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四题

2022-07-13 01:59唐文华
当代作家 2022年7期
关键词:李文娜娜老李

(一)

赶婚

村里不时传来炸响的鞭炮声,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大清早,三婶把大门拉开,抄起扫把往里屋吼了几声。

“大庆!该起床了,八角亭李凯今天结婚,去帮帮忙。三十多岁的人了,成天窝在家里,哪个女人看得上你哟。”

三婶就这么一个儿子,原想儿子会有出息,取了个大庆洋气名字,指望吃上国家粮成公家人的。

懒洋洋从则房出来的大庆,伸了伸双手,接着用双手揉了揉双眼。

“还早呢,新娘中午才到,去早了还抬桌搬凳”。村里人结婚,年轻人都早早到主家打杂帮忙。大庆快四十了,满脸的沟沟壑壑用石灰都刷不平了,也不愿混在年轻人队伍里,显得不伦不类。

“你瞧你这样子,喊你读书你读不得,没文化连打工都没人要。十里八村出去打工的都领了女朋友回家结婚了,就你这样,怕赶婚都难……”三婶心里着急,把最忌讳的赶婚都说了出来,赶紧收了嘴。

在农村,一般都有媒婆对附近刍女乳伢做个比较,大体般配都主动说合。可如今这些年轻人都往北广上打工去了,过年成双结对回家过年办喜事,外面精彩的世界在阵阵飞天的彩炮中勾走了村子年轻的心。外面的世界真诱人,能赚钱还能找对象。

能留在村里的除了老的少的,就是那些聋哑瞎疯的残疾人,这些人的婚姻,当地就叫赶婚。

三婶眼瞅着大庆,怜惜和愧疚写满在眼里。

生长饥饿年代,家里缺吃少穿。三婶把出生才三斤的大庆捧在手心里,望着瘦小的儿子叼着干瘪的乳房可劲的吸吮,眼泪哗哗往下淌。叼了七年奶的大庆就是不长个子,一米三的大庆到四十岁了,脸上的皱子差不到有个子那么长了。

三婶叹了口气,搁好扫把,兑了一盆温水,把大庆冼净了脸,找了身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了。“去帮忙勤快点,该干啥就抢着干,别啬力气”。

三婶望着大庆离开时那瘦小的身影,眼泪又涌了出来,心里一阵愧然,长叹一声道:“但愿这次赶婚成功”。

大庆相亲不止十回了,每次女方一见面就没了下文。三婶知道,农村矮小个子犁地干活费事,找媳妇更难了。就这一样,一拖又迟了二十年,这次,好不容易托媒人在外村相了个哑吧姑娘,趁八角亭远房侄子李凯结婚机会,先让两人见见。

三婶心里一阵酸楚,总觉得太委屈了大庆。

婚礼在人声鼎沸中热烈地举行,大庆矮少的身影忙碌着。

大庆,你过来!远房姑姑拉住大庆胳膊,说,你妈下午才过来。笑着悄悄靠边大庆耳旁,指着远处红衣女子对他说,那是高溪市孙家幺女,你叫她哑妹,先去见见,若行,跟姑说一声。

大庆一阵激动,没等话说完就溜了过去。

女子一身红色鸭绒套装,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猛地见大庆站在面前,白净的脸上立时抹了一层红晕。

俺是大庆,铁里冲的。望着一米多高的红衣女子,大庆一下子不知所措,只觉得胸中瞬间掀起一股热浪,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女子认真地望着大庆,大庆更加慌亂。赶紧移了条长凳,大庆坐这头,女子楞了一会儿,也坐了。

我家两姐两妹,一大幢房子,爹是木匠,家境殷实。大庆见女子落坐,把三婶教他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女子微笑着望着他。突然之间,大庆恍惚过来。女子是哑吧,大庆仿佛一下子高大自信了起来,说话也顺畅了,话也多了起来。

婚礼很快举办完毕,大庆在女子的路上送了很远。

时光在视频中一寸一寸变暖起来。在大庆强烈邀请下,女子登门相亲了。

赶婚相亲比较简单,女方父母来即可。这天,女子一样的一身红。大庆望着双眼红肿的哑妹,心里也难过起来。

大庆走到她身边,捧着她的双手劝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呢,不按赶婚程序走,不就是多花钱么,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一席话把哑妹的眼泪逗了出来。

