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近代梦游小说中的中国元素
——以《禽兽会议录》为中心

2022-06-23 03:54
关键词:禽兽梦游韩国

赵 杨

(战略支援部队信息工程大学 洛阳校区,河南 洛阳 471003)

梦游小说(1)梦游小说,包含研究者常常区分开来的“梦字类小说”和“梦游录小说”,本文不做深入的类型研究,因此基于它们的同质性统称之为梦游小说。是韩国小说的一种特殊类型,采用“入梦—梦中—梦醒”的虚实相渗的叙述环节,通过梦境描写表达现实感受。一般的研究认为,韩国梦游小说的出现直接受中国《枕中记》《南柯太守传》等“梦游”类小说的影响,大量出现于16—17世纪,主要为汉文小说。如孙惠欣的《朝鲜朝梦游录小说的叙事结构及其与唐宋传奇的关系》[1]和《虚实相渗,构建广延时空——以朝鲜朝梦游录小说为中心》[2]、孙逊《韩国“梦游录”小说与儒家核心价值观》[3]、尹允镇《论韩国中世纪小说中的梦》[4]、赵维国《论朝鲜梦游小说的类型化及其对中国梦游小说的拓展》[5]等相关研究,重心多集中在这一时期出现的十几篇作品上。

然而我们发现,在韩国近代新小说阶段,仍然有多篇梦游录类型的小说出现,只不过这一时期的作品受当时爱国启蒙思想的影响,创作主题与之前大有不同;同时由于韩文的普及,梦游小说也不再单纯为汉文小说,韩文创作的作品成为主流。韩国近代新小说作为连接古今的一种过渡期小说形式,在小说主题、观念、文体和技法等方面都产生了时代性的变革。这一变革在梦游小说中均有体现;而不变的是,近代韩国梦游小说同样延承了其和中国文化的亲密关系,并与当时的中国新小说产生了新的交集。

笔者立足考察韩国近代梦游小说中的中国元素,主要从代表作品《禽兽会议录》出发,具体挖掘、论证中国文化对这一类型小说的影响。

一、韩国近代梦游小说及《禽兽会议录》

韩国梦游小说发轫于《三国遗事》中记载的《调信传》。16—17世纪涌现出大量作品,其中金万重《九云梦》的问世标志着梦游小说达到了一个创作高峰。19世纪末,进入近代小说阶段后,一直主导着梦游小说的儒释道思想被爱国启蒙思想所取代,《禽兽会议录》《晚河梦游录》《梦拜金太祖》《梦见诸葛亮》《梦天》等梦游录小说的近代意识令人耳目一新[6]22。这一时期,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大量涌入,封建落后的文化渐渐被放弃,尤其是1910年朝鲜半岛完全沦为日本殖民地后,亡国的伤痛使得富国强兵成为时人共同的愿望,爱国启蒙思想成为新的时代精神。

安国善和他的代表作《禽兽会议录》虽然堪称这一阶段启蒙期文学的标志,但相关研究开始较晚,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开始有较系统深入的研究。安国善(1878—1926),号天江,现韩国京畿道人。1895年被选为官费留学生赴日本学习,先后在庆应义塾大学、东京专门学校(现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学,1899年毕业回国。回国后不久,因为卷入一场谋反事件而被捕入狱达4年之久,1904年被判笞刑100下、终身流放。1907年从全罗南道接岛解除流放后,安国善开始在敦明义塾等学校教书,并加入了大韩协会等社会团体,积极地投身于爱国启蒙运动之中。但是,安国善也曾一度出任大韩帝国和日本殖民时期的官吏,1911年起还做过两年庆尚北道清道郡的郡守,退出政界后又染指过金矿、报业、证券等生意,但都以失败告终。耗尽家财后意志消沉,返乡以垂钓、饮酒消磨时日,1926年病逝于汉城(今首尔)。

