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
刘增人先生是文献史料大家,敢给他写的学术年表做许多补充,不是我狂妄,实在是因为刘先生年表中许多重要的内容写得过于简单,甚至遗漏了一些在我看来特别珍贵的东西;我能做补充,还因为有些事情我比他本人更清楚。刘增人先生是我的老师,我的现代文学课就是他教的。四十多年来,我一直叫他“刘老师”。第一次见刘老师,是他为我们泰安师专中文系1977级新生做学术讲座。那是1978年3月,他讲的鲁迅。我对鲁迅的学术认知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后来,他为我们讲授中国现代文学史。毕业前,我教育实习的指导教师也是刘老师。毕业留校后,我与刘老师在一个教研室,在他的指导下读《中国新文学大系》,读民国文学期刊,编《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学着刘老师的样子讲授中国现代文学课。1985年,我到山东师大读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山师工作,但我与刘老师之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刘增人老师教过的学生数以万计,接受他教诲时间最长的学生一定是我。再加上我在刘老师的母校学习、工作三十多年,有关刘老师的“史料”我掌握得最多。最近阅读《刘增人学术年表》(以下简称《年表》,《名作欣赏》本期),我涌起了为《年表》补阙的强烈冲动,等冷静下来,越发觉得我的补充有超出《年表》的学术价值,或许还有一定的学术史意义。在补充之前,我先说明两点:第一,刘老师知道我将给他写文章,但并不知道我写什么,更想不到我给他的学术年表找到这么多缺漏;第二,根据我对刘老师的了解,对其学术历程可做如下阶段性划分。
学术积累期(1959年—1978年)
刘老师的学术积累应从考入大学开始。这段历史在《年表》中只有一句话:“1959至1963年,就读于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我的补充如下:
补缺1-1:“小才子”的传说。
从我来山师读硕士研究生开始,就不断听到有关刘增人老师的一些传说,常听到有人说他是“小才子”。“小才子”之谓,不是说他的才气不够大,而是说他在全班年龄最小,身量瘦小,但学习最好,除一门课外每门课考试都得5分。同学们最佩服的是,作为生活委员能让大家口服心服,并且考试成绩还那么优秀。刘老师在山师学习期间正遇上“三年自然灾害”。当时最难当的班干部就是生活委员,饥饿的同学们决不能容忍生活委员有一分一毫的偏差。为此,刘老师每餐分饭前都要监督值日同学公平分配,丝毫不敢懈怠。
授课老师们也都夸他是才子,很有培养前途,要不是他父亲的历史问题,肯定是能留校的。
补缺1-2:启蒙老师薛绥之。
多年来,刘老师经常与我谈起他在山师本科学习的人和事。他提到次数最多的人是他的专业启蒙老师薛绥之先生。他描述薛先生给他讲现代文学课的情形,那才叫文学的历史课,史料特别丰富,让人难以忘怀。在刘老师的讲述中,印象更深刻的是他第一次到薛绥之先生家看到的那一幕,桌子上、书架上、地板上,到处都有摊开的书本、杂志、报纸,书和杂志里夹着纸条,画着线条。刘老师说,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拥有那么多书,他说就是从那时起,把牙膏换成了牙粉,省下钱来买书。
补缺1-3:田仲济先生请吃烤鸭。
刘老师还与我谈起过山师教过的多位老师,唯独大名鼎鼎的田仲济先生,他却很少说道。后来才知道,他在山师本科四年根本没见过田先生,更没有听过田先生讲课。不过,有一件事刘老师津津乐道,那就是1964年他与田先生第一次见面,见面后田仲济先生在燕喜堂请他吃烤鸭。我到山师读研究生以后,听到了太多田先生如何“高冷”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听得越多,我越发觉得田先生请刘老师吃饭不可思议。年长刘老师35岁的田老先生,且早已是校级领导,此前又没有交情,竟然在济南最高档的饭店燕喜堂请客,还是吃昂贵的烤鸭。一贯“脱离群众”
的田先生为何如此破费?只有一种解释——爱才。粉碎“四人帮”以后,田先生一直盘算着把刘老师调到山师来,最终没有成功,直到他去世前夕还与蒋心焕教授谈起他一生的几个遗憾,其中之一是“看准了的有培养前途的一些人才未能坚持把他们留下或调进来”a,这些人才中就包括刘增人老师。
补缺1-4:为什么到泰安师专?
