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津壁画谈当代城市壁画的“商业意识”①

宋 莹（天津工业大学 艺术学院，天津 300387）

“壁画”是一种以建筑壁面为载体的公共空间艺术，以绘画、工艺等制作手段，并通过其他综合技术完成的艺术创作表现方式。当今城市建设的兴起和改造成就了壁画的大发展，尤其在建筑业和公共环境建设领域，为壁画艺术提供了一个比较丰富的需求天地。并且在快速消费时代，人对于物质文化生活品质的要求与日俱增，乐意为情趣、为观赏和社交去消费。打造品味独特、个性鲜明的营销环境，营造具有艺术想象力的虚拟公共空间成为潮流和时尚。艺术开始倾向大众，公共艺术的商业化趋势也不可避免的日益增强，艺术品展示从展览馆逐步移到现代时尚购物中心。壁画的发展在趋于强化大众化和平民价值观的理念下，不可避免地走向更加多元多样，城市壁画的新格局建设成为必然。

当代城市壁画的价值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延展更新，它的发展必然顺应国家倡导的“文化艺术也是社会生产力”这样一个文化转型的实践理念，体现文化、艺术与经济的相互依存、互相转化。随着城市壁画创作中针对文化环境的考量被加强，商业环境中的商业因子逐渐地影响到壁画的创作内容和表现形式。壁画从传统的记录生活、偶像崇拜、装饰美化环境的目的，逐渐发展成为满足商业消费意识的多种需要，叙事方式也逐渐从宏大转入世俗，从墙面架上逐步走向实体空间的互动体验。

一、中国当代壁画与城市建设

纵观东西方壁画历程，我们不难发现壁画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特定时代与人文思潮的冲击。从壁画中会看到不同时代、不同政治、不同经济，以及不同思想和工艺技术的变迁，但推动它发展的根本原因和源动力往往是社会经济。

1979年首都机场壁画群，是中国现代壁画发展的里程碑，揭开了现代城市壁画发展的序幕。80年代末，由于建筑规模的收缩，中国壁画一度陷入低迷。90年代初期，由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国内经济进入加速期，建筑规模再一次加速扩大，致使中国城市壁画也逐渐进入复苏阶段，走上平稳发展的良性轨道。目前我国经济发达地区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中心城市的壁画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城市的大型建筑区域、交通枢纽和商业化集中位置对壁画的需求相对较大，如地上地下公共交通、大型商业购物中心与歌舞剧院等。城市壁画的发展也不再局限于会议室、礼堂、图书馆等室内空间中，已更多地介入城市公共空间的文化建设，题材也不再局限于历史性、纪念性，而是逐渐走下神坛走近大众生活。可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通常制约或促进着壁画的发展。

壁画的发展随着城市规划呈现出新的需求，关于能源再生、生态环保、资源共享等更具人本关怀的设计理念将在壁画设计中凸显。城市的展现形式有不同的载体，壁画艺术的可视功能，促使壁画在现代城市公共环境中的功能性得到延伸。现代城市壁画从内容、材料再到表现形式有了多元化的发展格局，壁画不再局限于艺术、审美等观赏的形式，而成为具有传播、导视、共享等多功能的现代城市视觉名片。但由于城市的商业化和空间利益博弈的驱使，艺术的区域规划局限性和公共艺术制度的不完善等因素，使得中国城市壁画现有状况与当代社会文化发展的需求有着明显的差距。因此，在城市壁画的商业意识之下，构建具备前沿理念的城市壁画新模式成为关键。

二、天津城市壁画现状

天津作为一座历史名城，凭借着河海联运的优势地位，迅速崛起为商业重镇。

这种具有包容性和开放性的地域文化给天津城市壁画发展带来较大的影响。天津壁画目前主要分布于四个相对集中的区域，其中包括传统历史街区、轨道交通枢纽、大型休闲娱乐商业空间和文化教育创意区。

