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赋“情绪”类词语及其运用艺术

吴宝安,张慧杰

(湖北大学 文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2)

屈原赋是指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所创作的辞赋[1]1-308。与《诗经》现实主义风格不同，屈原赋开创了浪漫主义风格，尤以《离骚》为代表。作为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屈原赋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情感表达丰富，运用的“情绪”类词语也十分丰富。本文以屈原赋为考察对象，穷尽式地收集屈原赋中的“情绪”类词语，并进行分类研究，以便更完整地感悟屈原赋的艺术魅力。

一、“情绪”及“情绪”类词语的界定

“情绪”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但情绪是一种较为抽象的心理活动，通过人们的面部表情、行为动作、言语等体现出来。由于情绪的复杂性，心理学界至今未形成统一的定义，但“根据情绪体验的性质可以分为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两种。前者是由符合和满足有机体需要的对象所引起的，如愉快、喜悦等；后者是由妨碍与干扰需要得到满足的东西引起的，如痛苦、恐惧、愤怒等”[2]945。

中国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说。根据屈原赋所用到的“情绪”类词语，我们将七情说中的“忧”与“悲”合并，另将“惊”更换成“恨”，得到本文所要考察的6类情绪，即：悲伤、喜悦、恐惧、思念、怨恨、愤怒。通过检索、判定屈原赋中的所有词语，最终确定符合这6类情绪的词语，详见图1。

从图1可以看出：屈原赋中“悲伤”类情绪词最多，有21个；“喜悦”类、“恐惧”类和“思念”类次之，分别为9个、8个和5个；而“怨恨”类和“愤怒”类最少，为4个和1个。

下面将结合屈原赋中的具体语句来详细阐释这6类“情绪”词语。

二、屈原赋“情绪”类词语总览

(一)“悲伤”类词语

“悲伤”类词语在屈原赋中是最多的，共21个，各词出现的频率，详见表1。

表1 屈原赋“悲伤”类词语词频

因“悲伤”类词语过多，我们根据音节分成3小类：第一类是单音节词；第二类是双音节词；第三类是既有单音形式，又有重叠的双音形式的词。下文亦如此。

1.哀14(1)词目旁下标的数字为该词在屈原赋中出现的次数，下同。、悲13、愁12、伤9、愍5、悼2、怊(超)2、闵1、戚1、劳1、悒1、爰1

哀。《说文解字》：“哀，闵也。”[3]28本义是悲痛、悲伤。屈原赋中表悲伤义的“哀”有如下例句：

①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1]11(《离骚》)

②曾伤爰哀，永叹喟兮。[1]178(《九章·怀沙》)

例①悲伤的是众芳被腐朽势力污染而变质；例②中“伤”与“哀”用作名词，更加凸显悲伤的程度。

悲。《说文》：“悲，痛也。”[3]221《说文解字注》：“憯者，痛之深者也。恫者，痛之专者也。悲者，痛之上腾者也。各从其声而得之。”[4]895“悲”的本义是哀痛、伤心，屈原赋中“悲”可用作名词、动词、形容词等。如：

①意荒忽而流荡兮，心愁凄而增悲。[1]212(《远游》)

②悲霜雪之俱下兮，听潮水之相击。[1]207(《九章·悲回风》)

③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1]42(《离骚》)

例①中的“悲”用作名词，“增悲”指增加悲伤；例②中的“悲”用作动词，悲伤霜雪降落；例③中的“悲”用在“仆夫”后，指仆人悲伤，用作形容词。

愁。《说文》：“愁，忧也。”[3]222“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5]524说的正是“愁”字。屈原赋中“愁”用的都是本义，如《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1]60，“愁予”是“使我发愁”的意思。

伤。《说文》：“伤，创也。”[3]164本义指创伤，后引申为悲伤。如《九章·抽思》：“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1]165，用的就是引申义“悲伤”。

愍。《说文》：“愍，痛也。”[3]221本义是悲痛、忧伤，《九章·惜诵》：“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舒情”[1]139。“愍”表示“忧愁”。

