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贺, 李雪铭,2, 田深圳, 李松波
(1.辽宁师范大学 地理科学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2.辽宁师范大学 海洋经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9;3.沈阳大学 师范学院,辽宁 沈阳 110044)
中国拥有全球规模最大、最具成长性的中等收入群体,其作为城镇化发展阶段中逐渐演化的属性群体,逐渐成为核心群体,中等收入群体对于助推经济发展、稳定社会、拉动内需具有重要意义[1].党和国家高度重视中等收入群体的培育,“十四五”规划中提出要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中等收入群体的发展诉求应该受到重视.随着经济社会、生活品质的逐渐提升,中等收入群体对于自身的居住环境产生了更高层次的需求[2],不再局限于“安居”“宜居”的物理环境,更加关注公共安全、公平公正等社会人文环境,对此,在城市规划建设的过程中应该重视中等收入群体日益增长的高质量生活的需要[3].人居环境作为居民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场所,能够有效表征区域内经济发展水平及居民生活质量[4].如何客观认知中等收入群体视角下城市人居环境的发展现状,有效推动城市人居环境更新,营造优质的生活环境,满足中等收入群体多层次的发展诉求,对于提升中等收入群体生活品质具有重要意义.
人居环境相关研究始于“人类聚居学”理论[5],而后集中于生物学[6]、地球物理学[7]、地理学[8]、社会学[9]等领域;国内吴良镛院士于90年代创立人居环境科学,对人居环境展开系统性研究,自此我国人居环境研究进入新时代[10].学者们基于不同地理尺度(国家[11]、城市群[12]、省域[13]、市域[14]、乡村[15])、不同地域类型(流域[16]、半干旱区[17]、生态脆弱区[18]),通过构建指标体系[19],并结合多种分析方法[20]对人居环境进行研究与探讨.
城市作为人类主要的聚居地,逐渐成为研究的热点.现阶段,关于城市人居环境的研究多是从不同视角出发构建指标体系对其测度分析[21-23],但从居民需求这一主体视角出发对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进行系统性分析的研究相对较少.一般来说,城市人居环境质量与居民的主观感知密切相关,生命历程理论指出,处于不同生命历程阶段的居民呈现出不同的生活需求[24],比如老年人更加注重医养结合的生活需求[25],因此有理由推测不同社会群体在不同阶段对城市人居环境的主观感知存在差别,进而不同社会群体视角下的城市人居环境质量也存在一定差异[26].现有基于需求层次理论对城市人居环境进行评价的研究,多是从整体视角出发对其进行分析,缺少基于特定群体视角进行的系统性分析,也缺乏与居民对人居环境的主观感知相结合进行研究[27],不同社会群体的人居环境需求存在明显的差异化特征[28].
在社会资源分配不均的现实情况下,迫切需要构建一套与特定群体需求相匹配的城市人居环境评价指标体系,以此衡量当前人居环境建设现状,为推动人居环境良性发展提供理论指导.因此,研究以此作为切入点,基于需求层次理论,构建中等收入群体视角下城市人居环境评价指标,采用熵值法、空间自相关等方法,重点探讨中等收入群体视角下城市人居环境建设现状,以期回答城市建设规划应当给予中等收入群体什么样的人居环境支撑,以及如何满足中等收入群体人居环境发展诉求.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的需求包括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情感和归属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5种类型,呈金字塔状,并认为人的需求是由低级需求向高级需求逐级递进的过程,只有当满足低一级的需求之后才能转向更高一级的需求[29].本文基于需求层次理论对其进行重新划分,共包括基本生活需求、公共安全需求、社会交往与归属感以及自我实现需求共4个维度.
(1)基本生活需求.即需求层次中的生理需求,是维持居民日常生活、满足居民健康生存的基本条件,包括生活保障、居住条件、基础医疗条件3个层面[30].生活保障层面,即能够保障居民正常的生活需求;居住条件层面,即满足“衣、食、住、行”中的“住”;基础医疗条件,即为居民提供各种医疗服务,保障居民身心健康.
(2)公共安全需求.即需求层次中的安全需求,相对于基本生活需求而言,公共安全需求的层次更高,囊括公共安全、交通安全、生态安全以及防灾及应急能力4个层面[31],公共安全方面,主要是指政府为了维护社会环境的公共安全,对其进行管理,保障公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交通安全方面,是指居民在道路上进行活动时能够避免交通伤亡情况;生态安全方面,主要指生态系统的健康以及完整情况,包括空气质量状况等;防灾及应急能力方面,即面临灾害时城市能够抵御并恢复的能力.
(3)社会交往与归属感.与需求层次中的情感和归属需求以及尊重需求相对应,是居民作为具有社会属性的人与他人进行交往的需求[32],包含市民文化素质、城市归属感与包容度、城市社会交往便利度3个层面.
