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西班牙第三方市场合作研究*

丁 梦

【内容提要】 第三方市场合作作为中国与西班牙国际经济合作的新模式，不仅有效整合了中西两国企业的比较优势，还精准对接了第三方市场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需求，是实现中国、西班牙以及第三方市场国家多方共赢的新路径。在第三方市场合作进程中，中西两国企业的目标市场和重点产业聚焦于拉美、北非和中东等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国家，其合作项目主要聚焦于电子通信、健康医疗、石油化工以及新能源开发等基础设施领域，对当地的产业升级、环境改善以及福利提升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然而，新冠疫情冲击下的全球价值链的脆弱性加剧、中西国际贸易的结构性分歧以及第三方市场复杂的营商环境等因素对中西两国企业的第三方市场合作造成诸多阻力与挑战。因此，可以从构建区域价值链与供应链、优化双边贸易结构、设立风险防范机制以及完善沟通交流平台等不同途径来推动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可持续发展。

第三方市场合作是“一带一路”框架下国际产能协调发展的新型合作模式，①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第三方市场合作指南和案例》，https://www.ndrc.gov.cn/xxgk/zcfb/tz/201909/W020190905514523737249.pdf。对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具有重要意义。现有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概念定义有这样一些共识：首先，第三方市场合作作为一种新型国际经济合作模式，通过双边合作形式来惠及多边合作伙伴，将传统的双边合作成果传导至第三方市场国家，从而实现国际多边合作的共赢目的；其次，第三方市场合作作为一种高效率的合作模式，能够充分发挥中国企业与有关国家企业各自的比较优势，精准对接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需求，从而打破零和博弈下的双输或多输困境；最后，第三方市场合作作为一种互利共赢的合作模式，能够有效促进中国与有关国家在价值链、产业链和供应链上的相互协作，并以企业联合体的方式共同推进发展中国家项目的快速建设，从而实现三方市场共赢。②相关研究可参见王竞超：《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日本的考量与阻力》，《国际问题研究》2019年第3期，第81—93页；刘姝：《亚洲命运共同体视域下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国际论坛》2021年第5期，第111—124页；吴崇伯、丁梦：《中韩第三方市场合作：进展、阻力与对策》，《东北亚论坛》2020年第3期，第75—89页；张颖：《中国的国际经济合作新模式:第三方市场合作》，《现代国际关系》2020年第4期，第44—51页；赵天鹏：《从“普遍竞争”到“第三方市场合作”：中日湄公河次区域合作新动向》，《国际论坛》2020年第1期，第55—71页；丁梦：《中日在东南亚基础设施领域的第三方市场合作》，《广西财经学院学报》2021年第3期，第21—30页；Choo Jaewoo, “South Korea’s China Policy,” East Asian Policy, Vol.12, No.2, 2020, pp.93-105; Da-hsuan Feng and Hai Ming Liang,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Chinese Version of “Marshall Plan”, 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Publishing, 2019, pp.2-9; Sara Bertucci and Margherita Locatelli, “Advancing EU-China-Africa Trilateral Partnerships: The Role of Joint Business Ventures in Promoting Sustainability, Innovation and Institutional Synergies,” European Institute for Asian Studies Briefing Paper, No.01, 2020, pp.3-21。

当前，“一带一路”倡议建设中的第三方市场合作正处在快速推进阶段，然而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中日、中韩以及中法等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发展进程，较少涉及西班牙、葡萄牙以及意大利等欧洲其他参与第三方市场合作国家的研究。③钱乘旦、胡莉：《区域与国别研究视野下的“欧洲研究”——关于欧洲研究发展方向的讨论》，《欧洲研究》2020年第4期，第138—150页。西班牙作为欧盟的重要成员国，在中国与欧盟的经贸大局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中西两国自2005年确定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以来，双方在政治、经贸以及文化等诸多领域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④CCIEE, “Wei Jianguo: Spain Will Lead the Belt and Road Third-party Market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Europe,” November 26, 2018, http://english.cciee.org.cn/Detail.aspx?newsId=16147&TId=44.在第三方市场合作中，中国与西班牙两国企业通过联合投资、共同建设以及提供产品等方式形成了紧密的合作伙伴关系，在北非、拉美以及中东等第三方市场中建设了诸多合作项目，为中西两国企业之间的产业对接与产能互补提供了新型国际协作路径。①Zhang Han, “China, Spain Pledge Stronger BRI Ties against Protectionism, Unilateralism: Experts,”November 29, 2018, https://www.globaltimes.cn/content/1129669.shtml.然而，中西两国在第三方市场合作中也遭遇了新冠疫情冲击、国际贸易结构性分歧以及营商环境恶劣等不稳定因素。基于此，探讨中国与西班牙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发展基础、面临挑战以及发展前景等，对进一步推动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可持续发展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一、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发展基础

中国与西班牙在全球价值链体系中存在紧密的协作关系，经贸领域的快速发展、产业链与供应链的上下游衔接以及目标市场的比较优势互补，为两国企业展开第三方市场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发展基础。

（一）经贸合作的持续稳定发展，第三方市场合作潜力巨大

近年来，中国与西班牙之间的经贸关系呈现快速上升趋势，中西两国已经互为彼此的重要贸易合作伙伴，双方在经贸领域的紧密协作使得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②Guirao Galcera Alba：《“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与西班牙经贸合作分析》，浙江大学硕士论文，2018年，第17—35页。

