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佳怡
内容摘要:《A&P》作为厄普代克的短篇小说代表作品,诞生于新旧文化交替的20世纪60年代。本文从《A&P》中的文化冲突入手,并结合消费社会的物化现象、福柯的话语与权力相关理论等,就消费主义与反消费主义、个人需求与社会道德以及权力关系的建构与解构三个方面进一步分析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传统价值观与反传统观念带来的文化价值冲突,以及冲突中所表现出的20世纪60年代美国青年一代反抗的有效性和妥协性。
关键词:厄普代克 《A&P》 消费主义 社会道德 权力关系的解构
《A&P》是美国著名作家约翰·厄普代克的短篇小说代表作品。小说选取A&P(大西洋和太平洋食品公司)这一美国著名商场作为故事发生的地点,利用A&P商场人群广泛且行为活动多样的特点,反映出20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及美国人民的道德规范取向,构建出一个微型美国社会。
小说发表于1962年,而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正值现代主义文化向后现代主义文化的过渡时期,传统价值观念受到挑战与解构,新旧文化的冲突逐渐明显。本文拟从消费主义与反消费主义、个人需求与社会道德以及权力关系的建构与解构三个角度入手,来分析解读《A&P》体现出的新旧交替下的文化冲突。同时反思这种文化冲突下,个人反抗的有效性及其反抗结果的有效性。
一.消费主义与反消费主义的冲突
《A&P》的地点背景设定在A&P超市,全称为大西洋和太平洋食品公司(the Great Atlantic and Pacific Tea Company),曾是美国食品零售行业的翘楚,该超市也在当时被宣传为“能买到最具价值东西的场所,是商品社会中大众道德规范的象征”。[2](哈旭娴,2015:1)厄普代克利用A&P超市这一特点,构建了一个微型的美国社会,对空间背后隐藏的消费主义文化和价值观念进行放大化处理,呈现出消费文化背景下的物化现象,即卢卡奇(Georg Bernard Baron Lukács von Szegedin)所讲的“人被通过劳动产生的物品奴隶,物成为了人的控制者,人丧失主体地位”。[3](李勃晨,2016:75)20世纪20年代后的美国,经济进入黄金发展阶段,消费构成了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的核心,它综合了社会、文化和经济等活动。而在消费社会中,消费不仅仅体现为物质和服务的生产、占有和使用的过程,更被赋予了符号象征意義和文化意义。这里的“消费”也不单是指传统政治学和经济学范畴中所指的对物品的需求和满足,更多的是指人与物品之间的关系。消费主义将世界上存在的一切事物都变为了供人类消费的对象,其中也包括人类自己。因此,在消费主义文化的笼罩下,“物化”现象已经蔓延至整个人类社会,“商品中人与人的关系表现为了物与物的关系”。[3](李勃晨,2016:75)而人在被物化的过程中,个性化和主体性逐渐丧失。在《A&P》中,萨米对三个泳装女孩的凝视仿佛是对商品的挑选,对身为个体性的她们的描述也只是将超市中的商品为参考对象,像“罐头”的屁股,像“浆果”的脸蛋,像“面包卷”的头发,像“香草冰激淋”的胸部。在萨米看来, 她们就像货架上的商品一样,仅仅是用来被观看和触摸的。人在消费主义文化下被逐渐物化,成为了商品经济中的一个价值符号。
在文化符号学理论中,消费本身就是一种语言,它已经构成了一种无意识的系统来维护整个符号价值体系的秩序。“一旦人们进行消费,那就绝不是孤立的行为了(这种‘孤立’只是消费者的幻觉,而这一幻觉受到所有关于消费的意识形态话语的精心维护),人们就进入了一个全面的编码价值生产交换系统中”。[4](让·鲍德里亚,2014:145)在《A&P》中,顾客正是走入了超市经理架构的符号价值体系当中,“然后他们三个就向猫狗食品,早餐食品,谷类食品,通心粉,米,葡萄干,调味品,黄油果酱,意大利面条,不含酒精的饮料,饼干糕点那条过道走去”。[1](冯亦代,2006:612)作者将货架上的商品进行细致的列举,不难发现,这些商品的摆放经过了超市经理的合理设计和分类,顾客已经养成了机械的遵从意识,在经理已经设计好的空间范围和符号价值体系内去购买商品,而非自己的内心购买意愿,顾客已经不是个体的存在,而成为了整个消费系统的执行者,缺乏独立性和自主性,丧失了个体性。
