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王”,让塔克拉玛干从C到O

2022-07-07 08:11杨学义
环球人物 2022年13期
关键词:桂枝治沙新疆

杨学义

2022年6月16日上午,新疆和田市至若羌县铁路开通运营。图为动态检测车驶过新疆和田地区民丰县境内的尼雅河特大桥。

6月16日,新疆且末县巴格艾日克乡的姑娘斯丽木汗·吐尔逊拿到一张且末到若羌的火车票。这天,经过10多年规划和3年多建设,从新疆和田到若羌的和若铁路正式通车了,且末就是其中一站。和若铁路的正式通车,让塔克拉玛干沿线铁路从C到O,标志着世界首条沙漠铁路环线建成。

拿到车票的一刹那,斯丽木汗低头盯着车票,愣住了。5分钟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们村距离火车站步行不到10分钟,我在乡里负责疫情防控,两年来经常去站上看工作人员。虽然早知道要通车,但真通车时,我还是不敢相信啊!”

那天下午,县上各族群众被组织起来,换上节日盛装,早早就在站台敲锣打鼓,一直等到了首趟列车开进站台。不少没有买到票的群众也赶过来了,见证这个改变且末发展的里程碑。斯丽木汗清晰地记得,站内的欢迎群众都激动地挥舞着五星红旗,当列车终于进站,不少上了年纪的维吾尔族奶奶再也控制不住了,边哭边喊:“车来了!且末县有火车了!”

只有走在通往且末的路上,才能真正理解这里人们面对火车的激动心情。《环球人物》记者从乌鲁木齐坐火车到达若羌,然后与和若铁路建设者自驾前往且末。说来也巧,我们的起点和终点,分别是中国面积第一和第二大县,而沙漠和戈壁占据了这两个县的大部分土地。两县都有过灿烂文明,若羌有楼兰古城,且末有小宛国。但由于风沙侵蚀,这些盛极一时的文明都已消失。

残酷的历史证明,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一片“死亡之海”。而刚出若羌县城不久,就有大片戈壁映入眼帘,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辽阔又压抑的感觉。零星植被只存在于国道两侧,更远处则是一望无尽的荒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与和若铁路的塔特勒克大桥相遇了。

和若铁路的最大亮点在于防风沙,最主要方式有建桥与植被。在全线5座过沙桥中,长达2.8千米的塔特勒克大橋是最短的。但新疆和若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王尽忠告诉《环球人物》记者,这座大桥修建难度却是最大的。“该区域为典型的戈壁风沙流区段,铁路周边看不到沙子,但沙子却会从远处刮过来。” 前期,团队都认为流沙能够从桥下通过。但在大桥建设完成后,在桥头、坡脚等关键地段居然发现严重的积沙。经过探索,“我们才终于发现,风沙起来的时候,有时会出现与线路平行的风,有时会出现与主导风向反方向的风。”团队最终对桥头进行封闭,将沙害全部截留在外。

塔克拉玛干给我们的第一印象,不是暴虐,而是狡猾。汽车继续一路向西,从戈壁进入沙漠。大部分国道两侧都有植被,但就在不远处,就是让人窒息的浩瀚“死亡之海”。随着持续挺进,日头也上来了,正当眼前沙海景象变得单调时,另一座大桥出现了。

和若铁路地理位置示意图。

这是依木拉克特大桥,长达8.6千米,共有263座桥墩,每座高达15米。记者爬到大桥旁的沙丘,抓了一把沙子,竟感受不到颗粒感。与沙滩、河滩相比,这里的沙子更能轻而易举地从指缝溜走。在沙丘顶端,记者与建设者交谈了10分钟,眼睛和嘴里,都已经飞进了很多细沙。而这天还是艳阳高照,风并不算大。“当地流传着一句话:一天二两土,白天不够晚上补。”中铁十四局和若铁路铺架项目经理张刚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只爬了三个山丘,我们就已汗流浃背。在沙漠中前进,脚下永远是不踏实的,吃力、灼热、眩晕,几乎是每个到达者的感受。而更让人绝望的,是站在沙丘上的一望无垠,大桥和旁边的电线杆,是人类唯一的痕迹。很多电线杆都已被流动沙丘“吞”进大半。后来,我们驶向高速,到达且末县。由于行程安排,我们只能欣赏和若铁路的一半,而在尚未到达的且末通往和田路段,还有更多变幻莫测。我们经过的两座过沙桥,是5座中最短的两座,最长的尼雅河特大桥,居然长达18.6千米。