中国与西班牙双边货物贸易与直接投资呈现快速增长趋势，贸易结构、贸易顺逆差和投资结构也处在不断优化之中。③David J. Garcia Cantalapiedra, “Spanish Policy Toward China: Always a Bridge Too Far?” February 5, 2021, https://www.ispionline.it/en/pubblicazione/spanish-policy-toward-china-always-bridge-toofar-29145.首先，从双边贸易规模来看，据图1可知，2013年和2020年中西两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分别为249.13亿美元和378.82亿美元，经过多年的快速发展，双方进出口贸易总额在2013年基础上提升52.06%，展现出中西两国在经贸领域的巨大发展潜力，其中2014年和2017年两国进出口总额增速分别为11.3%和12.7%，均呈现两位数的快速增长态势。其次，从双边进出口额来看，据图1可知，2020年中国对西班牙的出口额为275.36亿美元，相较于2013年的189.3亿美元提升45.46%；2020年中国自西班牙的进口额为103.46亿美元，在2013年59.84亿美元的基础上提升72.89%；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虽然2020年新冠疫情严重冲击了国际贸易的可持续发展，但是中西双边进出口贸易仍然处于正向增长区间，其中中国从西班牙进口额更是呈现20.3%的高速增长，进一步体现了中西两国双边贸易合作关系愈发紧密。再次，从中国对西班牙的贸易顺差来看，据图1可知，2020年中国对西班牙贸易顺差为171.9亿美元，虽然较2013年的129.46亿美元贸易顺差提升32.78%，但增长幅度均小于中西两国双边贸易总额以及进出口贸易额的增幅；与此同时，2019至2020年中国对西班牙贸易顺差呈现明显下降趋势，表明中西两国贸易结构和贸易平衡得到不断优化，这有助于双方经贸关系呈现良性循环。最后，从直接投资来看，据图2可知，2013至2019年中国对西班牙直接投资存量和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呈现整体波动上升趋势，其中投资重点聚焦于技术服务、基础设施以及能源建设等领域。①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201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北京：中国商务出版社，2020年，第36—37页。2019年中国对西班牙的直接投资存量为11.11亿美元，在2013年的基础上提升251.58%；2019年中国对西班牙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为7.82亿美元，相较于2013年水平攀升210.32%。由此可见，中国对西班牙直接投资存量和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的大幅度提升表明两国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具有巨大发展潜力，其中以基础设施、能源开发以及电子通信等为代表的基建产业将成为双方企业进行第三方市场投资合作的重点领域。

图1 2013至2020年中西两国货物贸易发展情况

图2 2014至2019年中西两国直接投资情况

（二）价值链条的相互紧密协作，第三方市场合作基础扎实

中西两国凭借在全球价值链中紧密的协作关系，形成了以中间产品、技术产品、大宗商品以及原材料等为主的国际贸易合作网络，①Jose Luis Hervas Oliver, Jose Albors Garrigos and Juan Ignacio Dalmau Porta, “External Ties and the Reduction of Knowledge Asymmetries among Clusters within Global Value Chains: The Case of the Ceramic Tile District of Castellon,” European Planning Studies, Vol.16, Iss.4, 2008, pp.507-520.使得双方企业在第三方市场的项目建设、技术转移、直接投资以及市场开发等方面具有高度互补性，②Luis-Antonio López, Guadalupe Arce and Jorge Zafrilla, “Financial Crisis, Virtual Carbon in Global Value Chains, and the Importance of Linkage Effects. The Spain–China Case,” Environmental Science &Technology, Vol.48, No.1, 2014, pp.36-44.展现出双方企业在第三方市场合作进程中具有深厚的经贸积累和广阔的市场腹地。

首先，从中国对西班牙出口的商品结构来看，从表1可知，机电产品、纺织品、杂项制品、化工制品以及贱金属等是2020年西班牙从中国进口的主要商品，该5个商品类别占西班牙自中国进口总额的76.11%，其中机电产品和纺织品及原料更是占比50%以上。③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2020年12月对部分国家（地区）出口商品类章金额表（美元值）》，2021年1月18日，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2799825/302274/302277/302276/3516054/index.html。从商品类别细分领域来看，机电产品中的机械器具零部件和电机电气零附件等中间产品，以及纺织品等原材料是中国对西班牙出口的主要商品，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中国对西班牙出口的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商品占有一定的比较优势，尤其是以加工制造业为代表的中间产品是维系中西两国贸易的重要纽带。

其次，从中国自西班牙进口的商品结构来看，从表1可以看出，除去动物产品这一商品类别外，其余的化工制品、机电产品、矿产品、贱金属及制品以及交通设备等也是2020年西班牙向中国出口的主要商品，其中以高附加值为代表的机电产品、化工制品和运输设备占到中国自西班牙进口商品总额的29.81%。①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2020年12月自部分国家（地区）进口商品类章金额表（美元值）》，2021年1月18日，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2799825/302274/302277/302276/3516072/index.html。从商品类别细分领域来看，机电产品中的机械设备、化工制品中的医药品以及运输设备中的车辆、信号设备和航空航天器等高附加值产品占有较大比例，表明西班牙对华出口商品具备丰富的技术要素禀赋，中国企业能够借助西班牙企业的技术优势来弥补自身的发展短板，从而为双方企业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发展支撑。

表1 2020年中国与西班牙部分商品贸易结构表（单位：亿美元）

因此，对比2020年中国与西班牙双边贸易结构可以看出，中西两国在机电产品、化工产品以及交通设备等领域中具有较强互补性，能够进一步推动双方企业有针对性地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对于中国来说，中国依托自身丰富的生产要素禀赋已经成为全球制造业产业链和供应链的中转枢纽，以中间产品贸易为特点的贸易形式使得中国企业的产能、成本以及效率优势成为中西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重要基础；对于西班牙来说，科技领域的技术优势、跨国项目的管理优势以及在拉美、北非和中东成熟的价值链网络，可以为中西企业在这些地区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有利的发展基础。①Jesús Cambra‐Fierro and Rocío Ruiz‐Benítez, “Notions for the Successful Management of the Supply Chain: Learning with Carrefour in Spain and Carrefour in China,” Supply Chain Management,Vol.16, No.2, 2011, pp.148-154.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新冠疫情对国际关系和世界经济形成了严重影响，但是中西两国间的经贸合作在中欧班列的推动下却呈现逆势攀升，有效地维持了中西两国价值链体系的稳定运行。其中，中国义乌至西班牙马德里的“义新欧”中欧班列不仅为西班牙运送了大量的医疗药品，还为中西两国企业的工业零配件、汽车零配件以及其他中间产品搭建了重要运输桥梁，②姜波：《中欧班列助力西班牙复工复产（患难见真情 共同抗疫情）》，《人民日报》2020年7月1日，第08版。为西班牙的经济复苏和产业振兴提供了关键动力，从而使得中西企业第三方市场合作具备稳定的营商环境。

