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恩和先生的鲁学与书法

2022-07-11 23:02李继凯牛瑞源
汉语言文学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鲁迅研究鲁迅书法

李继凯 牛瑞源

作为新中国以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的“第二代”学人,张恩和先生继承了北师大学术前辈认真严谨的治学态度与方法,脚踏实地、注重史料,一生热爱并忠实于学术探索,以其坚韧的学术精神为建设巩固中国现代文学学科及鲁迅研究做出了坚实厚重的贡献,其开阔而宏观的民族文化学视野更是为新世纪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发展昭示了古今中外文化磨合交流的大现代文化格局。在学术研究之外,张恩和始终保留着中国传统文人的笔墨情趣,一生与书法为伴,于挥毫泼墨间寄托人生志趣,取法启功而自成一格,造诣颇高。其为人也正直敢言,才情纵横,散文随笔心系家国,情意真挚,常有鲁迅之风。纵观其一生,精于鲁学,长于书法,乐于创作,真正实现了“鱼与熊掌兼得”的人生追求,其书其学无不体现出古今中外文化磨合的大现代气象。

一、张恩和的鲁迅研究之路

张恩和自1954年进入北京师范大学,直到2019年仙逝,一直居住在北京师范大学校园内,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师大人。他从1958年毕业留校从事现代文学研究至1983年调入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在北师大中文系任教时间长达25年,“可以说是北师大中国现代文学学科的重要代表”①。

张先生学富功深,是著名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和鲁迅研究专家。初出茅庐就因超群的才气和正直的品质得到第一代学人谭丕模、唐弢、钟敬文、李何林、启功等的赏识与指导,由此,学术界宝贵的学术脉络和严谨的治学方法得以传承。张恩和在大学期间就在古典文学名家谭丕模先生的指导下参与《中国文学史讲稿·第三部分(明清文学)》的编写,打下古典文学功底的同时也习得了谭先生力求严谨的治学态度。1958年大学毕业留校就讲授过鲁迅专题,但他认为自己真正开始研究鲁迅是在1961年。1961年参与了唐弢先生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工程,承担了“鲁迅后期”(上海时期)的思想、杂文和创作主张等章节的撰写任务,在第一代鲁迅研究泰斗唐弢先生的直接指导下开始了鲁迅研究的学术之旅。虽然编写在1962年9月因政策原因暂时停滞,但这段经历奠定了张先生注重史料的品格,更促成他在1963年发表了鲁迅研究成名作——《对狂人形象的一点认识》。

张恩和围绕《狂人日记》发表的第一篇鲁迅研究论文使他在鲁迅研究界拥有一个很高的起点。张老对于狂人形象的认识,是了解、评价《狂人日记》艺术形式和表现手法的一把“钥匙”,将当时学界对狂人形象的解释归纳为两种——“反封建战士/发了狂的战士”,并详细指出两种解释在研究方法和逻辑上的限度,前者混淆了作家鲁迅与作品人物狂人的思想认识,主观地“把狂人当成作者思想的概念的化身”;后者观点虽有进步,区别开狂人思想与作者思想,但是仍旧无法解决“为什么一个精神昏乱的狂人的日记会表现出深刻的思想”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张恩和力排众议,摆脱当时社会政治环境对于“狂人”的“战士形象”期待,冷静地从文学创作的原则出发,尊重作品人物形象的独立完整性及连贯合理性,从鲁迅创作《狂人日记》的背景、心理、主题、形象选择、艺术构思、外来影响等方面入手,深入细密地还原《狂人日记》创作的思维过程:鲁迅在五四前夕深刻地感受到中国社会封建礼教制度吃人的不幸事实,选用“狂人”这样一个足以完全体现他意思的极端形象,将自己急切唤醒同胞看到这“铁屋子”的可怖面目、停止“互食”的思想见解寄寓到狂人的日记之中,将真理隐蔽在狂话背后,通过暗示,让读者体会到对封建礼教制度的尖锐指控,激发起读者的反抗的心。“狂人”是鲁迅在借鉴尼采《察拉图斯忒拉这样说》的表现手法后作为鲁迅的“传声筒”而存在的,“他(狂人)自己虽然是社会的牺牲者,却没有认识那个社会本质,没有也不可能对当时的社会坚持什么斗争,日记中所显现的深刻思想不是狂人的思想,而是作者通过独特的艺术方法寄寓于作品之中的,并由读者通过联想、理解和发掘出来的作者自己的思想”①。时年27岁的张恩和在鲁学界一亮相就显示出了其在周密思考基础上大胆反思的批判眼光和独立自信的学术态度,这种坚定笃实的学术自信和正直高洁的君子人格贯穿了张恩和一生的学术研究。

