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楠, 黄广芳
(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8)
“糊弄学”于2021年上榜年度网络流行语,特指习惯躺平、糊弄社交的社会现象:“能糊弄就糊弄,能将就就将就,把时间最大程度上用在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上,狠起来连自己都可以糊弄。”以该处世哲学为指导,“嗯嗯”“哈哈”“绝了”等话语标记语被青年广泛推崇为网络聊天时的黄金公式,成为“糊弄学”话术的先锋产物,以此来应对大量工作和社交信息的轰炸,达到模糊语用、敷衍社交的目的。
网络话语标记语作为微语言文化景观之一,按其社会效应来分,有消极和积极两种[1]。糊弄学社交下的网络话语标记语(以下简称“网络话语标记语”),借用胡适先生的“差不多”理念,鉴于礼貌和不礼貌社交之间,坚持着中庸美学:在保持基本礼貌的前提下,以最简化的语言形式传递他们拒绝无效社交、过度社交的意向,成为网络人际语用现象的新常态,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鉴于此,文章以“合作-关联-顺应”模式(以下简称 “CRA模式”)为理论框架,从网络社交疲软的语境出发,以豆瓣论坛提供的语段为研究语料,自建小型语料库,筛选出网络聊天中高频网络话语标记语作为“糊弄学”话术的典型成员,揭示典型成员的语用功能、形成机制及其翻译策略,以响应网络语用学“去边缘化”的研究。
话语标记语作为国内外语用学的研究重点,受关联理论和顺应理论发展的影响,研究较传统语用学开始关注理解语言在动态语境下的产出过程[2]。廖巧云[3]在三大语用学理论的基础上讨论创建了CRA模式,说明了三大语用理论的互补性、结合操作的可能性,为本文研究铺平理论基础。近十年,国内外话语标记语的语用研究主要聚焦于两点:1)以英语口语语料为研究主体;2)以语用功能及其分类为研究重点[4]。相比之下,汉语话语标记语的研究集中在少数典型话语标记语,且研究具有一定封闭性,忽视了存在于自然语流的话语标记语的整体性和创造性。目前自然语流中的标记语研究多从音律特征出发,讨论与其交际功能的联系,并以电影、电视剧字幕为研究语料,开展汉外话语标记语的翻译对比研究,而较少考虑标记语在不同语境、场合下的特殊性,缺少个性化研究。
随着第四媒体及计算机变体的普及[1],国内学术界将话语标记语的研究语境转移至网络[5],并尝试与社会语言学进行跨学科交流,从个体话语标记语、年龄、社会地位等方面出发,对其语用功能的变异进行深入研究,结果“衍生出网络不礼貌语用问题的探究”[6]。网络语境下的不礼貌问题起源于交际语境的转移、冲突成本的降低,这使得会话易出现无视、抵抗、甚至偏激谩骂的情绪,产生危及人际关系的语用效果[7]。但是,比起匿名攻击式网络社交,在日常新媒体交际下,说话人与听话人的身份均处于公开透明的状态,社交方式更为温和。面对中国的高语境和网络语言的经济性,听话人多依附于话语标记语的模糊特性,达成交际“去中心”“去权威”的文化内涵[8]。网络用户通过使用话语标记语和语用化的表情符号,对句子进行缩略、在即时通讯中表达对命题的态度(间接否定)、把握会话的走向(打断、终止)、主导会话的同时,实现与说话人经济和谐的网络社交。此外,不同于传统口语语料的即时性和自发性,网络话语标记语更像是精心打磨的工具,类似于口语化的书面文本,在引导对话进程的同时,下意识形成亚文化交流的闭环,隔绝听话人对深层会话含义的接受。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界在认知-语用视角下对话语标记语进行语篇和人际功能的研究,且存在较为成熟的语用学理论为支撑。然而,研究语料多以英语话语标记语为主,语体形式单一,而且对汉语话语标记语的分析多局限在封闭式类群,研究结果碎片化。此外,随着国内学界对网络语用学研究的深入,对话语标记语的语用功能开始出现从积极向消极社交过渡的趋势,但研究多侧重其人际功能,考虑(不)礼貌问题,忽视了话语标记语在语篇上把握会话进程的意义,弱化了话语主体意识。
