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慧
带着寒气走进里屋,手隔空放在火炉上方取暖,这是多少北方人记忆里的冬天?
相较于南方,北方的冬天更加温暖。北方农村的火炉多用铸铁制成,黑得发亮,内部结构相当复杂。这一点,外公曾向幼时的我讲解过,但直到现在,我也依旧没能完全熟知。在火炉的上方有烟筒,连接着铁皮管道,穿过房间,再从窗口伸到户外。另外,还有夹煤块的火筷子,捅煤渣的火钩子,它们一般会被放在火炉旁,以作备用。在北方,伺候好火炉子,你就可以拥有一个温暖的冬天。弄不好,轻则受冻,重则要命。
冬天,外公总会在我醒来之前将火炉烧热。他先用火钩子把前一天晚上封好的火捅开,然后将一些小树枝和点燃的废报纸塞进火炉上方的小口里,等火真正着起来的时候,再适当添加一些稍大一点的柴火进去。这样的冬日清晨,九年时光,外公日日如此。有时没能一次点燃,弄得家里到处都是烟,外公也会因此被呛得一直咳嗽。
火炉烧热后,可以揭开上面小口的盖子,用来烧水。记忆中,那个大铁壶很重,上面的壶把是红色的,铁壶的内壁时常有一层厚厚的白色水垢。水烧开后,揭开壶盖,冒着热气,外公会用呵斥的语气让我远离铁壶。幼时的我,经常会对外公的行为感到不满,因为外公总会说:“囡囡啊,这个不能摸的。囡囡啊,你不要动那个哈。”在那些年幼的无知中,隐藏着多少极深的爱。
火炉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获取快乐。将切成片的馒头和去核的红枣一起放在火炉的边缘烤,就能烤出美味的馒头片。在火炉的下方还有一个灰斗,将其拉开,里面有烧过的碳以及煤炭烧完之后的渣滓,我们会在那下面埋紅薯、埋土豆。用炭火烤出的红薯,表皮略焦,糖汁欲滴,拿在手中极烫,掰成两半,咬上一口,总能品尝到一种意外的香甜。
幼时的我,很容易生病,外婆总会在火炉上温热一些水果和牛奶给我吃。到了晚上,外公则会把炭添至足量,让炉火烧得旺起来,这是为了在封火前留够添入新炭的空间。值得一提的是,在封闭炉子时,炉口处应留出适当的空隙,让氧气可以进入。外公每晚的封火都十分小心,就连睡觉前也还要再检查一遍,看看炉盖是否盖严,风门是否打开,确保煤炉封好了火。
火炉的暖不仅是炭火带来的,还是那无数次早起的点火,无数句“囡囡,别动”,无数个好吃的地瓜带来的。现在的我,回到了城市,冬天一圈人围在火炉旁的暖意融融的场景成了过去,在火炉旁烤红薯、烤馒头的美味也永远成了记忆。
席慕容说:“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那个过河的人。”这条河会带走许多东西,但那段炉火记忆却永远不会被冲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