“文化大革命”后期毛主席号召全国人民“学点鲁迅”。人民出版社牵头重新注释出版《鲁迅全集》,北师大中文系分到的任务是注释《鲁迅全集》第七卷,其中“收有鲁迅一些旧体诗,诗中不但有很多典故,更有一些日文以及与日本人有关的人和事”②,钟敬文与张恩和虽因政治原因被排除在注释小组之外,但钟敬文先生古文好,懂日语并且与增田涉等人较为熟稔,所以也实际参与了注释工作,而这段时间张恩和因为鲁迅研究与钟老“走得更近,且获益多多”③,又因为对于鲁迅旧体诗学习和研究不可抑制的热爱,在“文革”后期“不顾周围环境和自身条件,不考虑一切后果,沉浸于鲁迅研究的乐趣”,“偷偷地写出了两篇关于鲁迅旧诗的文章”④,并在“四人帮”倒台后大胆向《中山大学学报》投递,在当时而言真有股“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奋不顾身。所幸1977年8月,张老的两篇文章《鸡鸣风雨,斗志弥坚——对鲁迅〈秋夜有感〉诗的理解》和《论鲁迅两首和屈原有关的诗》(第二篇作者署名“漳河”)在《中山大学学报》第4期顺利刊出。兩篇文章对《秋夜有感》《送O.E.君携兰归国》《无题·一枝清采妥湘灵》三首诗逐句分析,对诗中难解之处毫不回避,迎难而上,借鉴鲁迅谈诗论诗的方法“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①。抓住全诗的中心,考察各联各句间的关系,结合作者创作时的思想、观点、性格及所处的社会状态,②去解读诗词、感受鲁迅在其中体现出的战斗精神。功力不唐捐,文章显示出张恩和扎实的古典诗词学养,得到了李何林先生的首肯,并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虽然论述带有时代烙印,但意义重大,不仅是张恩和“个人学术活动的复苏,而且反映出整个学术界政治空气的解压”③。

1981年以纪念鲁迅诞辰100周年为契机,鲁迅研究也空前活跃,张恩和出版了《鲁迅旧诗集解》(1981)。同年,与李何林先生合招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文学专业第一届硕士研究生,既是向第一代鲁学专家李何林学习,又将自己所得传授与下一代学人,担起“承前启后”的第二代学者的历史责任和学术使命。此后,张恩和又因唐弢先生的青睐,1983年调往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辅助唐老编订《中国现代文学》、撰写《鲁迅传》,1986年被评为教授,由此进入他鲁迅研究的黄金期,相继出版了多部鲁迅研究著作如《鲁迅与郭沫若比较论》(1989)、《鲁迅与许广平》(1995)、《鲁迅诗词解析》(1999)和《踏着鲁迅的脚印》(2014),此外还出版多部现代文学研究著作如《周作人散文欣赏》(1989)、《郁达夫小说欣赏》(1989)和《郭小川评传》(1993)等,“张先生的现代文学研究以鲁迅研究为基点,再延及现当代诸多作家,可见其布局深广,其相关研究为早年现代文学研究的拓荒成果之一,现在还是现代文学研究中绕不开的存在”④。

二、张恩和的鲁迅研究特色

鲁迅始终坚持清醒的现实主义,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深刻洞察社会弊病,为保国救民而呐喊,虽有仿徨但从未放弃与封建势力及帝国主义的战斗,他看似冷酷地揭露着“国民劣根性”,实则“在冷酷底下藏着热烈的情感”⑤。试问他对外国文学的“拿来主义”、对旧体诗词的取其精华、对时弊的指摘、对封建礼教的讽刺、对“国民性”问题的穷追不舍、对中国青年“摆脱冷气、发光发热”的鼓励……哪一个不是为了立人立国,祈愿“人国既建,乃使雄厉无前,屹然独见于天下”⑥。

纵观张恩和鲁迅研究的著作、论文、学术随笔及为他人鲁迅论著所作的序跋,我们发现其鲁学研究视野高远、立场坚定、领域宽广、史料扎实、大胆创新,极具开创性与反思力。

张恩和结合鲁迅身处的社会历史大环境,从文化视野出发解读鲁迅的文学创作和精神人格。他在《鲁迅与郭沫若比较论》中提出要真正认识鲁迅和郭沫若的意义,不能只局限于文学和政治角度,“应该从文化这一带根本性的审视点去加以考察,庶几才能揭示出他们最大的价值和作用”⑦。而从文化视野观照文学至今仍为学术界的一个重要研究范式。当时现代文学研究多采用纵向研究,孤立地分析评论作家作品,而张先生意识到时代发展的新要求,在原有基础上展开对鲁迅和郭沫若横向的比较,通过“总体比较、平行比较和交叉比较”三个部分从二人内在的联系和发展去作比较分析,秉持客观的态度对两位文化大家进行评析。他不仅关注鲁迅与同时代文人如郭沫若、郁达夫的比较研究,还著书《鲁迅旧诗集解》《鲁迅诗词解析》细致分析鲁迅旧体诗中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著文《论早期鲁迅“为人生”的文艺思想》《〈呐喊〉〈彷徨〉对中国小说现代化的贡献——由此看鲁迅受“欧洲大陆文学”的影响》《鲁迅与郁达夫:小说创作之比较》等分析鲁迅小说创作中对外国小说艺术经验和手法的借鉴,打通鲁迅研究的时空界限。