快节奏、全透明的网络社交现状使得人们习惯性在聊天框中输入碎片化语言,轻松实现信息秒回,成为“以一挡百”、随叫随到的职场达人。但当社交处在高强度、连续的状态,出现糊弄、敷衍社交的现象也是在所难免。面对如此的社交亚健康趋势,一些传统话语标记语主动衍生出独特的语用效果,伴随着其他新生、有模糊性质的话语标记语,维系着当代青年岌岌可危的社交精神状态。
基于豆瓣论坛的发言,本文采用直接索引法,对有关“糊弄学”社交语境下的网络话语标记语的聊天截图进行转写,共150条。通过搭载AntConc3.5.8,自建小型语料库,对出现频数、频次最高的前四组话语标记语进行了整理,确定并统计其使用位置(句末、句首、句中),制出表1。
表1 网络话语标记语的典型成员
在使用频率上,如表1所示,“嗯嗯”“哈哈”作为“糊弄学”话术下第一二位的高频话语标记语,主要来源于宽泛的日常用语,其传统语用功能多用来表示对会话的赞同和兴趣。“绝了”和“啊这”则主要延伸于网络热梗,有明显的话题导向意图,其影响度和知名度远不如前两者。在网络社交中,新词热词的接受程度与传播程度成正比,而“糊弄学”话术正是利用以上网络新词的陌生性和日常话语标记语的隐性含义来委婉且不失礼貌的“敷衍”社交。
在使用位置上,典型成员都趋向单独使用、独立成句。该分布特征体现出典型成员的使用价值主要集中在发话行为的这一瞬间,机械性达成一轮对话的完整性。按照上述传统和新生话语标记语的分类,前者因过度的社交使用,所传递的情感导向逐渐侵蚀。反观后者则因网络段子、笑梗,被给予了强烈的情感导向和暗示。上述高低饱和的情感导向,填补或闭塞会话空间,如同盛满白水的碗,听话者面对的是盈满或者平淡的会话状态。此时,禁言终止对话也顺应了中国高语境下话不说满、不说废话的社交心态。其次,典型成员也多分布在句首,作为引导制约话语的信号。此时的话语标记语发挥程序意义,将听话者引向花园小径:表面的赞赏、强烈的情感给听者造成错觉或困惑,下意识去分析说话人的会话合作程度。受主观认知能力的差异,听话人对信息假设的推演也会变得见仁见智。但从说话人的视角来看,标记语的作用仅是点到为止,快速传递甚至终止话轮才是其所希望的结果。
通过上述分析,可得出在糊弄学社交语境下,说话人始终坚持对话过程与结果导向,对听者的考虑则礼到为止,顺应主流社交的“有来有往”。根据CRA模式,该类标记语的使用过程以建立在交际双方的合作为基础,说话人明示并与语境成分(年龄、心理世界、社会语境等)互相顺应,而听话人则以关联为取向,寻求看似关联的事物,顺应说话人的语言选择。下面根据CRA模式对“糊弄学”话术下的典型成员举例说明,揭示其深层语用逻辑运作。
面对过度网络社交,听话人往往会有走神和敷衍对话的现象,伴随着话轮的转换,听话人使用话语标记语,多流露出刻意回避、无意浏览的静态交际反应[1],展示其消极的心理动态。网络热词“啊这”原本是抽象文化中用来表达接不上话、处境尴尬的一句话,现被网友用来搪塞对话并发出转换或终止话题的信号。二次话论转换后,听话人的接受程度往往取决于与说话人之间的亲疏程度和对网络热词的敏感度。
例(1):
同事A:事情可真多,今天可是情人节啊!
同事B:没事,加油干,早点下班!
