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奇龄乐律学著述阐微

2022-06-26 13:29周永泽
中国民族博览 2022年7期

【摘要】毛奇龄,字大可,浙江杭州萧山人,清初著名经学家、文学家。著有三部乐律学专著,均收录于收书取舍极为严苛的《四库全书》中,这在所有清代学者中也是较为罕见的。然而学界对其乐律学著述研究仍较为薄弱,且研究多限于其音乐思想反面的研究,对其乐律学原理的解读考量不足,对其在清代乐律学史中的地位与研究价值关照不足。

【关键词】毛奇龄;《圣谕乐本解说》;《皇言定声录》;《竟山乐录》

【中图分类号】J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2)07-183-02

【本文著录格式】周永泽.毛奇龄乐律学著述阐微[J].中国民族博览,2022,04(07):183-184.

基金项目:本课题由温州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资助,项目名称“毛奇龄《圣谕乐本解说》乐律研究”(项目编号:316202001047)的研究成果。

引言

清朝初年统治者在思想文化上实行文化恐怖政策,大兴文字狱,致使文人学士只敢埋头考据,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古代典籍的整理、辑佚,如马国翰的《玉函山房辑佚书》。这种文化政策虽压抑了新思想,但也对研究、总结传统典籍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所以包括乐律在内的许多古籍整理、研究均在清朝达到了高峰。清初著名学者毛奇龄,是清代乐律学研究中的佼佼者,著有三部乐律学专著,均收录于收书取舍极为严苛的《四库全书》中,这在所有清代学者中也是较为罕见的。

一、毛奇龄三本乐律学著作述要

毛奇龄,字大可,浙江杭州萧山人,清初著名经学家、文学家。学识渊博,著述颇丰,收书取舍极为严苛的《四库全书》中收录了其著述的四十余部,是为魁首,亦是其博学的例证。“然其学术,既通博拮翰,又学有专攻。”乐律学亦其学之专攻也,著有《圣谕乐本解说》2卷、《皇言定声录》8卷、《竟山乐录》4卷,皆收于《四库全书》。

(一)《圣谕乐本解说》

《圣谕乐本解说》二卷,毛奇龄撰。成书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五月,欲呈献皇帝未果,直至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康熙第三次南巡,毛奇龄迎驾于嘉兴,进呈《圣谕乐本解说》。

卷首载康熙三十一年《疏》,主要记载此书写作背景、目的等,卷末又有康熙三十八年《附记》,主要记录呈献此书缘由始末及大学士伊桑阿《论乐原疏》中的误字、缺字等情况。全书两卷,《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记载此书呈献时全书合为一卷,后刊印时分为二卷,为毛奇龄自分。上卷论“径一围三”,下卷论“隔八相生”,一萬三千余字。“其书因大学士伊桑阿《论乐原疏》本於(于)径一围三、隔八相生之圣谕,故推阐考证,分条注释。”全书体例为《原疏》在前《解说》在后,《原疏》大抵为康熙论乐之《圣谕》,此部分短小精炼,《解说》则为毛奇龄对《原疏》进行的考证推理,此部分内容较多,且多有前人未发之新论。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三月,全书收录进《四库全书·经部九·乐类》。

(二)《皇言定声录》

《皇言定声录》八卷,毛奇龄撰。此书并《圣谕乐本解说》二卷著于杭州竹竿巷。全书八卷,单论乐律一百余条,图例十六幅。

关于其书名称之由来,据书中记载:“恪遵一皇之明训,以远辟千圣之遗绪,在廷之臣岂无后夔、姬旦能知律吕者,亦惟于赓扬之,下阐皇言而共考验焉。”可知,其书本为推康熙论乐之“明训”而阐发其所学所见,故名《皇言定声录》,故为借“皇言”之口为名,阐“奇龄”之说为实。《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此书:“其余自行己意,攻驳古人,辞气往往太过。姑存之以备参考可矣。”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十月,全书收录进《四库全书·经部九·乐类》。