张恩和在近60年的鲁迅研究之旅中始终抱有坚定的立场——鲁迅既是伟大的“反封建战士”,又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革命家”,他从鲁迅的文字和行动出发理解鲁迅,而不使外在要求干涉或形塑其鲁迅研究,体现了其独立思考的学术主见。几十年间鲁迅研究不断深化细化的同时也因具体特定的社会环境和时代需求而涌现出各个时段独特的研究风貌,张先生坚定的研究立场和踏实苦读的研究方法在几经变易的鲁迅研究界显得尤为珍贵,他始终抱有正直独立的学术品格和清醒严肃的研究态度,不因社会的热潮而改变自己的学术判断,坚持“从具体材料入手,对纷繁的史料做出仔细的梳理和分析,从而确定自己的结论”①。20世纪80年代学界急于摆脱“文化大革命”中“政治鲁迅”的负面影响,鲁迅研究整体上呈现“政治革命”向“思想革命”的转向,不少学人在“回到鲁迅”“回到文学本身”的呼唤下改变了对鲁迅“革命家”的认识,但是张恩和始终坚持“鲁迅不必是‘政治家’,但肯定是‘革命家’”②,强调鲁迅在“五四”以来的思想文化革命以至社会革命中的重要意义。尊重鲁迅、研究鲁迅的同时又不为贤者讳,能够指出鲁迅早期文艺思想未能将“改造思想”与“改造客观世界”紧密联系的局限性,这都体现出一个学者追求真理的良心和研究鲁迅的诚心。真正的学术研究需要敏锐的求新意识、争立潮头,但同时也应该保有一份“钝感”,与学者内在的主观情感及外界不断变化的研究新潮保持一定的距离,求新但不因追随潮流而放弃理性思考的尊严,人云亦云;热爱但不因情感偏向而损伤学术研究的严肃真实,主观随意。

历来鲁迅研究界以鲁迅的小说和杂文为研究重点,鲁迅旧体诗研究较为薄弱。为了填补这一空白,张老埋头苦读,学习古典诗词知识,出版《鲁迅旧诗集解》(1981),系统梳理各家研究成果,并提出自己的独特理解,在此基础上继续坚守对鲁迅旧体诗的研究,于1999年又出版了《鲁迅诗词解析》,注释仔细、解释严谨且富有新意,将鲁迅诗词创作特点形象地总结为“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结合诗歌创作的时代背景和鲁迅的人生境况,展现了鲁迅深厚的旧学修养和对于国家社会的忧思关切,发掘鲁迅研究的社会史意义。《鲁迅旧诗集解》与《魯迅诗词解析》拓宽了鲁迅研究的领域,为后辈学人研究鲁迅诗词打好了基础,开拓了视野。

张恩和的“鲁迅研究不满足于跟随,不做重复劳动,而是向前推进”③,在以往学界对于鲁迅反帝反封建思想一般性论述的基础上,对鲁迅反对封建主义的思想作了深入的发掘和分析,结合中国封建社会发展充分、体制完备、日渐腐朽没落的历史现实,揭示鲁迅对于中国封建礼教、专制主义和宗法制度“认识的深刻性,斗争的坚韧性以及战斗的前瞻性”④。其开创性的发现每每成为新时期鲁迅研究的先声,他在《深刻的思想,精湛的艺术——谈鲁迅的小说创作》(1984)中就提出“鲁迅的小说不仅是辛亥革命前后中国社会的历史镜子,而且是五四时期中国社会的时代号角”。在《鲁迅——伟大的反对封建主义的战士》(1985)中就肯定了“反封建”的斗争贯穿了鲁迅的一生,高屋建瓴地指出《狂人日记》“揭开了彻底反对封建主义斗争的序幕”,是《呐喊》《彷徨》两本小说集的总序言。鲁迅此后的各篇小说“都是从不同的角度揭露和表现封建礼教怎样吃人,劳动人民(包括一些新旧、中小知识分子)如何被吃”⑤。这些见解都成为20世纪80年代以王富仁为代表的鲁迅研究启蒙学派重要的学术背景。其退休后的著作《鲁迅与许广平》更是在掌握大量史料的基础上,结合鲁迅书信、杂文、小说等文字将鲁迅与许广平之间的婚恋故事娓娓道来,向大众展现了一个亲切平凡、情深似海、义重如山的鲁迅,其中对《自题小像》的创新解读和对于鲁迅初恋的考证更是极富新意又论据充分、论证严密,敢于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发表独特的见解。