A&P超市作为消费行为的空间场所,成为了商品化社会中特定群体的世界观体现和社会身份认定,消费者被要求在这一场所中接受代表群体的既定价值观,从而完成自己的消费行为。这也正是美国社会消费主义的注脚。但是三个泳装女孩的出现,却是对这一消费主义的反抗与挑战。在故事发展的始末,三个泳装女孩并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反抗,但是她们通过自己的着装和行动,无声地向消费主义发出了挑战。“驯服的人推着他们的小推车沿着过道走下去,这三个姑娘走的方向与寻常的人相反”。[1](冯亦代,2006:612)当其他顾客或是机械地拿着购物清单购物,或是在超市中闲逛来打发自己的无聊时;女孩们无视了超市中默认的购物规则和消费主义规则,她们并没有推着小推车在超市里闲逛打发时间,而是径直走到自己需要的物品货架面前,拿着自己需要的物品,走向了收银台——她们用自己的行动去挣脱传统的消费主义文化的捆绑。同时,反消费主义者还反对将个人价值等同于商品价值,即反对用所购买的商品来映衬个人身份特征。女孩昆妮尽管穿着性感,但她所购买的是有恶臭的鲱鱼罐头,这样商品和商品购买者的巨大反差也印证了女孩们反消费主义的倾向和行动。当消费主义达到极致,人们个性化的东西被压制,个体差异被抹杀,三个女孩的出现便是对传统消费主义的反抗。但是在面对超市经理的斥责中,女孩们却并没有表现出彻底的反抗,她们只是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回复着,最后“一闪就进了自己的汽车”。
文中的萨米也对于消费主义文化产生了极大的不屑和厌恶,他对“六色一袋的棒糖,用玻璃纸包装的塑料玩具”[1](冯亦代,2006:614)进行了讽刺,认为他们是“让小孩子看到了就会分崩离析的东西”。[1](冯亦代,2006:614)从表面上看,萨米表现出了对消费主义的反抗,但实际上,让萨米感到厌烦的不是消费主义本身,而是这些商品表现出的粗俗和廉价的本质。在萨米后来的陈述中,也可以看出他对于高品质消费和上层社会消费文化以及上流社会富裕生活假象的崇拜和向往。“他们都拿着饮料,颜色像水,里面有橄榄和薄荷枝。我的父母在家里有客人的时候,他们都喝柠檬汽水,如果是一次真正讲究的聚会,那就要用印有‘乐此不疲’漫画的高大玻璃杯喝史立滋牌啤酒”。[1](冯亦代,2006:615)在萨米眼里,有橄榄和薄荷枝的饮品是上层社会的消费符号,而带有漫画和广告语的饮料却是超市中廉价商品的印证,这些物品都象征着自己处在的中产阶级社会的符码,他所反对的只是现在这种廉价的生活,而非真正的消费主义文化。
由此可见,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社会,尽管部分青年人已经产生了反抗消费主义和旧传统的思想意识,他们尝试打破消费主义文化对人们个体性和独立性的束缚作用,打破消费主义影响下,人们为了打发时间而在超市中闲逛的机械乏味。但他们的意识浮于表面,旧传统思想仍然根深蒂固于他们的内心中,在进行反消费主义的实践中,仍旧会受到消费主义潜移默化的影响,对消费主义下的物质生活产生向往和憧憬。而在进行反消费主义的行动中,他们的行为仍局限于局部细微的动作和思想上的反对,缺乏反抗的实际行动和效果。这也正是消费主义与反消费主义最大的冲突所在——即反抗的不彻底性。这种不彻底性的根源就在于思想上的妥协性以及行为上的局限性和懦弱性。而这种不彻底性和冲突性不仅体现在对消费主义的反抗中,也体现在美国青年对社会道德准则的反抗中。
二.个人需求与社会道德的冲突