(4)自我实现需求.属于最高一级的需求,是为居民提供发展机会和平台,使得居民能够得到自由发展的能力[33],囊括城市发展与创新条件、工作与就业机会2个层面.
中等收入群体拥有较为丰富的社会物质条件,其需求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的体现也有所不同[34].因此,结合中等收入群体实际情况,参考现有研究[26-27],从基本生活需求、公共安全需求、社会交往与归属感以及自我实现需求4个维度出发,构建基于中等收入群体需求的城市人居环境测度指标体系,其中既包含一些共性指标,又包含中等收入群体对人居环境的主观感知(表1).
表1 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质量测度指标体系
研究使用数据主要包括两大类数据:第一,2016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FPS),具有全国性、综合性等特征,能够反映中国人口、社会经济发展等的变迁[35].在此基础上,选取个人问卷进行分析,参考前人研究[36],基于居民个人收入情况对中等收入群体进行划分.通过对数据进行整理、筛选,最后确定本文研究区为除海南、青海、香港、澳门、台湾之外的共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第二,国家社会统计资料,包括2016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火炬统计年鉴》《中国社会统计年鉴》以及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统计年鉴和统计公报.
2.2.1 城市人居环境测度方法
熵值法作为一种客观赋权方法,能够避免主观赋权的随意性,在一定程度上真实、客观地反映各项指标的权重[13].基于计算结果,采用自然断点法对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质量综合得分进行等级划分,依次为高水平(0.367 0~0.532 9)、较高水平(0.314 3~0.366 9)、中等水平(0.275 8~0.314 2)、较低水平(0.247 2~0.275 7)以及低水平(0.222 7~0.247 1)5类.
2.2.2 锡尔指数
锡尔指数能够有效分析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的区域差异,通过对不同尺度进行分析,反映区域间的差异性特征,通过锡尔指数衡量东、中、西以及东北4个地区内以及4个地区间的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差异对总体差异的贡献程度[37].计算公式如下:
(1)
其中,T为锡尔指数,xi为第i个区域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得分,m为区域数量.在此基础上,对锡尔指数进行分解:
(2)
其中,Tb为地区间差异,Tw为地区内差异,k为地区数量(本研究中z=4),gi为其地区内城市数量,mk为地区内城市总数,xk为地区内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得分之和,yk为所有区域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得分之和.
2.2.3 空间自相关分析
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较差,仍存在较大的建设空间.2016年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得分在0.222 7~0.532 9之间,平均得分为0.312 4,10个省份的人居环境综合得分高于平均得分,其余19个省份人居环境综合得分低于平均得分,城市人居环境整体水平不高;北京的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得分最高,为0.532 9,黑龙江的综合得分最低,为0.222 7,二者相差2.39倍,省际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存在明显的不均衡性特征;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得分处于较低水平的区域占主导,占总数的31.03%,低水平和高水平省份数量次之,分别占比27.59%、17.25%,较高水平及中等水平省份数量最少,分别占比13.79%、10.34%,基本呈现“N”字形分布趋势.
3.2.1 区域差异分析
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的非均衡性特征明显,区域内部差异比区域间差异更为显著.通过计算得知区域整体锡尔指数为0.840 4,说明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区域差异明显,区域内和区域间的锡尔指数分别为0.814 1和0.026 3,区域内差异贡献率高达96.87%,说明区域内部城市人居环境发展不均衡是造成中国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区域差异的首要因素.分区而言,东部地区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的Theil指数最大(0.227 9),西部地区(0.095 7)和中部地区(0.036 0)次之,其中,中部地区与区域间的锡尔指数最为接近,东北地区最低(0.006 0).表明东部地区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空间差异最大,非均衡性特征明显,西部、中部地区次之,其中,中部地区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与中国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的空间差异相近,东北地区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空间差异最小,相对均衡.
3.2.2 区域分布特征
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整体上呈现出“东南部凸起,东北-中部凹陷”的分布格局(表2).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高水平区主要集中在北京、浙江、广东、江苏、上海、山东等东部沿海地区,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低水平区则位于甘肃、贵州、黑龙江、云南等中西部地区,整体而言,社会经济发展发达区域的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优于社会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区域,表明中等收入群体视角下城市人居环境质量与区域内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之间存在一定联系.
表2 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质量区域分异
利用趋势面分析进一步探究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的空间分异特征(图1),图中X轴、Y轴箭头分别指向正东、正北方向,Z轴为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得分,绿色曲线和蓝色曲线分别表示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得分在经度及纬度上的拟合曲线.由图1可以得知,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在东西方向上呈现出自西向东递增的“L”型趋势,在南北方向上呈现出中间高、两侧低的倒“U”型趋势.总体而言,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的空间差异主要以南北差异为主,东西差异次之.