张恩和始终坚守在鲁迅研究一线,密切关注学界动态,其鲁迅研究早已超脱个体意义,具有对鲁迅研究界乃至中国现当代社会文化的整体反思。他关注到新时期以来鲁迅研究的转变和问题,在《远去的鲁迅》《鲁迅的命运》《时风时雨说鲁迅》《谈新世纪的鲁迅研究》《鲁迅研究的历史传统》等文章中总结鲁迅研究的现实性、时代性、群众性原则,重申鲁迅研究的重要性,警醒学人防范鲁迅研究的政治化、平庸化和话语霸权,在“重新回到鲁迅那里去”的呼声当中确立鲁迅“民族的脊梁”、反封建的“革命家”的历史定位,驳斥因反“神化”鲁迅而矫枉过正“污化”鲁迅的声音,其对于鲁迅的热爱和守护溢于言表。对于新世纪鲁迅研究存在的问题,张恩和直言不讳地批评鲁迅研究的主观化和随意化,反思当今鲁迅研究者是否真正在“用鲁迅精神来学习鲁迅”,尊重关于鲁迅的不同声音,反问鲁迅研究界是否已有“垄断话语”和“话语霸权”。张先生严肃思考改革开放后因商品化而诱发的拜金、浮躁风气,认识到鲁迅精神在当今时代的必不可缺,呼吁社会加大对鲁迅的宣传力度、呼吁学者在鲁迅研究中充分考虑群众和尊重群众,“要努力打通鲁迅与群众的联系,最大限度地把鲁迅推向读者,……努力让广大群众熟悉鲁迅、理解鲁迅,在他们心中升起鲁迅这盏明灯”①。意识到鲁迅对于民族文化发展和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意义,其著作《鲁迅与许广平》即是向大众宣传鲁迅的优秀范例。

张先生热爱鲁迅,鲁迅研究也早与其个体生命融为一体。鲁迅精神渐渐内化为张先生为人处世的准则,“刚健不挠,抱诚守真”“不取悦于群”②,永远保有知识分子的良知和社会责任感。在其散文集(《国门内外》《深山鹧鸪声》《灰羽随风》)中多对“一些社会现象和学界文坛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不含糊,不取巧,不跟风,不随大流,更不会趋炎附势,有时甚至相当犀利,观点鲜明”③,在《“讲话”与“发言”》中毫不留情面地批评当今领导“讲话”,到会者“发言”这种封建等级制度的隐形遗留。著文常引用鲁迅先生的警言,随处可见鲁迅带给他的智慧与力量。他不只是研究鲁迅,更是在传承鲁迅,在进行学术研究和文学创作的同时关注社会和大众,把鲁迅精神落实到现实生活中,“横眉冷对”社会乱象,关心爱护青年学子。在与再传弟子黄海飞博士的访谈中,他将自己定位为“中间物”,希望年轻一代的目光更加锐利,责任心更强,实现更加远大的目标④。可喜的是他的女儿张洁宇在学术道路上继承了父业,在鲁迅《野草》研究和现代诗歌研究等方面卓有成就,现在已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教授和博士生导师。2018年9月中旬,父女二人还曾来到西安参加陕西师大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文学院承办的“鲁迅、郭沫若、茅盾研究高端论坛”。此前,张恩和也曾到陕西师范大学传经送宝,与这里的傅正乾、郭芹纳等先生交谊深厚。

张恩和曾在纪念唐弢先生的专题短片《顶风逆浪自扬帆》中说过这样一段话:“唐弢同志是真正努力学习鲁迅和宣传鲁迅的;他不仅在文学创作和研究上去学习鲁迅,更在思想上和精神上学习鲁迅——他是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学习和宣传鲁迅。”⑤现在我们回头看,唐老如此,张恩和亦如此。张恩和一生学习鲁迅、敬重鲁迅、研究鲁迅并热切地传播鲁迅,时刻坚守着“张恩和的鲁迅研究”的尊严与良心,在鲁迅思想、生平、旧体诗词等方面研究的扎实成绩实实在在地深化拓展了以往的鲁迅研究,无愧于新中国现代文学“第二代”学者承前继后的历史使命,推动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的建设,激励并启迪着无数后辈学人。

三、张恩和先生的书法创作

除了在“老本行”鲁迅研究上卓有建树,张恩和的书法虽自称是“业余爱好”,但也自具风神,颇有造诣。他将自己的书斋命名为“四书堂”,意为毕生所求,包括“读书、教书、著书、书法”四事,斋号“四书”“草句”,可见其志趣清雅平和。观之墨迹,各种书法样式俱备,“因受‘启风’影响甚深,结体几无横衍,多取竖势,挺拔俊朗,端方飘逸。法度严谨,无论行楷行草,点画使转,为性情则安然晏然,为形质则笔笔交待,清楚明白。即便是意连藕丝之笔,亦极具质感。偶以飞白,但不滥用。用笔纯以中正,几无侧锋。布局奇正相生,疏密有度,行云流水,动辄应节。平正中有奇侧,凝重中显灵动”①。笔体主干骨劲硬朗,转笔又颇为圆润,形神似启功,而韵质则归功于鲁学。

