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模经营是否有利于农户化肥减量施用？

杜丽永，孟祥海，沈贵银

（1. 淮阴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2.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管理工程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4；3. 江苏省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江苏 南京 210014）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推进农业绿色发展是农业发展观的一场深刻革命，也是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主攻方向。近年来，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的不断推进，我国农业绿色转型发展取得了积极进展，但其主要依靠资源消耗的粗放经营方式并未根本改变。资料显示，2019 年中国化肥施用强度为350.5 kg/hm2， 远高于国际上公认的225 kg/hm2安全施用上限，是欧美发达国家的2.4～2.8 倍，也明显高于日本222 kg/hm2的施用强度[1]。化肥过量施用不仅会造成土壤板结酸化，影响农业可持续发展，而且还会导致地表水富营养化，引发地下水硝酸盐富集，最终危及人类健康。2015 年，原农业部印发《到2020 年化肥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首次就农业面源污染防控问题进行专项部署。此后，历年中央一号文件均对农业绿色发展和化肥减量施用提出要求。2022 年，国务院印发《“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强调要在2025 年之前有效遏制农业面源污染，确保化肥、农药使用量的持续减少，实现质量兴农、绿色兴农。这些顶层政策的连续出台，既表明当前推进化肥投入减量化具有必要性和紧迫性，也意味着引导农户科学合理施用化肥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

当前和今后很长一个时期，小农户家庭经营将是我国农业的主要经营方式[2]。因此，探明小农户化肥施用强度的影响因素是有效遏制农业面源污染的关键。一方面，农户作为直接经营者和决策者，其个体特征和家庭特征会影响施肥行为，如风险规避心理[3]、经营目的[4]、生态意识[5]和农耕习惯[6]等，以及家庭劳动力结构[7]、兼业程度[8]和作物种植结构[6]等；另一方面，农户减量化行为及意愿也会受到其所处的外部环境影响，如耕地质量[9]、技术培训[10]、农资市场结构[11-12]以及农业补贴政策[13]等。近年来，发展多种形式适度规模经营逐渐成为决策共识，不同规模经营模式能否带动小农户实现生产绿色转型亦引起学界重视。高晶晶等[6]发现，耕地面积在0.067 hm2以下的农户其化肥施用强度是耕地面积在0.67 hm2以上农户的2.68 倍。Wu 等[14]进一步指出，理性小农会在农业就业和非农就业之间进行成本收益权衡，当耕地规模高于1.2 hm2时农户务农收入将超过非农就业收入，采纳绿色技术减肥增效在成本收益上具有优势。研究进一步发现，耕地面积每增加1%，农户化肥施用强度将降低0.3%～1.4%[14-15]。不过，学术界关于土地经营规模的减量化效应仍有争议。例如，田云等[16]和赵昶等[17]发现，随着土地经营规模的扩大，农户合理施用化肥的概率将逐级递减。纪龙等[18]则发现，农户化肥施用强度与土地经营规模之间并非简单线性关系，而是呈U 型关系。张露和罗必良[19]进一步指出，这种U 型关系在“生产型”小农身上的证据要更加充分。

如果土地经营规模扩大有利于农户化肥减量施用，那么其政策含义就应落脚在鼓励土地流转集中上。然而，依靠土地流转推动规模经营的实践远未达到预期[20]。相比之下，近年来不断涌现的农业社会化服务外包实践成为推动农业规模经营的新探索。农业社会化服务本质是通过各种形式的专业化服务体系，构建生产小规模、服务规模化的农业规模经营模式[21]。多数学者[22-23]认为，社会化服务组织具有自发的化肥减量化施用倾向，能够有效带动农业绿色发展。一方面，社会化服务组织推广运用化肥减量化技术契合农业绿色发展的国家战略，可以享受政策补贴和税收优惠；另一方面，社会化服务组织集中大批量采购绿色农资，在成本控制上具有优势，降低了农户技术采纳的成本门槛，从而有效化解普通农户绿色生产“强意愿弱行为”的困境，实现了绿色技术对化肥投入的替代。不过，也有学者[11]认为，社会化服务组织可能会与农资经销商合谋，诱导农户购买使用超过合理范围的化肥，以谋取额外商业利润。因此不应对社会化服务的农业减量化效应期待过高。

