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柯 孟祥彬 刘黎明 黄仕伟
中国是一个农业古国和农业大国,以农为本、以耕为重的文化传统源远流长。乡村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乡村的发展是建设文化自信的重要来源。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提出“把乡村建设摆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位置”[1],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强调“立足村庄现有基础开展乡村建设”[2],指明了乡村建设的方向。
乡村携带着传统文化基因,是保存、传承和发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乡村文化建设是乡村建设的难点,同时又是乡村建设的灵魂。乡村景观是乡村文化的重要类型之一,是以农业活动为基础,以大地景观为背景,由聚落景观、田园景观、社会生活景观和自然环境景观等共同构成的,集中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3]。从地理学的角度看,乡村景观是具有特定景观行为、形态和内涵的景观类型,是土地利用粗放、人口密度较小、具有明显田园特征的地区。从景观生态学的角度看,乡村景观是指乡村地域范围内不同土地单元镶嵌而成的复合镶嵌体,兼具经济价值、社会价值、生态价值和美学价值[4]。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相通具有重要的意义。传统乡村景观体现着尊重自然、敬畏自然、合理利用自然的生存智慧。本文试图从传统文化审美视角对乡村景观意象的形成、发展与演变进行梳理,对乡村景观意象的类型进行建构,以及对乡村景观意象案例进行分析,以期为乡村振兴背景下进行乡村景观意象营造提供建议和参考。
人居环境是在人类进化与文明创造的过程中产生的,早期人类生存场所及各种活动的基地,因其临时、移动或永久、固定的情况,有部落、墟落、聚落和村落等名称,聚落的归宿是分化为城邑和村落[5]。汉字“村”出现较晚,至许慎《说文解字》时尚未形成。“村”这一概念约在东汉时期形成①,宫川尚志认为汉代的乡聚是六朝村的前身,魏晋六朝时“村”已是普遍的聚落称呼,“村”作为村落称呼的明确记载在中国的法令中是从唐代开始[6]。加藤繁认为唐代的“庄”组织至宋代为村[7]。刘再聪认为明人关注的视角转向“村”这一聚落本身,清人对村的地域性和制度性特征均予以关注,尤其注重村的实际性与社会性[8]。
在对村的态度上,唐宋人认为村为鄙陋之意,宋人程大昌曾对此有总结,“故世之鄙陋者,人因以村名之”[9],南宋时期以村为鄙的态度有所改观,陆游有“莫笑农家腊酒混”句,又刘克庄号后村。明代文人以村为号者已屡见不鲜,乡村已经成为精英蕴藏之所。传统乡村的形成、发展和成熟经历了较为长期的演变过程,时人对乡村的态度也随该过程发生演变,进而对乡村景观意象的审美产生了重要影响。
意象有多个概念和解释。西方的意象(image)在心理学上称表象,指感知印象在人的意识里的遗留物(记忆的表象)或加工品(想象的表象),西方审美和艺术理论也常将审美意象归诸想象活动的产物。20世纪初,意象派将意象界定为“在一刹那时间里呈现理智和情感的复合物的东西”,当代符号学派的艺术理论家苏珊·朗格把意象看作“情感的符号”,认为“艺术品作为一个整体来说,就是情感的意象”[10]。凯文·林奇在其《城市意象》一书中提出了意象为市民对城市应有的独特的感觉形象,具有可识别性和可印象性[11]。在中国传统文论中,意象指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南朝梁刘勰在《文心雕龙》中首次明确提出该词,“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12]。