同事A:光是拒绝这群追求者就够我受的~
同事B:啊这…
在第一轮对话中,同事B遵循关联理论,根据A提供的信息作出合乎常理的预设:A无法享受这个浪漫的节日,她需要鼓励和安慰。B积极配合A的话语,运用感染力的语句和表情符号,投入时间和精力去回复信息。此时,B的同理心和专注度达到饱和。但同事A的本意则是炫耀她的异性缘,大肆夸赞自己的魅力,违背了谦逊原则,这使得B丧失了继续该话题的兴趣,并试图顺应心理世界,尝试礼貌终结该话题。然而,碍于职场上的合作情谊,B不得不同时考虑对社交语境的顺应。“啊这”作为一个诙谐的网络话语标记语,运用最简化语言既传递了B的隐性消极意向,同时也保证了会话的完成性和礼貌性,其幽默调侃的特性很好地顾及到了同事A的面子,达到了 “折中”顺应的效果。该话语标记语的理想效果是引导A察觉到B对自己的消极情绪但不觉得被冒犯,并积极配合转换话题。但实际上,“啊这”的情感导向不足以隐蔽到让A完全忽略自己所接受的负面信号。这步“险棋”要求AB之间存在足够亲近的社会关系去容忍双方的炫耀和打趣。
然而,在大多数的社交场合,对话人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距离。譬如,面对长辈或上级的一些过分关心,说话者大多不愿承担社交破裂的风险,因此大部分网络“糊弄学”的话语标记语很少有明显的感情导向作用。说话人多使用“中庸”话语标记语,通过违背最佳关联原则、少量提供信息,引导听话人做出顺应自身心理世界的主观推断,达到“无为而治”的交际效果。这也解释了“嗯嗯”和“哈哈”等传统日常话语标记语的使用量高于网络热词的现象。
例(2):
亲戚A:英语硕士连说明书都翻译不出嘛?
同学B:嗯嗯
亲戚A:你应该感谢我为你指出缺陷。
同学B:嗯嗯
“嗯嗯”作为最平淡的话语标记语之一,被广泛运用到难以推脱的社交中,针对不请自来、随意说教的群体。由于精力有限,回话人不能一一做到据理力争,因而转用最少的时间和最巧妙的心思糊弄过去。在上述对话中,亲戚因未得到免费的翻译服务而对B心存不悦,在未经B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对其进行批评教育并索求感激。可见AB之间的社交距离并不亲密。但作为晚辈,B必须去适应这种社会环境,学会得体处理,减少不必要的冲突。B在坚守礼貌原则的基础上,对其说教先表示口头赞同。说话人在语言结构上违反会话的数量原则,通过机械重复话语标记语,以最平淡的字眼传递对说教的敷衍态度。“嗯嗯”一词虽表达的情感色彩淡薄,但其传递的会话含义却是“五花八门”。长辈多理解其为默许、认可、赞同;网友则多用来表示不耐烦、敷衍、不和你计较的情感意向。此处会话含义的误解,为剑拔弩张的会话环境创造了“灰色地带”,同时顺应双方的心理世界。
通过上述合作-关联-顺应的解释,“糊弄学”话术下的典型成员在语言使用上丝毫不糊弄,严格遵守以合作为先决条件、关联为必要条件、顺应为调节机制的模式。话轮转换后,说话人通过刻意提供具有一般关联特征的话语标记语,诱导听话人做出表层语义判断,忽略深层语用的模糊指示。
从使用频率到表层分布特征,再到深层逻辑分析,以上三重标准消除了对概念信息的依赖,确定典型成员,并明晰其使用的科学性与必要性。在具体实践运用中,该类话语标记语模糊了礼貌与不礼貌的界限,动态呈现整体偏中性的语用效果,即说话人秉承因人而异的原则,根据与听话人的亲疏关系和其对网络热词的敏感度,选择性运用不同典型成员。该主观性的选择其目的是达成将听话人的意图、猜测锁定在固定范围,加深听话人对其话题情感的把握,展示出不同程度的“糊弄”哲学。
当面对熟人好友,说话人倾向传递显性赞同情感,并有意图继续话题,但受限于时间精力,无法做到秒回和认真分析具体话题情节。因此,典型成员“嗯嗯”“哈哈”“绝了”可用来应急,传递回话人对好友的关心和其维护该人际关系的努力。
例(3):
某人:天天加班996,低头一看工资2500。
闺蜜:嗯嗯,生活嘛
某人:老板还不准我们提加薪的要求!
闺蜜:绝了,人嘛
某人对其闺蜜吐槽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烦恼,此时初入社会,“自身难保”的闺蜜为了不继续传达负面情绪,回答到:“嗯嗯,生活嘛”“绝了,人嘛”。与其放任消息石沉大海,回话人的善意糊弄传给对方精神上的小小勉励,巩固双方友谊,获得生活的小确幸。
但面对陌生人的突然“关心”,典型成员的语用功能主要负责打断、终结话题,礼貌传递其不赞成、否定的情感态度。此时频次在一二位的话语标记语“嗯嗯”“哈哈”多用来应对长辈上级等存在一定社会距离、阶级差距的陌生群体,借其礼貌问候之意,敷衍回去;“啊这”“绝了”作为使用频率排名靠后的网络热词,对同辈和同事的说教起到一针见血的作用,既避免了正面冲突,也很好的明示出不耐烦、引起不适的态度。
例(4):
某人:办公室吹空调会造成体内平衡调节系统功能紊乱,降低自身免疫力,感染病毒性感冒!