《年表》中刘老师大学毕业后的内容过于简单:“1963至1987年,任教于泰安师专。”可以补充的是,刘老师为什么到泰安师专工作?这与他的老师书新先生有关。书新先生是老革命,1954年考入山师中文系,1958年留校任教,因又红又专很快被提拔为副系主任。1959年至60年代初,山师中文系编成国内第一套系统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资料,包括《中国现代作家著作目录》《中国现代作家研究资料索引》《中国现代作家小传》和《中国现代作家研究资料丛书》(包括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赵树理、夏衍、李季、周立波、杜鹏程等十几位作家每人一本的研究资料汇编),还包括《1937—1949年主要文学期刊目录索引》。刘老师后来说这套资料“完全可以看作新时期由中國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主持的大型史料丛书‘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丛书’甲、乙、丙编的雏形”b,这套资料就是在薛绥之和书新二位先生指导下完成的。薛绥之先生是右派不能挑头,系里委派书新先生领导这套资料的编纂。1963年上级派书新先生到泰安师专任中文科主任,他有条件地接受了这一任命。条件之一是泰安师专要出钱由他采购书刊,建中文科资料室;条件之二是由他从应届毕业生中挑选优秀者带到泰安师专,刘增人老师必然被选中了。刘老师在山师读本科期间是公认的好学生,所以才有田仲济先生和书新先生的青睐。
补缺1-5:学术处女作。
《年表》1973年、1976年和1979年三次提到刘老师的学术起步之作《鲁迅生平自述辑要》(署名“舒汉”)。对于此书的价值和影响,《年表》里只字未提。我的补充是2006年刘老师与李浩先生的一次对话。那天刘老师在李浩先生的带领下参观上海鲁迅纪念馆,李浩指着《鲁迅生平自述辑要》一书对刘老师说:这是新时期出版最早的一部书,其中较少“文革”遗风,可惜不知道作者。刘老师告诉他:作者之一,正是鄙人!
学术耕作期(1978年—1988年)
这十年是刘增人老师在学术上、教学上辛勤劳作的时期,学术上主要是从事鲁迅研究和王统照、臧克家、叶圣陶研究;教学上每学期既要给全日制学生授课,假期还要跑八个县给函授生讲课、辅导。这一段也是我与刘老师接触最多的时期,我所知道关于刘老师的许多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惜《年表》里都没有,按照时间线索,我补充如下。
补缺2-1:一个不小的人生遗憾。
1978年,刘老师的人生之路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成为田仲济教授的研究生。田仲济是国内最早招收中国现代文学专业研究生的导师之一。1954年国家高等教育部和国家统计局下发文件,批准山东师范学院招收中国现代文学专业研究生。1955年上半年组织考试,田先生择优录取了北京师范大学、西安师范学院(陕西师范大学前身)、湖南师范学院的九名应届本科毕业生。1978年,山师恢复研究生招生。刘老师决定报考,田仲济先生也欢迎他参与竞争,但泰安师专领导坚决不同意,等到同意的时候,报名截止时间已过去一周了。那一年中国录取的研究生,大多数都成为载入史册的旗帜人物。其中多数人比刘老师年龄还大,如钱理群和吴福辉比他大三岁,王富仁比他大一岁。假如刘老师1978年考上山师的研究生,对他自己、对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将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不好假设,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母校决不会再把他放走。
补缺2-2:超前升讲师。
1978年刘老师还有一件让身边人特别眼红的事——升讲师太早了!与他同时晋升者大都年长他十岁左右。当时能评上中级职称,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与高级职称一样,老婆孩子可以“农转非”,每月配给的食用油增加半斤(增长率100%)。后来,刘老师又有多次调走的机会,如查国华先生推荐调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但出版社解决不了家属的工作,当时孩子太小,刘老师只好放弃了。
补缺2-3:结识好多“大咖”。
