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华
此時,正是矿工下班的时候,一群群满脸煤灰的矿工从眼前匆匆走过。毛泽东想找个人打听一下毛紫云的住处,先安顿下来再说。毛紫云是他父亲的朋友,毛泽东该叫他一声族叔。
陆忠孝话未说完,对方早已挥起一拳,当胸击来。陆忠孝倒退几步,仰天栽倒。同伴急忙扶起他。陆忠孝恼羞成怒,朝同伴大喝一声:“上!揍这狗日的!”
韩和兴连连点头,道:“对!有句老话:人心齐,泰山移,就是这个理!勋琴,这个毛先生不是一般人啊,他住在毛段长家,你没事常到毛段长家去转转,多向他请教,毛先生能让你开窍开眼变聪明,这比上学堂还有用啊!”
“哦,是小韓啊!”毛泽东看见韩勋琴,也十分高兴,“走!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毛泽东道:“功到艺成,干什么事都要看你有没有恒心。”
罢工的胜利鼓舞了广大工人,工人俱乐部组织也公开了,成为了安源工人的活动中心。毛泽东看见安源的工人运动走上了正轨,便决定转移新的战场。
月臺上,那具尸体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中。
韩勋琴在父母面前不想隐瞒自己的去向,摇摇头,道:“我要去找组织,闹革命!”
韩和兴一拍桌子,道:“想好了你就去!去找毛先生,跟着毛先生好好干!”
韓勋琴也很动情,道:“妈,我会的。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妈。我此一去,吉凶难料,将来若能平安归来,必定膝前尽孝,奉养高堂;若是有去无回,刚才那三个头就算是儿子告罪了!”
张荣华接过信。他虽然知道时过境迁,省委这封回信对安源的指导意义已经不大了,还是拆开信封,仔细观看。湖南省委对安源工人组织的指示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在不破坏产业原则下,可不择手段地与敌人决斗。”
韩伟觉得实在是憋屈:安源惨败,是因为我们手里没有枪;现在有了枪,国民革命军的番号又把自己的手脚束缚住了。他不明白,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共产党员,戴着一顶国民革命军的帽子做什么?
也许是墙头上的敌军被九连战士视死如归的气势吓住了,也许是弹药来不及供应,墙头上密集的枪声停顿了两三秒,接着又响起来。然而,就是这宝贵的两三秒钟,让韩伟和他的十几个战友冲进了敌军的射击死角,靠近了东门。正当韩伟他们准备炸开城门的时候,左右两侧的山坡上突然枪弹全开,密集的子弹射向一团的战士,战士们一批批地倒在血泊中。
韩伟最担心的是毛泽东,忙问道:“毛委员怎么样了?受没受伤?”
文家市是浏阳市南部的一个小镇,地处湘赣边界,距省会长沙市只有一百多公里。韩伟他们一进镇,就看见到处都是二团和三团撤回来的人,一个个满面尘土,有的还挂了彩,垂头丧气。韩伟一个劲地问:“毛委员呢?毛委员在哪里?我要见毛委员。”
那人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清楚。这事得问唐顺。”
韩伟委屈地道:“我怎么阻止得了二连长?多说一句,他连我也打。毛委员,像二连长这样的人队伍里多得是,余师长也是这种人,一身的军阀作风,看谁不顺眼就是几鞭子。”
老人一愣,道:“《罷工歌》?还有这么一首歌?”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两个连长和酃县农运特派员都劝毛泽东先撤回茅坪。毛泽东叫大家不要慌,道:“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带一连按原计划去遂川;二连绕道直扑茶陵,装腔作势放几枪,逼迫扑上来的敌人撤回去。”
“毛委员!”韩伟惊叫一声,扑了过去,见毛泽东走路一瘸一拐的,又惊道,“毛委员,您受伤了!”
韩伟道:“毛委员,我请示连长,连长得请示营长,营长得请示团长,这样一级一级请示下去要耽误多少时间?救人如救火,那是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的。那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您和同志们就危险了。毛委员,为了您的安全,别说关禁闭,就是枪毙我,这个错我也要犯!”
韩伟痛恨萧家壁对一连的偷袭,道:“毛委员,萧家壁这次让我们损失了二十多个战友,不如我们打下遂川,灭了萧家壁!”
这四人有了这种念头,攻下茶陵后就把县政府原班人马全部保留下来,只换掉一个县长,按照国民党那套搞法,照旧搜刮钱财。陈浩、韩昌建、徐庶和黄子吉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周鲁急忙阻拦道:“毛泽东,你不能去!你的党籍已经被开除了,陈浩还是党员,涉及党内的事务你不能插手。”
陈浩道:“我……我是担心东边有敌军的埋伏,这才绕道南行,图个安全。”
毛泽东鄙夷地看了陈浩一眼,道:“陈浩,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刚才听你一番言论,才知道你已经无可救药了!要是大家都和你一样的想法,天下的老百姓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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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伟点点头,道:“对,我们到毛委员的隔壁房间去开支部会,既让他参加,又不违反组织原则。”
毛泽东感动之余又稍微有些心酸。中国共产党可是经他的手创建起来的啊!一个创始人如今连参加支部会议的资格都没有,情何以堪!