网友:绝了
在某工作微信群中,有人长篇大论指出夏季开空调的弊端,而作为怕热的网友回复“绝了”二字。标记语强烈的情感色彩既可以引导表示赞同该同事的言论,也可表示相反的含义。如此周全、充满弹性的措辞,很好地隐藏了网友消极厌烦的情绪,同时引导听话人按照自己的思维惯性,陷入信息接受的迷途(自己的言论得到了网友的认可),维持聊天室的和谐。
通过上述分析,“糊弄学”话术下典型成员的语用功能主要体现在情感态度的传达和话语进程的监管两个方面,表现出“简化但不显化”的主要特征(表2)。
表2 典型成员的语用功能
如表2所示,典型成员的情感传达和话语监管功能按照会话含义的突显度共排列出三个等级。表内斜体划线字部分(完全否定、启动新话题)则是典型成员所缺失的语用功能。作为社交老手,面对陌生非必要的会话,保持礼貌并尽快终结话题成为了使用话语标记语的主要目的。
“完全否定”违反了会话的合作和礼貌原则,不顺应社交语境,如例(4)的回复若改为:“绝了,还让不让人活了”,网友通过增补信息,使得“绝了”一词失去了模糊外壳,变得不礼貌,具有攻击性。
“启动话题”则不顺应说话人的心理世界,增加交际负担,如例(3)的回复若改为:“嗯嗯,老板为什么这样对你?”,回话人以剥洋葱的方式,挖掘对方的生活苦衷,加重消极情绪。其次,回答以问句结尾,诱导话轮再次转换,打开了回话人的话匣子和双方的八卦欲望,增加过度社交。因此,不同于传统标记语,“糊弄学”社交语境下的网络话语标记语多用来传递间接否定、结束话题的态度,从而满足经济社交。同时,该现象也反映出在语言形式上,“糊弄学”话术多使用单一模糊性质的标记语,搭配表情符号,尽量避免语言成分的饱和,造成过度解读。
综上,动态遵守会话交际准则、顺应双方心理世界,成为网络话语标记语语用功能的重要形成机制之一。可见,除了语言学理论基础,社会文化、心理因素也同样促成了网络话语标记语的运用。有学者曾指出,受职业、社会地位、教育背景的不同,网络话语标记语的使用量也会不同[8]。在糊弄式社交下,该类话语标记语的使用群体以年龄在18-30岁的青年人为主,他们根据聊天对象的年龄、社会距离,选择性敷衍。会话人之间一般不存在较大的社会阶级差距,保证“糊弄”多在轻松的语境下完成。此外,性别差异在网络社交下的影响逐渐弱化。在当前疲软社交的大背景下,两性双方均懂得利用网络话语标记语的模糊性来避免会话尖锐的重要性。
其次,伴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个人的网络联系方式(微信、QQ账号等)极易被获取传播;上级查岗、长辈说教、推销宣传,无孔不入的隐性社交侵蚀着年轻人的舒适圈,滋生社交恐惧症。交际回报与年轻人的情感支出无法形成正比,该社交贬值现象使得日常交流的心态经历了从积极向中性甚至消极情绪的转变,敷衍糊弄的社交话术也由此产生。
另外,网络聊天室的会话缺少即时的面部和语调反馈,接受者很难一次性完全理解原文的意思,陷入接受会话含义的“泥潭”。在“简化但不显化”的话语标记语保护下,年轻人得以缓冲,养精蓄锐。
“糊弄学”社交语境下,网络话语标记语“简化但不显化”的语用功能特征很好地契合了中国的高语境土壤,伴随结构精简的语言间接地表现了年轻人在高压生活中溢出的“难言之隐”。然而,作为低语境的英美等国家,语言形式则以显性为主。因此,在翻译话语标记语时应注意目的语的语言、文化和语用方式,精准传递网络社交的“糊弄味儿”。
“糊弄学”话术下的网络话语标记语大多传递吐槽调侃之意,译文理应保持内容的娱乐性、文章的可读性以及顺应目的语的语境。面对社交疲软现象,英美国家同样存在国际版的“糊弄学”话术。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可直接选用英美本土网络热词,保持网络语言内容的归化,落足于文化对等。
如表3所示,译文多为英美本土的社交用语,以缩略语、俚语、表情符号等多模态语言形式为主,精准传递糊弄式的会话含义。相对于中国话语标记语的隐蔽性,英美译文的类别虽多以强烈的语气词、情感色彩词为主,但其频繁使用实际上削弱了其传递会话含义的影响力,使得听者对情感词的敏感度降低。
表3 中英网络话语标记语翻译对照
以例(5)中“绝了”一词为例,如前文讨论,该话语标记语的模糊性使得具体会话含义的解释具有双面性,因此译入的目的语也应顺应不同语境,具有两种不同的情感色彩。与其开荒破土式分译,翻译实践中则使用单词“cool”及其变体“cooool”来分饰两种不同的情感:词内元音字母的重复率越高,所表达的情感越积极,对话题的兴趣越高。
例(5):
A:你看这个视频真的太搞笑了!