1978年刘老师在山师查国华先生带领下到北京查阅资料。这期间他们先是列席了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学院三校中文系现代文学教研室联合编写《中国现代文学史参考资料》撰稿会。会上刘老师见到了夏衍、王瑶、任访秋、樊骏、林非、徐廼翔、严家炎等先生,其中后四位先生对他的帮助很大。会后,查国华先生带他拜访了曹禺、田间、冰心、臧克家等老作家。当时他印象深刻的是到曹禺家:临时住在招待所里,“会客室”里的方桌和四五个圆凳都是塑料的。曹禺脸上有许多老年斑,回答问题很谨慎,不时掏出手绢,擦拭厚厚的眼镜片。此后,刘老师成了臧克家家里的常客。
补缺2-4:承担国家项目的苦与乐。
《年表》1979年只有一件事:“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发起编纂《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汇编》,甲、乙、丙三种。冯光廉先生领到编写叶圣陶、王统照、臧克家三位作家研究资料专辑的任务,带领我参与学习、编纂。”首先,我要补充的是,这套书是国家“六五”计划哲学社会科学重点项目。其次,冯光廉先生也是刘老师在山师读书的老师,早就看好他,所以邀请他合作承担这三部研究资料的编写工作。因为这三部书,刘老师与母校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建立了长时间的学术联系。再次,也是我最想补充的,为了编这三部书,刘老师付出了难以计算的时间和难以想象的辛苦。这期间,我经常帮他抄写书稿,也经常听他“诉苦”。记得他说过,去重庆北碚图书馆查阅《建国日报》,据说当时全国只有一份,并且是用抗战时期的“土纸”印制,历经多年岁月,极易破损,所以馆方不允查阅。为了能看到历史文献的原貌,刘老师每天清晨上班前去图书馆义务打扫卫生,从大门到每一寸楼梯,一尘不染,连续打扫了三天,“感动”了馆方,这才看到报纸的原件。那些年,刘老师跑过国内许多城市的图书馆,他经常依据那些管理人员的脸色,思忖能看什么报刊和怎么才能看到。当然,编写这三本书,刘老师所收获的远远大于他所付出的,所以他特别感谢冯光廉先生给他提供的机会,对他的学术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进作用。
补缺2-5:自办学术报告会。
1979年还有一件事,很能体现刘老师的热血情怀。这年6月初的一天,刘老师得到中共中央为冯雪峰平反昭雪的消息。当天中午下课前,他决定自己举办一场关于冯雪峰的学术报告会。他先是在学校大门最显眼处的一块黑板上,自己书写海报,晚上自己主持自己的讲座。那天我在现场,听他充满激情地向众多学生讲冯雪峰其人其文,还有他那盖世才华和弥天冤情。那天,我们这些听众恰恰是被报告的非学术因素打动了。“这是一次不被史书记载但可以记入心灵史册的学术报告会。”
补缺2-6:学术会议获好评。
《年表》提到“1981年8月到青岛参加山东省纪念鲁迅诞辰100周年学术讨论会,提交论文题目是《略论〈野草〉的艺术和中华民族文化传统的血肉联系》”。省内的鲁迅研究专家应该全到了,省外的鲁迅专家也有十几位应邀出席了这次会议。我旁听了所有大会发言。刘老师的发言特别好,我擔心自己偏爱,便悄悄观察听众的反应,都在聚精会神地听。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听到袁良骏先生当着一桌人做过“点评”:今天的发言刘增人讲得最好。
补缺2-7:出席学术会议之难。
《年表》中提到,1982年5月,刘老师应邀赴海南出席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第二届学术研讨会。我要补充刘老师出席这次会议的周折。他回忆说:“我提交的论文受到好评,邀请函顺利地收到。但学校领导拒绝签字,路费成了问题。我写信请田老帮忙,他一面给泰安地区教育局副局长、他的学生刘朝宾先生写信,请他斡旋;一面请学会的秘书长马良春先生也致函泰安师专。但学校领导对刘局长说我们学校业务上是省教育厅管辖的单位,地区教育局最好不要插手;对马良春先生则拒绝回复。朝宾局长把事情经过汇报给泰安地委文教党委。文教党委书记刘铁、翟惠民两位书记约我到他们办公室面谈。我带去论文、邀请函,并陈诉了高校当然要注重教学,但没有科研提升的教学,也不可能有较高水平的观点,深得他们赞同,并当即给师专党委打电话……”d刘老师才被学校放行。此事反映出刘老师当时艰难的学术生存状况。
补缺2-8:一篇标志性的美文。
1982年还有一事应该补充进入《年表》——刘老师的散文《徘徊梅下寄情思》在大型文学期刊《清明》1982年第4期发表。那些日子,我和我的学生们都争相传阅这篇美文。因为同学们都熟悉,所以我上课时曾以此文为例,讲解文学作品如何调动读者的想象力,如何使“形”更能传“神”,使“有限”蕴含更多“无限”。我之所以要补充此事,不仅是因为这篇散文写得好,还因为此文标志着刘老师作为散文家的崭露头角。此后,刘老师常有散文佳作面世,如《滇绿》《我的亲娘》等,艺术水平绝对高于某些省级获奖散文。《我的亲娘》在《十月》发表后,被评为山东省纪念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征文散文二等奖。《滇绿》在网络上传播,阅读量超过“10万+”,可见不是我个人的偏爱。