（三）比较优势的广泛深度互补，第三方市场合作区域集中

得益于西班牙政府及其企业在拉美、北非和中东地区的长期经营和市场开拓，西班牙与这些地区的国家和企业形成了深远的历史联系和稳定的经济合作。③Miguel A. Centeno and Agustin E. Ferraro, State and Nation Making in Latin America and Spain:Republics of the Possibl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1-5; Gonzalo Escribano, “The Geopolitics of Renewable and Electricity Cooperation between Morocco and Spain,” Mediterranean Politics,Vol.24, Iss.5, 2019, pp.674-681.依托于这些合作优势和市场基础，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能够在当地建立更加完善的市场网络、更大规模的市场腹地以及更为便捷的营销体系。④Da-hsuan Feng and Hai Ming Liang,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hinese Version of “Marshall Plan”?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Publishing, 2019, pp.2-9.

一方面，在拉丁美洲地区，西班牙与阿根廷、巴拉圭以及玻利维亚等拉美国家在政治、经济以及历史等领域具有深厚的传统联系，拉美地区是西班牙在制定对外政策时的重要战略节点区域，①José I. Galán and Javier González-Benito, “Distinctive Determinant Factors of Spanish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 Latin America,” Journal of World Business, Vol.41, Iss.2, 2006, pp.171-189.西班牙通过构建伊比利亚美洲共同体来不断强化欧盟与拉美国家之间的经贸合作。②Ibero-American General Secretariat, Report on South-South Cooperation in Ibero-America 2019,Madrid, 2020, pp.11-24.经过长期的市场开拓，拉美国家在西班牙进出口贸易中已经占有重要比重，并在关税协定和双边投资领域也已经达成多项合作协议，极大促进了西班牙企业在拉丁美洲的快速发展，比如西班牙电信、桑坦德银行等企业已经逐渐成为当地众多产业的重要投资者，③Ángeles Sánchez Díez, Pablo Galaso Reca and José Manuel García de la Cruz, “Mergers and Acquisitions Carried out by Spanish Firms in Latin America: A Network Analysis Study,” CEPAL Review,Vol.2016, Iss.120, 2017, pp.51-69.这在一定程度上进一步巩固了拉丁美洲作为西班牙在欧盟之外国际贸易和直接投资的重要市场地位。④United Nation CEPAL, Economic Survey of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 2018: Evolution of Investment in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 Stylized Facts, Determinants and Policy Challenges, New York: United Nations Publication, 2018, pp.50-55.在近十年间，西班牙对该地区的出口比例持续稳定在4%至5%之间，其中2019年西班牙对拉美地区的商品出口占其商品出口总额的4.3%左右，尤其是拉美一体化协会和南方共同市场已经成为西班牙对外出口的重要目标市场。⑤西班牙与拉美地区贸易数据来自于World Bank Open Data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country/spain。因此，西班牙在拉美地区成熟的市场基础，能够为中西两国企业在该地区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坚实的发展支撑，从而为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拓展更广阔的市场空间。

另一方面，在北非和中东地区，由于经贸合作、历史联系以及文化宗教等多种因素叠加影响，非洲的北非地区国家和中东的波斯湾地区国家是西班牙周边外交的重点区域，也是西班牙进行国际贸易和直接投资的重要目标市场。⑥Marquina Antonio, “Spanish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 in the Mediterranean,” Mediterranean Historical Review, Vol.13, Iss.1-2, 1998, pp.235-247.2012至2019年，西班牙对北非和中东地区的商品出口占其总出口的比例持续稳定在5%以上，其中2019年西班牙向北非和中东地区的发展中国家商品出口占其商品出口总额的5.12%，⑦西班牙与北非和中东地区贸易数据来自于World Bank Open Data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country/spai。高于西班牙对拉美地区的出口占比，表明北非和中东地区在西班牙的海外市场布局中具有重要地位。其中，北非地区的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是西班牙在非洲和地中海沿岸的重要目标市场，2019年西班牙作为摩洛哥的最大贸易伙伴，分别占摩洛哥进出口商品总额的15.5%和24%，①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综合司、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国别贸易报告：2019年摩洛哥货物贸易及中摩双边贸易概况》，2020年第1期。体现出西班牙在当地具有广阔的市场腹地和成熟的营销体系。因此，西班牙企业在北非和中东地区丰富的运营经验、完善的市场体系和良好的市场口碑，能够在结合中国企业比较优势的基础上，为中西两国在该地区展开第三方市场合作打下坚实基础。②Câmpeanu Virginia, “EU-China: A Strategic Outlook with Significant Changes,” Euroinfo, Vol.3,No.3, 2019, pp.3-17.