在美学研究方面,陈望衡认为农业景观审美可分为自然性和人文性两大类。自然性是农业景观的基础,其核心则是生命性;人文性则主要体现在历史怀旧和特色文化上[13]。在乡村景观意象方面,刘沛林开启了古村落空间意象研究的先河,他将中国古村落景观的基本意向概括为山水意象、生态意象、宗族意象和趋吉意象4个方面[14],将中国古村落的意象大体分为景观意象与文化意象2个层面,并根据古村落选址、空间布局、地域差异等因素将古村落意象要素分成了自然环境、宗族观念、宗教信仰、民族个性和文化内涵5个方面[15];王维等提出了耕读文化理念下的古村落空间意象[16]。这些意象分类相对偏重以建筑为中心的村落布局的空间意象研究。因此,有必要从传统文化审美视角下对乡村景观意象进行进一步探讨。
基于乡村景观分类和传统文化审美角度,笔者认为乡村景观的基本意象可分为生产意象、田园意象、山水意象、聚落意象和文化意象5个类型。
1)生产意象是指从乡村中以农业生产为主的活动与内容所提炼出的意象。以农业生产为根基建立起来乡土情结,成为中国传统艺术意境表达的重要源泉。从《蜡辞》到《诗经》,再到农事诗歌的出现和发展,从早期岩画、陶器中的农业图案,到以《耕织图》为代表的体系化的表达(图1),贯穿了传统文化审美的始终。生产意象涵盖了生产对象、生产内容、生产方式、生产工具、生产活动等。
图1 梁楷《耕织图》局部(来源:克利夫兰艺术馆)
2)田园意象是对乡村日常生活和生活场景的艺术化和诗意的书写,与农业生产所不同的是,田园意象更侧重对乡村日常生活的描摹与观察。从《归田赋》到陶渊明的田园诗歌开创,再到耕读并举的诗意田园书写的拓展;从山水田园题材的《辋川图》到隐逸题材的《归去来兮图》,再到田园生活情趣的《东庄图》,使得寄情田园成为传统文化在审美中的重要内容。田园意象既有对乡村闲居体验的情景提炼,又有士人隐逸的精神寄托,还有对农人生活状况的时政补察,饱含了对乡村生活的深切情感。
3)山水意象是对乡村所处自然环境的审美提炼,是乡村生态基底的诗画意象总结。魏晋已降,山水自然审美已成为士人的自觉行为,从谢灵运山水诗的开创到描绘山水景物的唐代山水田园派,再到强调画趣的宋代山水诗歌;从宗炳的“以形媚道”到郭熙的“可游可居”,再王原祁的“画中龙脉”,山水诗和山水画是士人隐逸人格的外化,成为传统文化审美的核心内容。
4)聚落意象指乡村聚落景观形成的意象,乡村聚落景观是乡村地区人类的居住场所。聚落所在的自然地理条件、地形地貌,聚落布局与形态,建筑的类型、功能与形式,聚落中的动物与植物,以及气候、气象、季节与时间等变化带来的不同感受均对聚落意象产生影响。从《剡中溪谷村墟图》到《江村落照》,再到“村舍茅堂,宜其风水”,理想的乡村聚落环境选取基于先人长期规划选址的生存经验的总结,而长期对山水环境的观察,又促进了先人将乡村聚落与山水环境在审美上的结合,因形就势,互相促成。
5)文化意象主要指基于乡村的所处环境,以及乡民的生产水平、生产方式、民族习惯、社会关系等所形成的观念、思想、信仰、价值、习俗、文艺的审美提炼。从魏晋南北朝时期“乡村”词汇的形成,到唐代作为基层组织,再到明清乡村的重文重教;从居野鄙陋之地到质朴屯聚之所,再到精英蕴藏之处,乡村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展现了长久的魅力与风采。
诗歌与绘画是传统文化艺术中最为重要的2个门类。笔者以《全唐诗》为例进行查阅和检索,得到关于意象的村的条目达160个之多,大致分为以自然景物命名、以地名命名、以人物命名、以方位命名、以姓氏命名、以植物命名、以动物命名、以人工实物命名、通名9类。作为诗歌意象的“村”出现在类书中的情况约始于南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年)编纂完成的私人类书《锦绣万花谷》,该书甫自问世,其所存资料就在各种情况下得到利用[17]。现存前集四十卷、后集四十卷、续集四十卷。其中,前集卷二十五收录有“农家”“村落”条,后集卷二十六有“村”条。该书“农家”条主要收录的是与农业生产相关的意象,“村落”条收有略杓、瀼东瀼西、卜邻3条,“村”条收有常用的乡村意象17条,有花柳村、浣花村、落花村、杏花村、田野为村、黄叶村、朱陈村、老木村、客愁村、江村、楚村、孤村、渔村、兴廉村、村流、村皷、明君村等。值得注意的是,在渔村条中收录了宋迪《八景诗》中《渔村落照》的诗句,“数间茅屋好杨柳,篱边蓑网横腥风”,为宋迪《八景诗》之仅存者[18]。