张恩和书法确实受启功影响很深。启功先生虽曾任全国书法家协会主席,但从不以“书法家”自矜,以写好字为知识分子的本分。而张恩和自1954年进入北师大之后,先是启功先生的学生,继而变成同事,一直在北师大校园与启功先生比邻而居,两人性情相投,亦师亦友,整整五十年。启功先生的书法、学问、为人都对张恩和影响很大。启老淡泊名利,张恩和也甚为低调,毫不张扬;启老心系社会,但“不喜温习痛苦”,总示人以积极乐观,张恩和虽也几经命运坎坷但在其散文集中从不提及个人愁苦,更多的是对于学界及社会的关切思索。虽然其书法水平已属一流,但“只把书法看成书家性情、品格以及人与人之间交往情谊的表现,而不把书法和‘名与利’,和‘商品’‘价值’,联系在一起”②,有自己热爱的专业和理想追求且不愿为学习书法去打扰启功先生,所以“从不主动、专门、直接、正面向他(启功)讨教学习书法的问题”③,喜歡启老的字,就自己勤奋习练,学习启体,后来在结体、笔法与章法上竟与启功神似。启功书法“骨力神爽、高雅清丽且自成一体”④,既给人以美感又易于识认;张书刚柔相济、较启功先生的字多了一缕柔媚,转笔圆润,神韵空灵,达到了实用与审美的高度结合。综观二人书法,感清澈畅然,使人心无杂念,有书卷气,于高雅格调中能透出挥毫泼墨者淡泊宁静的人格底色。

书法之于张恩和,是在“晨昏易替、长夜孤灯”时仍能一如既往相伴的忠实友人。在书写过程中“既能排除外界干扰,又能享受审美,从而提升境界,修身养性”且能“赠我知识,舒我困境,慰我寂寞,解我痛苦,抚我创伤”⑤。在几十年的风雨人生中,书法不只是笔墨造化,它与张恩和的精神气象、学术修养、人格品质相融通,其形挺拔俊朗、大气舒展,书写内容颇多鲁迅诗词、名言,“借鲁迅语言表达自己的人生感悟和对现实的批判态度,给人以振奋和启迪”⑥。其书法艺术与书写内容高度和谐,笔体主干骨劲硬朗,转笔圆润,生动清雅,表现出张先生以鲁为师、外圆内方、正直刚健而又自由奔放的性情。就鲁迅的《自题小像》书法遗作而言,鲁迅书作“笔力沉稳,自然古雅,结构内敛而不张扬,线条含蓄而有风致,形神不散”⑦。张作则劲挺舒朗,飘逸灵动,一气呵成,形神兼备。有学者指出了张先生书法与鲁迅的内在关联:“说不尽的鲁迅是他书作永恒的主题,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鲁迅的诗文,是投枪,是匕首,是血淋淋的解剖。严格说起来,张恩和的书法,尽管有劲挺的一面,但其张力,与鲁迅风,还是有距离的。然而,因为白色恐怖下的特殊语境,鲁迅多有委婉曲折的表达,尤其是诗,更是言近旨远,这就与张恩和的书风有了相近的一面。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因为理解因为爱,张恩和书法,最可把玩吟哦的,是他书写的鲁迅。”①

张先生除了喜爱书写鲁迅诗词名句外,历代诗词名篇及自创诗也都是他书写实践的重要题材。2016年其书法作品与随笔文章出版为《张恩和书文专辑》,他将其赠送给同窗好友王宁时提醒说:“看字,也看内容。”②观其墨作,有“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的正直高洁,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彷徨孤独,有“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的激愤不平,有“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坚定无畏,有“追名逐利难为人,修身养性自成仙”的洒脱自在……观其随笔,既有对逝去师友、故乡人事的感怀,情意真挚;又有晚年回望自己少时文学梦的时过境迁、大梦初醒般的平静释然;更为重要的是张老如鲁迅般清醒敏锐地觉察到阻碍社会发展的弊病,敢说真话,这对失去“骨头的硬度”,而卑躬屈膝于金钱权势之人的嘲讽、对于“讲话”与“发言”这一封建等级制度的“现代遗迹”的拆穿,对“精神流域的水土流失”的担忧至今仍有当头一棒的警醒意义。