经过这样的旅途,理解且末人民的心情就容易多了。怪不得,这座被沙漠包围的偏僻县城,有“天边小城”之称。且末县位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以前人们想到州府库尔勒,要经过极为艰难的旅途。曾任且末县治沙站站长的居来提·库尔班是全国林业系统劳动模范。“上世纪70年代,我6岁时第一次和老爹搭邮政班车到库尔勒,花了5天。”居来提说,路途沿线人迹罕至,只能自带干粮和水,每天都是又渴又饿。

“前几年,且末有了机场,出行方便了。但对老百姓来说,票价太贵。”斯丽木汗记得,很多老人都跟她回忆过早年间结伴步行至库尔勒的经历。有时候,一些老人得了县医院看不好的病,120急救车只能拉着他们远赴库尔勒。

“我们都知道,铁路修过来需要时间。”居来提非常真诚地说:“且末县只有不到10万人口,国家投这么多钱修铁路,是非常震撼的!我经常想,只有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才可能把铁路修到我们这个地方来!”

在业内,王尽忠有“沙漠王”的美誉。其实,新疆铁路建设者们都是“沙漠王”。“除了这一段,沙漠铁路环线我全参与了。”王尽忠在一张新疆铁路地图前,指着喀什到和田的线路说:“我1982年参加工作,现在已经40年了。”《环球人物》记者问他,第一次踏上和若铁路沿线地区是什么时候。他说:“1999年,我在库尔勒到喀什这条线参与建设。完成任务后,我和几位同事到南疆自驾游。”他们从喀什出发,最终到达如今和若铁路途经的民丰县,“路上,我们看遍了沿途每一个县,之所以看这么细,是认为以后几十年都不会再来了。”和田的核桃树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尽管核桃卖不了几个钱,老百姓还是大面积种,对当地来说种树首先是生态,其次才是经济。”王尽忠回忆:“当时民丰县只有一条街,根本不像一个县,更像是一个村。我们住在县里最好的宾馆,条件也极为简陋,卫生条件很差。老百姓家中,只有水和馕,拿起来就吃,我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但王尽忠话锋一转,极为坚定地说:“即便这样,我也知道,以后铁路一定会修到这里。”

这些见闻影响了王尽忠后来的人生选择。2014年底,王尽忠开始修建青海格尔木到新疆库尔勒铁路(格库铁路)新疆段。在修建过程中,担任指挥长的王尽忠带领团队在2017年参与和若铁路的前期论证工作。“后来,国家立项了,我就主动请缨。因为我做了前期工作,更了解情况,而且修这条铁路是我的梦想!” 王尽忠说,正是20多年前在民丰县的见闻,让他下定决心:无论多难,也一定要把铁路修到闭塞地区老百姓的家门口!

来自全国各地的“沙漠王”们开始参与和若铁路的建设。2019年5月1日,张刚来到了若羌。初来乍到,他就感受到大漠带来的恐怖。“那天的沙尘暴挡住了太阳,只能用遮天蔽日来形容。当地人却开玩笑说:猪八戒来抢媳妇了!”后来他才知道,这样的天气是当地的常态。

2022年6月16日,和若铁路开通运营。

2021年9月27日,和若铁路全线铺轨贯通。

“和若铁路全长825公里,我带领施工队完成535千米的轨道铺架,其中有460千米为无人区。一般住地离工地有几十公里远,所以工人整天不能回住地。”张刚说:“在每年施工的210天里,有接近200天的扬尘天气,其中强烈风沙天气大概有20天。”晚上睡觉时,无孔不入的塔克拉玛干沙粒会顺着门缝、窗户缝进来,尽管后来又加了一层窗户,并在门外加了一个挡风走廊,但依然挡不住风沙。“睡觉要戴口罩,早晨起来,被子上落了一层沙子,耳朵已被塞满了,口罩鼻梁缝隙都挤满了。屋里的积沙,每天都能扫大半桶。”而在工地上,工人吃饭时总要就着沙子一起吃,躲也躲不掉。