二、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机制与领域

依托于中西两国各自生产要素禀赋的比较优势，双方企业在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进程中展开了广泛合作，并在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协作机制以及合作领域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发展模式。

（一）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协作机制

在2018年，中西两国在第三方市场合作领域达成了合作协议，并依托这一合作平台积极构建了工作组，形成了官方与半官方的第三方市场合作机制，③“Consultas políticas bilaterales entre España y China，”（《西班牙和中国的双边政治会谈》），2019年4月2日，http://www.exteriores.gob.es/Portal/es/SalaDePrensa/NotasDePrensa/Paginas/2019_NOTAS_P/20190402_NOTA067.aspx.有力地推动了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快速发展。法国蒙田研究所亚洲项目主任马修·杜沙泰尔（Mathieu Duchâtel）指出，自2013年以来，中西两国围绕“一带一路”进行了广泛合作，其中第三方市场合作是中西两国进行政策与战略对接的具体体现。④Mathieu Duchâtel, “Triple Win? China and Third-Market Cooperation,” July 10, 2019, https://www.institutmontaigne.org/en/blog/triple-win-china-and-third-market-cooperation.西班牙埃尔卡诺皇家研究所（Real Instituto Elcano）在其报告中指出，中国是西班牙重要的经济合作伙伴，西班牙企业不仅要在中国内地市场开展业务，还需要进一步和中国企业在拉丁美洲、北非等第三方市场积极寻找合作机会。⑤Real Instituto Elcano, “Relaciones España-China,” Informe Elcano, Informe 24, 2018, pp.60-74. （埃尔卡诺皇家研究所：《西班牙—中国关系》，《埃尔卡诺报告》2018年第24期，第60—74页。）

从政府间合作来看，中西政府间的战略对接和政策合作为双方第三方市场合作搭建了宏观协作框架并确定了重点建设项目，使得中西两国企业间的微观项目合作具备坚实的发展支撑。其一，在合作共识方面，2015年5月，李克强总理指出，中国与西班牙在技术、产能、市场以及资本等领域中可以实现错位互补发展，从而为双方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拓展市场腹地。①《李克强会见西班牙副首相德圣玛丽亚》，新华网，2015年5月28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5/28/c_127851424.htm。基于此，中西两国政府可以凭借双方经贸混委会的合作机制来促进双方企业和投资机构加大在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研究和论证，从而为中西两国在第三方市场的基础设施、能源开发和网络电信等领域合作提供机制支撑和方向指导。其二，在合作重点方面，中西两国领导人通过“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这一重要合作平台，对两国政府间和企业间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重点领域、核心产业以及目标市场等诸多问题达成了重要合作共识，②《李克强会见西班牙首相拉霍伊》，新华网，2017年5月13日，http://www.xinhuanet.com/2017-05/13/c_1120967765.htm。其中将国际贸易、直接投资和基建设施作为双方第三方市场合作的重点开发领域。其三，在合作协议方面，习近平主席于2018年对西班牙进行了国事访问，有力地推动了中西两国在第三方市场合作、人口老龄化合作、先进材料科技合作以及青年文化交流等不同方面达成了一系列重要合作协议，其中在第三方市场合作领域，中西两国将共同推动双方企业进行比较优势互补，重点打造中西企业在拉美、北非和中东地区的第三方市场合作。③《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西班牙王国关于加强新时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全文）》，中国政府网，2018年11月29日，http://www.gov.cn/xinwen/2018-11/29/content_5344289.htm。

从“二轨外交”合作来看，双方智库、商业团体以及企业组织等半官方机构围绕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项目建设、融资机制、技术标准以及争端解决等微观具体问题展开了多次研讨会议，“二轨对话”以经促政的灵活性对双方企业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沟通渠道，拓展了广阔的合作空间。其一，从智库层面来看，在2017至2019年期间，“中国—欧盟工商领袖和前高官对话”作为中国与欧盟“二轨外交”的重要交流平台已经连续举行三轮会议，双方代表通过该平台对中欧之间的经贸合作、第三方市场合作以及全球气候合作等议题进行了深入而广泛的讨论，尤其为中国与法国、西班牙等欧洲国家的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了合作交流平台。④“中国—欧盟工商领袖和前高官对话”是中欧之间重要的“二轨对话”交流平台，对促进中国与法国、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等欧洲国家的第三方市场合作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参见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第三轮中国—欧盟工商领袖和前高官对话——联合声明》，2019年11月26日，http://www.cciee.org.cn/Detail.aspx?newsId=17399&TId=721。其二，从商业团体层面来看，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与西班牙外贸投资促进局在2018年9月共同举办的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①邹运、于新宇：《从西班牙对外贸易投资看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国际工程与劳务》2018年第11期，第58—60页。为中西企业共同开发拉美、北非和中东等地区的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了发展方向指引，并提出可以通过分包以及联合体等方式来拓展双方企业第三方市场的合作形式。②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中国和西班牙联合举办第三方市场合作研讨会》，2018年9月25日，https://www.chinca.org/CICA/info/18092508251711。其三，从企业组织来看，中西企业顾问委员会作为两国企业间的重要协作机制，有效串联起了中西两国各自重要的商业团体组织和企业联合体，并把双方重要的跨国企业纳入合作名单，从而为中国与西班牙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搭建了高效便捷的沟通渠道与合作平台。③中西企业顾问委员会由中西两国政府发起，其成员主要有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材集团和华为公司等15家中国企业以及阿尔萨集团、西班牙对外银行和西班牙电信等17家西班牙企业，其合作领域涉及能源、基建、金融以及电信等诸多领域，是中西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重要的企业间合作机制。参见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中西企业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暨第一次会议在西班牙成功举行》，2018年11月29日，https://www.chinca.org/CICA/info/18112907581511。

（二）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的领域

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依托于双方在全球价值链体系中的比较优势互补，两国企业在拉美、非洲以及中东等国家地区的电信、医疗、水利、石化和新能源等基础设施领域中建设了一系列重要合作项目。④Xu Shaoshi, ed., BRI and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in Industrial Capacity: Industrial Layout Study,New York: Routledge, 2020, pp.499-510.