在《A&P》故事开篇,便是一段对女性身体的细致描写,萨米从他的男性视角看到的是女孩们丰硕的臀部、丰满的胸部、光滑的大腿,白皙的皮肤,作为一名19岁的少年,三个女孩的身体让萨米感到好奇和冲动,厄普代克更是毫不避讳地将萨米对于三个女孩身体的凝视过程和内心想法十分细致地呈现了出来,从而表现出萨米内心的爱欲和情欲。而与此同时,超市中的其他顾客却完全表现出了另一种状态。当他们看到三个女孩暴露的泳装打扮时,他们都是“猛地一震,驚得一跳,或者正在说话似时候突然惊得目瞪口呆而说不出话来”,[1](冯亦代,2006:613)甚至有几个家庭主妇专门转过头去看看自己有没有做错,斯托克西更是震惊地说“把我搂紧点儿”。然而顾客们在震惊之余却只能迅速地收回目光,因为社会道德观念告诫他们三个女孩这样的行为是伤风败俗的,是对从社会道德的亵渎,是不能看的。面对社会道德观念的根深蒂固,他们只能压抑自己的本能反应和个人道德观念,而选择遵从传统价值观念,这也正是现代价值观念和传统价值观念的矛盾冲突所致。但是,萨米却毫不在意这一传统观念,而是直视女孩们的身体。而经理对于女孩们的严厉训斥与驱赶却阻碍了萨米实现自己内心的审美和爱欲,为了追求个人的价值观念的实现,萨米选择辞职。他的这一行为也在与传统的价值观念发生着冲突,他在试图打破旧观念的束缚。
同时,人性与道德的冲突也体现在了萨米现实行为与内心真实想法的冲突上。从表面上看,当超市经理羞辱三个女孩时,萨米以辞职宣告他对女孩们的支持和维护,以此来表现自己的英雄主义和骑士精神。然而,萨米的骑士精神只是表面,他的行为和思想充满着世俗化和功利性的一面,这也和真正的传统道德上的无私无畏的英雄主义和骑士精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和冲突。萨米对于“小皇后”的爱慕并不是出于圣洁的单纯的爱情,而更多的是对于她外貌的喜爱和家庭环境的崇拜。内心深处秉持的传统男权思想使得萨米将美貌作为自己的择偶标准。“我向四周张望,想看到我那些姑娘”,[1](冯亦代,2006:617)他的英雄主义只是为了得到少女们的崇拜,满足自己的情欲。驱壳外的萨米是一个反抗传统,英雄救美的骑士,而驱壳内萨米的内心仍然被传统的道德观念腐蚀,并带有旧文化中的男权色彩。尽管萨米称自己是三个女孩“意想不到的英雄”,但是结局是,三个女孩仍然被经理赶出了超市,萨米自己也并未得到想要的崇拜,这在警示现实和幻想的巨大差别的同时,也在思考新旧文化交替的冲突下带给人们精神枯竭的危机。
在小说中,萨米和同事斯托克西的对比也印证了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社会的青年人,在面对人性与道德的冲突时,所采取的两种行为。作为目睹整个事件全程的旁观者,萨米和斯托克西却对于这个事件采取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从萨米的角度入手,19岁的萨米面对的是自己内心对女孩的爱欲,对枯燥乏味的工作、粗俗鄙陋的顾客、物欲横流的生活的厌倦,以及对传统社会价值的反抗和自我个性的追求。当个人价值和社会冲突时,萨米为了追求个性自由,实现自我价值,企图逃离原本的社会生活,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社会价值。本文认为厄普代克对此持批判态度——萨米最终的内心真实想法不是洒脱与获得自由的解脱,而是迷茫与无助,最终的结果也只能宣示反抗传统的失败。相对比来看,斯托克西的做法就有很大的不同。他选择的是沉默来保全自己的饭碗,因为他“结过婚了,有两个小娃娃”,[1](冯亦代,2006:613)他还有家庭需要抚养,在这道选择题中,斯托克西放弃了自己的个性自由,而选择社会生活的安稳。在这一点上,厄普代克甚至为斯托克西留有了一丝希望,“他认为有朝一日运气好,他会成为经理的”。[1](冯亦代,2006:613)萨米与斯托克西两种对立的态度,恰恰反映了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社会,个人需求与社会道德准则的碰撞与冲突。