现以杏花村景观意象营造为例进行简要分析。杏是原产中国的果树,有悠久的开发利用历史,在文化审美和意象中具有多重属性。杏花在谷雨、清明季节盛开,正是我国黄河、长江中下游地区春耕春种的重要时节。作为这一时节最鲜明、最普遍的节候标志,杏花具有农耕、乡土、民俗、草野、平民社会的生活气息和文化意义[19]14-15。
最著名的关于杏花村的意象,当属《清明》一诗。该诗最早被《锦绣万花谷》收录在杏花村条中,系为唐诗,后为《千家诗》记为杜牧所作,遂讹传至今。文化界就该诗的作者、成诗时间、空间位置等问题多有争议,成为一件著名公案[20]。然而不可否定的是,《清明》诗中关于杏花村的意象已成为淳朴田园乡村、乡俗民风的典型文化符号,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元代虞集在此基础上加以提炼,形成了“杏花春雨江南”的审美意蕴,成为江南水乡风景的文化符号。杏花村意象在绘画方面也成为重要题材,如宋徽宗有《杏花村图卷》传世,王翚有《杏花春雨江南》(图2)等。杏花村意象的出现使得全国各地传闻或实名杏花村者众多,甚至出现在清代皇家园林圆明园中。现列举3处典型的杏花村景观意象营造案例进行分析。
图2 王翚《杏花春雨江南》(来源:辽宁省博物院)
朱陈村因白居易《朱陈村》诗而成为传统乡土社会理想的符号。“徐州古丰县,有村曰朱陈。去县百余里,桑麻青氛氲。机梭声札札,牛驴走纭纭。女汲涧中水,男采山上薪。县远官事少,山深人俗淳。有财不行商,有丁不入军。家家守村业,头白不出门。生为村之民,死为村之尘。田中老与幼,相见何欣欣。一村唯两姓,世世为婚姻。亲疏居有族,少长游有群。黄鸡与白酒,欢会不隔旬。生者不远别,嫁娶先近邻。死者不远葬,坟墓多绕村。既安生与死,不苦形与神。所以多寿考,往往见玄孙”。白居易笔下的朱陈村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民风淳朴、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朱陈世代通婚,村民安宁长寿,朱陈村体现了农耕社会乡土生活最美好的风貌,寄托了白氏对乡土社会小国寡民的民生理想。此后,朱陈村与桃花源并称,成为诗、画的重要意象。朱陈村与杏花村意象的关联由苏轼完成,苏轼在《陈季常所蓄〈朱陈村娶嫁图〉二首》中有“我是朱陈旧使君,劝农曾入杏花村”。即苏轼在任徐州知州时,曾因劝农到过朱陈村,对村中杏花留下了深刻印象。
该案例中,杏花村为基调景观意象,独特的文化意象为朱陈村的核心主体意象,生产意象、田园意象、山水意象为辅助意象。生产意象方面包含了耕、织、樵、汲等生产活动,田园意象方面则提取了老幼欣欣的交往意象、黄鸡白酒的宴会意象。白居易和苏轼2位大诗人的联袂宣传,使朱陈村成为乡土社会中真实存在的和谐人居的杏花村景观意象营造案例(表1)。
表1 朱陈村的乡村景观意象营造
金陵杏花村在南宋时即有记载,明成化年间以杏花闻名。姚福《青溪暇笔》卷九:“杏花村在金陵城中西南隅凤凰台下,其地今为骁骑卫营。国初人惇朴,不知城中有村也。近日居人有丈尺之地,必栽杏一二株,日以渐多。每春暖风和,杏花烂漫时,都人争携酒肴,盘游其间。游人如在锦云之内,日以千数,真乡村野店、乔林茅屋之趣也。”明正德《江宁县志》:“杏花村在京城西南隅,与凤凰台相近,村中人家多植杏,树间竹成林。成化间,成国庄简公时司留钥,因视城经此,爱之,尝值杏花开,命驾一赏。是后游者,每春群集,遂成故事。”朱之蕃《金陵四十景图考》“杏村问酒”图题:“在江宁县治西下浮、上浮两桥之内,逼近城隅,与凤凰台相接。旧有古杏林,立春多游人,老圃厌其蹂践攀折,伐而为薪,仅存十一于千百,牧童无复指村店者。近岁芳园棋布,盛以衰,成旧迹,不至终泯耳。[19]155-158”