第一，在电子通信领域，西班牙电信和中国华为公司在巴西、阿根廷和秘鲁等拉丁美洲11国建设了虚拟演进型分组核心网（vEPC），这是中西两国在拉美地区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的重点项目，对提升拉美地区电信网络的迭代更新具有重要推动作用。⑤华为技术有限公司：《西班牙电信携手华为在欧洲拉美13国规模部署vEPC网络》，2017年1月30日，https://www.huawei.com/cn/news/2017/1/TELEFONICA-LARGE-SCALE-VIRTUAL-EPC-NETWORK。在第三方市场合作模式下，西班牙电信能够利用其在拉美地区的网络宽带、电话通信和数据服务等电信产业的广阔市场腹地和良好市场口碑，为引进华为公司的网络信号和数据处理技术提供市场对接渠道，从而使得双方企业在拉美地区的第三方市场合作具备坚实的发展基础。

第二，在健康医疗领域，中国电建和西班牙桥梁集团（Grupo Puentes）以组成企业联合体的方式参与建设了拉美国家厄瓜多尔瓜亚基尔医院项目。中国电建在建设周期、资本实力以及成本控制等领域中的比较优势与西班牙桥梁集团在建设标准、产品渠道以及建设经验等领域的比较优势形成了错位互补发展，有效推动了该项目在仅14个月时间内就高质量和高效率地完成建设并投入使用。①中国电建：《厄瓜多尔总统出席集团承建的医院竣工仪式》，2017年4月1日，http://www.powerchina.cn/art/2017/4/1/art_7440_371675.html。瓜亚基尔医院作为厄瓜多尔规模最大的医疗场所，拥有完善的专科门诊体系和科研教学场所，对缓解当地医疗资源供需不平衡状况具有重要意义。

第三，在水利工程领域，刚果（金）英加水电站第三期工程由中国长江三峡集团和西班牙ACS集团共同参与建设，该项目是刚果河流域的重要水利设施，也是中西两国企业在非洲地区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示范工程。②《140亿美元！刚果（金）政府与三峡集团签署〈建设开发英加水电站第三期合同〉》，北极星电力新闻网，2018年10月22日，https://news.bjx.com.cn/html/20181022/935822.shtml。在该项目建设过程中，中国三峡集团在水利设施领域的建设经验与西班牙ACS集团在国际工程承包领域的运营经验得到了有效对接，能够为该项目的顺利进行提供重要的发展支撑。该项目作为英加水电站系列工程的重要一环，一旦建成投入使用将极大满足刚果河沿岸地区的用电需求，能够进一步提升当地居民的社会福利和产业部门的生产效率。

第四，在石油化工领域，科威特阿祖尔炼油厂项目由中石化炼化工程集团和西班牙联合技术公司进行共同建设，该项目是中西两国在中东石油产业领域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旗舰工程。③中石化炼化工程（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公司与西班牙TR公司在中西两国领导人见证下签署联合投标协议》，2018年12月3日，http://www.segroup.cn/segroup/news/com_news/20181204/news_20181204_566555587825.shtml。中国企业在石油工程产业链和炼化设备供应链的比较优势，能够与西班牙企业在国际石油工程设计、承包和运营等环节的比较优势进行有效对接，从而有助于将该项目打造为中东地区规模最大的石油炼化工程，不仅可以为当地社会提供大量就业机会，还能够加速推进科威特从出口原油向出口成品油的高附加值模式转变。

第五，在新能源领域，中西两国企业主要聚焦太阳能光热和光伏产业的第三方市场合作，并在中东和北非地区打造了一系列重点工程。在中东地区，中国上海电气集团与西班牙阿本戈公司（Abengoa）通过组成联合体共同参与建设的阿联酋迪拜太阳能光热光伏混合发电项目，是中西两国在中东地区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示范工程。中国上海电气以工程总承包方式负责该项目的统筹建设，西班牙阿本戈公司作为全球光热发电产业的引领者，主要负责该项目的技术支持和光场建设，①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第三方市场合作指南和案例》， https://www.ndrc.gov.cn/xxgk/zcfb/tz/201909/W020190905514523737249.pdf。该项目建成运营后能够有效改善当地以石油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有助于推动当地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在北非地区，中国电建和西班牙赛能公司（SENER）以企业联合体总承包方式参与建设了摩洛哥努奥太阳能光热发电站项目，中国企业依托产能优势参与该项目的土建工程、产品供应和设备安装，西班牙企业凭借技术专利优势参与该项目的设计和管理，该工程是中西两国企业在北非地区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示范项目，标志着中国企业在北非地区的工程建筑和新能源市场中实现了重大突破。②中国电建：《集团签订摩洛哥努奥太阳能聚热电站EPC项目》，2015年5月11日，http://www.powerchina.cn/art/2015/5/11/art_7440_368476.html。

审视中国与西班牙第三方市场合作案例，其主要呈现这样一些特点：其一，从合作方式来看，中西两国企业在第三方市场合作中通过产品服务、工程合作以及投资合作等方式进行互相协作，③第三方市场合作方式根据《第三方市场合作指南和案例》一共分为五种，分别是产品服务、工程合作、投资合作、产融结合和战略合作，每一种合作方式对应不同的技术标准和运作模式，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第三方市场合作指南和案例》，https://www.ndrc.gov.cn/xxgk/zcfb/tz/201909/W020190905514523737249.pdf。主要分为技术提供方与市场开拓方、施工建设方与工程监理方以及工程总包方与工程分包方等多种形式。其二，从合作领域来看，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主要集中于国民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产业，比如电信、能源、基建工程以及健康医疗等重点产业，有效满足了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需求。其三，从合作新特点来看，绿色低碳产业成为中西两国展开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新领域，其中水力发电、太阳能光热发电等绿色能源产业开拓了双方在低碳经济中的国际市场合作空间。

（续表）

三、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的阻力与挑战

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虽然在广大发展中国家取得了诸多重要合作成果，但是在第三方市场合作过程中仍然面临复杂的风险与挑战。全球新冠疫情的负面冲击、中西两国贸易的结构性分歧以及第三方市场国家营商环境的复杂性等因素都对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可持续发展带来了诸多阻力。