最让人痛苦的,是沙尘暴。张刚说,沙尘暴来之前毫无征兆,突然就挡住了太阳,几分钟内就将所有人吞没。这时人必须卧倒,等沙丘过去才能起来。“整個过程有3—4个小时,每个人都已被埋在下面了。”在漫长等待时,因为风沙太大,无法开口,工友间只能用拍打的方式为彼此打气。“等站起来,我们还不能回去,因为工期不等人,所有人还要在扬尘天气下继续赶工期。”

2020年5月18日,张刚的女儿出生了。那时正是风沙肆虐的季节,“我给她取名张若可,意思是:和若铁路一定可以!”他之所以在严酷环境中选择相信,是因为看到了大漠中人性的光芒。“铁路尚未开通但已经铺轨的地方,会有工程车运送建筑器材。”在轨道车上,张刚不止一次看到,一群维吾尔族男孩追着他们跑,开心地大笑、呐喊,似送英雄出征。2020年9月7日,且末举行了一场特殊仪式,群众代表前往距县城140多公里的且末和若羌交界处,只是为了迎接第一根钢轨铺到且末县域内。“当时每一位群众都登上工程车,坐了一个500多米来回。”张刚记得,不少群众一开始是好奇,登上工程车后就开心地大笑,下车后则满含热泪……

和若铁路沿线,远远不是风沙天气这么简单。中铁二十一局和若铁路S5标项目经理王立博对《环球人物》记者说,最让他难忘的是且末县车尔臣河过水桥。“车尔臣河中是腐烂的淤泥,寄生着数不尽的蚊子、小咬和牛虻,只要在淤泥上打桩,就会招惹出漫天蚊子。”这时,无数蚊子的“嗡嗡”声汇集成惊天轰鸣,“毫不夸张地说,像战斗机飞过,比捅马蜂窝要厉害得多!”这些害虫毒性极大,“有人被咬了,大包一年多都下不去。”于是工人们穿上类似养蜂人的衣服作业。王立博说,塔克拉玛干沙漠气候炎热,极端时达到50℃,可能害虫也怕热,所以在最热时它们很少出来。“本来为了躲避高温天气,我们中午要休息,但为了躲蚊子,工人们专门挑最热的时候穿着类似养蜂人的衣服到淤泥坑底施工。”

左上图:2020年10月19日,和若铁路建设者在拼装桥墩。右上图:和若铁路建设者在就着风沙吃饭。下图:2022年5月19日,王尽忠在查看和若铁路沿线植物生长情况。

这样的“炼狱”环境数不胜数。但工人们有个底线:不能耽误施工进度。张刚说:“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2020年春节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回家,为的就是让且末各族同胞在2021年元旦前见到钢轨铺进来。”

轨道铺设完成当天,很少袒露心扉的王尽忠说:“轨通了,梦圆了,我的心放下了。”复述这句平淡如水的话,张刚竟泣不成声,缓了半天才说:“我从他身上看到,流逝的岁月,不变的情怀。”而王尽忠对记者说:“铁路工作又苦又累又枯燥,我最开始也很痛苦。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见得越来越多,我逐渐想明白了:是谁让你来修铁路的?是党和国家啊!”

铁路修建之初,王尽忠提出治沙先行。但有人质疑:这么大规模种下去,万一不活怎么办?

之所以治沙,是因为风沙不能上轨道。钢轨下的道砟(碎石)有减震功能,当道砟被沙子渗透,功能会减弱。如果有降雨,沙子和道砟形成板结,会严重影响安全。修格库铁路时,王尽忠吃过苦头,“当时要求开展风沙试验,成功后防沙工程实施。但铺轨一完成,大量段落就被沙害掩埋。只得花大价钱对线路进行破底清筛。”

从这个教训中,王尽忠清醒了。“植物成长需要时间。在沙漠条件中生长,还需要试错。如果先试验后种植,铁路完工时植物防护体系还在建设,就没有治沙作用。”

