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移动互联网的蓬勃发展,刷直播日渐成为大众日常生活娱乐的一部分。当前,青少年刷直播成瘾的现象屡见不鲜,成为令家庭和社会担忧的一大问题。本文旨在分析青少年刷直播成瘾的内在因素,为有效破除这一问题提供思路。文章首先指出刷直播的行为惯性与大卫·西蒙提出的“身体芭蕾”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而后归纳这一行为惯性的成因路径,并指出刷直播成瘾会导致青少年的现实生活被即时媒介时间肢解、其价值观被误导、成为新一代“移动土豆族”等问题,最后从青少年本身及网络直播平台两个维度出发,提出破除刷直播成瘾这一行为惯性的路径建议。
关键词:青少年;刷直播;“身体芭蕾”;行为惯性;解决路径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07-0004-03
随着智能手机等移动智能设备的普及应用,刷微博、刷朋友圈、刷直播等现象日益显见。不夸张地说,如今人人都离不开手机,使用手机似乎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成为一种肌肉记忆。
在网络直播平台中,青少年刷直播成瘾现象屡见不鲜,已成为家庭和社会担忧的一大问题。研究青少年刷直播成瘾的行为惯性的成因,有助于解决成瘾问题。
一、刷直播与“身体芭蕾”
(一)身体记忆:不由自主的手指移动
大卫·西蒙在《生活世界的地理学》中提出“身体芭蕾”概念。他认为,生活中大部分的移动都是习惯性行为,好比人可以不假思索地每天行驶同样的路线上下班。这种移动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身体能力,明确指挥人的行为举止,发挥着一种特殊主体的作用,通过前意识表达自我,常用“自动”“习惯性”“不由自主”“机械”等词来描述。而芭蕾舞训练的本质,就是一种大脑和身体配合的肌肉记忆训练。
刷直播的行为表现为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屏幕上移动,滑动于各个直播间,排除大脑思索,机械重复地观看直播。如同芭蕾舞演员可以不经思考,凭借身体的肌肉记忆完成表演。
(二)刷直播:因重复及期待观看而形成时空惯例
大卫·西蒙用芭蕾舞的隐喻来描述完成特殊任务的一连串前意识行动,他将这种序列称为“身体芭蕾”。若某种身体移动长时间持续,就会形成时空惯例。当许多时空惯例在某一特殊区位集合,又会形成“地方芭蕾”。而当身体的移动性在时间、空间里结合,即会产生存在的内在性,如同一种地方内部生活节奏的归属感[1]。
网络直播具有相对固定、规范性的时间和固定直播空间设置等特征[2],主播通常会在固定时间段、固定直播平台的直播间进行直播。因此,许多观众也会像每天上班打卡一樣,在固定时间打开直播平台,进入相应的直播间观看直播。在重复观看与期待观看的循环往复中,人们的身体移动就在时间与空间的交汇中形成了观看直播的时空惯例。
一方面,观众在直播间的观看和互动具有强烈的参与性和仪式性,促进“刷”这一手指移动行为的累积,导致“身体芭蕾”的形成。
另一方面,由于重复及期待观看形成时空惯例,使观众会在某一时间于直播间聚集,形成“地方芭蕾”,促使其认识“地方”,认为自己是“地方”的一分子[1],由此产生群体认同。
二、青少年刷直播成瘾的原因
(一)生动刺激的直播内容促成惯性使用动机的产生
著名社会心理学家玛罗理·沃伯认为,越不用花脑筋、越刺激的内容,越容易为观众接受和欣赏。泛娱乐化时代,网络直播平台主播生产的内容与沃伯的这一观点暗合。玩游戏、曝隐私、无厘头等猎奇内容,的确能充分激发观众刷直播的欲望。网络直播平台主播与观众深夜畅聊,通过户外探险、歌舞表演满足观众的视觉需求,有的主播为博取关注,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举止越界。可以说,网络直播凭借简单易操作的平台设计和生动刺激的直播内容,赢得了诸多互联网用户的追捧。
(二)人体的记忆效应促使使用习惯的养成
人体本身具有强大的记忆功能,小脑是负责程序性记忆的器官。小脑的记忆主要靠后天重复及经典条件作用获得,肌肉记忆就是其中一种。
如前文所述,芭蕾舞训练本质上是一种小脑与身体配合的肌肉记忆训练,即通过多次重复同一组动作来形成记忆。虽然人体通过肌肉获得记忆的速度十分缓慢,但习得后的遗忘速度也同样缓慢。当肌肉记忆成熟后,人们甚至可以不经大脑思索就将某一动作持续下去。因此,当“刷”成为一种手指肌肉记忆,刷手机、刷直播也就成为人们不经大脑思索的直接身体行为。