综上可见，现有文献关于规模经营的减量化效应分歧较大。一个重要原因是不同规模经营模式的减量化机理及其适用条件各不相同，进一步澄清这些问题是引导小农户步入农业绿色发展轨道的关键。遗憾的是，现有研究要么是孤立地研究土地经营规模的减量化效应，要么是孤立地研究社会化服务的减量化效应，而缺少在统一框架之下对不同规模经营模式减量化效应的系统评估和深入分析。本文基于江苏省375 份小麦种植户调查数据，从农业规模经营多样性视角出发，研究不同规模经营模式带动小农户化肥减量施用的具体逻辑，评估不同规模经营模式减量化效应有无差异。探明这些问题，对于精准引导小农户步入农业绿色发展轨道具有重要理论意义和现实指导意义。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1.1 农业规模经营的本质

规模经营的本质在于专业化分工，后者是规模报酬递增的源泉。相应地，农业规模经营的本质则是经营主体在土地、劳动、资本和技术等要素优化配置基础上，通过融入社会分工获得规模效益的经营形式[21]。农业规模经营有土地规模化和服务规模化两种模式。其中，土地规模化可以通过土地流转集中实现，也可以通过地块整合、化零为整实现。但是，由于土地流转集中短期内很难一蹴而就，进一步推动农业规模经营就需要另辟蹊径。思路之一是在不变更土地经营权的基础上，将原本属于一家一户的土地进行整合，实现连片种植、统一经营；思路之二是依托社会分工和专业化服务，将小农户纳入社会化分工体系，以迂回的方式推进农业规模经营[21]。农业规模经营实现路径的多样性拓宽了农业投入减量化的思路。但是，农业绿色发展是注入了多种现代生产要素的高效发展，对小农户参与的成本门槛也提出了更高要求。与此同时，小农户还会担心绿色技术的供应质量问题，对于绿色技术服务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减肥增效也会心存顾虑。因此，不同规模经营模式的减量化效应如何，取决于这些规模经营模式能否以及如何缓解农户对上述问题的担忧。

1.2 土地经营规模与农户化肥减量施用

土地经营规模主要通过降低单位面积上的绿色技术采纳成本间接推动农业减量化。当土地面积较小时，绿色技术采纳的成本明显高于收益，理性的农户会选择一次性多施化肥，将劳动力节约下来以便从事非农工作[14]。在适度范围内，随着土地经营规模的逐渐扩大，规模经济性逐渐呈现，平均技术采纳成本和化肥施用强度会下降。但是，这种下降趋势不会一直持续。当土地规模超过一定范围后往往需要投入更多的劳动力，这是以自有劳动力为主的小农户所无法满足的。为了降低成本，后者也不会轻易雇佣额外劳动力[16]。更为严重的是，当土地经营规模超过适度规模后，继续扩大经营面积会造成边际收益和规模效益同时下降[17]。此时，农户会选择增加化肥投入以规避雇佣劳动成本上升、规模效益和边际收益下降的风险，化肥施用强度因此由降转升。据此可得出：

假说1：家庭土地经营规模与化肥施用强度之间具有U 型关系。

1.3 社会化服务规模与农户化肥减量施用

社会化服务对农户化肥减量施用的影响有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两个机制。就直接影响而言，社会化服务组织可以向农户提供机械施肥、测土配方施肥、深松作业以及秸秆还田等绿色技术服务，也可以向其提供土地托管、代耕代种等外包服务，从而直接提高田间作业的精准化程度，降低化肥施用强度。就间接影响而言，社会化服务组织依托其技术优势和渠道优势，或是向农户提供优质高效的绿色农资，或是向农户提供技术咨询服务，从而改变农户不合理的施肥习惯。据此可得出：

假说2：社会化服务规模能够有效促进农户化肥减量施用。

1.4 土地集中连片规模与农户化肥减量施用

土地集中连片本质是在保留家庭对土地经营权的基础上进行土地整合，形成地块规模和经营规模同步扩张的有利局面。土地集中连片可以通过改善农业生产条件、提高农业横向分工水平与纵向分工水平等路径影响农户的化肥施用行为[24]。首先，国家对于土地集中连片会提供专项财政支持，用于进一步改善灌排体系，土壤质量因此而改良，农户对化肥的依赖因此而降低。其次，土地集中连片也为大规模机械化作业提供了便利，反过来又进一步促进了机械对化肥的要素替代[19]。就横向分工而言，土地集中连片具有集聚效应，有利于绿色技术外溢扩散。同时，土地集中连片也为社会化服务的进一步深化创造了空间[24]。当土地集中连片后，容易与专业化服务体系深度融合。此时，农业生产环节可以全部或部分外包给社会化服务组织，后者发挥其资本、技术和管理优势，进行精准化田间管理，从而减少农户对化肥的依赖。据此可得出：