悼。《说文》：“悼，惧也。”[3]222“悼”本义表示恐惧，但还可表示“哀伤，悲痛”义。如《远游》：“微霜降而下沦兮，悼芳草之先零”[1]214，是悲伤花草的凋零。

怊(超)。《说文》：“怊，悲也。”[3]223如《远游》：“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恍而乖怀”[1]212，这里使用的正是悲伤义。又如《九章·悲回风》：“抚佩衽以案志兮，超惘惘而遂行”[1]202-203，这里的“超”通“怊”，表示悲伤失意。

闵。《说文》：“闵，吊者在门也。”[3]249本义是吊唁，后又引申指哀怜、忧愁、忧患等义，写作“悯”。《九章·思美人》：“宁隐闵而寿考兮，何变易之可为!”[1]182“隐闵”即隐忍着忧伤的意思，“闵”通“悯”。

戚。《说文》：“慽，忧也。今字作戚。”[3]222忧愁、悲伤义。《九章·哀郢》：“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1]161“含戚”指怀着忧伤的意思。

劳。《说文》：“劳，剧也。”[3]294“劳”的本义是劳动，后引申指忧愁、操心。《九歌·云中君》：“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1]53“劳心”即“忧心”义。

悒。《说文》：“悒，不安也。”[3]219忧愁不安义。《天问》：“武发杀殷，何所悒？”[1]124意思是“武王杀了纣王，为什么还忧愁不安呢？”

爰。《说文》：“爰，引也。”[3]79“爰”的本义是牵引、拉。《汉语大词典》：“爰，通‘咺’，哀而不止。”[6]1104《天问》：“天式从横，阳离爰死;大鸟何鸣？”[1]105指“自然法则是不可抵抗的，太阳鸟黄鹂悲哀地死去。”

2.郁邑4、陫侧1、悄悄1、伤怀1、忡忡1、惝恍1、怛伤1

郁邑。《汉语大字典》：“郁，忧愁，忧郁。”[7]858“邑”同“悒”，“郁邑”表示忧愁义。在屈原赋中的例句如下：

①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1]12(《离骚》)

②心郁邑余侘傺兮，又莫察余之善恶。[1]141(《九章·惜诵》)

陫侧。《汉语大词典》：“陫侧，隐痛、忧伤貌。”[6]1017《九歌·湘君》：“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1]56“陫侧”通“悱恻”，形容内心悲苦。

悄悄。《汉语大词典》：“悄悄，忧伤貌。”[6]541《九章·悲回风》：“愁悄悄之常悲兮，翩冥冥之不可娱。”[1]205“愁”“悄悄”“悲”3个情绪词并用，再加上表频率的词“常”，悲伤程度更深。

伤怀。《汉语大词典》：“伤怀，伤心。”[6]1641《九章·怀沙》：“伤怀永哀兮，汨徂南土。”[1]173

忡忡。《说文》：“忡，忧也。”[3]222本义是忧伤。现代汉语中常说“忧心忡忡”，用的即是本义忧愁悲伤。《九歌·云中君》：“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1]53

惝恍。《汉语大词典》：“惝恍，惆怅；失意；伤感。”[6]596“惝恍”更倾向于指惆怅失意，较“悲伤”程度轻。如《远游》：“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恍而乖怀。”[1]212

怛伤。《说文》：“怛，憯也。”[3]221本义是忧伤痛苦。“怛伤”义为悲伤，如《九章·抽思》：“悲夷犹而冀进兮，心怛伤之憺憺。”[1]165

3.忧13、忳2

忧。《说文》：“忧，愁也。”[3]222指忧愁。屈原赋中“忧”也是一个高频情绪词，例句如下：

①薄暮雷电，归何忧？[1]132(《天问》)

②忧心不遂，斯言谁告兮？[1]171(《九章·抽思》)

忳。《汉语大字典》：“忳，忧伤苦闷。”[7]2276指忧愁义。如《离骚》：“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1]12