有哑妹的坚持,相亲顺利完成,相约出了宵把酒席办了。

终于等到十五元宵,大庆的姐夫们雇了一顶大轿子,请了乐鼓队。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哑妹。

轿子还没到祠堂,一干人手持木棒守住祠堂。村里人知道这是“短轿”,按这里习俗,赶婚之人不能上轿,也不准从祠堂大门过。说是赶婚不吉利,连酒席也没人吃。

大庆急红了眼,他三十多年来的爱情来之不易。他把西装脱了,毅然地走上前去。大姐夫二姐夫也气冲冲地赶了上去。

双方都僵持着……

村长来了,支书也来了。没办法,新娘只能赤身爬过祠堂。村里长老二大爹提议道。

湘南的正月,寒风刺骨地疼。大庆心疼地望了一眼哑妹。我来爬吧,大庆脱掉自己的衣裤,只留着短裤。

哑妹奔上前去,双眸溢满泪水,紧紧依偎在大庆的胸前。

她轻轻地吻着他,一串串泪水滴落在他的身上。哑妹扶摸着大庆溃烂的膝盖,拉住他一同朝祠堂使劲地磕头。

在场的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二)

相亲

年关临近,农家年事早,村子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过年的气氛葡蔔袭来。天还没大亮。女人一边撵鸡赶狗一边在烧热水,烧火的柴干燥,旺旺火苗就从砖块缝隙窜了出来,烟灰在大院里飞舞。

李文从衣袋里捞出一些烟丝卷上,在新砌的灶台飘出的火花上点了。叼在嘴边吱吧吱吧地猛吸几口,转悠到猪圈旁看侧卧的大猪。依依不舍地对着猪自言自语“好吃好在一年了,该为家里作贡献了。”李文又吸了几口喇叭烟,烟雾在他深沟般皱纹上飘飞,又猛吸几口后甩掉烟朝屋里吼道“玲子,去路口看看你哥回来没。等下你叔他们过来杀猪,相亲对象淑鹃也要马上来!”

穿着时尚的玲子一边系着长长的头发,一边从二楼踤步挪了下来。“爸,您都催了三次了,哥电报上不是说六点的从深圳出发,到家恐怕要中午了”。李文抬起手腕瞄了瞄手表。“万一提前呢,快八点了,太阳都冒头了,去瞧瞧”,一脸的不耐烦地朝女儿玲子甩了甩手。

李文的家建在寨子山坡上,这里的气候土壤坡度最适合名贵药材三七生长。李文在房前屋后种植了大片三七,成熟的三七籽在霞光下红灿灿的惹眼。早些年,李文靠这片三七狠赚了一笔。钱催人早也逼人勤。想大干一场的李文租用了山坡五十亩山地,汗水滴滴洒落,陪了太阳追月亮。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三七价格连续大跌。李文从种植大户变成了欠债大户。从小就懂事的儿子李修高中还没毕业就南下打工还债。五年了,李文每月除了儿子的电话就是汇款。偿还了五十多万债务的李文还建起了两层小洋楼。李文觉得欠儿子太多太多,一家人念叨都是儿子的万般好。“二十四岁了,该给他成个家了,好儿子应该拴在家里,在附近寻个好姑娘吧。”李文逢人都打躬作揖,希望能给儿子找个好媳妇。

“后村小街有个姑娘很不错,高中毕业在村小代课,人标致心也好,我到时去说说看”。村里张婶终于给李文一家带来春雷般好消息。

淑鹃是个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没考上大学的她为了贫困的家乡留守儿童不再爬山涉水去邻村小学上学,主动留下代课,一个人辛苦地张罗着一二年级十多个孩子的全部课程,护着孩子在爽朗笑声中过着孤独而又充实的日子。李修聪明能干传遍了十里八村,对李修在外吃苦耐劳也早有耳闻。“一个能撑家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淑鹃对张婶说“日子你们定,先见见再说”。

李文死缠烂打,儿子李修终于同意回家相亲。

五年不回家的李修靠打工帮父母还完了债务还建起了楼房,这事在村里成了传奇。李修回乡的消息在村里炸开了锅,大家都想看看从土旮旯飞出的小雀怎样蜕变成雄鹰的。

虽是腊月,温暖和熙的阳光直唰唰地从半空中甩过来。牛羊猪已褪毛上桌,几口大铁锅在厨师的大铁铲下啪啪作响,汇集成美妙的交响乐。这时,一身粗布旧衣的李修从山凹小径蹒跚挪了出来。庞大的麻袋塞得鼓鼓胀胀。李修吃力地扛住大包,趔趄了几步终于稳住了身子,肩上的麻袋漏下的黑色粉沫跟汗水把李修的脸浸成黑灰色。