假说3：土地集中连片规模能够有效促进农户化肥减量施用。

图1 进一步对不同规模经营模式如何影响农户化肥施用行为的机理进行了归纳。其中，土地规模经营主要是通过降低农户绿色技术采纳成本这一机制带动农户化肥减量施用。社会化服务规模则既可以降低农户绿色技术采纳成本，也可以缓解肥效和用量信息不对称问题，使农户不仅愿意而且有能力购 买绿色技术。土地集中连片除了可以降低农户技术采纳成本之外，还可以与社会化服务形成强烈的协同效应，预期在降低化肥施用强度上效果最为明显。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计量模型设定

本文关心的核心问题是，不同规模经营模式是否有助于降低农户的化肥施用强度。为此，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式中：F 为单位面积化肥施用强度，用农户平均每公顷小麦化肥投入量表示，回归时进行了对数化处理；核心解释变量S 为不同规模经营模式，包括土地经营规模、社会化服务规模和土地集中连片规模；控制变量X 则包括户主特征、家庭特征、耕地特征、政策变量以及城市固定效应等。具体地，土地经营规模用农户所经营的耕地总面积的对数来刻画；若家庭在小麦种植过程中购买了机械施肥、测土配方、秸秆还田、深耕深翻等任意一项服务，则社会化服务指标赋值为1，若全部未采纳则社会化服务指标赋值为0；土地集中连片规模用本村最大一块连片种植面积的对数表示。其他变量的定义和说明详见表1。

2.2 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课题组在2020 年7 月和10 月所组织的农户调查，调查省份为江苏省，调查对象为小麦种植户。之所以选取小麦为分析对象，是因为已有研究发现，我国在小麦种植过程中化肥过量施用程度要明显高于其他农作物[25]。实际上，在全国15 个小麦施肥分区中，存在化肥过量施用的省份数量达到12 个，这些省份的小麦施肥强度平均为建议上限值的1.5 倍以上[26]。江苏省是全国13个粮食主产省份之一，也是全国优质弱筋小麦生产优势区。2019 年，江苏省小麦播种面积为234.6万hm2，总产量为1 318 万t，占全国小麦总产量的1/10 强。与此同时，江苏省小麦种植的环境污染风险也达到中度风险等级，农业面源污染治理不仅必要而且较为紧迫[26]。本次入户调查采用随机抽样方法，结合各地农业产出水平、农业种植结构和地形特征等因素，选取淮安、宿迁、徐州、连云港、盐城、扬州、泰州等7 个地级市发放400 份问卷，最终回收375 份有效问卷。有效问卷分布在上述地级市所辖的12 个县区、31 个村庄。

表1 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N=375）Table 1 Variable definition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N =375)

2.3 描述性统计

由表1 可知，调查对象中男女比例约为2 ∶1。男性比例偏高可能是因为农村“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会降低女性参与度；还可能是因为农村地区男性识字率相对更高，更容易完成调查。调查对象平均年龄为57 岁，说明当前农业经营以老年人为主；受访者平均受教育年限为7.5 年，文化程度相对较低；农户非农收入占家庭总收入的比重平均为63%，表明江苏省农户兼业经营较为普遍，农业对一些家庭而言并非主要收入来源。这些人口统计信息与江苏省公布的第六次人口普查中农村人口的统计数据基本一致，说明本次调查的样本代表性较好。就其他特征而言，样本农户未折纯的平均小麦施肥强度为1 030.65 kg/hm2，最高强度为1 433.70 kg/hm2；户均耕地面积约为0.40 hm2；超过50%的农户在种植小麦时使用了有机肥；有61%的农户表示自己在种植小麦时更在意产量，而对生态环境问题则不是很关注；另有超过60%的农户表示曾接受过当地政府组织的各类农业技术指导培训。