(三)《竟山乐录》

《竟山乐录》四卷,毛奇龄撰。“竟山者,镜之字也。”其书之名,源自毛奇龄的父亲,毛秉镜。毛秉镜少谙音律,毛奇龄称其音律之学承自其父,便将其书命为《竟山乐录》。

《竟山乐录》成书最早,全书四卷,六十四条。卷一论乐十四条,卷二论乐十四条,卷三论乐二十二条,卷四论乐十四条。此书根据明代宁王朱权所传《唐乐笛色谱》,以四、乙、上、尺、工、凡、六字循环成七调,如四为宫,则乙为变宫,上为商,尺为角,工为徵,凡为变徵,六为羽。又复推四清声,合五声为九声,将此视为唐乐之古法,用以批驳汉代司马迁《史记》及宋代蔡元定《律吕新书》。对伶州鸠、京房等人亦有所批判。其中《竟山乐录》卷三记载的“乐器不是乐”“乐书不是乐”“乐不分古今”等条目可视为毛奇龄音乐思想之精华所在,对近世儒家“贵雅贱俗”的“音乐雅俗观”等进行了大胆的批判。卷四为《采衣堂论乐浅说》,毛奇龄称出自其兄毛万龄,无从考证。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九月,全书收录进《四库全书·经部九·乐类》。

二、毛奇龄三本乐律学著作研究述评

对于毛奇龄三本乐律学著述及其乐律理论的研究自古有之,清初至民国时期,人们对其乐律学著述的评价主要分为两派,褒贬皆有之。以李塨为代表的一批学者对其乐律著述总体呈正面态度,而全祖望首开批判毛奇龄的先河,对毛奇龄其学持全盘否定的态度,其中亦当包括乐律学,凌廷堪、李澧之辈对毛奇龄乐律理论总体呈反对态度。民国后,人们对于毛奇龄三本乐律学著作的评价逐渐转为以正面态度为主。

在清代,对毛奇龄乐律学理论有直接继承的是清初哲学家、教育家李塨。李塨,字刚主,号恕谷,作有《李氏学乐录》,此书亦收录进《四库全书》。李塨曾求学于毛奇龄,跟随毛奇龄学习音乐,《李氏学乐录》一书便是记载其跟随毛奇龄学习音乐的所见所闻,在音乐思想与乐律理论上,可以说李塨与毛奇龄是一脉相承的。其后,雍正一朝胡彦升所著《乐律表微》中亦多次谈到毛奇龄乐律著述中的乐律理论。如在《乐律表微·卷七》中,胡氏对乐器“箫”进行了形制上的历史源流考证,罗列历史诸家对“箫”类乐器形制的表达,后阐述了毛奇龄《皇言定声录》第八卷《乐器第八》中所谓:“排箫之制虽古,然全不适用。”并对其进行了详细的解读,又如《乐律表微·卷五》对毛奇龄《竟山乐录·卷二》中“二十八调”条目亦进行了解读,唐“俗乐二十八调”是中国古代音乐史、中国古代乐律学史中十分重要的问题之一,胡彦升在其著作中阐述了毛奇龄斥“二十八调”缪乱的原因。

浙东学派重要代表人物,著名文学家、史学家全祖望对毛奇龄极尽批评之词,对其起初抗清,而后出仕于清的做法充满了鄙夷,全祖望的评价长时间支配着学术界对毛奇龄其人其学的价值判断,无怪梁启超曾说毛奇龄“品格是无足取的”。清朝经学家、训诂学家阮元尝推毛奇龄对乾嘉学术有开山之功,而与阮元同时代的另一位清代乐律学家,著有《燕乐考原》的凌廷堪对毛奇龄的乐律学研究持反对意见:“毛西河武断江戴二君亦无确见,若胡彦升但知唱昆山调及推崇考亭耳。”凌廷堪对毛奇龄的乐律理论研究中批评前人的观点提出了反批评。

