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罕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至圣先贤、万世师表,你顶着诸多的头衔,佝偻着背,步履蹒跚,走过历史的暗涌,渡过岁月的长河。李斯把你扯入深渊,董仲舒又将你拉上神坛;黄宗羲把你狠狠丢下,顾炎武、王夫之又在后面推你一把……“打倒孔家店”的旗帜在半空飘舞,中华大地上血雨腥风,满目疮痍。
而今,你又站在我面前,还是那个高高瘦瘦、和和气气的老头儿。但我知道,你瘦削的身体里,是三百多卷的诗书礼易,是两千多年的中华传承;是文化的至高,是历史的至厚。你背负着的,是千年底蕴的重量,是万载中华儿女不变的信仰,是最纯粹的中华气场。邹鲁遗风始终在神州大地上往复飘荡,孔丘之名始终在历史的空谷中激荡回响,抒写着新一代的史册篇章,创造着更宏伟的荣誉辉煌。
孔夫子,乃民族之脊梁。
脊梁之所以为脊梁,正因为其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骨气,有“知否兴风狂啸者”的底气,有“心事浩茫连广宇”的志气,最终实现“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宏大追求与目标。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骨气,绝不是单一的“硬气”。不卑不亢,才是有骨气的真君子。不论是对“丧家之犬”的释然,还是对“楚狂接舆”的赞叹,无一不昭示夫子博大的胸怀;“小子鼓而攻之可也”的怒斥,抑或是“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的愤慨,无一不显现着夫子的处世态度。长路漫漫,他从未放弃;危机重重,他未尝屈服。不惧风言风语,冷嘲热讽;不怕风吹日晒,夏热冬寒。“孔席不暇暖”,千里奔波,尽显君子正气,圣人风骨。
“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孔子从未只希冀为一吏官,保自身安乐。“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他立下的志向,不仅仅是奋发苦学,博取功名,而是“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成为担当天下、担当道义的君子儒。“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在这无道的乱世,他更担负了一方时代责任,志于匡复周礼,万邦太平。
他也绝非生来就是一个担远大抱负、望救万民于水火的圣人,从生命的底色看,他也只是一个多些才识的普通人:他会为了颜面而执拗地不卖掉自己的车;他也能为了太阳的高低与小儿争得面红耳赤;他有七情六欲,他也希望受人景仰。但是,兜兜转转,再回首,心之所向,志之所趋,仍是礼乐复兴。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正因于此。尘埃散尽,仍记本心,这亦为夫子伟岸之处。他那“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志气,是一种古典的、悲剧式的崇高,显示出一种伟大的、绝不平庸的、孤绝的人格与精神。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正是因为这种高远的精神。夫子之德,无远弗届;夫子之志,无远弗届。
从未放弃鸿鹄之志,始终心存乾坤志气,缘因前行路上骨气相持,更汇成了心中一腔适意。这志气、骨气凝成了他心中“气贯长虹”的底气,这底气更让夫子行千里仍本心悠然。不论是十五志于学成士,三十而与齐王侃侃而谈,四十成天下先师,他每一步都踏得谨慎,走得铿锵。
夫子确是上天送来的木铎,在人们绝望之时送去一声清音。那个时代苦难太多,他却是从容的;那个时代一片混乱,他却是淡定的;那个时代处处都是黑暗,他却是光明的;那个世界一片阴冷,他却是阳光的。
孔子是救世的,但他不是狂者,狂者太急切,峣峣易折;孔子是出世的,但他不是狷者,狷者太纯洁,皎皎易污。孔子更应该是中庸者,执着而又洒脱,豁达而快乐。他以志气、骨气、底气,向那个残酷的世道送去轻蔑的眼神。
孔子用个性的光与热,用独有的志气、骨气、底气,照亮了一个黑暗的时代,也让这个上下几千年的华夏有了永遠的温度。
评点
“这志气、骨气凝成了他心中的气贯长虹的底气……夫子确是上天送来的木铎,在人们绝望之时送去一声清音……”透过文字,可以感受到作者对孔子的赞美和崇敬。作者驾驭语言的功底深厚,一气呵成,文采斐然。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看到了孔子作为“圣人”“悲剧式的崇高”“孤绝的人格与精神”,更读出来孔子作为“多些才识的普通人”的可爱。文章围绕志气、骨气、底气以及三者关系来谈,层次清晰,阐释明白。ADE1999D-A02B-4777-9616-E68D6975D1C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