补缺2-9:名师当选人民代表。
《年表》里1983年记录了三件大事,但我觉得另有三件事也很重要,有的甚至更重要。一是刘老师晋升副教授,成为全校最年轻的副教授;二是当选山东省中国现代文学学会理事,当时学会最年轻的理事;三是当选为泰安市人民代表。要说清当人民代表的事,先得说一说刘老师的讲课。我的1977级同学中,很多是有十几年教龄的老民办教师,有几位还是方圆几十里的名师。听了刘老师的课,这些“名师”全都服了。由于当时我们系领导外交能力强,加之泰山的吸引力,使得我们这些专科生两年里听到了二十多位国内顶级学者的学术讲座。每次听完同学们都要发表一些听后感,也免不了与我们自己的老师作对比。在我的记忆中只听到一位同学说某专家的讲座“比刘增人老师讲得还好”。可能是这些大学者有的口讷,有的年事已高,还有的不善于深入浅出,更有可能是我们水平所限听不出深奥之处,但无论怎样,刘老师讲课好,这是他历届学生所公认的。通过研究刘老师讲课,我对课堂教学有了自己的独特认知,其中有四个比喻:口才如皮肤,材料如血肉,逻辑如骨骼,思想如灵魂。很明显,这四大要素地位不同。一般人误以为口才最重要,那是因为口才如皮肤般显而易见。其实思想最重要,没有思想的课如同丢了魂。刘老师的课,不仅有思想,而且有自己独到的思想,还有很多是鲁迅的思想;不仅条理清晰,而且富有逻辑力量,或步步递进,或层层剥茧,或归谬反推;不仅材料丰富,而且善于解剖历史细节,更善于传达作品里的情感和形象;不仅授课语言精到、华美,而且语言的造型功能和启发性都很强,更难得的是他的语言趣味盎然,不乏幽默。用今天的说法,刘老师教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就是精品课程,就是名副其实的“金课”,在思想性、逻辑性、科学性、生动性诸方面,皆可谓典范。所以,1983年泰安师专的人民代表选举,纯粹是因为刘老师讲课好,中文系学生多,一步一步地把他“公投”成了人民代表。
学术收获期(1988年—2003年)
1987年底刘老师调到青岛大学工作,从那以后,我与刘老师的接触有所减少,但不断收到他寄来的学术著作,不断看到他发表的高水平的論文,不断听到他学术成果获奖的消息。从1988年到退休这一段,刘老师学术成果的数量之多、影响之大,可以称为他的学术收获时期。这一时期,仅就我所知道的,可以补充以下几件事。
补缺3-1:宣传青岛文化。
刘老师调到青岛工作以后,除了继续做鲁迅研究和王统照、臧克家、叶圣陶研究之外,又开辟了新的学术领域——青岛文化名人研究。1989—1990年,他与青岛电视二台合作策划了电视纪录片“如歌的行旅——文化名人在青岛”。原计划推出11位青岛文化名人,但梁实秋、杨振声、洪深、吴伯箫的选题未通过,后来只制作、播出了王统照、臧克家、老舍、沈从文、萧红与萧军、弘一法师六集。刘老师亲自撰写了沈从文、弘一法师两集的电视片脚本。该系列片后来获得“五个一”工程奖。他还协助青岛市委宣传部文艺处,调查整理完成百花苑文化名人事迹整理,撰写了人文领域十位文化名人的生平事迹。百花苑被青岛市人大定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这期间,除了协助有关部门重新走访核实青岛文化名人故居并对故居“铭牌”重新修订之外,刘老师还有更大的规划:其一,他建议青岛市文联组织编纂多卷本的“青岛新文学大系”,并拟定了编写方案;其二,他建议青岛市文联组织编纂多卷本的“青岛文化史”,以他此前的《青岛新文学大系》为蓝本,提出了包括建筑、民俗、美术、音乐、戏剧、电影、教育、宗教、体育等在内的青岛大文化史的构想。可惜,他的“青岛新文学大系”和“青岛文化史”编写方案,至今仍被束之高阁。
补缺3-2:获得巨款的用途。
1990年刘老师当选为青岛市文联副主席。1995年,他获得文联“签约文艺作品”基金五万元。得到这笔钱,他没有转到自己的账下,而是立即转给了人民文学出版社,作为《中国近百年文学体式流变史》的出版资助,使得这部厚重的著作顺利出版发行。
补缺3-3:从带硕士研究生到冲击博士点。
刘老师指导硕士研究生是从山师开始的。1992年他遴选为山东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导师。1993年他在山师开始招收第一届硕士研究生。后来他领衔申报青岛大学的第一个人文学科硕士点——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获得成功。五年后,青岛大学联合鲁迅博物馆申报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学位授予点,刘老师领衔负责申报,在通过了通讯评议、胜利在望的关头却名落孙山,非常可惜。