图1 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趋势面分析
3.2.3 空间集聚特征
表3 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冷热点
基本生活需求的空间离散程度较小,整体发展水平较高(变异系数为0.284 0,平均值为0.364 2),呈“中部低、四周高”的空间分布格局(表4).北京、上海、浙江、新疆、内蒙古等地区基本生活需求水平较高,甘肃地区水平最低.其中,北京、浙江、上海等地依托优越的区位条件,以及完善的基础公共服务设施,社会经济发展现状良好,区域内人均生活水平较高.与此同时,新疆、内蒙古拥有独特的发展优势和政策扶持,且生活压力较小,能够满足区域内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甘肃地区客观存在的自然条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该区域的社会经济发展及交通设施建设,使得城建水平相对落后,难以满足区域内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
公共安全需求的空间差异最小,整体发展状况最佳(变异系数为0.215 1,平均值为0.437 5),空间上呈现出“南高北低”“中间高,南北低”的结构(表4).湖南、四川、陕西处于高水平,该类地区建成区绿化率等水平较高,对自然生态环境的干扰程度较小,生态安全水平高于其他地区,除此之外,区域内小区周边的治安情况较好,防灾及应急能力也较为突出.宁夏、内蒙古、江西处于低水平,该类地区建成区绿化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水平、固体废弃物综合利用率较低,人均二氧化硫排放量较高,自然生态环境较差,生态安全水平较低.此外区域内中等收入群体对小区周边治安状况评价数值较低,使得区域公共安全面临众多挑战.
社会交往与归属感的空间分异特征较为明显,整体发展水平最低(变异系数为0.393 4,平均值为0.237 1),高水平区域呈“零星状”分布格局(表4).上海、北京、浙江综合发展水平较高,区域内拥有完善的基础设施,能够吸引较多的外来人口集聚于此,高素质人才的集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城市的包容性,交通便捷也为区域间信息流、物质流、能量流的交换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区域内社会交往与归属感水平较高.贵州、山西、云南社会交往与归属感综合得分较低,主要是由于该类地区社会经济发展基础较为薄弱,人口流失较为严重.
自我实现需求的空间离散程度最明显,整体发展状况较差(变异系数为0.779 4,平均值为0.261 6),呈自东南向西北递减的梯级结构(表4).江苏、广东、浙江满足区域内居民自我实现需求的能力较其他地区更为突出,区域内产业高度发达,众多高校及科研机构集聚于此,发展平台广阔,拥有浓厚的人文科技氛围,创新创业机遇较多.共有11个地区其自我实现需求综合得分处于低水平及较低水平,均分布在我国中西部地区.自我实现需求在空间上的自东南向西北的梯级递减格局与城市规模、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区位条件等因素存在一定联系.
表4 不同维度中等收入群体人居环境发展水平
本文基于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将社会经济统计资料与问卷调查数据相结合,构建中等收入群体需求的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指标体系,探讨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的空间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研究表明:
(1)整体而言,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综合发展水平较差,仍存在较大的建设空间,各类型占比基本呈现“N”字形分布.综合发展水平空间分布的非均衡性特征明显,差异性与集聚性并存,区域内部差异较地区之间差异而言更为明显,整体上呈现出“东南部凸起,东北-中部凹陷”的分布格局.
(2)较高层次的需求的空间异质性特征相对于较低层次的需求而言更为明显,此外,其发展水平低于较低层次的需求的发展水平,按其空间分布格局来看,沿海发达地区更能满足中等收入群体人居环境更高层次的发展诉求.
(3)基于上述结果,对提升中等收入群体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建设宜居城市提出几点建议.第一,注重发挥高水平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社会经济水平较高的城市更能满足中等收入群体更高层次的人居环境需求,通过对区域的统筹协调,提升周边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以满足中等收入群体人居环境发展诉求.第二,提升中等收入群体收支水平,通过扩大就业机会,保障中等收入群体就业,收支水平作为内在动力,收入达到一定水平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居民产生更高层次的人居环境需求.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城市人居环境受到广泛关注,现有研究多是基于构建指标体系,对城市人居环境进行测度分析,尚未考虑研究主体的层次性,较少涉及主体对人居环境的主观感知情况.研究将客观数据与主观调查相结合,遵循“以人为本”理念,分析特定群体视角下城市人居环境发展现状及影响因素,有利于城市进行精细化管理及推动其高质量发展.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首先,研究是基于省级尺度对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水平进行分析,缺乏多尺度视角的对比分析;其次,受数据可获取性等原则的限制,仅研究单一年份人居环境的空间格局,缺乏长时间序列下的演变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