该案例中,作为基调景观意象的杏花栽植较多,保存时间较长,形成了良好的杏花村景。文化意象为其主体意象,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如成国庄简公朱仪、南京吏部尚书倪谦等的带动,结合《清明》诗意,使金陵杏花村成为南京著名的观赏杏花的场所,形成了“杏村问酒”或“杏村沽酒”的文化意象,并被金陵八景、二十四景、四十景纳入。生产意象、田园意象、山水意象为辅助意象。山水意象方面,依托六朝古都和明代留都,该杏花村位于凤凰台附近,杏竹成林,又临近浮桥,可达性强,易为游人所到;田园意象突出旁观欣赏的乡村野店、乔林茅屋的诗画意趣。金陵杏花村成为典型的以诗意营造的杏花村景观意象营造案例(表2)。
表2 金陵杏花村的乡村景观意象营造
杜牧曾任池州刺史,故为贵池杏花村巧妙所用。诚如《四库全书》提要所言:“按:杜牧之为池阳守,清明日出游,诗有‘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句,盖从言风景之词,犹之‘杨柳’‘芦荻洲’耳,必指一村以实之,则活句反为滞相矣。[21]”不过得益于《杏花村志》的编辑和体系的建构,使得今人对贵池杏花村的历史、名胜、景物、诗文能够有清晰的印象,这使得贵池杏花村成为杏花村意象的乡村景观营造佼佼者[22-24](图3)。郎遂(1654—约1739),字赵客,号西樵子,贵池杏花村人,清诸生。郎氏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将《杏花村志》授梓成书。该书体例颇具特色,以图入志,保存了大量的一手文献。
图3 《杏花村图》(引自清《杏花村志》)
郎氏及诸撰序者对贵池杏花村的优势和特点有较为全面的见解。一是地因人重,围绕核心的文化意象,“使杏花村而不遇家樊川,则亦与荒郊篱落汩没于寒烟野蔓中而已”;二是山水环境的独特性,“齐山以岩石胜,杏花村以平原胜,皆有江与湖为之助”;三是注意总结和提炼其他景观意象,“山水之秀,花卉之盛,村落之古,人文之萃”;四是注重资料的细致搜集,“有湖山林麓之幽奇,有亭台寺院之美观,有酒家花墅、骚人墨客之踪迹”“旁搜博采、细大不捐”。
郎氏以杏花村意象为核心构建了杏花村十二景。这十二景和图中,白浦荷风、西湘烟雨、茶田麦浪具备了生产意象;杜坞渔歌是田园意象和人文意象的反映;平天春涨、三台夕照、栖云松月、桑柘丹枫、梅州晓雪既含有山水意象,也含有聚落意象;黄公酒垆、铁佛禅林、昭明书院既含有聚落意象,又含有人文意象。
在十二景的基础上,郎氏将村中现存或已不存的名胜、建置、古迹、丘墓进行了统计(共106处),加以人物、诗文、户牒、族系等人文内容,构建了完整的贵池杏花村景观体系,丰富了贵池杏花村的乡村景观意象和文化内涵。这使得贵池杏花村在作为《清明》诗发生地的基础上,成为景观意象最为丰富和饱满的杏花村营造案例(表3)。
表3 池州杏花村的乡村景观意象营造
在乡村景观意象营造中,如何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相通,是立足村庄现有基础开展乡村建设要解决的急迫问题。通过对传统文化审美视角下乡村景观意象的梳理,对乡村景观意象类型的建构,以及乡村景观意象案例的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启示。