玲子拎起长裙飞奔而去,赶紧托起哥哥肩上的麻袋。村口聚集了许多人,叽叽喳喳议论着。有人不屑地哼了一聲转身离去,更多的是哄堂大笑。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兄妹俩吃力地把麻袋扛回家。

李文心疼地接过麻袋,女人试擦李修脸上汗水一边说“儿啊,空手回来就行,背这么重的三七增长素累坏身子不值,再说家里肥料还多”。女人边说边用衣角擦泪。玲子递给李修一块毛巾,劝着母亲说“妈,哥背上背的不仅是肥料,也是人心”。

帮忙的亲戚好友围了过来,看见一身落魄打扮的李修都不说话,在她们想像中的李修没有设想中那么高大伟岸。原先积极干活的劲头没了,无精打彩地散坐一边。“几年不见,啥还是这个鸟样,看来相亲没戏了。”张婶岔开大嗓门,嘴一撇,阴阳怪气地说“讲好的媒金可要给我。”她黑青着脸急冲冲地朝李修父亲奔去……

桌凳一字儿排好的长街宴,除了几个帮忙的亲朋好友,显得空空落落。按习俗大凡村里大事,整寨人帮忙。寨子里几十户壮族人家,一家一人也有近百人坐席。估计相亲不成也不想花钱送礼的村民都藏在家里不露头了。

快中午了,  太阳火辣辣地直射着李文房前池塘里,流动的池水在阳光照射下碧波荡漾。山凹中有三个着新装的人从小径上飘了出来。一男两女,年轻的姑娘一身红衫在阳光下焰焰生辉。两位年长的男女老远地向李文挥手,估计是淑鹃父母来了。

李修洗净了脸迎了出来,伸出手礼节性地去握淑鹃的手。淑鹃迟疑了一会儿迎了上去,“不好意思,干苦力活挣不了几个钱,让你们辛苦地跑一趟。”李修轻握着淑鹃白晢的手平静地说。

“没什么,只要凭劳动挣钱,永远让人尊重。”淑鹃露出白白的牙微笑地回答,她静静地察看了淡定的李修,从他那不亢不卑的表情里看到了男人沉稳和担当,目光变得炽热起来。

李文从惊鄂中醒悟过来,赶紧招呼着淑鹃的父母上席。

一会儿,山凹中有一辆白色奔驰小轿车地从小径上显现,缓缓地停靠路边。这时李修的手机响了“李总,车进不来了,怎么办”

“就停在那里吧,赶紧过来一块吃饭,把冲天彩炮全点了”李修一边接电话一边招手。

瞬间,五颜六色的彩带在天空升起,村子在礼花轰鸣中顿时热闹起来,空旷的长街宴也人满为患……

这顿相亲酒,乡亲们在李文家喝得山呼海啸,李文也醉得红光满面。只有李修,在默默欣喜地注视着举止大方的淑鹃,紧靠她身边向各位来客把酒敬烟,幸福的笑意堆满他的脸上……

(三)

离婚

拿到离婚证的那晚,苏兵与前妻在家里叫外卖要了几个菜,两人相对而坐。苏兵把珍藏了二十多年的茅台酒拿了出来。摆了两个酒杯,苏兵先给前妻倒满酒,又斟满一杯放在自已面前。苏兵端起酒杯,站起身朝前妻的酒杯碰了两下说“咱们快二十年的夫妻了,为以前的好时光干了这杯……”

苏兵见前妻犹豫不决地紧锁眉头,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一股辛辣味瞬间呛入喉咙,不由得轻咳起来。

“我不怪你,怪我自已没本事”。苏兵把剩下的大半杯酒一口倒入口中,紧紧眯上双眼,然后双手捂住眼睛,咳了起来,旋即又酌了一大杯。

“什么时候走,说一声,我送送你”,苏兵说这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抬,努力地用筷子夹那块看起来最肥厚的红烧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你多珍重,少熬夜,对身体不好”。前妻抽噎着,起身提起挎包捂着嘴夺门而出,招了辆的士在阴暗的夜色中飞驰而去……