经过争取,治沙先行开始实施。新疆和若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工程管理部部长胡国星回忆,相比于工程建设,治沙工程难度一点也不小。“我们最初计划全线种植胡杨等耐旱作物,后来发现,胡杨需水量太大,很多地方种不活。”后来,团队又换了其他植物。治沙工程的最大残酷性在于,有时要“听天由命”。2020年春,若羌“土专家”李晓泉种植的树苗长势喜人。但6月,一场毫无征兆的热风来袭。“刮了两天后,树叶还是绿的,但用手一撮,就像茶叶一样变成干粉了。”新疆和若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工程管理部工程师邓斌说,李晓泉当时打电话给他,嚎啕大哭着说:“这就像是我养的孩儿啊!付出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一场大风就死了呢?”

那一年,不少苗是夏天死了,有的是过了一冬,来年3月份死了。后来团队痛定思痛,提出“适地适种”。

在这个原则确立之后,植物长势好了很多。“就拿李晓泉来说,他负责的区域以前成活率是45%,现在已到93%了。”邓斌带着《环球人物》记者来到且末县郊区的和若铁路防风治沙示范点。在最外层,有一道露出地面1.5米高的高立式沙障,紧接着就是以红柳、胡杨为主的乔木区。随后是灌木区,生命力顽强、耐盐碱地的红柳、梭梭、沙拐枣成为主要作物。再往后,又是一排草方格,用来吸收和固定沙尘。后面,又有一大片灌木区,再筑起一道治沙屏障,此时到达铁路的沙尘已经所剩无几了。

最近,有人给邓斌看了一幅卫星地图。“和若铁路沿线已不是一片大漠了,有了绿色。”邓斌高兴极了,这是他和工友们一道筑起的“绿色长城”。

“1975年,我8岁,学校组织我们迎接一批北京知青,后来他们扎根在这里,其中的董兆国还当过我们的县委书记。”居来提说,直到1989年他到中央民族学院(现中央民族大学)进修,才知道这些人放弃了什么。“我到北京第一感觉是震撼,太美了!那批北京知青当年到且末是下了怎样的决心,而且这一竿子,就是一辈子。”

上图:2022年5月18日拍摄的和若铁路车尔臣河特大桥。左下图:2020年3月24日2ec8459aaa46170e2bbc2e9890ada0ff,和若铁路沿线工作人员在种植防沙植物。右下图:和若铁路沿线种植的耐旱植物。

1972年,在河南驻马店上蔡县的一个小村庄,小伙王荣昌来寻一个叫毛兰月的姑娘,让她跟着一起去新疆。“我是家里老大,爹娘总让我干活,所以我就同意了,以为到新疆是享福来了。”毛兰月已经71岁了,和《环球人物》记者聊起天,还是一口河南话。“结果到且末县第一天,我就哭了。这么大一个城市,全是土坯房,连个砖房都没有,还比不上俺家那边咧。”

生活所迫,毛兰月跟着老头一起谋生计。1973年,老两口的大儿子出生了,刚坐完月子,她就背着孩子到农场干活。拔草、施肥、种水稻、开拖拉机……那是一个拓荒年代,农场里到处可见背着孩子干活的女人。“就是这里蚊子太毒啦,把我儿的后脑勺都给咬秃了。”

后来,王荣昌对她说,自己60年代就来了。还在大石门水库建设中扛过沙袋。“他没日没夜地干,肩膀都磨出泡了。我儿媳的爹,也在那里挑沙袋,把脚崴了,去世前都是一瘸一拐的。”大石门水库建成后,成了造福一方的工程,改变了且末灌溉。

后来,王荣昌开始盖房子,手艺在十里八村出了名。“特别是维吾尔族老乡,都愿意找他盖楼,我们也愿意给他们盖楼,因为听他们说话可带劲咧。我也想学来着,可学不会。”13年前,王荣昌突然去世了,但直到前几年还有维吾尔族老乡来找他盖房,“听到我老头去世了,他们都很伤心,说这么个老实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虽然是“天边小城”,但每个时代都有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有志青年来奋斗,这里也因他们改变了模样。

2000年,保定师专(现保定学院)毕业生李桂枝在招聘会上遇到一位校长。“他说来自新疆且末中学,那里特别缺老师。”李桂枝现在都忘不了,当年那个校长的慈祥,“听他介绍完后,我没多想,但回去之后,去新疆工作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李桂枝说:“我老家是保定定州,那里有很多老师,新疆是不是更需要我?”

