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
两汉交替之际,佛教传入中原。佛教以新的观念、新的教义,形成了新的教派,对儒家学说和道家学说有着直接而重大的影响。在与儒、道的相互交融互动中,最终形成了一种有别于印度佛教的中国化佛教,大大地扩展了中国人的精神领域。
儒家和道家在很多方面也吸收了佛教的一些思想,尤其是儒家。宋朝时期,名儒朱熹吸收包括佛教在内的各种思想对儒家进行改造,确保了儒家的统治地位。同时,在注重宗法伦理、躬行实践的中国社会环境中,本来宣传出世和个人“解脱”的佛教也逐步被改造成为宣传功德度人、注重入世的宗教。儒、道、释三家经过长期的交流、融合,终于导致各自都发生了局部质变而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体系的组成部分,形成三足鼎立的态势。
检视佛教的“局部质变”,它对儒家“孝道”的认同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孝道是儒家伦理思想的核心,是千百年来中国社会维系家庭关系的道德准则,深入人心,化民成俗,孝行孝德表现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佛教传入伊始,佛教徒剃度毁形、弃家绝嗣的做法,在讲究忠孝的儒家伦理社会环境下,受到儒士们的普遍不满和强烈责难。为了站住脚跟,佛教开始了自身的“变形”,努力顺应本土的伦理理念,从被攻击最严重的一个方面——孝道入手,一方面吸收借鉴了儒家的孝道观,另一方面构建了自己独具特色的孝道观。“报恩”作为佛教的一個基本范畴,同样体现在其孝道观念之中。佛教的孝道更多强调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尤其是母亲之恩。佛教在中国的传播过程就是中国化的过程,为了争取信众,获得发展,佛教采用各种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如俗讲变文、变相经变来宣传佛教义理,尤其是对佛教中国化的核心内容——孝道的宣传。佛教对于孝道的宣传大体有两个路径:其一,敷演中国本土的传统典籍中的孝子人物,进行加工改编,然后以这种生动的方式向大众传播,如《敦煌变文集》中的《孝子传》;其二,发掘佛教经典中的孝子和孝行故事,从佛祖到目连再到睒子,从俗讲变文到变相再到戏曲,一俟发现且再创造,使这些域外的孝子与中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产生特殊的亲和力而被着意发扬,深入人心。
从印度传来的佛教观念虽说没有触动中国封建社会的层序结构,但佛教教义中近似于中国主流价值观的东西却被着意发扬,如佛典中某些讲孝道的文字就发展成为《父母恩重经》《目连救母变文》等作品。随着佛教中阐扬孝道的经典如《无量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佛说盂兰盆经》相继被介绍进入中国,当时的中国人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佛教。诚如南怀瑾云:“佛的这种精神,合于中国《孝经》所说的‘大孝于天下’。”法宣法师将儒家《孝经》“孝乃是上天之常经、大地之常义”与佛陀《戒经》“孝顺乃是至道之法”作了比较,得出了如此断论:“不论是世间或出世间,莫不以孝为根本也。”民国四大高僧之一的印光法师的《佛教以孝为本论》则是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佛教中的孝道精神。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二十四孝”故事的成型和传播极大地提升了“儒佛合流”的层次。“二十四孝”是中国孝文化登峰造极的产物,它的产生对中国上千年来的民俗影响深远。随着佛教宣传,“二十四孝”日渐深入人心,并在宋元时期广泛普及开来。元代乡贤郭居敬主要辑录西汉文学家刘向《孝子传》而编成《全相二十四孝诗选》,后印本配上图画,通称《二十四孝图》,成了“用训童蒙”、宣传孝道的通俗读物,而大法王寺、灵光寺、卧龙寺、青岩寺、圆通寺等佛教场所都以石雕、壁画的形式广为宣传。
高僧太虚认为:“中国即是佛教第二之祖国。”当然,在伦理方面,佛教除了强化了孝道意识外,还彰显出中国人传统道德的若干特点诸如仁慈及重视人命,并且使这些特有的德性进一步升华,而力主重视一切有生命之物。总之,自从佛教传入了中国,中国包括孝道在内的传统伦理得到了进一步的固化和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