对于张恩和来说,书法是表现个人思想性情的一种载体、一种形式。他的《自嘲诗》:“醉眼朦胧上酒楼,未饮先醉说还休。世事何须求洞明,半醉半醒自风流。”借用郁达夫《赠鲁迅》“醉眼朦胧上酒楼,彷徨呐喊两悠悠。群盲竭尽蚍蜉力,不废江河万古流”的首句,而诗的题目与鲁迅1932年所作的《自嘲》“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近乎一致,在《自嘲诗》中将“精神偶像”鲁迅与自我相融合。鲁迅在1928年革命文学论战中受到创造社、太阳社的“围剿”,其中冯乃超在《文化批判》创刊号上发表《艺术与社会生活》,嘲讽鲁迅“常从幽暗的酒家的楼头,醉眼陶然地眺望窗外的人生”(《艺术与社会生活》)。而鲁迅面对不实的指责从容应对,作《“醉眼”中的朦胧》深刻地指出了当时无产阶级文学中存在的问题,对中国社会的实质和文艺界的状况有着更为清醒彻底的揭示,借用冯乃超所说的“醉眼”,其实是在反讽中凸显自己对于社会和文化的清醒认知。郁达夫的《赠鲁迅》更是肯定了鲁迅对于中国社会的忧思和极力唤醒国人的不朽功绩。鲁迅的《自嘲》题为“自嘲”,“实际上是讽世和嘲敌”③,意指自己虽一路坎坷,遇敌围攻颇多,但不以为意,仍旧积极乐观地与之作韧性顽战,表现出伟大的思想性与战斗性。而张老的诗既有鲁迅如醒如醉的诗意风流,又因自身的人生经历和心性修养而多了一份通透和洒脱,在如梦人生中保有自己微醉的自在释怀,不求诸外而自得风流。值得玩味的是鲁迅《自嘲》诗尾联看似要“躲进小楼”但实际上仍坚定地走向“十字街头”,张恩和《自嘲诗》最后两句自言是半醉半醒,实则是以一颗深刻敏感的文人之心感受社会和人生,对社会存在的问题保持清醒认知,在“自嘲”的幽默诙谐之下蕴含严肃认真的人生智慧。人生体悟与书法艺术相融合,使其书法创作成为具有多重文化功能的“复合文本”。

张恩和的书法作品颇得社会各界认可,求字者众多。2016年《张恩和书文专辑》出版,2017年在南昌举行了“读书与书法”个人书法作品展。在工业化、商品化的现代社会,大部分的物品都可以批量生产,此时,亲笔书法更显一种亲切与情谊,毛笔被轻执于温热的掌中,或急或缓地泼墨于宣纸之上,对于挥毫泼墨者是一种完成,对于被赠予者是一种感慰,情谊深深,无以言表。张老笑称为“字债”但从不吝惜笔墨,经常慷慨赠字。不仅如此,他还主动赠送学生墨宝,提醒青年人重视书法艺术,认为“从事中文学科教研工作的人,还应该把字写好,要把练字作为提高修养的重要手段”①。

四、兼顾型人生的有益启示

张恩和一生与书法为伴,精于学术研究,在散文创作、教书育人、图书管理等方面也有重要业绩,真正实现了“鱼与熊掌兼得”的人生追求,其书其学无不体现出古今中外文化磨合的大现代气象。

早在1987年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的论文《从民族文化学的角度对中国现代文学的思考》中张恩和就提出“中国现代文学从其开始就表现了两方面的特性;一方面是外来文化冲击所带来的内部结构变化的飞跃性;一方面则是长期以来民族文化积淀而形成的不易割断的连续性”②。将中国现代文学定义为“外来文化的引进和传统文化的积淀在特定的时代与社会条件下相互之间的‘化合’作用,就产生和发展为崭新的文学”。其之谓文化“化合”与文化“磨合”相通,摆脱了简单的二元对立思维,强调文化在古今中外各种文化交融之下的“生成”与“转化”,可谓“文化磨合”的理论前身和可靠论据,体现出张先生作为“第二代”现当代文学研究学者视野的开阔与包容。而事实也证明,“百余年来的中国文学,在整体上呈现为与中国古代传统文学判然有别的‘新文学’或‘大现代文学’面貌,且作为古今中外‘化合’亦即在多元文化交汇、融通中生成的文学现象,尤可视为是在中国与世界的‘磨合’特别是‘文化磨合’中诞生的文化产物”③。