二十年前,苏兵,韦哥和前妻娜娜同一所大学毕业分配到边疆县城,当年他们三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憧憬着大好前程。这一年,韦哥分配在中学当教师。娜娜以美丽动人的面孔安排在文工队当舞蹈老师。只有不善言辞,木讷呆板的苏兵被发配到边远乡镇当秘书。苏兵在孤独的时光享受着难得的清静,三年时光很快过去,发表了大量文章的苏兵被县长慧眼识才调到县政府办当秘书。才华横溢的苏兵在阿娜多姿的娜娜爱情猛烈攻击下幸福地喜结良缘。

结婚后,苏兵被老领导下派国企任副职。工作责任心极强的苏兵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企业发展上,却把爱跳爱唱的娜娜冷落一旁。这期间,老领导高升时也有意想把苏兵挪挪位子,调他到市府当办公室主任,无奈正赶上企业实行股份制改革,苏兵负责那一摊子实在离不开他,加班加点成了常态。

校友韦哥这期间与娜娜走得很近,常陪她唱歌跳舞。做为闺密的苏兵也没往那方面想,一直到韦哥调往省城,娜娜也利用关系调往省城时。苏兵才恍然大悟,可为时已晚。

苏兵想起昔日恩爱的情景,他恨自已没多花时间陪陪她,娜娜的多次的忧怨的暗示没放在身上。一想到她那嗔怪的眼神,心痛不己。苏兵又倒满一杯酒,使劲地抿了一大口。他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杯子里的酒惊惶失措地跳起来,跳到他身上,他又把剩下的半杯喝了,眼泪无声地滴落。

客厅的大幅合影在晃眼,苏兵站了起来,用手袖擦了擦已入伍的儿子脸,儿子依偎在他母亲娜娜的身边,跳皮的笑着,笑得幸福挂满在脸上。

苏兵环顾房内四周,忽然觉得自己孤独得窒息。他就站了起来,把墙上的照片取了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颤颤抖抖地倒满酒,使劲地碰了碰娜娜的刚喝的那杯酒,“啪”的一声,娜娜那杯酒瞬间碎了,酒洒了一桌子。苏兵呆呆地望着清冽的酒水往桌下直滴,仿佛自己的血在淌。苏兵长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口袋的手机铃声急促响了起来,苏兵掏出放在耳边,儿子的问候声绵绵传来,“儿啊,爹很好,你妈也很好,爹以后也会很好……”苏兵压抑着心痛,语无伦次在叫唤,眼泪不听使唤地淌了下来……

(四)

再婚

老李单身十年了,三千多个孤独的日子老李一直想活出严谨的样子。老李受不了亲人的唠叨和旁人异样的目光,把相亲进行得热热烈烈。

“找了么?”熟人问。

“没找好”老李很愧疚。总觉得对不住所有关心的人。

为了努力寻觅适合自己的另一半,五十岁的老李参加了城里所有相亲的圈子。

“见见吧”,有朋友劝。

“好吧,晚上有缘酒店聚”。老李故作轻松状,不敢把相亲挂在嘴边。

“彩妮,晚上安排一桌”。老李在电话里嘱咐。彩妮是老李同乡,为了梦想来到边城,把有缘酒店经营得热火朝天,也把梦想烹调得香喷喷。“就是相亲吧,放心,不误事”电话那头爽朗的笑,老李在笑声中诚惶诚恐。仿佛全世界都在笑他,老李恨恨地关下手机。这时屏幕上前妻的笑在眼中跳了出来,那种雨后阳光般的浅笑在他心里挠心般难受。

在灯光下,一桌子张牙舞爪。女方亲友团把鸡鸭鱼肉嚼得山响。老李卑微地把酒敬烟,浅浅地笑,把自己醉得迷三倒四。每个人都是相亲对象,却不知谁在相谁。

付完帐彩妮把老李拉到一旁小声地问“七八个女的,谁是相亲的?”“你问我我问谁”老亲含糊不清。

老李在不断地相亲中继续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

“老李,有空来店吃饭,一个人怪可怜的”。彩妮好久没见老李了,在电话里轻声地呼唤着他。

老李下了班就来到店里,两人漫不经心地谈着近日发生的事情。更多地谈论着家乡奇情怪事。“彩妮,怎不见你老公呢”。老李来店吃饭几十次了,总见彩妮一个人在忙乎。

“不说他,说说你的事,你想找个啥样的”。彩妮赶紧岔开话题。

“人生地不熟的,像我们这种拿死工资的,人长得不怎么样,没几个能看得上”。老李一声长叹。

“现实社会,女人要么图你财,要么图你房子车子。我们外来人一样都没有,只好苦熬”老李低头喃喃自语。

彩妮望着老李消瘦的脸,心里一凉,开在脸上的花,突然就僵了。

老李湖南人,圆滚的身子像只西瓜。偏偏个头长得不高,头发稀疏。一张消瘦的脸上架着一幅硕大的眼镜。时常阴沉着南瓜脸,生活的沧桑在脸上挂着呢。几年前,妻子得癌症撒手而去。好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终于大学毕业了。