传统乡村景观意象的形成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从魏晋南北朝时期“乡村”词汇的形成到唐代作为基层组织,再到明清乡村的重文重教,乡村的整体意象从居野鄙陋之地,变为质朴屯聚之所,最终演变为精英蕴藏之处。乡村景观意象也随之不断沉淀、积累,集中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因此,立足村庄现有基础开展乡村建设,要注重已有乡村景观意象的积累和挖掘,充分认识乡村景观意象及特征,发挥已有乡村景观意象的价值。新时代乡村景观内涵和意象要远比传统丰富,生产类型、生产方式、生产工具、生产组织、生产能力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乡村田园生活、乡村人居环境、社会关系也随之改变,这就需要不断提炼新的生产意象、田园意象、山水意象、聚落意象、文化意象,传承与创新并举。
提炼乡村景观基调意象或核心意象特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该特征的提炼既要从传统乡村景观意象中汲取营养,又要从新时代乡村景观意象中锤炼锻造。传统乡村景观意象中有许多耳熟能详的基调意象或核心意象,总体而言有假以自然景物、地名、人物、方位、姓氏、植物、动物、人工实物等,这些基调意象或核心意象通过文人墨客以诗、画形式的提炼与传播,形成了代表性、典型性和普适性强的文化符号。新时代背景下,乡村景观审美的内涵和外延不断扩大,传播途径较传统而言大为丰富,然而新的乡村景观意象特征,需要从5个方面不断提取和进一步凝练,成为新的基调意象或核心意象。
乡村景观所处的自然禀赋、社会关系不尽相同。在具有相似景观基调意象的条件下,乡村景观都会因生产意象、田园意象、山水意象、聚落意象、文化意象的不同而形成个性差异。杏花村乡村景观意象营造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朱陈村以独特的文化意象成为乡土社会中真实存在的和谐人居的杏花村景观意象营造案例;金陵杏花村因其地近当时的留都南京,注重《清明》诗中的诗意营造;贵池杏花村则突出其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杏花村,以《杏花村志》编纂为契机,构建了完整的贵池杏花村景观体系和多重乡村景观意象。值得注意的是,3个典型的杏花村的推动方式各不相同,朱陈村主要通过白居易和苏轼的联袂宣传,金陵杏花村主要通过勋贵官宦兼文士的推动,而贵池杏花村则以村志编纂推动。现存材料中以贵池杏花村的景观意象最为丰富和饱满,体系最为清晰完善。
本文对乡村及其概念形成、发展与演变进行了探讨,对传统文化审美视角下乡村景观意象的基本类型进行了建构,对以杏花村景观意象构建的3个案例进行了分析。传统乡村的形成、发展和成熟经历了较为长期的演变过程,时人对乡村的态度也随该过程发生演变,进而对乡村景观意象的审美产生了重要影响。基于乡村景观分类和传统文化审美角度,提出了乡村景观的基本意象可分为生产意象、田园意象、山水意象、聚落意象和文化意象5个类型。基于乡村景观的基本意象,以杏花村乡村景观意象营造为例,对朱陈村、金陵杏花村、贵池杏花村3处典型的杏花村景观意象营造案例进行了分析。朱陈村以独特的文化意象成为乡土社会中真实存在的和谐人居的杏花村案例;金陵杏花村因其地近当时的留都南京,注重《清明》诗中的诗意营造;贵池杏花村则突出其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杏花村,以《杏花村志》编纂为契机,构建了完整的贵池杏花村景观体系和多重乡村景观意象。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在乡村振兴背景下进行乡村景观意象营造中应注重乡村景观意象的积累和挖掘、注重乡村景观基调意象或核心意象特征的凝练、注重乡村景观意象体系的差异化构建。希望能够对乡村景观意象营造提供一定的参考。
注释:
① 历史学者对狭义上“村”的最早来源尚存争议,(日)宫川尚志、刘再聪等认为成书于东汉的《周易参同契》中有“得长生,居仙村”句,为“村”的最早来源;汤勤福认为东汉应劭《风俗通义》中提及“村”字,以及《晋书》中记载挚虞论汉章帝时之语,提及“邨人以为怪”,较之《周易参同契》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