为验证这一观点,笔者调查了几家具有代表性的网络直播平台,发现网络直播节目的主播通常会在固定时间段、固定直播间及固定网络直播平台进行直播。即便没有在固定时间直播,主播也会在直播中反复提醒粉丝下次直播的时间,致使观众养成对主播的重复收视习惯,将心理期待直接转变为身体记忆,从而到点就刷直播。即便观众对主播缺乏黏性收视,网络直播内容的推送也会借力大数据算法,根据观众以往的观看行为和注册时的兴趣爱好等关键词来进行精准推送。推送的内容充分迎合观众喜好,让观众刷直播刷得停不下来,从而形成刷直播的“身体芭蕾”。
(三)观众情感认同的内在需要形成媒介依赖
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网络直播用户规模达7.03亿,其中24岁及以下用户占比超60%,人均每日观看时长高达135分钟[3]。
青少年群体时常容易感到迷茫,普遍缺乏存在感、价值感和情感寄托。但他们往往又是个性突出,亟待社会认可且态度和行为受群体属性制约,具备较强自主性和能动性的群体[4]。
当前,网络直播平台根据不同社会群体的兴趣爱好和情感寄托需求,开创了多种不同类型的网络直播节目,以达到聚合受众的目的。以虎牙直播平台的网游竞技专区为例,其中包含绝地求生、LOL、王者荣耀、和平精英、梦想世界、黑色沙漠、劲舞团等28个分主题,每个主题下又设有不同分类的分栏目主题。网络直播平台通过“聚合—分化—聚合—分化—聚合”的形式,使社会群体属性的共性越来越突出,在趋于统一的基础上达到通过情感交流聚合受众的目的。助力不同情感需求的受众群体跨越时间和空间,不受现实身份、地位、环境的束缚,在基于相同的兴趣和情感组成的交流圈内抱团取暖,从而形成情感依赖。因此可以说,刷直播是满足受众情感的方式,使其在行为上形成对媒介的依赖。
三、刷直播成瘾对青少年的负面影响
(一)即时媒介时间肢解现实生活
古时,人们以自然现象和生活事件为自然时间标准,在遵循自然和事物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掌控生活。古歌谣《击壤歌》里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是很好的佐证。
14世纪,古老欧洲修道院传出的时间表使人们跨入一种以抽象数字建立起来的稳固人造時间时代。那时,人们的生活状态体现出线性有序化特征,人们服从于固定时间表,被安排工作、吃饭、休息,时间的可计算性使其很快成为工业社会发展的关键力量。
伴随社会不断进步,媒介时间诞生,最具代表性的是以电视为核心的媒介对人们日常生活时间的建构。19点的央视《新闻联播》、除夕夜20点的春节联欢晚会就是很好的案例。此时,人们的时间从有序变得无序,尤其是近几年即时图文向即时视频的网络媒介迭代,即时性媒介的普及再次修正了人们的时间规范,人们日渐习惯于使用移动设备同步观看远方事件的现场直播,或使用移动支付瞬时完成购物行为。这种即时状态在带来高效率的同时,也使人们的生活变得零散且无序,使人们逐渐应顾不暇、身心俱疲。
网络直播平台的即时性决定其内容碎片化和直观浅显化。青少年在观看过程中会与主播或其他观众进行互动,做出即时反应。久而久之,这种不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为会大大削弱青少年的深度思考能力。同时,网络直播平台24小时不间断的直播节目,也加剧了青少年的时间的零散和无序,肢解了他们的真实生活。
(二)因心理冲击导致价值观被误导
网络直播平台的设计非常善于利用人们的心理弱点。比如,网络直播平台用户等级越高,享有的特权就越多。高等级用户进入直播间时,往往会使用明显的刷屏欢迎语、坐“豪华跑车”入场等特效。此外,很多主播都有自己的房管,他们通常是主播的忠实粉丝或刷过贵重礼物的用户。身为房管,他们有权管理直播间,甚至影响主播的行为。
种种设计无一不满足人们攀比、求胜、虚荣等心理需求。在现实生活中,这些心理需求较难得到满足,却可以在直播间通过花钱打赏来获得即时满足。这样的“特权消费”行为极不利于青少年的人生观、价值观的培养,屡见不鲜的未成年人打赏行为也极易增添家庭的经济负担。同时,由于弹幕系统疏于管理,直播间内时常出现使用粗俗语言攻击他人的现象。种种非理性舆论将使青少年受到不良信息影响,对其思想观念产生负面效应。
此外,青少年会在网络直播中寻求情感与亲密关系的需求满足。相关数据显示,网络直播平台中有85.8%的主播为女性[5]。许多女主播会在夜晚直播时用聊天、唱歌、跳舞等才艺来“撩”直播间的观众,甚至通过具有性暗示意味的内容来吸引打赏,使观众对其形成情感依赖,进而使获得打赏变得愈来愈容易。部分主播在收到高价礼物后,还会添加观众的微信。这些现象均会对青少年的心理造成冲击,过多接触将不利于其人格健康发展。
(三)“移动土豆族”的诞生