清亡后,近代论及毛奇龄乐律理论的学者首推梁启超先生,他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论道:“清初自诩知乐者首为毛西河,著有《竟山乐录》——又名《古乐复兴录》《圣谕乐本解说》《皇言定声录》等书;而李恕谷从之游,著有《学乐录》以申其说。此四书者可称为“毛氏一家之学。”“然其对于荒诞支离的旧说扫荡廓清之功,固不可泯灭。彼力斥前人之以五行附会乐理。……,彼力斥前人之摹揣古乐器以图复古。……,此皆一扫尘霾,独辟畦径。”正如梁启超先生所言,毛奇龄不盲从古人,敢发新论,对于毛奇龄三本乐律学著作中所涉及的乐律理论,梁氏并未深入探讨。

当代学者论及毛奇龄三本乐律学著作则多从文献学、音乐思想、音乐美学等方面进行论述。

山东大学周怀问的博士论文《毛奇龄研究》,对于毛奇龄的古今评价、家世生平、交游、著述等均进行了详细的研究,研究细致入微,材料网罗充分,特别对毛奇龄的音乐著述如《圣谕乐本解说》进行考述,对其音乐著述的书名、卷数、版本等加以说明。可惜的是周怀问并未对其中有关乐律理论的内容进行深入的讨论。

华中师范大学赖玉芹的博士论文《博学鸿儒与清初学术转变》中认为:“毛奇龄关于礼、乐、韵等方面的研究,切合當时的形势需要,在恢复古礼、古乐、古韵方面,有辟创之功”。此外,文中还以较大篇幅论述了毛奇龄的“礼学”成就,此方面内容也可与“乐”互为参证。

南京师范大学马奇的硕士论文《毛奇龄音乐思想研究》一文,是第一篇从毛奇龄音乐史料本体出发的研究文章,主要对毛奇龄著述《竟山乐录》《圣谕乐本解说》中音乐思想的成因、内容及价值进行较为详细的阐述,认为毛奇龄的音乐思想融合了经学思想,这是毛奇龄的独特所在,也是其价值所在。马奇文中虽论述了有关毛奇龄乐律学理论的内容,但其目的是论述毛奇龄的音乐思想,所以并未对乐律学本体进行深入的研究与解读。

中国人民大学黄敏学的《汉学开山之新变——毛奇龄音乐史学思想论析》一文对毛奇龄的音乐史学思想等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剖析,肯定了毛奇龄对乐律之数附会阴阳五行的批判,认为毛奇龄开启了清代反复古主义史学思想之先河。

温显贵的《清代乐论史料论述》一文中认为:“而有关乐律的考论则是清代音乐史上的杰出贡献。……,毛奇龄的《圣谕乐本解说》《皇言定声录》……,中的乐律论断,都具有极高的音乐史料价值。”且在论及《圣谕乐本解说》中的论乐章节时,温显贵认为:“这些尽管看上去玄虚不实,其实极为中肯地指明了音乐的客观效用,它和人的心境、情感真实相连,自然流露。”

但我们仍需注意到,对于毛奇龄三本乐律学著述的研究,总体上仍呈献出碎片化、局部性的态势。在音乐领域现多集中于对其所反映的音乐思想等方面的内容,而其他临近学科由于研究切入点及立论方向的差异,他们的研究对于三本乐律学著述所涉及的乐律学理论往往也是浅尝辄止,浮于表面,并无整体性、系统性的研究。

三、结论

毛奇龄的《圣谕乐本解说》等三本乐律学著述,本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由毛奇龄托翰林院掌院学士进呈皇帝,但掌院学士以王师北征无暇为由而未进呈,直至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康熙第三次下江南,毛奇龄于嘉兴面见皇帝,随御舟共行,而后将其三本乐书呈献康熙。此三本乐书为毛奇龄乐律理论之精华所在,是明末清初乐律学的重要著作,甚至从成书年代来说,其三本著作均是清朝最早一批乐律学著作,说其对清代乐律学著作有开山之功亦不为过,对后来“钱嘉学派”学者如凌廷堪、李澧等人的乐律学理论也产生了影响,特别其著作中所展现出来的不迷信古人,敢于对几成定论的理论发起质疑与挑战的“革命精神”尤为可贵。其中虽有错谬与不合理的成分,但仍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与研究意义。

作者简介:周永泽(1997-),男,温州大学音乐学院2020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