面对个人需求与社会道德准则的冲突时,部分美国青年选择实现个人需求,打破社会道德准则的束缚与教化作用;而绝大多数的美国青年仍然选择遵从现有的社会道德准则并循规蹈矩的生活。小说的作者厄普代克对于社会人的生存和心理状况有很深的洞察力,他揭示了个人自身需求和社会需求的碰撞和对抗,这两种矛盾的冲突集中表现在个人行为的超验性和直觉冲突,以及与社会行为标准的实际要求的冲突。在《A&P》中,作者只是客观的展现了这两种表现,但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感倾向,他认为二者都并非矛盾的最佳解决方案。对于实现个人需求并打破旧有落后的社会道德准则的美国青年来说,他们的行为虽有突破性和先进性,但更多的还是行为的妥协性和懦弱性,他们思想的好高骛远与行为的世俗功利使得他们反抗的现实结果与想象形成巨大反差。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旧传统观念的根深蒂固与反抗旧传统的不彻底性,尝试反抗的美国青年仍然受到传统社会主导人群所建构的权力关系的束缚。
三.权力关系的建构与解构的冲突及其有效性
在A&P超市这个“微型美国社会”中,消费主义与反消费主义的冲突,以及个人需求和社会道德的冲突已经有所体现,而这种文化冲突发生的背景——权力关系的建构和规训的作用,也是需要我们予以思考和反思的。这正是福柯的话语与权力理论所强调的颠覆性和反思性,也是福柯的话语与权力理论所体现的规训作用和权力效应。在福柯的作品《规训与惩罚》中,通过分析监狱的发明和监狱内部权力是如何形成的,来探究话语与权力的关系,并更加突出权力的规训作用。这种权力的规训作用在《A&P》中也是萨米和三个女孩与超市经理产生冲突的根源所在。超市经理对超市中的货架,货品摆放位置都进行了精心设计,“那儿陈列的由电灯盘,廉价唱片……六色一袋的棒糖,还有用玻璃纸包装的塑料玩具”。[1](冯亦代,2006:614)超市里的顾客都在慢慢接受这种权力关系的建构及对他们产生的规训,“驯服的人推着他们的小推车沿着过道走下去”。[1](冯亦代,2006:614)而这些也恰恰印证了福柯的话语与权力理论,“权力以网络的形式运作在这个网上,个人不仅流动着,而且他们总是既处于服从的地位又同时运用权力”。[4](米歇尔·福柯,1999:48)超市经理在超市这样的既定空间网络中“运用着权力”,所产生的权力效应也是使得超市中大部分顾客被规训的重要原因。
福柯的观点是哪里有权力, 哪里就有抵抗。福柯建议我们:“应该调查抵抗的形式, 和消解这种关系的企图”。[4](米歇尔·福柯,1999:34)不管抵抗多么有限和微弱, 它们潜伏于权力关系下并使这种关系处于动态变化中。三个女孩正是对于这种权力关系进行着解构与反抗,使得超市经理这样的支配者的权力无法得到特定对象的被规训的作用,从而导致了冲突的产生。超市经理产生这种权力运作的基础是,他服从于这个社会对他的规训作用,才使得他进一步将这种权力效应运用于顾客身上。但这种权力只是一种关系,只是存在于话语中,此消彼长的关系,三个女孩的反抗权力的增强,导致了超市经理支配作用的下降,由此使得三个女孩和超市经理这样的权力关系被打破而无法建立,使得权力关系被解构。同时,三个女孩对权力关系的解构还存在于她们尝试解构男权社会的权力关系。福柯认为,话语是权力关系的关键。语言并不仅仅是人们用以交流的一种工具,更是控制人们思想意识的有效工具。在女性主义者看来,主流话语是属于男权的,女性从未得到充分运用语言的权利,她们或被迫沉默,或只能用委婉的方法来表达思想。在小说中,不論是萨米的男性视角对女孩身体的描述,还是他轻蔑性的对女人思维和理性的评述“谁也说不清女人的头脑是怎么想的”,都是萨米在建构男权社会的权力关系,认为女性的身体是供人欣赏的、女性的思维是落后的。三个女孩通过“比基尼”这个男性对女性性欲的文化符号,力争在男权社会保有自己的话语权力,尝试打破男性权力关系中对女性身体的单一功能性观点,不甘于被男性规训,解构当时的男权权力关系。
然而,我们需要反思的是,这种权力关系的解构是否有效。对于三个泳装女孩的权力解构行为,也只是抗争的不彻底性。她们在构建自己的话语权力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鲜明的立场。只是通过外部着装进行无声的反抗。面对超市经理驱赶她们的行为和萨米调戏性的言语,三个女孩仍便表现出了羞愧,最终选择逃离来暂时摆脱这种权力关系。很显然,三个女孩对权力关系的解构是失败的,无效的。从另一位解构者萨米的角度入手,我们可以看出萨米在进行权力解构与反抗中存在的妥协性和软弱性。