座砖室墓出现了新的盗洞,故申请将其一并发掘,编号为2016TJDM2(以下简称M2)。

M1、M2位于大云泉寺村西北约600米处,地理坐标为北纬40°00'14.0'',东经117°26'26.5'',海拔39米(图一)。遗址位于该村农田区域,冬季植被凋零,地表裸露,地层堆积较为简单:第①层为黄色耕土层,包含有较多植物根茎与现代堆积物,厚约0.3米;第②层为白色土层,土质较为疏松、纯净,厚约1.1米;第③层为红褐色土,土质致密、纯净。M1、M2均开口于②层下,共出土19件遗物,包括陶瓷器、铁器及铜钱等。

图一 大云泉寺M 1、M 2位置示意图

一、M1

M1为带斜坡墓道的竖穴土圹砖砌单室墓,平面形状呈“甲”字形,墓口距地表0.4米,方向174°。分为墓道、墓门、墓室三部分。墓顶东北部和中部分别发现一处长1.7米、宽0.6~1米的盗洞和一处直径1米的圆形盗洞(图二、三)。墓葬用砖规格较为统一,多为0.35×0.18×0.06米的青砖。

图二 M 1三维平面、解剖图

(一)墓葬形制

图三 M 1平面、剖视图

墓道 位于墓葬最南端,斜坡状,坡长3.8米,坡度20°。斜壁较陡,底部较平缓。长3.5米,深2.2~3.4米,南部略窄,宽约1.1米,北部略宽,宽约1.8米。内填花土,土质较硬。

墓门 位于墓道北端,门洞略呈圆角方形,面宽0.84米,进深0.36米,高1.5米。两侧壁保存较好,一顺一丁砌成。墓门外由一段砖砌过道与墓道相连。过道顶部砌砖已被破坏,残存东西两壁用砖无规律砌筑,面宽0.96米,进深0.4米,残高1.72米。

墓室 土圹略呈方形,东西长4.52米,南北宽4.24米。砖砌墓室也为正方形,内边长约3.24米,残高2.4~2.52米。穹窿顶,保存较差,中北部被严重破坏。四壁用顺砖错缝平砌。第18~21层砖凸出壁面,形成绕墓室一周的仿木结构普拍枋,枋上均匀分布12个铺作,其中每壁等距分布2个补间铺作,四角位置各有一转角铺作。铺作均为3层仿木砖雕斗拱结构。以补间铺作为例,其最下为栌斗,栌斗上为泥道拱,泥道拱上砌3个散斗承撩檐枋(图四,1)。转角铺作上设仿木结构壁龛。壁龛下宽0.4米,进深0.36米,通高0.6米(图四,2)。东北角壁龛已被破坏,其余3个保存较好。壁龛上部用长条形青砖斜搭成渐次深入的3层尖顶,两壁用3层丁砖立砌而成,后壁上部三角形区域内用3块顺砖平砌,下部竖砌6块丁砖。撩檐枋之上(即第29层处)叠涩内收起券,券顶残高0.6~0.66米。根据残留痕迹判断,墓室内壁砖表面应均匀涂有一层白灰,铺作和壁龛用砖表面涂有红彩。

图四 M 1砖雕结构

铺地砖为南北向对缝平铺,墓底中部及西部被破坏。棺床位于墓室北部,为土砌,平面呈长条形,长3.24米,宽0.9米。床面及侧壁包砖,多被破坏,仅残留南侧边缘底部一层顺砌的平砖,残高0.06米。填土中出土陶器、铁器、铜钱等遗物。

(二)出土遗物

遗物均出自墓室填土中,包括陶器、铁器与铜钱,共11件。

1.陶器 有陶盆、陶罐两种,均为粗砂灰胎,胎质粗糙,胎体厚重,可复原。

陶盆 1件。M1∶1,圆唇,敞口,折沿,斜弧腹,上腹微折,平底。口径29.6厘米,足径13.6厘米,高10厘米(图五,1)。

陶罐 3件。均为深斜腹,平底,胎体轮旋痕迹明显。M1∶2,口部微敛,直腹。口径13厘米,足径8厘米,高12.5厘米(图五,2)。M1∶3,口部微直,沿面微内凹,弧腹。口径13.5厘米,足径8厘米,高13.6厘米(图五,3)。M1∶4,口部及上腹部残,斜直腹。足径7厘米,残高11.8厘米(图五,4)。

图五 M 1出土器物

2.铁器 2件。均为铁环,截面为圆形,保存较完整。M1∶11,外径4.5厘米,内径2.5厘米。M1∶12,与铁条相扣接,长10.9厘米,环部外径4.5厘米,内径2.5厘米。

