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跌一年后猪价盲目飞速上涨亟需构建起成熟的市场和产业

张卫

近期，国内生猪价格的过快上涨引起了全国的广泛关注。6月中下旬以来，猪价出现一波明显上涨。数据显示，7月4日，外三元生猪价格每公斤21.48元，相较3月低点已上涨超70%。上市猪企苦等的猪价反弹终于来临，但由于部分媒体特别是自媒体捏造散布涨价信息、渲染涨价氛围，短期内加剧了市场惜售情绪，导致猪价一涨再涨。为此，国家发展改革委提醒企业不得囤积居奇、哄抬价格，不得串通涨价，明确表示将适时采取储备调节、供需调节等有效措施，防范生猪价格过快上涨，维护正常市场秩序，促进行业长期健康发展。

行业“寒冬期”持续近一年

生猪养殖企业“全面亏损”

2019年，在新冠肺炎疫情、非洲猪瘟以及猪周期的三重影响下，猪价持续飙升，最高点时突破了每公斤40元。为了遏制上涨的猪价，中央和地方政府打出一系列“保供稳价”的政策“组合拳”，包括扩大生猪产能、连续投放储备肉等。在政策的作用下，猪价开始有所下跌。后来，随着生猪产能持续增加，生猪价格不断下跌并持续探底，生猪养殖企业也开始陷入亏损。2021年，多数上市猪企业绩进入“全面亏损”状态，行业进入“寒冬期”。

2021年3月末，定点监测能繁母猪存栏量同比增加45.3%。在产能不断恢复的环境下，生猪供应逐渐增加，供需矛盾也在不断修复，生猪价格随之下跌，养殖企业的亏损面逐步扩大。

2021年3月，外购仔猪养殖户开始亏损，6月份创每头1400元亏损高位;自繁自养养殖户6月份开始亏损，10月中上旬亏损达到每头780元左右。从2021年全年来看，自繁自养养殖户每头小幅盈利300余元，外购仔猪养殖户每头亏损500余元。

不过，受猪价回落影响，仔猪价格持续下跌，2021年10月初跌至年内低位，1头10公斤左右的仔猪价格只需要150元左右，带动外购仔猪养殖成本明显回落。从10月份开始，外购仔猪养殖成本开始低于自繁自养养殖户成本。年末仔猪价格有所回升，成本约在200元/头-400元/头，外购仔猪养殖成本仍然低于自繁自养养殖户成本。受2021年12月份猪价回落影响，12月中下旬出栏1头120公斤的商品猪，自繁自养养殖户开始小幅亏损，而外购仔猪养殖户依然小幅盈利200元左右。

进入2022年，养猪行业的亏损仍在继续。2022年春节后，猪价加速下跌并触及预警，多地生猪成交价格跌破6元/斤。据国家发改委监测，2022年2月21-25日当周，全国平均猪粮比价为4.98：1，跌破5：1，进入《完善政府猪肉储备调节机制做好猪肉市场保供稳价工作预案》确定的过度下跌一级预警區间。2月28日-3月4日当周，全国平均猪粮比价为4.89：1，连续两周处于《完善政府猪肉储备调节机制做好猪肉市场保供稳价工作预案》确定的过度下跌一级预警区间。

在猪粮比价持续下跌的同时，豆粕、玉米、小麦等饲料原料的价格却大幅上涨，进一步推高了生猪养殖成本。当时饲料成本相较于去年四季度上涨约400元/吨左右，折算到生猪养殖成本增加约1元/公斤-1.2元/公斤。据有关机构统计，国内市场自繁自养出栏一头生猪亏损超过400元，这造成养猪企业的“全面亏损”。

据中国饲料行业信息网统计，2021年上市21家猪企的营收共计5900亿元，利润却是亏损431亿元。正邦科技、温氏股份和新希望六和三家共亏损418亿元，占21家总利润的97%，而正邦亏损最厉害，高达188亿元，占比高达44%。

具体来看，正邦科技实现营业收入476.7亿元，同比降低3.04%;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88.19亿元，同比下降427.62%。温氏股份实现营业收入649.54亿元，同比下降13.31%;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34.04亿元，同比下降280.51%;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为-146.66亿元，同比下降329.82%。新希望六和实现营业收入1262.62亿元，同比增长14.97%;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95.91亿元，同比下降293.98%;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为-79.21亿元，同比下降244.73%。