学业有成的独子丢下老李去外省创业去了。寡居的老李很无聊,幸好他爱好文学,擅长写作,业余时间帮文化公司写写文案,日子还算充实。

老李来酒店的日子越来越频繁,大多一个人,驾着他那辆老掉牙的桑塔纳。

“相亲么”。群友碰见他总打趣地问。“没有呢”,“那怎么退群了呢”。“都老嘴老脸的,没意思”。一问一答,老李不想解释了。

群里都是单身的,只要找到了意中人都会自动离群。群里进进出出是常事。但老李的退出让群友百思不得其解。

疫情漫长,生意清淡。彩妮这一年苦撑着店面。把小工都辞了,老李工作轻闲,一有空就去店里帮忙。食客越来越少,彩妮的心情像冬天的太阳,很少开心过。

疫情就像冷热病,时好时坏,电视里疫情排行榜把食客的胃口赶跑了。彩妮想趁现在生意淡季把店面重新装修下,准备疫情过后大干一场。可资金缺口大。她一个外来人口贷款又没抵押,很是着急。老李毕竟在当地工作,稍有积蓄。

当老李把毕生积蓄二十万放在她面前时,彩妮哭了。转而扑在老李怀里,把老李的眼泪都逗湿了一大片。

彩妮的父亲是方圆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厨。煎,炒,煮样样拿得出手。经常被邀村里各类红白喜事掌厨。彩妮爹原本想把一身的本事传给儿子,偏偏儿子不感兴趣。倒是彩妮成天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身后跑龙套打下手。在父亲口授身教中学会了湘菜,川菜,滇菜的基本做法。

后来彩妮随新婚丈夫南下打工,然后开了家小餐馆。有了钱的老公经不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与同样外出打工的女人私奔了。无奈的彩妮一路飞来边城,一边疗伤一边做生意。

为了更大的发展,彩妮回家先跟年迈的父亲学谢厨礼,然后学待客礼。

最难学的还是喝酒。

彩妮逼自己练酒量。抿一小口,呛得她吐出来。抿一大口,辣得她掉眼泪。天天喝,天天吐。就这样,吐了半个月,能喝一大杯。晕了一个月,能喝半斤。现在的她喝一斤不皱眉。

烧菜是个技术活,地方不同口感也不一样。边城吃货非常了得,而且跟风扎堆。又拿三七炖鸡来说吧,鸡不能太肥,选山坡上能飞的三斤左右土鸡。用料也十分讲究,酸辣适中。并且先剔出骨头,用上好小锅酒醅制半小时,用鲜七浸泡半小时。酸菜先煮透用米醋调料炒拌。最后跟酸汤一起下锅,这样做才爽口而不腻,入口即化。

彩妮用老李的钱把店面扩大了一倍,三七炖鸡作为招牌菜。

聚缘酒店牌坊在整条街特别奢华特别扎眼。

三七花开时,老李搬进了聚缘酒店,与彩妮同居了。在爱情的滋润下,老李年轻了许多。

彩妮掌厨,老李成天突突着那辆破车,欢叫地采购食材。屁颠屁颠地跑龙套打下手。夫妻俩恩爱地打理着酒店,生意如日中天。

一晃眼,一年过去了。春节微信团拜时,老李跟彩妮的朋友圈,一双特大的双囍在他俩醉人的笑靥下熠熠生辉,两对同贺的手在多彩的玖槐花环下一揖一拜。

作者简介:

唐文华,湖南永州市人,现工作并定居云南。爱好文学,中学时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在《中国作家》《中国青年报》《中国教育报》《云南日报》《边疆文学》《小小说月报》《短篇小说》等报刊發表小说散文诗歌千余篇,三十余次获奖,有作品选录多种文选。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云南分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外文学艺术》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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