补缺3-4:当选青岛市劳动模范。
《年表》中漏掉了2000年刘老师当选青岛市劳动模范。也许是因为一个市级的荣誉不重要,但我认为刘老师是少有的、当之无愧的劳动模范。从1988年初在青岛大学正式工作到获得劳动模范称号的2000年,这12年间,他主要承担了三大类工作:教学、科研、行政。教学工作包括本科的中国现代文学史、非中文专业的文学欣赏课,助教进修班和研究生的教学任务,完成多项教学成果,其中两项获得省级教学成果一等奖;行政工作包括他先后担任中文系副系主任、系主任,后兼任青岛大学留学生教育中心副主任(主任是校长),负责申报的三个硕士学位授予点均获得成功,开始负责申报博士点的准备工作。他从1990年担任中文系副主任,1993年担任中文系主任,直到2003年初退休,他没有从中文系为自己申报过任何一次奖项和课题。尊重长者,扶植青年学者,是他治系的一贯方针。承担如此繁重的教学和行政工作已经是超负荷了,但这12年间,刘老师同时又完成了如下科研工作:出版学术著作10部,发表学术论文61篇,这还不包括他发表的大量散文、青岛十位文化名人生平事迹的撰写和创作的电视片脚本等。
补缺3-5:“绿叶对根的情谊。”
《年表》2003年提到了“刘增人教授执教40周年庆典”。我可以做如下补充:庆典的倡议是刘老师在青岛的学生发起的。我和刘老师泰安时期的部分学生应邀参与了这一庆典的策划,我负责现场庆典仪式的主持。尽管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但现场的效果还是一再超出我的预料。比如,我知道有刘老师40年前的老学生来出席庆典,见面才知道他比刘老师大8岁,显得比刘老师年长十几岁。更没想到这位老学生是从武城赶来的,因为滂沱大雨,长途汽车走了9个多小时。是什么力量让这位古稀老人天不亮就起身,行程近一千里,冒雨赶来为比他小8岁的老师捧场?再如,刘老师另一位学生,是多次获得省级以上大奖的电视艺术家,当时在国外拍片,得知这一活动后改变了归国时间,准备提前一天赶到青岛。没想到台风“杜鹃”来了,他在香港转机的航班被取消。他只好在香港打电话给庆典现场的刘老师。当时我把话筒拿到刘老师耳边,现场的人都听到了那位学生深情的祝福和满腔的遗憾。又是什么力量,让这位经常指挥名演员、名摄像、名制片人的大牌导演,不远万里非要赶回来,难道就是为当一回别人片子里的群众演员?
学术高峰期(2003年至今)
2003年刘老师退休了,本应开启他颐养天年的安乐生活,然而,刘老师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这是他学术生涯新的开始,而且是他迈向学术高峰的开始。这个高峰就是刘老师研究中国近现代文学期刊所达到的前所未有的学术高度。对此,《年表》提供了一系列相关信息:如在顶级刊物《文学评论》发表了研究现代文学期刊的论文;出版了两种研究近现代文学期刊的著作;这两种著作先后获得了两项教育部科研优秀成果二等奖;项目方面更为突出:既拿到两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又拿到“国家三大基金”之一的国家出版基金项目,更难得的是还拿到了国家社科重大项目,所有项目都是研究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的。对于不了解刘老师也不了解中国近现代文学期刊研究的人,以上数据只能是“四唯”的体现,可事实上,刘老师退休后的学术研究才真正进入了超功利的境界。我补充说明如下:
补充说明之一:为什么是超功利的?
刘老师原来的学术研究并没有很强的功利性。如果是为了出名,他为什么从不利用行政权力包装自己的成果?如果是为了金钱,那为什么他自费做不挣钱的研究?如果以前是为了晋升职称,那为什么当上教授后他的成果反而更多了?假若过去与这些东西多少还沾一点边,那么刘老师退休以后,则完全是为学术而学术了。他不是为了科研指标,不是为了奖励绩效,不是为了团队的任务,不是为了报什么点、搞什么评估,也不是为了作为领导要起模范带动作用。这些功利性的东西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多年来,许多像刘老师这样优秀的学者,之所以能进入超功利境界,正是因为获得了自由之身。于是,退休后的刘老师开始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学术研究,而且是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
补充说明之二:为什么钟情于文学期刊?