天津古文化街、意式风情街、五大道是集中体现天津传统历史文化的典型聚集地。古文化街建筑群以元代古迹天后宫为中心，俗称“娘娘宫”，壁画《天后圣迹图》位于天后宫内，是一幅全面反映妈祖生平的大型传统壁画，这幅壁画是妈祖文化中出现的第一幅壁画作品。古文化街壁画主要以传统民间艺术题材、神话题材为主，民俗文化特征鲜明，如石雕壁画《黄大门》，是根据杨柳青年画刻制而成，描绘了清末民初天津民间过大年的场景（图1）；天津意式风情街紧邻天津站和海河，体现浓郁的意大利风情特色，是集旅游、商贸、休闲、娱乐和文博为一体的多元历史街区。壁画在此处的主要功能是传播西方文化，发扬中国传统文化；天津五大道风景区是天津近现代史的重要标志，“中国古瓷博物馆”之美誉的天津“瓷房子”就位居此地。壁画的题材多为城市记忆、地标建筑、时代题材，使用的材料多为铜、石材、陶瓷镶嵌、绘制涂料等。

图1 天津古文化街壁画《黄大门》局部

地铁作为城市快速轨道交通骨干，带动了天津城市的发展。近年来地铁空间艺术成了天津地铁建设的重要项目之一，轨道交通3号线、6号线和5号线的地铁站点壁画群陆续落成。天津地铁3号线为南北骨干线，贯穿于城市南北方向，主要站点有天津站、津湾广场站等，典型壁画为《精卫填海》《天津印象》；天津轨道交通6号线呈半圆环走向，贯穿天津七个市辖区，途经历史公园与特色景点，壁画作品有《近代工业·北洋领先》《铁路风云·龙号机车》《世界地铁·日新月异》《历程》，体现天津百年工业发展，凸显天津近代历史特色，成为一条承载着地域特色的“天津文化专项列车”（图2）；天津地铁5号线呈南北走向，和6号线形成“O”行环线，途径文化中心、奥体中心和科技园等，壁画作品《妈祖福祉、护漕佑航》，将天津地域文化表达得淋漓尽致。

图2 天津地铁6号线红旗南路站壁画

近年随着大型消费娱乐行业的迅速发展，金融商业街区作为城市经济重要区域，无疑成为天津城市壁画的聚集地。金湾广场、滨江道购物中心、南开区大悦城、和平路恒隆广场等商业空间，壁画的发展在内容、功能、材料上都出现了许多新的趋势，包括绘画、浮雕、镶嵌、装置、影像、多媒体等。作品的综合性、多元化倾向日趋明显。一些国际品牌在各个商业购物中心连锁店进行个性化壁面装饰设计，在商业推广的同时也给当地休闲文化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力。例如星巴克在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店、恒隆旗舰店、南开大悦城星巴克臻选店展现了不同风格主题的壁画（图3）。又如，无印良品天津大悦城旗舰店的壁画设计中，以彰显天津当地独特的中西交融风景为诉求，采用了天津传统木雕和石雕的形式（图4）。

图3 天津南开大悦城星巴克臻选店壁画

图4 天津大悦城无印良品店内壁画

文化教育创意区是天津壁画的主要分布区域，这里成为历史纪念和文化传播的重要体现之处。其中有著名的引滦入津工程纪念碑浅浮雕壁画、天津霍元甲纪念馆壁画、平津战役纪念馆的壁画、天津时代记忆纪念馆壁画等。天津智慧山旧物志公园金属壁画《塑石》，凸显了天津长久的工业文明和恢弘的工业特色。天津美术馆大型主题性壁画《腾飞天津》，力图通过描绘具有天津特色的民俗艺术元素、名胜古迹、风情民意，带领人们领略天津的文化精神和发展面貌。另外，文化带动旅游业不断发展，天津酒店壁画也成为城市壁画的典型。天津市塘沽区渤海宾馆彩绘壁画《乐女游春图》、天津开发区海关大楼彩绘壁画《大唐丝路图·文明大秦》、天津万达文华酒店大堂壁画《津门寻踪》、天津利顺德大饭店壁画《梅兰芳》（图5）、天津塘沽渤海石油公司内歌舞厅壁画等都各具地域特色。

图5 天津利顺德大饭店壁画《梅兰芳》

总之，天津壁画发展呈现出一种从历史纪念堂的教材书慢慢走向城市公共空间，向追求时尚和便捷的商业化发展的趋势。虽然在总体数量和艺术水平以及精神内涵等方面，与当代公共艺术的需求现状还有着明显的差距，还不能满足天津城市建设的快速发展需求。欲改善此状态，尚需予以多方位和综合条件的改善与提高，天津壁画发展应以国际化、年轻化、公共性、时代性作为主旋律。