3 实证结果分析与讨论

3.1 土地经营规模与化肥施用强度

基于稳健性考虑，本文采用逐步引入控制变量的方式进行回归。表2 的模型（1）仅包括土地经营规模变量，其回归系数为-0.045，但在统计上不显著。回归系数不显著，一种可能是遗漏变量所致。为了排除这种可能，模型（2）～模型（4）逐次引入不同控制变量，结果显示土地经营规模的减量化效应在统计上仍不显著。纪龙等[18]以及张露和罗必良[19]认为，土地经营规模和化肥施用强度之间还可能呈非线性的U 型关系。具体而言，在U 型曲线左半部分，随着农户经营面积向适度规模靠近，规模经济性逐渐凸显，绿色技术采纳成本逐渐下降。在适度规模内，农户仅仅依靠家庭劳动力从事劳动密集型的田间管理即可确保产量，实现劳动对化肥的替代。但是，当经营面积超过一定范围之后，家庭内相对有限的劳动力资源便无法进一步满足规模化生产需要。为了进一步维持产量，农户要么雇佣更多的劳动力，要么投入更多的化肥。但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雇工成本呈逐年上升态势，理性的农户会选择多投入化肥降低雇工成本。从实证结果来看，模型（5）中土地经营规模的一次项系数显著为负、二次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U 型关系的确成立。这意味着，随着土地经营规模的扩大，江苏省小麦种植户的化肥施用强度经历了先下降、后上升的过程。据此可认为假说1 得到验证。进一步在Stata 软件中运用utest 命令可以估算出，U 型曲线拐点所对应的耕地面积约为1.42 hm2，远高于江苏省当前户均0.24 hm2的户均耕地面积。实际上，在本次调查样本中，只有不足6%的家庭其经营总面积高于1.42 hm2。因此，江苏省如果单纯依靠土地流转来推动农业规模经营难度较大。

就其他控制变量而言，地块稳产性在所有模型中回归系数均至少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提高耕地质量仍是降低农户化肥施用强度的重要选项。接受过政府技术指导的农户，其化肥施用强度明显低于未接受过的农户，因此定期组织公益性的绿色技术培训仍有必要。农户是否施用有机肥在统计上并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本文仅仅测度了农户是否施用有机肥，而未进一步测度有机肥的施用深度。生产型小农的化肥施用强度明显高于以自给自足为主要目的的生存型小农，因此应针对不同农户实施差异化引导。给定其他条件不变，户主的人口统计特征对化肥施用强度的影响均不显著，这与高晶晶等[6]的研究发现基本一致。本文认为，原因可能在于农业生产属于经济决策，成本收益和信息不对称才是影响农户技术采纳更为重要的因素。

表2 土地经营规模与化肥施用强度Table 2 Land management scale and fertilizer application intensity

3.2 地块集中度与化肥施用强度

家庭土地经营规模的扩张并不必然带来规模经济，因为耕地面积扩张若无法降低细碎化程度，结果也只能是低水平的复制，无法充分发挥规模经济性，减量化效应预期也不会太高[20]。实际上，农业绿色生产技术通常要求连片作业，如果地块过多、过 于细碎化，即便土地总面积再大也无法降低机械运转成本。有鉴于此，表3 分析了地块集中度对农户化 肥减量施用的影响。结果显示，地块规模与化肥施用强度之间同样呈现出U 型关系。以模型（4）为例，U 型曲线拐点所对应的地块集中度为84%，此时农户单位面积上的化肥施用强度最低。这从另一侧面印证了适度规模经营具有更好的减量化效应。

表3 地块集中度与化肥施用强度Table 3 Plot concentration and fertilizer application intensity

3.3 社会服务规模与化肥施用强度

就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化肥减量化效应而言，农户购买绿色社会化服务能够显著降低化肥施用强度，即便在引入不同控制变量组合后，研究结论仍然成立（表4）。以模型（4）为例，购买绿色社会化服务的农户，其化肥施用强度平均要比未购买绿色社会化服务的农户低20.9%。究其原因，一方面，社会化服务组织在绿色技术供应上具有成本优势，集中大批量采购和规模化推广，无论是前端的农资采购成本还在后端的技术推广成本均要低于普通农户，从而有效缓解了普通农户在绿色技术采纳上“意愿”高于“行为”的偏差[16]。与此同时，社会化服务组织推广应用绿色技术符合国家农业绿色发展战略，可以享受财政补贴和税收优惠，社会化服务组织也有动力对其所提供的绿色服务质量进行把关，从而缓解农户对绿色技术能否实现减肥增效的担忧。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社会化服务显著降低了农户的化肥施用强度，假说2 得到验证。

表4 社会服务规模与化肥施用强度Table 4 Social service scale and fertilizer application intensity

表5 连片种植规模与化肥施用强度Table 5 Continuous planting scale and chemical fertilizer application intensity