其实,刘老师关注文学期刊,并不是退休以后,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从此刘老师对文学期刊的关注持续了五十多年。他刚上大学,山师已经开始陆续推出国内第一套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资料。这套资料中就有《1937—1949年主要文学期刊目录索引》一书,虽然该书只收录了30种文学期刊的目录及发刊词,却是对中国现代文学期刊进行集中整理的最早成果。也是在这时候,授课老师薛绥之先生向刘老师推荐晦庵的《书话》,刘老师說:“拜读《书话》,对其中那些别开生面的编辑与出版、查禁与伪装等期刊事业里的惨烈严酷的斗争与斗争艺术,就充满了好奇与敬仰。对于唐弢先生与众不同的文风笔意,对于书话这种别开生面的文学体式,也仰慕不已。那是我真正喜欢上现代文学这一多事的学科的开始,也是我一直关注文学期刊的开始。”e此后,由于书新先生“非常热心于搜集整理现代文学期刊”f,刘老师跟随书新先生来到泰安师专后,又读到很多民国文学期刊;后来,他与冯光廉先生一起做研究资料,读的文学期刊就更多了;再后来,他独立承担的第一个省级科研项目是研究文学期刊,独立承担的第一个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也是研究文学期刊,独立承担的第二个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同样是研究文学期刊,拿到的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还是研究文学期刊,拿到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依然是研究文学期刊。刘老师在《1872—1949文学期刊信息总汇》卷后说:“五十二年,我陪文学期刊走过。”也可以说,他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之路也是一条阅读与研究文学期刊之路。
补充说明之三:从“高地”向“高峰”攀登。
如上所说,山师在20世纪50年代末期已经开始构建国内中国现代文学史料研究的学术高地,同时也是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的学术高地。刘老师对母校的深刻印象首先是“以重视现代文学史料著称,尤其注重搜罗现代文学期刊”g。从60年代初期山师推出中国现代文学期刊集中整理的最早成果《1937—1949年主要文学期刊目录索引》,到70年代编印出《鲁迅主编及参与或指导编辑的杂志》(“文革”十年间仅存的一部文学期刊方面的学术著作),再到80年代初期与北京大学中国现代文学学科共同承担《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的编纂。刘老师的文学期刊研究,正是接续了山师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研究文学期刊的传统,并在山师与北大合著《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的基础上,正式开始了他的文学期刊研究。90年代末,人民文学出版社邀请山东师范大学的韩之友编纂《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韩之友先生罹患青光眼不能接手,就由刘老师承担了。此事,看似偶然,其实是刘老师传承山师文学期刊研究传统的必然结果。正是在这样一个学术高地上,刘老师开始向着自己的学术高峰攀登。
补充说明之四:第一次超越。
刘老师研究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的第一部大型学术成果是《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年表》中只有一句话:“2005年11月,《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由新华出版社出版,1160千字。”这可不是一本普通著作,而是对此前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研究的一次大跨越。要想说清这部著作的超越性,先得说明它超越的对象。此前北大与山师合著的《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已经是学界公认的优秀著作。全书收录从1915年《青年杂志》创刊到1948年底创刊的《华北文艺》,共276种期刊(另有附录4种)。该书“前言”特别说明:“在选编过程中参考了原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内部出版的《1937—1949年主要文学期刊目录索引》。”h实际上,该书不仅大大增加了所收录期刊的数量,而且有对所有期刊创刊、休刊、复刊、终刊时间的详细考证,也有这些期刊的编辑、撰稿、出版、印刷、发行等基本情况的考证,还补充、完善了所有期刊特别是新增期刊的目录,增加了这些期刊的作者索引、期刊馆藏索引、期刊基本情况一览表等资料,更为每一种刊物撰写了具有较高学术含量的期刊简介。总之,《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出版后赢得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的广泛赞誉。《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的学术水平不但超过了《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而且实现了大跨步的超越。首先,《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是对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的历史发展进行了开创性的学理性研究,成为第一部对中国现代文学期刊进行整体性、历时性研究的学术著作。其次,《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勘探出的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的数量,远远超过《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由原来搜集到的276种期刊,扩大到3500多种,让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看到扩大了十多倍的文学期刊藏量。再次,《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发掘出了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发展的内部生存机制,尤以对“三种办刊模式的动态式制衡”关系的揭示,既有开创性,又有学术深度。
补充说明之五:第二次超越。
《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一书中《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叙录》所呈现的3500多种期刊已经让人十分震惊了,谁曾想,刘老师带领女儿、女婿以一家之力完成了一项惊世大业,编著成500多万字、四大卷的学术巨著《1872—1949文学期刊信息总汇》该著于2015年出版。该著容纳的期刊总数超过了一万种。这不只是期刊数量的暴增,这是为学界敞开了一个空前恢弘广大的中国现代文学世界。该著的时间起点向上大大延伸,由1915年《青年杂志》创刊延伸到1872年中国第一份文学期刊《瀛寰琐记》面世。该著的微观研究更能显示这部著作的功力和学术水平:详细考证了这一万多种期刊的刊名、刊期、创刊时间及地域、编辑人(所)、发行人(所)、印刷人(所)、休刊或复刊或终刊、主要栏目、主要撰稿人等各种元信息。从学理上看,此书更深入、更细致地展现了中国文学期刊发展与中国社会由古代向现代转型的同步性,成为研究中国文化现代化进程的历史文献。再加上《1872—1949文学期刊信息总汇》具有体例科学、使用方便的特点,使得该著出版后受到学界的普遍肯定,被誉为中国近现代文学期刊整理与研究的集大成之作。
补充说明之六:达到了怎样的“高峰”?