3.铜钱 共5枚,均为方穿,阔郭。M1∶5,祥符通宝,钱文楷书,旋读。直径2厘米,穿径0.7厘米。M1∶6,天禧通宝,钱文楷书,旋读。直径2厘米,穿径0.6厘米。M1∶7,治平通宝,钱文篆书,对读。直径2.35厘米,穿径0.6厘米。M1∶9,元祐通宝,钱文篆书,旋读。直径2.4厘米,穿径0.7厘米。M1∶10,政和通宝,钱文篆书,对读。直径2.5厘米,穿径0.6厘米。

二、M2

M2东北距M1约60米,为竖穴土圹砖室墓,墓口距地表1.2米,方向186°。土圹总长17.6米,宽1.75~10.9米,深1.7~6.4米。墓葬有上、下两层:上层由墓道、墓门、东侧室、西侧室、后室组成,用砖均为0.4×0.18×0.06米的青砖,东、西侧室之间有斜坡墓道通往下层墓室;下层墓室位于上层后室正下方(图六、七)。

图六 M 2平面、剖视图

(一)墓葬形制

1.墓葬上层

墓道 位于墓葬南端,平面呈梯形,斜壁,平底。揭露长度3.8米(南端超出发掘区,未完全揭露),宽1.75~2米。内填花土,土质较硬、纯净。

墓门 位于墓道北端,其外由一段过道与墓道相连。整体被严重破坏,仅存过道和墓门西壁底部一层平砖,形制、砌法皆不明。过道面宽4.2米,进深1.75米,残高1.7米。

东侧室 破坏严重,仅东北及东南部部分地面残存单层墓砖。根据残存情况判断,砌筑方法为用丁砖平砌围成圆形室壁,间以碎砖填充,墓室直径约2.8米。

西侧室 破坏严重,仅南、北部部分地面残存铺砖,砌法同东侧室。根据残存情况判断,墓室直径约2.8米。西北部发现一处长1.86、宽0.66米、深1.8米的盗洞从墓外斜入墓内。

后室 墓顶及大部分墓壁已被破坏,根据残存情况判断,其原应为八边形,面宽6.7米,进深6.35米,残高0.18~0.48米。墓壁用砖一顺一丁砌成,仅残存下部数层。底部残存部分铺地石板,石板下发现有下层墓葬填土。

2.墓葬下层

墓道 位于墓门以北,开口于上层东、西侧室之间。斜坡状,坡长6.16米,坡度25°。平面呈长方形,长6米,宽约1.2米,深1.7~3.82米。内填花土,土质较硬,北侧底部已接近基岩层。

墓室 开口于上层后室中部铺地石板之下。土圹弧壁,略呈口小底大的袋状,口径3.3米,底径4.35米,高3米。土圹以下为基岩层,向下挖有一长约3.8米、宽约3.3米、深1~1.85米的不规则形基槽。基槽内用0.54×0.24×0.12米的青砖错缝平砌形成边长约2米、约0.8~1.65米的方形砖室:南壁较厚,约1.05米,其余壁厚约0.6米;底部先用碎砖找平,再铺0.38×0.3×0.1米的青砖。西壁有一处长1.1米、宽1.5米的盗洞,从墓外直通墓底。填土中发现瓷器残片。

图七 M 2全景

砖室四壁涂白,北壁加涂一层红色颜料,东、西两壁绘有壁画。由于四壁上部均被破坏,壁画上部残缺。东壁在三根墨彩立柱之间绘二人,均仅存肩部以下,身着白色束腰长袍:左侧一人系红色腰带,带端垂至足部;右侧一人裙角翻卷,可见红色长裤,黑色靴(图八,1)。西壁亦绘二人,均缺失头部,左侧一人身着交领长袍,左手下垂半握;右侧一人身着白色长袍,系红色蹀躞带,两手似合握于胸前(图八,2)。4人均侧身朝向墓道方向。

图八 M 2下层墓室壁画

(二)出土遗物

出自下层墓葬填土中共8件,均为瓷器。

1.定窑系 共3件。均胎色灰白,胎质致密,施白釉,内外满釉,局部刮釉。

碗 1件。M2∶4,残存下腹及底足。弧腹,下腹弧收,高圈足,足墙外撇。足端刮釉,内底外缘刻一周弦纹。足径9.8厘米,残高6.3厘米(图九,1)。

瓶 1件。M2∶5,残存口沿及颈部。圆唇,撇口,沿部微折,高颈。内口沿处刻一周凹槽,内壁上部刮釉。口径13.2厘米,残高3厘米(图九,2)。

碟 1件。M2∶2,可复原。圆唇,敞口,浅弧腹,下腹折收,平底略内凹。口径10.6厘米,足径8厘米,高1.1厘米(图九,3)。

2.磁州窑系 共4件。均为白釉碗,釉色泛黄,斜弧腹。除1件为碗底外,其余3件以口部特征分为两型:

A型 1件。敞口。M2∶6,残存口沿及上腹。胎色灰黄,胎质较疏松。内外满釉。口径18厘米,残高3.3厘米(图九,4)。

B型 2件。撇口。胎色泛灰,内满釉,外施釉至口沿下。M2∶1,可复原。深腹,圈足。胎质致密,釉面无光泽,内底有圆形支钉痕。口径21厘米,足径7.5厘米,高6.2厘米(图九,5)。M2∶7,残存口沿及上腹,胎质较疏松。口径21厘米,残高3.5厘米(图九,6)。

图九 M 2出土器物

碗底 1件。M2∶3,残存下腹及底足,圈足矮宽。胎色灰黄,胎质较疏松。内满釉,外施釉至下腹近足处,釉层脱落严重,内底有圆形支钉痕。足径8.6厘米,高3.1厘米(图九,7)。

3.其他窑口

青釉碗 1件。M2∶8,残存底足。内底平,圈足,足内呈二层台。胎色灰黄,胎质疏松。施青釉,釉色泛灰绿,内底满釉,釉面起鼓严重。残长8.8厘米,残高3.3厘米。

三、初步认识

由于两座墓葬均没有发现有明确纪年的文字资料,只能根据墓葬建筑特征、出土遗物,并参考以往发现的墓葬资料来推测两座墓葬的年代。

M1为典型的方形砖室墓,其形制与河北唐县东方秀轩金代墓葬M1和北京龙泉务辽末金初墓M1极为相似。墓室内装饰的简易仿木砖雕铺作常见于北方地区的金代墓葬中,与东方秀轩金代墓葬M1墓门上方、龙泉务辽末金初墓M1墓室内四角的仿木铺作非常相似。随葬的陶盆M1∶1与北京大兴北程庄辽金墓葬出土 的陶 盆M22∶18、M41∶11形制相似。此外,M1内随葬有5枚铜钱,年代最晚的政和通宝为北宋徽宗时期铸币,在金代初期仍有流行。综上可推测M1的年代为金代。

M2单从上层墓葬的结构与形制来看,东西设两圆形侧室,后室呈八边形,是典型的砖砌多室墓,但其后室之下另设墓室,并有专设墓道相通的作法目前少见。河北新城县场村时立爱墓与之有相似之处,时立爱墓后室“正中有一长方形坑,四周砖砌,壁厚0.85米,表面涂白灰,坑长2.4,宽1.95,深1.35米,坑底无砖”,而大云泉寺M2则是下层墓葬有独立的土圹与墓道。我们推测,M2可能先修建了向下的墓道和下层墓室,填埋平整后又在其上修建了上层的多室墓,形成了目前所见双层墓葬的效果。这种情况目前仅见此一例,可能是一种地方习俗,也可能是为了防盗。从出土器物来看,M2出土的遗物有定窑白瓷和磁州窑白瓷,其中磁州窑系白瓷碗M2∶1,撇口矮圈足、器外施半釉、内底一周支钉的情况与北京大兴北程庄辽代墓葬出土的白瓷碗M21∶1、M42∶2、M44∶6非常相似。

有研究表明,辽道宗、天祚帝时期,财力逐渐集中在少数贵族手中,辽贵族墓中开始大量出现多边形多室墓。金代早期,华北长城沿线地区受到辽朝政治、文化影响,一些高级官员也使用了多室墓,时立爱墓即属于此类型。时立爱原为辽朝官员,后成为金朝的权臣,地位显赫,其墓葬结构及葬制为研究辽末金初的贵族墓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大云泉寺M2的墓葬结构及筑造方法与金代初期时立爱墓有相似之处,其内出土器物的形制与风格也多见于辽金时期的北方墓葬和遗址当中,故推测其年代在辽代末期至金代前期。

此外,M2在1967年就已暴露,当时“出土残墓志一方,上有‘大金’‘中书令’等文字,人名已残去,其他文物亦皆散去”。《金史》载∶“海陵庶人正隆元年罢中书、门下省,止置尚书省”,可知金代“中书省”在海陵王时即被废止,故该墓墓主可能为金代海陵王(1149—1161)之前做到中书令级别的官员。大云泉寺墓地位于翠屏山东南麓山前台地上,据《梦溪笔谈》所载“契丹坟墓皆在山之东南麓”,可推测墓主很可能与契丹有关,且该墓群“原有封土、祠堂等地面建筑,均毁”,说明其可能为一处家族墓地。

天津地区发现辽金墓葬较少,主要有蓟县(今蓟州区)营房村辽墓、抬头村早期辽墓、弥勒院村辽墓等。大云泉寺M1、M2的发现丰富了天津地区辽金墓葬的材料,尤其是M2的墓葬形制较为特殊,为研究天津北部辽金统治区的丧葬制度与习俗提供了重要的资料,也为北京、河北等周边地区同时期墓葬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比对资料。

领 队:甘才超

发 掘:甘才超、张 瑞、戴 滨、

尹承龙

绘 图:朱爱娟、马 俊

摄 影:张 瑞、刘 健、甘才超

执 笔:甘才超、张 瑞、戴 滨、

尹承龙、马 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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