于是她瞒着家里与且末中学签了合同。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母亲早已为她在家乡安排好了工作。毕业后待业的一个月,李桂枝与母亲进行了激烈的冷战,家里人不愿意她离家这么远。在压力下,她也到当地一所学校面试,并被录取。妈妈看到转机,但李桂枝又反悔了,她的心已经飞到天邊净土,还是不愿意留在老家。

临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15名赴且末的毕业生将在母校集合,一起出发。李桂枝坚持让妈妈只送她到村口。妈妈开始叮嘱她,到新疆好好照顾自己。坐在《环球人物》记者对面,李桂枝想起那个20多年前的瞬间,依然流淌出热泪,“和妈妈分别时,我强忍着,上了车,立刻哭起来了。”从此,她不能经常看到妈妈了。

同学们集合了,不少同学过来欢送。“有个同学送我一本语文教案,我到且末才知道,应该多带几本。”李桂枝和同学们踏上列车,一开始还很期待,但随着列车一路向西,植被越来越荒凉,心情发生变化。终于,他们到达库尔勒,那位慈祥的校长第一眼看到他们,问的第一句话竟是:“来了多少人?”他是怕老师不来,当得知来了15个人,校长终于长舒一口气。

接着,15名毕业生开始坐车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们一开始很震撼,但没过多久,就是担忧。”当他们到达沙漠腹地塔中,看到这里没有房子,全是帐篷。“印象最深的是路中央的大门,两侧有醒目标语: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同学们受到了鼓舞,继续向南挺进,快到且末时,看到植被越来越多,心情才好了起来。“我们在大巴车上唱起了军歌,心情都变好了。”

来到学校,孩子们对新来的老师非常好奇,不断询问着外面的世界。好奇心过后,就是初中生的叛逆期,“我也曾自我怀疑,想到过放弃”。有一次,李桂枝去车尔臣河畔散步,看到有人修剪草坪,“我就想起大学校园里,也有园丁这样修剪。孩子们也是这样的一株株小草,他们越叛逆,我不是越应该帮助他们健康成长吗?”

如今,李桂枝和同学们都已在且末扎下根。2014年,河北保定学院西部支教毕业生群体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汇报了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表示,一个人的选择只有契合时代要求、符合人民需要,才会有意义有价值。在落款处,李桂枝和大学同学一同签下了名字。

很快,他们就收到总书记的回信。总书记在信中说,好儿女志在四方,有志者奋斗无悔。希望越来越多的青年人以你们为榜样,到基层和人民中去建功立业,让青春之花绽放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在实现中国梦的伟大实践中书写别样精彩的人生。

《环球人物》记者同李桂枝告别,走在且末一中的国旗广场,两侧开满美丽的格桑花。这让记者想起,邓斌带着记者在和若铁路旁的治沙区,看到两年前种下的沙拐枣,也开出了鲜艳无比的花朵。邓斌说,团队曾到且末一中与保定学院支教老师们交流,当时正值治沙困难时期,“一位老师对我说:你们在修一条有形之路,帮助这里的人民通往幸福、富裕和绿色,而我们在修一条心灵之路,帮助孩子们找到希望。” 邓斌这才意识到,他们是一条战线的战友,都在“让青春之花绽放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这是修建铁路以来,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件事,之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从未动摇过!”

铁路通车的这一天,50年前在这里绽放青春之花的毛兰月又想起了老伴。“去世前,他看完报纸说,以后且末要通火车。”说着说着,她流下泪来,“但他接着说:咱俩恐怕看不上了……我当时不同意,说:那不一定非看不上。没想到,他最后真没看上。”当火车铁轨铺到且末县域,毛兰月对儿子说起了这段往事,儿子很快就拉着妈妈到铁路工地上看。现在,火车终于通到家门口了。“那天,我对着俺老头照片念叨:火车现在通咧,过几天我就替你坐一坐咱家门口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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