三、天津城市壁画发展趋势分析

天津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一个有特殊地位的文化名城，虽然公共艺术在商业社会实践方面起步较晚，但也已正式迈出了将当代艺术融入到城市生活的第一步，积极地将艺术品展示延伸到人们的日常社会生活中。尚需尽快摆脱传统思维框架，从表现题材、表现内容，表现形式上进行创新开拓，开发壁画艺术商业化发展试验田，进行更为宏观的主题性整体规划，打造商业街区和商业重镇，提升城市特色与文化知名度。

1.绿色科技打造天津壁画新形态

随着科技产业高速发展，壁画艺术已成为包含各种高科技产品并涉及多种材料和绘画语言的大型综合艺术。在当下推进可持续发展的大背景下，节能减排的功效尤为瞩目，需要注重融入“绿色科技”设计理念，进行工艺手段、表现手法的创新，创造天津现代城市壁画的新艺术形态。

天津轨道交通集团于2020年4月面向全国征集天津4号线和10号线地铁站公共艺术品的设计方案。地铁10号线屿东城站点位于沙柳北路与卫国道交汇处，入选作品《津桥律动》以宜居生活为主要元素提取，结合桥园湿地景观与天津的桥文化生态，展现天津桥文化艺术的多样性与天津生态宜居的适应性。材料上采用微晶石与智能灯具等新型材料，充满现代感与时尚感，充分表达对天津城市发展愿景的展望（图6）。地铁4号线六纬路站点入选作品《写意海河》，以海河商业历史变迁为创作题材，采用剪影的形式将漕船、海河等自然景观以及现代标志性的建筑叠加，呈现出一定的层次感，形成对天津城市发展历程的回溯。材料上采用大理石、金属构件、天然贝壳、打孔铝板以及智能灯带、智能灯光等综合性的材料，以“传承”与“发展”为主题特征，凝聚城市形象中的典型特色，形成具有天津特色的视觉符号，将壁画打造成为展示城市形象的平台（图7）。

图6 天津地铁10号线中选设计方案《津桥律动》

图7 天津地铁4号线中选设计方案《写意海河》

2.现代商业与文化街区建设个性涂鸦文化

城市涂鸦是一种具有及时性、时代性，并具创作的便捷性和丰富性的一种现代墙绘方式，已成为装点城市的新宠，也成为一种对城市场域精神的关注方式。对于壁画这样一种公共环境艺术，如何更好美化城市和更快地传播社会正能量，城市涂鸦艺术作为壁画的一种独有的表现方式就显得尤为接地气。积极鼓励参与共建涂鸦文旅项目建设，寻找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街区和典型性街道。将能唤起人们产生回忆和共鸣的特色区域进行个性化设计与装饰，甚至可以成为时尚青年的聚集打卡地。

天津城市的发展规划具有中西合璧、古今相融的特色，地标性建筑有古文化街、鼓楼、意大利风情旅游区、五大道、天津站等。创建天津独有的海河文化特色街道，以《文化天津》《绿色天津》《时尚天津》等主题为线索，打造现代商业街区文化街区。可凭借其传统的地域文化来塑造其独特的城市形象，倡导开展称作“完美匹配”的活动，旨在引导鼓励艺术家在公共空间场所创作合法的创意艺术作品。当然，城市涂鸦创作必须是在城市文化管理者的有序引导下，与城市文化建设和当地地域环境融为一体，必须具有积极的文化主题意义和健康文明的审美价值（图8）。

图8 天津古文化街壁画设计效果图

3.建设特色文旅小镇完成整体建筑群壁画的空间体验

文旅特色小镇是对当地特色自然资源、人文资源、产业资源等进行一体化深度整合后，以系统化的特色文化符号为指向而构建的生态型空间体系。系统化的视觉设计需要成为一种特色文化标识，建筑群壁画以其较大规模的视觉空间占有率及依赖建筑体本身结构造型的外延参与性，使壁画商业转型得到有效成就。