毛泽东向士兵委员会走去。没有活动的时候,那里十分安静。
毛泽东苦笑着摇摇头:这个韩伟,竟然追到这里来了!你们是用心良苦,我不明白你们的用意倒也罢了,既然已经洞悉大家的用意,还变相参与支部会,岂不是双方都违反了组织原则吗?
聽见同志们发自肺腑的邀请,毛泽东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他紧紧地握住韩伟的手,哽咽道:“谢谢同志们的信任!”
红四军与红三军、红十二军合编为红一方面军,亦称中央红军。朱德任总司令,彭德怀任副总司令,毛泽东任总前委书记兼总政治委员,辖三个军团24个军,共10万余人。
毛泽东住在罗氏宗祠里,韩伟和警卫员走过去,宗祠门前站岗的哨兵拦住了他俩,说:“站住!干什么?”
正厅上方摆着一张镂空雕花八仙桌,八仙桌两边各有一张太师椅。毛泽东坐在右边那张太师椅上,手握管毫,正在伏案写东西。韩伟凝神细看,毛主席仍旧穿着那套宽松的灰色军装,也不扎腰带,不戴帽子,十分随意。他好像比去年瘦了,脸上也略显憔悴。
毛泽东道:“他们这是不了解情况。不了解情况不要紧,只要深入调查,不就了解了?所以我最近写了一篇文章,《关于调查工作》,你可以看看。”
韓伟道:“我到东山坝看毛主席,听说毛主席在这儿开会,过来瞧瞧。什么时候散会?”
曾全道:“毛主席说他最近身体不好,向中央请了假,去长汀福音医院养病去了。”
;毛泽东算看清楚了:再有力的雄辩,也只是徒然延长会议的时间。他平静地说了几句耐人寻味的话:“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之所弃,后或用之……我既然得不到中央当局的信任,继续留在前方是不合适的。我身体不好,向中央请一个月病假。至于回不回前方,我服从组织决定。”
毛泽东感觉到,无论自己怎么轻描淡写,故作轻松,谈到这个话题,终究显得沉重。他看了一眼韩伟,韩伟更是一脸沮丧,神情凝重。毛泽东便想冲淡一下沉闷的气氛,笑道:“哎,韩伟,你刚才提到我第一次受处分的事,可说漏了一点,上一次周鲁不光撤了我的委员,还开除了我的党籍,连你开支部会都要挖空心思,搞了个韩伟三迁。你怎么忘记了?”
李德虽然是外国人,却会说中文,他的介绍竟然从韩伟刚才的疑问开始,道:“我理解你们的感情,我研究过你们的运动战加游击战,东打一枪,西打一枪,没消灭多少敌人,倒把自己累倒了,这样的打法,再打一百年,也打不出一个新中国。只有十月革命的成功经验,攻打大城市,中心开花,才能缩短我们的革命历程。”
韩伟的话就像一滴水珠掉进滚烫的油锅里,引起强烈的反响,大家似有同感,纷纷附和。
李德点头道:“听明白了就按命令执行,你还有话想说吗?”
但韩伟没想到阵地战会打得分外艰苦,红军咬紧牙关坚守阵地,敌人的士兵在枪口的逼迫下,疯了似的强攻,双方为每一座山头反反复复地争夺,每一寸土地上都浸透了敌我双方将士的鲜血。打了快一年,敌人步步紧逼,苏区的地盘越压越小,部队都快失去机动回旋的空间了。
韩伟十分爽快,道:“好!只吹一遍,《义勇军进行曲》!”
陈树湘含泪点点头,与韩伟握了握手,带着两百个战士向东边突围。韩伟带着十几个战士为师部打掩护,向另一个方向奋力突围。
那个老乡道:“你俩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吧,被防卫团的人看见就危险了。我叫王本生,是个草药郎中。我家就在附近,你俩都有伤,就到我家躲躲吧。”
陈树湘眸子里的光渐渐黯淡,眼皮也合上了,笑容却永远凝固在了脸上。陈树湘含笑而去的临终神态让人唏嘘惊叹,敬佩不已。
韩伟心里一酸,叫道:“妈!”
韩伟扶起了母亲,转身扑向父亲和弟弟,三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韩勋界眼泪汪汪,哽咽道:“哥哥,可把你盼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妈都急病了。”
韩伟不想吓着家人,含糊以对。谁知道弟弟一个劲地问他:“哥哥,听说过湘江的红军全部被打死了,是不是真的啊?”
韩和兴脸色凝重,低头沉吟。韩伟道:“爹,您不是说让我跟着毛先生干一辈子吗?”
韩伟答应了。
湘江战役的慘烈远远超出毛泽东的预料,当34师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毛泽东为此伤怀良久,还祭奠了韩伟。
刘副部长也琢磨过来,道:“这说明韩伟同志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那狱警道:“国共合作,联合抗日没错,不过你不在合作之列啊!你既不是政治犯,又不是红军,身份不清不楚,只好毙了。行刑队,预备……”
毛泽东道:“我哪有那么多指示?我是想问问韩伟同志的情况,他病了吗?”
韩伟说不下去了,羞愧地低下头。毛泽东也十分感慨,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韩伟同志,我们的党不像过去了,已经长大了,你不要背包袱。”
“韩京京,吹!继续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