对于刘老师文学期刊研究的高度,我在《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研究与学派传承》一文中,曾经做过一组形象的比喻:
这一个个不断攀升的记录,好似一座座越来越高的山峰。假如把一个期刊比作一米,《1937—1949年主要文学期刊目录索引》像是一个30米高的土包,《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像是276米的小山,《中国现代文学期刊史论》则是3500多米的高峰,《1872—1949文学期刊信息总汇》简直就是耸入万米云霄的世界屋脊。山师学派对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的整理和研究是在刘增人先生手中实现了完成了两次大踏步的学术超越,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是能力的确证,更是事业心的确证!也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者的学术定力树立了榜样。i
补充说明之七:还有不小和不少的启示。
刘老师在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研究取得的巨大成就,其学术价值和学术启发性大大超出了文学期刊研究本身,仅对我的启发就有很多。
1.对中国现代文学“起点”的启示
随着刘老师发掘出的中国现代文学期刊文献数量和种类越来越多,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多,让我们看到的“中国现代文学”世界也就越来越阔大。例如,关于中国现代文学“起点”的争论,学界虽然众说纷纭,但总的趋势是不断往前推,从1919年的“五四”爱国学生运动,到1918年《狂人日记》的发表,再到1917年倡导“文学革命”,再到1915年《新青年》创刊,再到1912年中华民国建立,再到1902年前后的晚清文学改良,再到1898年的戊戌维新,再到1892年《海上花列传》的发表,再到1890年《黄衫客传奇》的问世,虽然对后来这些“起点说”,学界争议较大,但是每一种观点的提出,都引发了我们对中国现代文学为什么发生、如何发生等问题的新思考,同时带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疆域的不断扩大。由此可以想见,当刘老师把中国文学期刊的起点找到1872年创刊的《瀛寰琐记》,既然最早的中国文学期刊都有了,而期刊是具有现代文化理念、现代传播方式和现代技术文明的现代媒体,那么中国“现代”文学的起点是否应随之相应提前呢?也许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瀛寰琐记》作为文学历史文献的“出土”,应该会激活对于中国现代文学发生问题的再思考。
2.文学期刊研究价值和研究地位的启示
对于文学期刊的价值和意义,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专家们则是见仁见智、莫衷一是。有许多专家认为,文学期刊只具有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的史料价值,对文学期刊的研究应属于真正学术研究的前期工作。刘老师等人的《1872—1949文学期刊信息总汇》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构建了中國现代文学的多姿多彩的景观,也形成现代文学与现代期刊互相关联互相制约的生命整体”j,让我们感到这些文学期刊与这一段文学史本体实在是难解难分。另外,中国文学由古代向现代转型,一个重要的区别在于,中国现代文学主要依附于报刊,特别是依附于文学类报刊而生存,与许多现代作家依托于文学社团相类似。这就启发我们,不能把文学期刊只是当作文献史料来看,也不应该把文学期刊的研究视为学术研究的前期工作,而应该像对作家、作品、社团、流派那样看待,因为现代文学期刊既是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社团、流派的栖居地,也是中国现代作家的创造物本身,还是中国现代文学运动思潮的承载者,它和作家、作品、社团、流派、运动、思潮一起共同组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史本体。事实上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界已经认可“五四”以后中国的新文学开启了一个“社团文学时代”,也认可了中国现代文学也形成了一个“报刊文学时代”。那么,文学期刊就应该与作家作品、文学社团、文学流派、文学思潮具有同样的研究价值,同样是研究20世纪中国文学历史发展的基本单元之一。