根据数据显示，此轮猪价的最低点为2022年3月份的每斤5元的价位区间。随后，猪价开始触底反弹，直到5月，生猪养殖业才一改亏损状态，跨过盈亏平衡线，后随着6月下旬猪价的连续反弹，养殖利润最高已经扩张超过5元/公斤。由此来看，猪价下跌态势持续了将近一年。

猪价连续飞涨  发改委出手稳猪价

之前，不管是行业专家还是生猪养殖企业，都认为随着产能的不断释放，生猪价格会在今年下半年有所上涨。

果不其然，6月中旬以来，猪价几乎每日一涨。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7月1日，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猪肉平均价格达24.55元/公斤，较6月13日最低点的20.91元/公斤上涨17.41%。中国养猪网养猪数据中心数据显示，7月4日，外三元生猪价格每公斤21.48元，相较3月低点已上涨超70%;到了7月6日，外三元生猪价格较3月低点已近乎翻番，再现“猪疯狂”。

由于猪价回暖，各大生猪养殖企业的销售数据表也变得好看多了。根据牧原股份公告，2022年5月，其销售生猪586.3万头（其中仔猪销售128.0万头），销售收入84.09亿元;当月该公司的商品猪价格呈现震荡上升趋势，销售均价为14.87元/公斤，比4月份上升18.39%。这是自年初以来，牧原股份商品猪价格连续两个月回升。

温氏股份亦不例外。公告显示，该公司5月销售肉猪132.34万头（含毛猪和鲜品），单月收入25.02亿元;毛猪销售均价为15.74元/公斤，环比变动分别为-7.26%、10.56%、18.08%。

大北农的商品猪售价也连续反弹两个月。5月，该公司销售生猪28.04万头，销售收入4.81亿元。其中销售收入环比增长3.89%，销售数量环比减少18.87%，商品肥猪出栏均重116.24公斤，销售均价为15.41元/公斤。而根据大北农以往披露的数据，2022年4月，其销售生猪数量环比减少7.57%至34.56万头;销售收入为4.63亿元，环比减少3.14%;商品肥猪出栏均重113.15公斤，销售均价为12.68元/公斤。2022年3月，大北农的商品肥猪销售均价则为11.67元/公斤。

金新农也披露了相关数据。5月，该公司生猪销量合计11.68万头，销售收入合计13120.68万元，生猪销售均价为20.45元/公斤（剔除仔猪、种猪影响后商品猪均价为15.61元/公斤），生猪销量、销售收入和销售均价环比变动分别为37.05%、60.97%和18.26%。

在二级市场上，此轮猪价上涨前各上市生猪养殖企业的股票已经有了明显的上涨。牧原股份自2021年9月中旬的低点43.95元/股，上涨至2022年2月10日的阶段高点62.43元/股，涨幅达42.05%。曾经的“猪王”温氏股份也从去年8月初的低点12.14元/股，上涨到4月19日的阶段高点22.61元/股，涨幅高达86.16%。新希望六和的股价在2021年9月1日开始呈现上涨趋势，自低点的10.66元/股，震荡上行至2022年1月10日的阶段高点18.41元/股，涨幅超过72.70%。

随着猪价的快速攀升，一些网友对此表示担忧，“又快吃不起猪肉了？”还有观点推测，新一轮上行“猪周期”或正在酝酿中，这一行业的春天即将到来。

其实，这番猪价的上涨有生猪出栏量下降等客观原因，但也有养殖户惜售等主观原因。

根据农业农村部历史数据，全国能繁母猪存栏量在2021年7月初达到4564万头的高位，此后持续下滑。农业农村部今年6月30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5月末，能繁母猪存栏量为4192万头，相当于正常保有量的102.2%，产能正常，处于绿色区域。

能繁母猪存栏量是生猪出栏量的先行指标，两者之间有较强的相关性。一般而言，从能繁母猪存栏到生猪出栏，整个养殖周期约为10个月，这意味着，理论上生猪出栏将在2022年5月出现拐点。