(二)“喜悦”类词语

屈原赋中“喜悦”类情绪词共有9个，使用频率详见表2。

表2 屈原赋“喜悦”类词语词频

1.乐6、喜4、怡2、愉(媮)2、说2、快1、易1

乐。《说文》：“乐，五声八音总名。”[3]119本义表示一种弦乐器，因为音乐使人快乐，后转声表示“愉快喜悦”义。《大招》：“穷身永乐，年寿延只。”[1]243

喜。《说文》：“喜，乐也。”[3]96表示快乐。《天问》：“鼓刀扬声，后何喜？”[1]124

怡。《说文》：“怡，和也。”[3]217和悦的样子，用作形容词。如《九章·哀郢》：“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1]161

愉(媮)。《尔雅今注》：“愉，乐也。”[8]10本义和悦快乐。“媮”通“愉”，表示快乐。如：

①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1]214(《远游》)

②内欣欣而自美兮，聊媮娱以淫乐。[1]223(《远游》)

说。通“悦”，高兴义。《九章·思美人》：“登高吾不说兮，入下吾不能。”[1]186“不说”即不高兴。

快。《说文》：“快，喜也。”[3]216高兴愉快义。《九章·思美人》：“窃快在中心兮，扬厥凭而不俟”[1]184，指心中暗自欣喜。

易。和悦义。《大招》：“易中利心，以动作只。”[1]244“易中利心”指心中美好而又喜悦。

2.欣欣2、愉乐2

欣欣：喜乐义。《九歌·东皇太一》：“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1]50，指五音奏起，神君快乐而又健康。

愉乐(媮乐)：表示快乐义。《离骚》：“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1]42《九章·思美人》：“吾将荡志而愉乐兮，遵江夏以娱忧。”[1]184

(三)“恐惧”类词语

屈原赋中“恐惧”类词语共有8个，其中单音节词5个、双音节词3个，出现频率详见表3。

表3 屈原赋“恐惧”类词语词频

1.恐12、惮4、悼1、难1、惧1

恐。《说文》：“恐，惧也。”[3]222本义是畏惧、害怕。《远游》：“恐天时之代序兮，耀灵晔而西征。”[1]214指害怕时序交替变化。

惮。《说文》：“惮，忌难也。”[3]222本义是畏难、畏惧，在屈原赋中常用在句首。如《九章·悲回风》：“惮涌湍之磕磕兮，听波声之汹汹。”[1]207是恐惧激流汹涌。

悼。《说文》：“悼，惧也。”[3]222恐惧战栗义。《九章·抽思》：“愿承闲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1]165用的就是恐惧义。

难。《释名》：“难，惮也，人所忌惮也。”[9]190指畏惧。《离骚》：“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1]7指不害怕疏远离别。

惧。《说文》：“惧，恐也。”[3]218恐惧义，如《远游》：“免众患而不惧兮，世莫知其所如。”[1]214

2.畏惧2、遽惕1、骇遽1

“畏惧”，害怕义；“遽惕”，惶恐戒惧义；“骇遽”，惊慌害怕义。例句如下：

①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1]178(《九章·怀沙》)

②魂乎归徕，不遽惕只！[1]243(《大招》)

③众骇遽以离心兮，又何以为此伴也？[1]143(《九章·惜诵》)

例①是“坚定信念志向宽广，我还畏惧什么呢？”例②是让魂灵不要畏惧；例③是“众人害怕而不和你同心”。

(四)“思念”类词语

屈原赋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情绪词是“思念”类词语中的“思”，共出现26次，这与屈原 “思君而不得”的遭遇有关。“思念”类词语的使用频率详见表4。

表4 屈原赋“思念”类词语词频

1.思26、惟4、慕1、怀1

思。《说文》：“思，容也。”[3]216本义是考虑、思考，后由此引申出思念、怀念义。如：

①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1]53(《九歌·云中君》)

②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1]56(《九歌·湘君》)

③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1]79-80(《九歌·山鬼》)

例①是思念“夫君”，用作动词；例②的“谁思”是“思谁”义；例③的“思”用作名词，指代“思念的人”。

惟。《说文》：“惟，凡思也。”[3]218《九章·惜诵》：“专惟君而无他兮，又众兆之所仇。”[1]140“惟君”即思念君主。

慕。《汉语大字典》：“慕，思慕。”[7]2340指思念义。《离骚》：“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1]33