3.4 土地集中连片与化肥施用强度

如前所述，土地集中连片后，一方面有利于建成高效灌排体系，提升土壤质量，降低农户对化肥的需求；另一方面，土地集中连片也可以在不变更农户经营权的基础上扩大地块规模，从而为机械化作业的展开创造条件，通过降低单位面积上的服务成本提升农户技术采纳积极性。表5 模型（1）～模型（4）的回归结果印证了上述判断。平均而言，村庄土地集中连片规模每提升1%，农户的化肥施用强度可以下降1.2%左右。据此可认为假说3 得到验证。

为了进一步揭示何种规模经营模式更有利于降低农户的化肥施用强度，表5 模型（5）引入了全部规模经营指标进行回归。回归结果显示，连片种植规模和社会化服务规模的减量化效应仍然显著，又以连片种植规模的减量化效应最高。就经济含义而言，给定其他条件不变，土地集中连片规模每提升1 单位标准差，农户化肥施用强度将降低0.92 个标准差。相比之下，社会化服务规模提升1 单位标准差，农户的化肥施用强度则仅下降了0.078 个标准差。由此可见，引入土地连片规模之后，稀释了社会化服务的化肥投入减量化效应。据此，本文推测，土地集中连片与社会化服务在促进农户化肥减量施用上可能具有强烈的协同效应，这种协同效应要远高于独立效应。为了检验这一判断，表5 的模型（6）进一步引入土地集中连片规模与社会服务规模的交互项，结果该交互项的系数显著为负，与此同时两个水平项的减量化效应尽管仍然显著，但系数大小与模型（5）相比明显下降。

这些实证发现表明，对于江苏省小麦种植户而言，土地集中连片辅之以社会化服务的深化是降低化肥施用强度的最有效手段。实际上，江苏省虽然是产粮大省，但人均耕地面积却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人地矛盾更为突出。为了确保粮食安全和农产品有效供给，早在2009 年江苏省就启动了高标准农田建设规划，围绕农田平整、田间道路、灌排设施、农田林网等问题明确了建设任务。截至2020年，江苏省已建成高标准农田285 万hm2，占全省耕地面积的60%以上。因此，江苏省虽然在人均耕地面积上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但通过高标准农田建设和土地整合，形成了集中连片种植优势，有效缓解了家庭户各自为政的分散局面，在不变更经营权的前提下提升了规模经济性，为社会化服务的深入开展创造了空间，农户化肥施用强度因此而显著 降低。

4 主要结论与政策建议

4.1 结论

农业面源污染防控是推进农业农村绿色发展，实现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手段。本文从农业规模经营多样性视角出发，厘清了不同规模经营模式带动小农户化肥减量施用的机理，进一步基于江苏省375 个小麦种植户调查数据，实证揭示了不同规模经营模式在减量化效应上的差异。具体研究结论如下：

1）土地规模经营主要通过降低技术采纳成本影响农户施肥行为；社会化服务主要是通过降低信息不对称性、缓解农户对减肥增效的顾虑影响农户施肥行为；土地集中连片则兼具土地规模经营和社会化服务的优势，在推动化肥减量投入上具有协同效应。

2）对于江苏省小麦种植户而言，其土地经营规模与化肥投入强度之间呈U 型关系，这意味着土地适度规模经营更有利于推动化肥投入减量化。土地经营规模无限制扩张不仅会导致农业边际收益和规模经济性下降，而且还会增加雇工成本，理性的农户会选择增加化肥投入规避风险。

3）农业社会化服务和土地集中连片均显著降低了农户的化肥施用强度，又以土地集中连片规模的减量化效应最为明显。不仅如此，二者在降低农户化肥施用强度上具有强烈的协同效应，协同效应明显高于单独的减量化效应。

4.2 政策建议

1）以高标准农田建设为契机，引导土地集中连片种植。江苏省以平原地形为主，在建设高标准农田上具有优势。因此，在有条件地区应加快开展高标准生态农田建设，提升投资标准和绿色补贴精准性，充分调动农户参与积极性，并探索生态农产品地理标志建设路径。

2）鼓励发展适度规模经营，提升化肥投入减量化效果。由于土地适度规模经营的化肥减量化效果最为明显，在实践中应避免盲目“垒大户”误区，鼓励适度规模户采纳绿色生产技术，给予政策扶持和财政补贴，让适度规模户成为农业绿色发展的主要推动力。

3）加强绿色生态导向的社会化服务体系建设，健全质量监管机制。绿色科技服务具有较强的正外部性，政府应加大对绿色服务供给的支持力度，提升绿色科技推广服务效能，为农业绿色发展提供强有力的制度支撑和人才保障，同时也应加强对服务质量的过程性考核与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