B:绝了
译文 A: This video is soooo fun, LOL!
译文1 B: Cool!
译文2 B: Coooool!
通过对语言形式的增减,两种译文产生了不同程度的会话含义。Cool为单一情感词,在低语境中,其积极情感义淡化,退变为简单接受性话语标记语,传递隐性会话含义;Cooool通过反复强调语言形式本身,重新赋予其积极感兴趣的态度,会话含义则更为显性。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应清晰把握该话语标记语的不同语用功能,根据上下语境形成预判,把握回话人对该话题的态度,做出最佳的译文选择。
值得注意的是,英文单词是拼音文字,较中文的二维方块字,本身很难达成与原文文字结构的等效。但如表3所示,“加长版”的英文网络流行语,如“ummmm/嗯嗯”“HAHAHA/哈哈”很好地模仿并顺应了译入语叠词重复的语言结构,达到了译出语在语言格式上的异化,略显形体美,也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宏观网络语境下语言形式的创新性和随意性。
根据CRA模式,翻译需要将源语言的会话含义明示出来,打破中国式含蓄,顺应读者心理语境。因此,翻译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一次发生在糊弄学语境下的交际过程,译者具有较大的自由去解释原文,调整甚至创新文体。
例(6):
男同事A:你赶紧健身,要不嫁不出去!
女同事B:嗯嗯,知道了
译文1:Yes, yes, I know
译文2: Emmm, whatever + (mean face)
面对男同事的过分关心,女同事“看破不说破”的糊弄学话术顺应了中国高语境下的社交环境,发出正面积极的回应。从表面上看,B似乎赞同A意见,减少了后续不必要的说教,也节省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然而在语言符号下,反映出的是B不屑于陷入身材焦虑和固守“闺中待嫁”的态度,她丝毫不受A的打扰并专注自己的发展。
在翻译过程中,如果选择语义翻译则机械地重复了原文遣词造句的形式,忽略了B的会话含义,产生与原文意思相反的译文。因此,译者此时应该顺应B的心理世界,揣摩B的认知和情感,译出作为21世纪新兴女性的自信。此外,翻译网络话语标记语时,还可以植入对表情符号的阐释,多模态辅助译文得到更贴切、创新的传达,保持其在网络社交中的幽默感。
可见,网络话语标记语的翻译,不管使用上述何种翻译策略,均应力求保留原文的功能和对读者产生的作用,强调接收者在另一种文化中也有信息对等的感受:使目的语读者感受到原文“糊弄、敷衍”的感情色彩;在语言形式上,翻译倾向将汉语话语标记语译成实词短语或感叹语,保留译入语的网络语言使用习惯。
从使用频率、位置、语用逻辑三个方面确定了“糊弄学”话术下的典型成员,从CRA模式的角度下分析其语用功能、特征及其形成机制。面对社交疲软的局势,“简化但不显化”的话语标记语起到传递间接否定、结束话题的作用,重建年轻人的社交“缓冲带”。同时网络社交心态的变化也折射出现代人从合作性社交向利己性社交的过渡现象,为今后的网络语用研究提供现实理据。
在翻译研究中,译者应具备优秀的语用学涵养,动态顺应作者(原文说话人)和读者的心理世界,更好地把握高低语境下的认知差异,增强对译入语语言结构的模仿,保留糊弄式社交下话语标记语的趣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