怀。《说文》：“怀，念思也。”[3]218《离骚》：“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1]42指车夫悲伤，马儿也思念故都不肯前行。

2.顾怀(寤怀)2

顾怀(寤怀)：眷顾怀念义。《九歌·东君》：“长太息兮将上，心低佪兮顾怀。”[1]72指怀念君王。《九歌·河伯》：“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1]77闻一多《楚辞校补》认为“寤怀”就是“顾怀”[10]35，怀念的意思。

(五)“怨恨”类词语

“怨恨”类词语在屈原赋中仅有4个，分别是怨7、恶2、忿1、尤1。

怨。《说文》：“怨，恚也。”[3]221指怨恨、仇恨义。《九章·涉江》：“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1]152其中的“怨”就是怨恨的意思。

恶。《说文》：“恶，过也。”[3]221本义指罪过，后又引申指憎恶义。《天问》：“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1]118其中的“恶”就是讨厌、憎恨的意思。

忿。《说文》：“忿，悁也。”[3]221愤怒怨恨义。《九章·怀沙》：“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1]176“改忿”即“抑制内心的愤恨”。

尤。《汉语大词典》：“尤，怨恨；责怪。”[6]552怨恨责怪义。《九章·惜诵》：“纷逢尤以离谤兮，謇不可释。”[1]141“逢尤”指“遭受怨恨”。

(六)“愤怒”类词语

“愤怒”类词语仅“怒6”一词。

怒。《说文》：“恚也。”[3]221生气、愤怒义。《九章·惜往日》：“君含怒以待臣兮，不清澈其然否。”[1]188其中的“怒”就是愤怒的意思。

综上所述，屈原赋中“悲伤”类词语最多，使用频率最高的是“思”；《离骚》《远游》《天问》及《九章》中的《悲回风》《抽思》中“情绪”类词语运用较多。

三、屈原赋中“情绪”类词语的运用形式

屈原赋中“情绪”类词语在运用形式上具有灵活多变的特点，从屈原赋“情绪”类词语在句中的分布情况来看，可分为“单用”与“并用”两大形式，下面分别进行阐述。

(一)单用

屈原赋“情绪”类词语“单用”是指一个句子中只有一个“情绪”类词语，这是屈原赋“情绪”类词语运用的主要形式。具体又可细分为上句单用和下句单用两种。

1.上句单用

上句单用是指“情绪”类词语只在上句出现1次。根据统计，上句单用“情绪”类词语共有45次，如：

①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1]66(《九歌·大司命》)

②思君其莫我忠兮，忽忘身之贱贫。[1]141(《九章·惜诵》)

③忧心不遂，斯言谁告兮？[1]171(《九章·抽思》)

上述例句中，“情绪”类词语都出现在上半句，且都是单音节词。

2.下句单用

下句单用是指“情绪”类词语只出现在下半句，屈原赋中共有57个。部分例句如下：

①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1]28(《离骚》)

②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1]60(《九歌·湘夫人》)

③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1]194(《九章·惜往日》)

④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1]196(《九章·橘颂》)

以上例句中，都只有1个“情绪”类词语，且都出现在下半句。

(二)并用

并用是指一句中有2个以上“情绪”类词语一起使用。屈原赋中有2个并用、3个并用和4个并用3种情况。

1.2个“情绪”类词语并用

屈原赋中，2个“情绪”类词语并用的有27句，如：

①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1]5(《离骚》)

②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1]66(《九歌·大司命》)

③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1]176(《九章·怀沙》)

例①是“惟”与“恐”并用；例②是“思”与“愁”并用；例③是“忧”与“哀”并用。

2.3个“情绪”类词语并用

屈原赋中3个“情绪”类词语并用的并不多，仅有8句，如：

①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1]80(《九歌·山鬼》)

②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1]161(《九章·哀郢》)

3.4个“情绪”类词语并用

屈原赋中4个“情绪”类词语并用的例句更少，仅1例。

①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1]69(《九歌·少司命》)