（一）新冠疫情扰乱全球价值链，阻断第三方市场合作环节

新冠疫情所衍生的卫生安全、运输安全以及金融安全等一系列问题严重影响了世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①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World Economic Outlook Update, Washington, D.C: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January 2021, pp.3-5.依托于全球化网络，新冠疫情沿着全球价值链的主要分支体系迅速跨越国界，给全球市场的供应链和产业链带来沉重打击。②OECD, Strengthening the Recovery: The Need for Speed, Paris: OECD Publishing, 2021, pp.3-19.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围的快速蔓延和多次反复所衍生的经济衰退、贸易停滞以及运输受阻等一系列摩擦成本，③UNCTAD, COVID-19 Implications for Commercial Contracts: Carriage of Goods by Sea and Related Cargo Claims, Geneva: UNCTAD, March 2021, pp.7-24.可能会严重阻碍中国、西班牙以及第三方市场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相互合作，从而导致中西两国在拉美、非洲以及中东地区的第三方市场合作面临诸多阻力。

新冠疫情对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冲击通过供应链和产业链的全球传导，将会波及中国、西班牙与目标市场之间的跨国贸易、直接投资和工程建设。据联合国贸发会议报告显示，中国在全球制造业中间产品的价值链条中占有重要地位，然而新冠疫情暴发初期，中国制造业生产停滞、运输停摆，其所衍生的一系列负外部性将导致以精密仪器、机械设备、汽车零配件以及通信设备等为代表的制造业产业整体出口减少约500亿美元。①UNCTAD, “Coronavirus Outbreak Has Cost Global Value Chains $50 Billion in Exports,” March 4,2020, https://unctad.org/news/coronavirus-outbreak-has-cost-global-value-chains-50-billion-exports.从表2可知，从供应链影响传导的细分领域来看，在欧盟地区，法国、德国以及西班牙等欧盟国家的汽车产业、机械设备、化学制品、精密仪器、电力机械以及金属制品等领域的零配件供应会受到严重影响；在拉丁美洲，墨西哥、巴西以及哥斯达黎加等拉美国家的汽车产业、电力机械以及机械零件等产业中的中间产品供应以及零配件生产会受到冲击；在非洲两端，南非以及北非地区的摩洛哥、突尼斯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其电力机械、汽车以及化学制品的零配件和原材料运输面临更多阻力；在中东地区，沙特阿拉伯、阿联酋以及以色列等国家的化学制品、机械零件、精密仪器等领域的零配件供应和产品国际输运也会遭遇多重影响。②UNCTAD, “Global Trade Impact of the Coronavirus (COVID-19) Epidemic,” Trade and Development Report Update, March 4, 2020, pp.2-7.

表2 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代表工程项目

基于此，新冠疫情对中国制造业供应链和产业链的冲击逐步传递至欧盟地区的西班牙，并进一步延伸至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拉丁美洲、非洲以及中东等重要目标市场，从而严重冲击了中国与西班牙在第三方市场合作模式下的发展基础，致使双方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比较优势互补的合作空间被压缩以及在第三方市场国家的市场腹地被挤压。

表3 新冠疫情下中国供应链中断对部分国家和地区的潜在影响（单位：百万美元）

（续表）

（二）中西两国贸易结构不平衡，影响第三方市场合作基础

自15世纪地理大发现以来，以西班牙、葡萄牙为代表的欧洲国家在商品经济和自由贸易主义的推动下，①Álvarez‐Nogal, Carlos and Leandro Prados de la Escosura, “The Rise and Fall of Spain (1270–1850),” 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 Vol.66, Iss.1, 2013, pp.1-37.开始寻求新的国际贸易航线和贸易合作伙伴，贸易立国成为西班牙等欧洲国家的发展根基。②Richard T. Rapp, “The Unmaking of the Mediterranean Trade Hegemony: International Trade Rivalry and the Commercial Revolution,”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 Vol.35, No.3, 1975, pp.499-525.时至今日，国际贸易依旧在西班牙经济发展结构中占据重要地位，其中欧盟、美国和中国是其主要国际贸易合作伙伴，对带动西班牙国内相关生产要素的充分流动起到了重要作用。③Jean-Jacques Nowak, Mondher Sahli and Isabel Cortés-Jiménez, “Tourism, Capital Good Imports and Economic Growth: Theory and Evidence for Spain,” Tourism Economics, Vol.13, Iss.4, 2007, pp.515-536.然而，中西两国在国际贸易收支结构中的不平衡发展限制了双方在经贸领域的合作空间，尤其是西班牙对技术要素密集度较高的产业合作设置了各种市场准入门槛，进而对双方企业在第三方市场的合作项目造成了诸多阻力。

近年来，中国成为西班牙主要贸易逆差来源国之一，如何平衡和调节两国之间的国际贸易收支结构，是中西两国推动双方经济合作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议题。从图1中可以看出，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西班牙在与中国的国际贸易中一直处于贸易逆差状态，2013至2020年西班牙对中国的每年贸易逆差均超过该年西班牙对中国的商品出口额，其中2020年西班牙对中国的贸易逆差为171.9亿美元，在2013年129.46亿美元的基础上提升32.8%，这表明贸易逆差已经成为影响中西两国之间经济合作可持续发展的潜在问题。但值得注意的是，中西两国之间的国际贸易结构也呈现出不断优化的趋势，比如2014至2016年以及2019至2020年西班牙对华贸易逆差就出现明显的下降趋势，但2016至2019年西班牙对华贸易逆差的再次反弹又表明两国间贸易收支结构仍然处在不断调整和优化过程中。

由此可以看出，近年来西班牙对中国的贸易赤字仍处在较大的波动区间，国际贸易收支的不平衡问题将会阻碍双方的贸易规模、商品进出口结构以及关税和非关税政策。其中长期贸易赤字所衍生的社会不稳定情绪、关税政策导向、科技产品限制以及海关检查频率等都将影响双方在国际贸易、直接投资以及项目建设等领域中的可持续发展，尤其会对依托于西班牙跨国企业科技和技术比较优势的第三方市场合作进程造成冲击。