学术研究需要对文献资料的把握梳理、冷静的严肃分析、敏锐大胆的创新能力、对社会人生的深刻生命体验以及独立思考的学术主见,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最根本的基础即学者的研究视野和研究高度上,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看待事物的视野、高度、格局不同,其所得真谛必然也各有妙处。张恩和能将中国现代文学定位于世界文化与历史文化的交汇点上,指出其贯穿古今、融汇中外的整体性特质,避免了对文学“古今文化断裂”“中外文化对立”的片面性、碎片化理解,可见其学术研究格局之大、站位之高。在具体学术实践中,张恩和以动态发展的眼光研究鲁迅并积极推动鲁迅的跨文化研究和传播。他对鲁迅“反帝反封建”的创作意图有着清醒的认知,但未因此就遮蔽了鲁迅的文学创作与中外文化资源的密切关联,在论文中多次提及现代文明与传统教育对鲁迅创作的重要影响,在《〈呐喊〉〈彷徨〉对中国小说现代化的贡献——由此看鲁迅受“欧洲大陆文学”的影响》中揭示鲁迅小说既继承了民族传统又取法于欧洲大陆文学,取两者精华为己所用,使《呐喊》《彷徨》对中国小说现代化产生了重要影响。大多数鲁迅研究学者都能较为客观全面地看到鲁迅对于古今中外文化的吸收创化,但张先生更可贵的学者品格在于他以包容发展的眼光看待鲁迅研究的转向,对于既往走过的弯路不急于全部否定,认为“过去对鲁迅没有‘神化’,只是太‘政治化’;那不是‘历史错误’,只能说是‘历史现象’,可以分析,可以理解”④,以积极的文化自信从过往研究中吸取经验教训,将鲁迅研究视为在各种文化因素磨合下动态变化、求新求变的生命体。此外,张恩和屡次走出国门,传播鲁迅。20世纪90年代赴瑞士洛桑大学作《鲁迅——中国现代最伟大的作家》的讲座,力图全面呈现鲁迅形象,将自己对鲁迅的理解传达给当地学人,后又应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邀请访学并作《鲁迅的初恋》公开学术讲座,让鲁迅研究“走出去”;同时他密切关注海外鲁迅研究成果,意识到“迄今我们较多是看到欧(包括苏联及东欧)美日以及港臺地区,而对南洋各国(这里是海外华文文学较集中的地区)相对注意不够,对那里的鲁迅研究的动向和取得的成果未予足够重视……我们应该加强和他们的联系,交流思想,交流感情,一同发扬光大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为完成鲁迅的未竟事业而不懈努力”①。极力促进中国大陆的鲁迅研究与海外鲁迅研究磨合兼容,化为更广大充实的世界鲁迅研究。

张恩和的书法作品也是古今文化“磨合”的生动实践,“在尊重传统与经典的同时,也吸纳与转化了现代审美观念,由此在与传统书法文化及历史关联的基础上做出新的文化融合”②,在书法的技艺与内容两方面都体现出“与古为邻”“与古不同”“与时俱进”的现代性与自主性,体现出中华优秀书法文化传统在新时代的发展方向。“强调‘古今中外化成当代’的文化兼容和磨合意识,将一般意义上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转化为‘大现代素养’及‘全人格修养’,努力臻于‘新三立’(立人、立家和立象)境界”,批判继承,开拓创造,努力建构文化大格局,由匠人性的技术书写跃升为文人性的艺术化书写,从而为创造更加丰富、美好的“人文中国”及艺术人生做出贡献。③

在鲁学与书法之外, 张恩和还有一个真诚的文学梦,虽然命运之神对他几加刁难,但改革开放后他终于如愿地进行文学创作。虽然已过“知命”之年,他却仍能保有原先的兴趣和热情,欣欣然地写作并出版了三本散文集《国门内外》《深山鹧鸪声》和《灰羽随风》。其中包括一些散文随笔以及杂感性的文章,他认为散文如“水”,自己的散文创作“完全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发之于情,情动于衷,衷求乎表”④。其中既有国内外的游记,又有对社会发展、物是人非的感慨,有思念故乡、回忆山水的温情,也有追忆恩师、怀念故人的心迹,更为重要的是面对社会乱象、学界问题的忧思警醒。结合自己的亲身经验,他在南昌大学作《我与现代文学》讲座时提及:“搞学术研究的人,最好能兼搞一些文学创作,都要执着,执着追求,不懈努力,才能取得成绩。”⑤因为只有自己涉足文学创作,才能在研究他人的文学作品时多一份理解与共鸣,才能突破批评家与创作者之间的隔膜,以更加包容平和的心态面对文学作品。

20世纪是一个人类文化充分交流匯合的时代,中国现代文学在古今中外文化现象(包括先进与落后、本土与国外、现代与古代、前卫与守旧以及现代与后现代等)的调适与互动中完成了中国文化的现代性转型与构建。张恩和先生敏锐地觉察到中国现代文学对民族传统文化的认同性与变异性,摒弃文化二元对立思潮,提倡以兼容并包的态度批判继承民族传统文化,以自信开放的胸怀向外传播优秀中国文化的同时吸收外国优秀文化成果。展望未来,21世纪的中国文学发展更需要像张恩和一般视野开阔、忠于学术、志趣高雅、正直仁厚、心系家国、敢于直言的知识分子,使中国现当代文学能够着眼于全球化和人类文化的发展,既要“回头看”又要“坚定前行”,既要“拿来主义”又要“大方走出”,在古今中外的辩证磨合中促进中华民族的文化创造,站在更为丰富多元的文化资源基础上,推动民族文化新生与民族复兴,构建“和而不同、共生共荣”的大现代文化格局。