从供给端来看，在生猪出栏量出现拐点后，猪价也随之出现上涨拐点。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生猪价格自2022年4月中旬的13.5元/公斤开始持续回升，至7月1日达到20.26元/公斤。农业农村部的最新数据显示，5月份规模养殖生猪每头净利润为89元，已经进入盈利区间。

此外，5月生猪产品数据显示，全国猪粮比价为5.42：1，高于国家的一级预警区间。事实上，猪粮比价能直观反映生猪养殖成本与收益的对比关系，因此，国家根据猪粮比价数据变化以决定是否启动收储工作。

数据显示，2月下旬，全国平均猪粮比价曾下探至4.98：1，在这之后，猪肉收储工作便陆续开展，中央在3月份已经进行年内第三批冻猪肉收储，其中，3月3日、3月10日已启动收储7.8万吨。

而6月以来，随着生猪价格的不断攀升，国家收储成交率仅0.02%。具体来看，月内三次中央储备冻猪肉收储，计划收储12万吨，仅成交0.24万吨。尤其是6月17日的第十二次收储工作，实际成交0吨。

业内人士表示，从历史经验看，收储后一般出现猪价降幅收窄或触底回升，对应阶段性价格底部。最后一次的收储零成交，反映了目前市场对生猪价格的看涨情绪浓厚。

正因为养殖户对后期猪价看涨，再加上部分媒体特别是自媒体捏造散布涨价信息、渲染涨价氛围，短期内加剧了市场惜售情绪，所以市场存在非理性的压栏惜售和二次育肥等现象，从而导致生猪价格过快上涨。

北京新发地统计部门负责人刘通指出，就养殖场而言，经过较长时间的亏损，终于出现了可以扭亏为盈的机会，养殖场方面有惜售的心态，也有压量保价的动作，再加上还有一些养殖场在做二次育肥，使得毛猪的供应出现偏紧的状态，推动了猪价的上涨。“同时，猪价的稳步上涨，进一步坚定了压栏的信心，既然压栏可以增加获利空间，压栏量也会进一步增大。”刘通表示。

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有屠宰企业市场一线人员就表示，涨价的时候猪难收，部分养殖企业有压栏惜售现象，导致二次育肥厂和屠企甚至出现抢猪现象。此外，6月30日，有业内人士透露，某开封屠宰场因缺猪，一上午三次调高到场宰后均价，从21.5元/公斤涨至21.8元/公斤。

猪价快速上涨的情况也引起了国家发展改革委的关注。7月4日，国家发改委发文称，针对近期生猪价格出现过快上涨的情况，国家发改委价格司组织行业协会、部分养殖企业及屠宰企业召开会议，深入分析生猪市场供需和价格形势，研判后期价格走势，研究做好生猪市场保供稳价工作。

7月5日，国家发改委再次连发两则消息，聚焦生猪市场。一是国家发改委价格司正研究启动投放中央猪肉储备，并指導地方适时联动投放储备，形成调控合力，防范生猪价格过快上涨。二是国家发改委价格司与大连商品交易所召开座谈会，商定加强生猪现货期货市场联动监管，及时排查异常交易，强化穿透式监管，依法严厉打击捏造散布涨价信息、囤积居奇、哄抬价格以及资本恶意炒作等违法违规行为。

有关方面分析认为，目前生猪产能总体合理充裕，加之消费不旺，生猪价格不具备持续大幅上涨的基础;盲目压栏和二次育肥可能导致后期集中出栏、价格再次快速下跌，从而造成市场价格大起大落，反而不利于企业正常生产经营和行业长期健康发展。

生猪价格一直是宏观调控政策的重要扰动因素，熨平猪周期也就成为宏观政策的重要考量。价格炒作助涨助跌，对产业的危害不可不防。无论是企业长期亏损造成的涨价迫切，还是部分媒体捏造散布的涨价信息，都直接加剧了猪周期反转前夜的惜售情绪，并最终导致盲目压栏、二次育肥等扰乱动作。短期压栏之后，等待行业的会是什么？很可能就是后期集中出栏、猪价再次快速下跌、企业正常生产经营受阻，最终影响长期健康发展。

此次国家发改委出手稳猪价，是在用“有形之手”保障市场的正常秩序，一方面防范生猪价格出现过大波动，让养殖主体能够形成稳定的收益预期;另一方面让消费者对猪肉等农产品保持合理的价格预期，真正构建起成熟的市场和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