结合天津地方风俗文化，周围可规划的天津特色文旅小镇也为数不少。最典型的比如杨柳青文化古镇。杨柳青拥有优秀的非遗创造者和继承者，富有独特的文化底蕴和艺术魅力。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杨柳青以年画、剪纸、彩塑、砖雕、风筝和泥人等传统艺术闻名国内外。同时，杨柳青历史文化和自然风光是杨柳青镇发展旅游业得天独厚的条件。再有“天津佛罗伦萨小镇”是中国首座纯意大利风格的休闲文化商业中心，设有国际名品的购物主题体验区，特色小镇目前拥有200家意大利顶级奢侈品牌和优质时尚品牌。壁画建筑群可以以时尚为主题，结合当地意大利建筑群风格进行创作，打造一个具有欧美风的娱乐休闲和购物一体化的特色小镇。有如被称为“韩国圣托里尼”的釜山甘川文化村（图9）。同为东方文化的韩国在壁画的发展和创新上值得我们借鉴。为此，笔者曾两次到韩国釜山的甘川文化村作了深入考察和调研。甘川的艺术大改造开始于2009年，邀请了艺术生和艺术家来参与设计，开展了许多公共艺术实践项目。错落的房屋每一处都以色彩和图画包裹，文旅尚品小屋、小型艺术博物馆、特色咖啡屋穿插于狭窄的街道之中。甘川已经成为釜山一个很著名的景点，每年吸引大量国内外游客，给当地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效益。

图9 甘川文化小镇

4.实现浸入式共享设计理念

传统壁画展现的是一种单向的信息传达，当代城市壁画则更多强调空间环境与人之间的一种自觉互动。城市壁画属于具有大型公共空间占有率的公共艺术，其本身就具有共同享有、共同参与的公共性特征。城市壁画设计融入共享设计理念，无疑是一个崭新的切入点。共享，不仅在于视觉共享，也存在一定的产品功能共享。无论从受众群体需求方面，还是从公共空间中对公共用品的需求方面，都会带出共享设计的产品利用效率，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天津滨海新区文化中心图书馆是一个大型总分馆制图书馆。荷兰设计师MVRDV以“书山”命名塑造了天津滨海图书馆，设计立意“滨海之眼”和“书山有路勤为径”。图书馆中庭以冲孔铝板结合彩色印刷为载体打造出“书山”造型，成为一幅起伏绵延的壁画带。正中央是直径为21米的球形多功能报告厅，可容纳近百人。球体表面44万个LED灯可显示多种文字和图案。作品对壁画语言的交流载体即墙面结构进行夸张化处理，产生强烈的吸引力和直观的可识别性，浸入式的共享设计产生功能与视觉的完美合一（图10）。通过“书山”造型的打造使其作为天津城市流动信息网络的节点，暗示着信息的新奇和交流的强度。我们应在跨入新媒体的定义与语境下评估天津滨海图书馆的设计与其产生的深远影响。

图10 滨海新区文化中心图书馆

结语

壁画作为公共艺术所具有的公共性与多元化特征，使绘画、环境、建筑等多个领域相互交叉，从而形成一种强大的氛围和传播能量。现代壁画也已经弱化了那种必须承担某种历史性、纪念性的伟大使命，从高贵的殿堂走进了城市的街头和商业中心, 成为了民众可以参与的一种艺术生活模式。

近年来,天津逐步加强城市形象建设，壁画作为公共艺术的重要表现形式不仅能影响城市的面貌，同时对城市经济文化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天津城市建设发展中需要标志性、典型性和时代感的作品，需要通过视觉记忆对城市留有印象。文章从壁画的绿色科技新形态、特色区涂鸦文化、建筑群空间体验和共享设计理念等几方面对天津壁画发展进行可行性分析，力求给天津城市建设带来更多活力和生机，创造社会经济价值和实现文化传播双丰收。

图1 天津古文化街壁画《黄大门》局部,学生姚垚实景拍摄.

图2 天津地铁6号线红旗南路站壁画,学生黄聿宁实景拍摄.

图3 天津南开大悦城星巴克臻选店壁画，https://huaban.com/pins/1485120930

图4 天津生活通.天津大悦城无印良品店内壁画,2020-12-24.https://mp.weixin.qq.com.

图5 天津利顺德大饭店壁画《梅兰芳》《中国壁画百年》书中拍摄.

图6 天津地铁10号线屿东站中选设计方案《津桥律动》,https://image.baidu.com，作者：天津桓轩圣景景观设计有限公司.

图7 天津地铁4号线六纬路站中选设计方案《写意海河》,https://image.baidu.com，作者：天津桓轩圣景景观设计有限公司.

图8 天津古文化街壁画设计效果图,学生电脑手绘，作者：赵欣.

图9 甘川文化小镇,作者实景拍摄.

图10 滨海新区文化中心图书馆,图片来源：http://www.gooood.hk，战长恒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