①  李怡:《北师大校园里的张恩和老师》,《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

①  张恩和:《对狂人形象的一点认识》,《文学评论》1963年第5期。

②  张恩和:《钟敬文先生的鲁迅研究》,《灰羽随风:张恩和散文》,北京:知识出版社,2015年版,第140、141页。

③  张恩和:《钟敬文先生的鲁迅研究》,《灰羽随风:张恩和散文》,北京:知识出版社,2015年版,第140、141页。

④  张恩和:《人生难得是信任——怀念楼栖先生》,《灰羽随风:张恩和散文》,北京:知识出版社版,2015年版,第188页。

①  鲁迅:《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七》,《鲁迅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344页。

②  张恩和:《鸡鸣风雨,斗志弥坚——对鲁迅〈秋夜有感〉诗的理解》,《中山大学学报》1977年第4期。

③  张恩和:《我的鲁迅研究》,《上海鲁迅研究》2019年第1期。

④  汪卫东:《随风飘散总关情——怀念张恩和老师》,张洁宇、杨联芬编:《回响:张恩和纪念文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20年版,第417页。

⑤  向培良:《论〈孤独者〉》,《狂飙》1926年第5期。

⑥  鲁迅:《文化偏至论》,《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192页。

⑦  张恩和:《鲁迅与郭沫若比较论》,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6页。

①  张恩和:《鲁迅为何提前离开厦门》,《鲁迅研究月刊》2006年第5期。

②  张恩和:《鲁迅的命运》,《东海》1999年第11期。

③  董晓萍:《我国现代高等教育发展中的一批关键人物》,张洁宇、杨联芬编:《回响:张恩和纪念文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20年版,第144页。

④  张恩和:《后记》,《踏着鲁迅的脚印——鲁迅研究论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310页。

⑤  张恩和:《深刻的思想,精湛的艺术——谈鲁迅的小说创作》,《电大学刊》(语文版)1984年第4期。

①  张恩和:《谈新世纪的鲁迅研究》,《学术研究》2001年第9期。

②  鲁迅:《坟·摩罗诗力说》,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01页。

③  曹惠民:《温和背后的坚守——忆张恩和师》,张洁宇、杨联芬编:《回响:张恩和纪念文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20年版,第124页。

④  黄海飞:《鱼与熊掌,何妨兼得——张恩和教授访谈录》,《创作评谭》2019年第1期。

⑤  张恩和:《悼弢公》,张恩和:《灰羽随风:张恩和散文》,北京:知识出版社,2015年版,第165—166页。

①  夏天:《张恩和书法的“正”“清”“和”》,《中华读书报》2018年10月31日。

②  张恩和:《人去往事更随风——怀念启功先生》,《山西文学》2005年第9期。

③  张恩和:《专辑赘语》,《张恩和书文专辑》,南昌:晴耕雨读文化传媒,2002年版,第2、3页。

④  李继凯:《墨舞之中见精神:李继凯论书法文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268、273页。

⑤  张恩和:《专辑赘语》,《张恩和书文专辑》,南昌:晴耕雨读文化传媒,2002年版,第2、3页。

⑥  张恩和:《鲁迅的力量》,《鲁迅研究月刊》1996年第7期。

⑦  管继平:《民国文人书法性情》,上海:汉语大辞典出版社,2006年版,第74頁。

①  夏天:《张恩和书法的“正”“清”“和”》,《中华读书报》2018年10月31日。

②  王宁:《迟到的追思》,张洁宇、杨联芬编:《回响:张恩和纪念文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20年版,第29页。

③  张恩和:《鲁迅诗词解析》,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9年版,第124页。

①  文师华:《恩施学子 情系故乡——张恩和老师与我的师生缘和故乡情》,张洁宇、杨联芬编:《回响:张恩和纪念文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20年版,第295页。

②  张恩和:《从民族文化学的角度对中国现代文学的思考》,《中国社会科学》1987年第1期。

③  李继凯:《“文化磨合思潮”与“大现代”中国文学》,《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7年第5期。

④  张恩和:《后记》,《踏着鲁迅的脚印——鲁迅研究论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310页。

①  张恩和:《江天〈鲁迅赞〉序》,张恩和:《深山鹧鸪声》,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72页。

②  李继凯、李徽昭等:《汉字书写与现代作家手稿》,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版,第189页。

③  李继凯:《墨舞之中见精神:李继凯论书法文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268、273页。

④  张恩和:《我的文学梦》,张恩和:《张恩和书文专辑》,南昌:晴耕雨读文化传媒,2002年版,第117页。

⑤  文师华:《恩施学子 情系故乡——张恩和老师与我的师生缘和故乡情》,张洁宇、杨联芬编:《回响:张恩和纪念文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20年版,第295页。

作者简介:李继凯,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牛瑞源,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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