（三）营商环境存在复杂性因素，干扰第三方市场合作进展

营商环境的不确定与不稳定因素是影响第三方市场合作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原因。拉美、非洲和中东地区以发展中经济体为主，这些国家在政策可持续、社会治理能力以及社会矛盾等方面存在较多结构性问题，政治、经济和安全等多重风险交织导致的不稳定营商环境对中西两国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带来了诸多阻力。

从政治环境来看，拉美、非洲和中东地区的政治环境较为复杂且各具特点，是阻碍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顺利开展的关键因素。其一，拉美地区由于经济长期低迷所导致的政局动荡、权力寻租以及社会动乱等因素增加了营商环境的不确定性，①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研究所课题组、曹廷：《中拉“一带一路”合作：挑战与深化路径》，《国际问题研究》2020年第2期，第79—92页。尤其是政权更迭后对原有政策的大幅度调整致使中国企业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来适应。据世界银行《2020年营商环境报告》可知，巴西、阿根廷、巴拉圭等拉美重要经济体的营商环境排名已经跌出前100名，②World Bank, Doing Business 2020: Comparing Business Regulation in 190 Economies, Washington,D.C.: World Bank, 2020, p.4.可见拉美地区部分国家的营商环境增大了项目建设的摩擦成本。其二，非洲地区大多数国家仍处在社会转型时期，不同政治团体和利益集团之间的共识难以弥合，其所导致的政治体系碎片化致使部分非洲国家的社会治理、政府职能以及行政效率等很难有效对接长周期的大型基建工程，③黄玉沛：《中非共建“数字丝绸之路”：机遇、挑战与路径选择》，《国际问题研究》2019年第4期，第50—63页。以致于中国与欧洲国家在非洲的多个合作项目在达成合作协议后仍然迟迟没有动工。④Jean-Pierre Cabestan, “China-Cameroon Relations: Fortunes and Limits of an Old Political Complicity,” South Africa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22, Iss.1, 2015, pp.67-91.其三，中东作为全球最为动荡的地区之一，政治转型过程中的政策不可持续性、不同政治团体之间的利益纷争以及美国、欧盟等域外大国的介入干涉等诸多复杂矛盾，导致该地区极易产生政局变动，从而可能对中西两国企业在该地区的项目投资和运营带来严重冲击。①田文林：《“一带一路”与中国的中东战略》，《西亚非洲》2016年第2期，第127—145页。

从经济环境来看，拉美、非洲和中东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参差不齐，国际大宗商品出口是其主要经济发展模式，经济结构单一导致其抵抗风险能力较弱，尤其是在建设投资周期长和回报周期慢的大型基建工程中可能会存在停滞或搁浅的风险。值得注意的是，在2020年新冠疫情的冲击下，拉美重要经济体巴西和墨西哥国内经济分别下滑4.5%和7.5%，非洲重要经济体南非经济下滑7.5%，中东地区重要经济体沙特阿拉伯经济下滑3.9%，②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World Economic Outlook Update, January 2021, pp.3-5.可见脆弱的风险承受能力是这些国家地区共同的发展短板。其一，拉美地区大部分国家的经济发展长期处于下滑区间，单一经济结构导致内生动力不足，部分拉美国家难以通过政府财政长期稳定地支持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大型基础设施项目，一旦后续资金短缺引发资金链断裂，将有可能衍生出一系列的债务风险和运营风险。③贺双荣：《新时代中国对拉美的战略及其影响因素》，《拉丁美洲研究》2019年第6期，第1—21页。其二，非洲地区的大多数国家仍处在工业化发展初期，较低的经济发展水平导致其产业结构、工业基础以及融资渠道等缺乏有力的发展支撑，不完善的经济发展基础导致非洲部分国家在建设和运营大型基建工程时缺乏有效的配套设施、熟练工人以及资金支撑，从而可能导致项目建设不可持续。其三，中东地区国家主要通过出口原油来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然而原油产业以外其他基础设施配套产业发展较为薄弱，加之国际油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产生周期性大幅度波动，原油价格的不稳定会对中东国家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造成冲击，同时还会影响中西两国企业在该地区石油炼化工程的建设进展，进而冲击第三方市场合作在该地区的发展基础。

四、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可持续发展的前景展望

当前，中西两国第三方市场合作正处在快速推进过程中，如何更好地发挥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经济效应，需要结合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的宏观发展趋势以及中西企业合作项目的微观情况，探索出新的发展路径与合作思路。

（一）构建区域间价值链，应对新冠疫情冲击

新冠疫情深刻改变了世界各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国际分工位置，不同经济体之间高度依赖的产业分工体系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下凸显其遭遇风险的脆弱性，其中产生的不确定与不稳定因素开始从某一个生产环节的停滞扩散为全球产业链的停摆，由此产生的负外部性将对中国与西班牙等其他国家的第三方市场合作形成直接冲击。基于此，依托中国与西班牙现有的产业链和供应链来构建双方企业在第三方市场的区域价值链，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新冠疫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方面，从双边合作角度来看，中西两国可以依托“义新欧”中欧班列来进一步拓展和延伸产业链和供应链的深度合作，从而为双方企业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稳定的物资供应。在新冠疫情期间，中欧班列凭借自身特殊的运输优势，在中欧之间开辟了医疗产品、生活用品、工业零部件以及生产原料等重要商品物资的运输通道，为维持中欧企业之间的产业链和供应链平稳运行起到了重要作用。另一方面，从多边合作角度来看，中国与西班牙需要在拉美、非洲以及中东等重要目标市场建立区域或次区域的供应链和产业链网络体系，依托西班牙企业在当地的发展基础进一步细化中西两国企业与第三方市场国家在产业链与供应链环节上的衔接，并通过向第三方市场国家输入资本、技术和管理等生产要素来构建中国、西班牙与当地产业部门之间的良性合作体系。