“移动土豆”一词衍生于“沙发土豆”。“沙发土豆”最早出现于1976年的美国,指的是蜷坐在沙发上,什么事都不干,只会看电视的人。他们长时间蜷坐在沙发上,像土豆一样一动不动,时间一长人也愈发像土豆一样长得滚圆滚圆的[6]。随着互联网技术不断发展,人们不再需要蜷坐在沙发上,而是只要携带手机就能过上“土豆生活”,成为名副其实的“移动土豆”。据调查,77%的网络直播节目的观众年龄不足22岁[7],这些观众心智尚未成熟,亟须正确引导。因此,应警惕网络直播节目对青少年的伤害。“移动土豆”的生活方式或将造成青少年患上“社交恐惧症”,使其缺乏人际交往与沟通能力。并且,久对手机屏幕,也会导致青少年身体素质下降。当其习惯形象化、直观化的直播画面后,就会更容易用“看”的方式来认识世界,进而忽略精神层面的深层次探索,导致自身思维能力退化。
四、解决路径
(一)青少年增强自我管理能力
网络直播平台中充斥着鱼龙混杂的信息,若青少年自身的信息辨别能力不强,则很容易迷失其中。对于青少年而言,首先,要增强信息辨别能力,专心学业、关心社会和生活,明辨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其次,要多关注网络直播中的优质内容,如名师直播教学、健身达人分享的正确健身方法等,培养正确使用媒介的能力与素养。第三,要具备自我移情能力,自动屏蔽淫秽色情、血腥暴力、违法犯罪等信息,不能心存侥幸,认为自己不会被不良信息所侵蚀。最后,要避免在互联网大数据的影响下,被桎梏于网络直播的“茧房”中[8],如若长期处于过度的自主选择,沉浸于自我满足中,将丧失了解不同事物的能力和机会。
总之,青少年应适当远离手机,远离“沙发”,学会深入阅读、独立思考,走向户外、拥抱自然。
(二)网络直播平台发挥监管作用
2021年6月,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网络表演(直播)分会发布《网络表演(直播)行业保护未成年人行动倡议》,超50家平台和MCN机构响应号召,承诺不向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网络直播服务。
《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划清界限,规定网络直播服务提供者不得向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网络直播发布者账号注册服务。目前,许多网络直播平台主动推出用于反沉迷的青少年模式,但认为此举形同虚设的批评声不绝于耳。这一定程度反映出部分平台并未真正重视对青少年的保护,反而担心“得罪”这批未来的用户,明里暗里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实际上,青少年模式不应只是管住、守住青少年,而应服务好青少年。除限制时长和内容外,还应积极丰富该模式的内容和形式,使之成为传递知识、培养兴趣的学习渠道。比如,抖音在青少年模式下研发深耕科普讲解、云逛博物馆和科技馆等新形式,打造了诸多青少年喜闻乐见的内容,在帮助他们获得成长之余,展现了全方位保护青少年的另一种思路。
五、结语
苹果公司CEO库克曾说,“我不担心机器变得像人,我担心的是人变得像机器”。移动互联网的移动,到底是让人更加移动化还是更加固定化,这个问题值得深思。网络直播的诞生使观众能够随时随地观看节目,却也滋长了新一代“移动土豆族”的养成,形成“身体芭蕾”艺术。当前,网络直播平台中充斥着鱼龙混杂的信息,不良信息将对青少年造成诸多负面影响。净化网络直播间、减少网络直播对青少年的负面影响,需社会各方共同努力。
参考文献:
[1] 蒂姆·克雷斯韦尔.地方:记忆、想象与认同[M].徐苔玲,王志弘,译.台北:群学出版社,2016:58-59.
[2] 唐燚桦.传播仪式观视角下的网络直播研究[D].南宁:广西大学,2018.
[3] 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R].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2022-02-25.
[4]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161.
[5] 2017中国网络表演(直播)发展报告[R].中国演出表演协会网络演出(直播)分会,2018-01-18.
[6] 宗守云.谁是“沙发土豆”?[J].语文建设,2010(Z1):65-66.
[7] 王彦.别让一些“直播间”乱象毁了一代人[N].文汇报,2016-07-15(001).
[8] 凯斯·桑斯坦.信息乌托邦:众人如何生产知识[M].毕竞悦,译.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90-92.
作者简介 茹婕妤,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会展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