例①中并用了“悲”“悲”“乐”“乐”4个“情绪”类词语。

屈原赋中“情绪”类词语单用居多，但也有2个、3个、4个并用的情况。并用时有时是同一类的词，如“哀”与“悲”并用、“悲”与“怛伤”并用，表达的感情一致，但用词却不同，体现了用词的生动灵活。但更多时候是不同类的词语并用，如“愁”与“思”并用、“怨”“怅”与“思”并用，使得情感表达更细腻。

四、屈原赋使用“情绪”类词语的艺术效果

屈原赋通过使用大量的“情绪”类词语，产生了较为明显的艺术效果，主要体现在形象塑造和情感表达上，下面结合具体篇目详细阐述。

(一)塑造了鲜明的形象

屈原赋中“情绪”类词语的运用使诗中人物形象立体鲜明，下面以《离骚》为例详细阐述。

《离骚》中的“情绪”类词语最多，这些词语的使用，塑造了一位忧国忧民、追求真理、向往光明的诗人形象。诗篇开头介绍了诗人的外在美，紧接着写诗人的内在美。“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1]5“情绪”类词语“恐”字表现了诗人担心时光飞逝而无法为国效力的急迫心情。“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1]5“情绪”类词语“恐”字表现了诗人担心“美人”(喻楚王)会耽误国家发展的忧患之情。诗人指责、怨恨楚王听信谗言，不相信诗人的忠贞。“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1]7，“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1]7。“怒”“难”“伤”等“情绪”类词语表现了诗人当时的心情。接着，“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1]11。诗人培养的人才受到腐朽势力的腐蚀更让诗人感到悲伤。诗人常常叹息流泪，“哀民生之多艰”[1]12，但仍保持清白节操。诗人为实现其政治抱负，不断同腐朽势力做斗争，但仍遭到楚王的疏远，情绪流露达到最高峰。由此我们也能看到一位忧国忧民、追求真理的诗人形象。

(二)表达了强烈的情感

“情绪”类词语是最能直接表达诗人情感的，《九章·悲回风》写了凄凉萧瑟的秋景，抒发了诗人的悲秋之情。

《九章·悲回风》开篇就是“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1]201。旋风无情地吹着蕙草，诗人为蕙草微弱的生命感到无限忧伤。紧接着第二段用了“哀”“愍”“愁”“超(怊)”等词语来写自己放逐中的痛苦和悲伤。第三段则写诗人登高望远的感受，“愁郁郁之无决兮，居戚戚而不解”[1]205，“愁悄悄之常悲兮，翩冥冥之不可娱”[1]205。“无决”“常悲”更是表现了诗人愁绪之深，无法排解。第四段描写诗人神游天地间的所见所感，“惮涌湍之磕磕兮”[1]207，“悲霜雪之俱下兮”[1]207，激流令诗人恐惧，霜雪让诗人感到悲伤，天地间都让诗人感到悲伤了。最后一段则再次抒发诗人难以排解的悲愁，“怨往昔之所冀兮，悼来者之悐悐”[1]209，“悲申徒之抗迹”[1]209，唯有以死明志。透过这些“情绪”类词语，我们感受到了诗人那百转千回郁结于心的愁绪，而这一切的愁绪都源于自己心心念念的楚国。

结 语

屈原赋中“情绪”类词语共有48个，根据情绪的不同，可以分为：悲伤类(21个)、喜悦类(9个)、恐惧类(8个)、思念类(5个)、怨恨类(4个)、愤怒类(1个)。从数量上，我们可以看出屈原赋的感情基调是悲伤，既有对自身遭遇的悲伤，也有对楚王、楚国的悲伤。另外，在运用形式上，屈原赋中“情绪”类词语灵活多变，单用、并用都有，但用得最多的当属单用。同时，“情绪”类词语的使用，有利于塑造人物形象，如《离骚》中塑造了一位忧国忧民的诗人形象；也有利于表达感情，如《九章·悲回风》表达了屈原的悲秋之情及遭受邪恶势力打击、政治理想无法实现的悲哀。通过研究屈原赋“情绪”类词语，不仅能了解这类词的释义及在文中的用例，而且还能体会其中包含的深厚情感，从而更深层次地感受屈原赋的无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