3.对中国现代文学文献整理的启示
刘老师的中国近现代文学期刊研究,突出成就体现在对文学期刊的文献整理方面。他的每一次期刊文献整理的新发现,都有助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新拓展。对此,我曾经发表论文,有关内容如下:
在中国现代文学期刊整理与研究方面,刘增人先生的超越,还表现在他对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研究的学理性提升。从“目录索引”,到“目录汇编”,再到“信息总汇”,这些名称的变化就有不断提升的学术理念在其中。“目录索引”主要是为了查询,体现的是“整理文献”的理念;“目录汇编”包含了与目录相关的多项内容的集合,在“整理文献”的基础上增添了“学术研究”的意思;“信息总汇”大大超出了目录之外有关期刊的丰富内容,既有“整理文献”的理念,也有“学术研究”的意思,还有“还原历史”的含义。更深一步的学理性提升,还包括刘增人先生提出的“宁滥勿缺”和“涉文学期刊”等学术思想。世人都说“宁缺毋滥”,唯独刘增人先生独创“宁滥勿缺”。他很早就提出:“在收罗、叙述文学期刊时,一向认同‘宁滥勿缺’的主张,即使只知一个刊名或附带其笼统的创刊年代者,也不轻易放弃。这不仅因为自己历年来收集颇为不易,个中艰辛,非亲历者无从体会;更是由于深信中国有如许之大,很难确保永远无人对这些零碎的消息有所关注。”
这是文献学行家之论,切中中国文学期刊文献整理之肯綮。他提出的“涉文学期刊”是相对于“纯文学期刊”而言。他的“涉文学期刊”,大大拓宽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学术视野,不仅有助于看清中国现代文学与左邻右舍的相关性,而且有助于看清中国现代文学文化生态的复杂性。
4.对编辑作用的再发现及其学术启示
以往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不仅对文学期刊的作用认识不足,就连对文学编辑的作用也认识不够,多数人只看到编辑扶植作家的作用,至高赞誉就是把优秀编辑比作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对此,刘老师提出了与众不同的独到见解:
以期刊为主要载体之一的新文学,还必须把编辑的作用考虑在内——作家所提供的僅仅是手稿,只有经过编辑的解码与再编码,才可能变成供读者阅读的文本;而在出版人(往往是文化商人)左右下的编辑,一面以稿酬、发刊词、按语、跋语、栏目编排等,构成对作家创作的直接诱导和干预,一面又以稿件特色、装帧设计、广告宣传、栏目编排等,发展、巩固自己的读者群,对读者的期待视野施加影响。他们并不仅仅是文学生产与文学消费的简单中介,而是其中十分活跃的决定性要素——编辑者的文学观念、审美意识、人格魅力、编排艺术、营销技巧等,既是期刊生死存亡的先决条件,又是制约社会文化风尚、制导文学事业走向的极其活跃的因素。
显然,刘老师的学术思维完全挣脱了以往文学史主要由作家/作品两极形成的闭环系统,他的研究视域至少包括关系更复杂、更深刻的四个维度:在作家与作品之间有媒体及编辑的再创造,在作品与读者之间有阅读及期待视野,在编辑与读者之间有想象中的接受关系及编辑的能动性,在文学生产与文学消费之间有利益关系及文化市场的影响等。这一切全都被刘老师纳入文学史研究框架之内。这就把文学史研究与文学编辑学、接受美学、出版发行学、市场营销学等都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在这其中,编辑发挥了特殊的、不可或缺的重大作用。
本期《名作欣赏》面世的时间,恰逢刘增人老师80周岁。借此机会,我代表山东师大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祝贺刘增人先生的八十寿诞!向本学科引以为傲的杰出校友刘增人先生致敬!向光大本学科文献史料研究传统并做出卓越贡献的刘增人先生致敬!向把山师学派的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研究推向高峰的刘增人先生致敬!
最后,谨以弟子的名义表达我对恩师的感激、遗憾和祝福,感谢老师四十多年的培养、指教和栽培!遗憾的是老师很多东西我还没有学到,且不说老师独孤求败的文学期刊研究成就,老师文献史料功底、学术定力和散文艺术也都是我辈不可企及的,单说老师讲课的语言艺术,也得让我再学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祝福敬爱的刘老师健康长寿!为了我们这些弟子的进步,您也必须健康长寿!当我们永远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