（二）理性看待贸易逆差，促进经贸良性发展

正确认识中西两国之间的贸易逆差，是促进双方贸易结构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路径。审视中西两国在国际贸易中的不平衡发展，其根源在于中国和西班牙处于全球价值链中的不同位置，各自生产要素禀赋差异所形成的国际分工模式直接导致了中西两国在国际贸易中的结构性矛盾。细化到西班牙与中国贸易逆差的具体构成中，这些逆差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其一，从中西两国跨国公司的内部贸易来看，由于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内在要求和美国对华贸易制裁的外部冲击，近年来中国企业收购和并购了数量众多的西班牙企业，这在客观上推动了中西两国间企业内部贸易迅速增加，这是导致西班牙对华逆差增大的主要原因之一；其二，从中西两国的进出口商品结构来看，西班牙自中国进口的商品主要集中在机械零部件、生产原料以及半制品等项目，这些进口商品作为西班牙企业进行深加工的中间产品，是西班牙产业结构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西班牙企业产品增值的良性进口商品资源。因此，优化和调整中西两国之间的贸易收支结构需要从贸易逆差的具体构成中入手，从而能够有针对性地推动双方企业的良好合作。调节中西两国的贸易逆差，可以通过在西班牙设立中国海外工业园以及加工贸易区等途径来推动中国企业直接参与西班牙以及欧盟内部市场的经济活动，同时也可以吸引更多的西班牙高科技企业在中国进行投资建厂，以此来优化中西两国之间的国际贸易收支结构，为中西两国的经贸合作创造更多的灵活调整空间。

（三）建立风险防范机制，应对复杂营商环境

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目标市场集中在拉美、非洲和中东等地区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由于这些国家在政治、经济以及社会等诸多领域存在不确定和不稳定因素，导致中西两国企业在当地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时面临复杂多样的营商环境。为了推动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可持续发展，可以根据第三方市场国家的具体情况制定相应的风险预警机制，以此来提升中西两国企业适应第三方市场营商环境的能力。首先，在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之前，应加强对第三方市场国家的了解和研究。中西两国企业在拉美、非洲以及中东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过程中应充分研究和熟悉当地的技术标准、法律法规以及市场规则等不同领域的市场准入门槛，结合当地的建设标准对第三方市场合作项目进行综合评估，提前研判合作项目的内部风险、外部冲击和潜在问题。其次，在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建设过程中，中西两国政府和企业需要建立第三方市场合作项目的风险预警机制以应对复杂营商环境的负面冲击，充分发挥西班牙政府和企业熟悉当地市场环境、法律条文以及社会风俗的比较优势，为中西企业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信息支持、政策咨询并进行正面宣传，从而搭建起中西企业与当地企业和社会之间的沟通桥梁，为第三方市场合作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环境。最后，在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结束后，中西两国企业需要为合作项目的正常运营、技术服务、设备检修以及人员培训等诸多环节提供持续帮助和支持，通过构建稳定的区域价值链网络体系来巩固和加强中国、西班牙与第三方市场国家在产业链与供应链环节上的相互衔接，以此实现第三方市场合作项目的可持续运转。

（四）完善协商沟通平台，推动合作有序发展

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立足于双方政府和企业在多个领域的紧密合作，为了进一步开拓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广度和深度，需要在发挥和巩固现有合作机制的基础上完善和构建第三方市场合作框架下的双边和多边协调机制，从而为中西企业第三方市场合作搭建稳定的合作渠道。一方面，从中西两国间的合作机制来看，中西两国政府可以借助经济工业合作混委会这一重要合作平台，为双方政府间的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更多的政策支持和对话空间，同时也能够为两国企业的国际经济合作创造更多的便利条件；与此同时，中西两国企业、商业组织以及研究智库等非官方团体可以凭借中西企业顾问委员会这一“二轨外交”平台，来进一步商讨和明确双方在第三方市场合作中的具体细节，尤其可以为项目建设中的矛盾分歧、标准对接以及信息分享等领域提供重要交流平台。另一方面，从中国与欧盟的多方合作来看，西班牙倡导欧洲主义，是欧盟区域一体化建设的积极推动者，因此借助欧盟这一区域多边合作体系能够为中国与西班牙等欧盟国家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提供区域性合作平台，比如通过中欧高级别战略对话来加强中国与西班牙的战略对接以及中欧经贸高层对话来巩固中国与西班牙在经贸领域的合作基础，同时还可以依托《中欧全面投资协议》等多边合作框架来为中国与西班牙等欧盟国家创造更多的合作机遇。

第三方市场合作作为一种新的国际经济合作模式，能够精准对接第三方市场国家的产业发展、基建工程以及社会福利等多个领域的发展需求，从而实现多方合作共赢。在第三方市场合作模式下，中西两国企业依托于各自的比较优势，在拉美、非洲以及中东等地区建设了一系列重要合作项目，为广大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经济起飞创造了发展条件，是南北合作与南南合作在“一带一路”倡议互联互通建设过程中的具体体现。然而，全球化发展的内在联系和脆弱性不仅加速了新冠疫情负外部性在全球范围的快速蔓延，使全球卫生危机加速转变为全球经济危机，还进一步加剧了中西两国之间国际贸易收支结构的不平衡发展，加之拉美、非洲以及中东等目标市场复杂多元的营商环境，使得中西第三方市场合作进程中面临诸多不稳定因素。

尽管全球新冠疫情对国际关系和世界经济造成了严重冲击，但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全球重要经济体通过创造发展机遇、提供公共产品和推动国际合作等行动为全球经济的稳定发展提供了重要动力。其中，中国与西班牙等发达经济体共同参与的第三方市场合作是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重要实践，也是中国在全球变局环境下为国际关系和世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贡献的中国路径。依托于第三方市场合作，中国可以充分发挥在全球价值链中的桥梁作用，整合西班牙等发达国家的技术和资本比较优势以及发展中国家的市场需求，不仅为全球经济整体复苏、全球生产网络重塑以及生产要素的全球流动创造更多的合作空间，还可以为中国经济的提质升级、发达国家的经济复兴以及发展中国家的经济起飞注入更多的积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