这也正是他反叛失败的根源所在——他无法真正摆脱权力关系的根深蒂固的规训作用,始终被束缚在权力网中。在萨米尝试进行解构而辞掉工作后,他并没有表现出读者期待的解脱和释然,而是对未来充满迷茫,也在怀念之前稳定的收银工作。“我从这些上面向那个大窗户望去,看见棱格尔接替我的位置站在出纳口,正在检查那里的驯良的人……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会对我多么严酷无情啊,想到这里,我的胃口就有点儿垮了。”[1](冯亦代,2006:617)萨米的反叛只停留于表面,而非真正深入社会现实和本质。他仍然无法摆脱美国社会所建构的权力关系,无法解构上层社会对普通人的权力规训作用,相反成为了这种权力关系的规训者。这也正是权力关系的建构与解构最大的冲突。与此同时,从萨米自身来看,他既是超市内部权力关系的解构者,也是男权权力关系的建构者,他仍然无法摆脱旧有观念的束缚,这样的冲突使得他一直处在这种权力关系网中,无法挣脱束缚。这也就注定萨米的权力解构是无效的,无法带给他渴望的新生活。
通过分析超市经理和美国消费社会对权力关系的建构以及三个女孩和萨米对这种权力关系的解构,并反思权力解构者行为的有效性,本文认为在文化矛盾的夹击下,美国青年一代渴望打破原有生活的“安于现状”,反抗社会阶层的主导者所建构的权力关系,冲破权力关系的束缚和规训,从而实现个人价值,追求个人自由和解放。但是因为受到权力关系长期的规训作用,身处权力网中的美国青年无法逃脱权力对他们的控制,同时他们又会怀念权力关系带给他们的安逸,怀念旧戒律带来的稳定感和安全感,害怕解构后的未知的新社会方式和新社会文化会给他们带来的不安与恐惧,使得他们对权力关系的解构充满懦弱性和不彻底性。而在解构权力关系的同时,部分美国青年本身也在作为特定阶层的主导者,建构对他人的权力关系,对他人进行规训作用,这也正是权力关系的建构与解构的最大冲突点。这些多重因素的叠加使得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青年的权力解构是无效的,他们无法真正的解脱,也就无法真正获得他们渴望的新生活。
《A&P》作为现代主义文化向后现代主义文化过渡时期的经典作品,体现了以主人公萨米和三个泳装女孩为代表的青年为主的反传统群体在思想和行为上对旧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的反抗。同时,他们为打破当时的社会和社会阶层的特定人群对他们的规训,在否定中产阶级价值观,挣脱商品经济和消费主义文化束缚,追求个性解放中的新旧文化冲突。但是在这种冲突中,反文化群体的迷惘也是不容忽视的,他们的思想仍然受到传统文化和消费主义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思想和行为仍然体现出旧文化固有的传统价值观。与此同时,他们对旧制度仍抱有怀念,面对未知的“反传统”也仍然感到恐惧焦虑,无法真正摆脱旧文化带来的束缚和规训。正是在双重冲突的压迫下,对于当时的美国社会来说,新思想与新文化的兴盛也是道阻且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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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哈旭娴.“《A&P》消费主义语境下的文化透视.”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
[3]李勃晨.论卢卡奇的物化理论[J].中国经贸,2016(12):75-75
[4]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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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合肥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