从安国善的创作来看,他不仅写过畅销的《禽兽会议录》,出版过韩国最早的短篇小说集《共进会》(1915年),还发表过大量的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的著述和译稿,撰写过《演讲方略》,堪称那个时代的启蒙运动理论家。但是,纵观安国善的生平,他还是一个在国运衰落的时代中,跌跌撞撞地寻找自己的人生出路,最终于壮年走完了矛盾一生的知识分子。一方面他写过针砭时弊、充满民族独立精神的小说作品,另一方面为了生活却转身为日本帝国主义殖民统治服务。可以说安国善和那个时代的很多文人一样,没能走出理想和现实的矛盾。

《禽兽会议录》发表于1908年,因其借动物之口,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宣扬独立自主而大受欢迎,出版3个月后即获再版。但由于“攻击日本政策和韩国大臣的行动”,小说遭到总督府禁售,第二年又被当局按照相关法规判为“妨碍治安”,成为禁书[7]19。《禽兽会议录》是一部寓言形式的梦游小说,主题是对人类社会的讽刺批判,作品中的“我”一心只读圣贤书,终日为人类社会的命运忧心忡忡。一日困倦入梦,“我”在梦中来到一个叫做“禽兽会议所”的地方,倾听了一场动物们对人类不忠、不孝、不贞、不信行为的审判。

该书篇幅不长,由11部分构成,除去序言、开会趣旨和闭会部分,其余皆是8种动物的演讲内容。这8部分按照动物们先后登台演讲的顺序排列,题目分别为“反哺之孝”(乌鸦)、“狐假虎威”(狐狸)、“井蛙语海”(青蛙)、“口蜜腹剑”(蜜蜂)、“无肠公子”(螃蟹)、“营营之极”(苍蝇)、“苛政猛于虎”(老虎)、“双去双来”(鸳鸯)[8]52。在人类的认知里,动物一直处于比自己低级的地位,而在这篇作品中动物登上了演讲台,人类各种“狐假虎威”“井底之蛙”“口蜜腹剑”的行为遭到了批判,代表野蛮的动物世界和代表文明的人类社会发生了可怕的逆转。

二、中国古代小说梦游体和假传体的结合

研究者一般认为,中国古代梦游小说在《太平广记》中已经类型化,代表作品为《枕中记》《南柯太守传》等。这一“‘梦游’概念对于朝鲜梦游小说创作是否产生直接影响难以考证,但中国梦游类小说对于朝鲜文人的文学创作影响非常明显。在朝鲜文人文集中,有些诗文直接叙述中国的梦游故事或小说,有的诗文借用中国梦游故事的典故”[6]224,可见梦游小说对韩国古代文人影响之深。

梦游小说的叙事,主要是以梦的形式来迂回地表达作者的思想理念。在文学的历史上,很多作家都经历过与统治者的观念冲突和对自由表达的渴望,在这一过程中追求乌托邦的梦游小说也就应运而生了。在这一类型的小说中,作者的欲求和理想以梦的形式在假想的现实中得到了实现和满足。梦游小说之所以能够在韩国找到合适的土壤,生根发芽并成长壮大,当时文人们特殊的政治文化需求起了很大的作用。

从16世纪开始,韩国出现了多篇以“梦游”命名的小说,这些作品不再简单地模仿《枕中记》《南柯太守传》片面追求自我情感的表达,而是更多地关注政治和社会现实。“小说作者开始关注朝野政治生活、重大历史事件,如壬辰倭乱、明清易代等皆为朝野市井最为关心的社会话题,通过国家危难、朝代更迭、人生际遇等展现了更为复杂的社会空间……”[5]227至此,对政治和社会现实的关注书写已经成为韩国梦游小说的类型特征之一,这一特征也一直延续到近代新小说阶段,在《禽兽会议录》等作品中得到体现。

韩国近代的多篇小说都继承了韩国梦游小说对社会政治题材和主题的偏爱,并顺应时代需求,突出了对爱国启蒙思想的宣扬。从这些小说的故事情节来看,入梦前主人公无不慨叹风雨飘摇的国运,表达对时局的担忧,转而进入梦中寻求解决方案,让自己的忧虑多少得到了缓解。如《晚河梦游录》中,主人公在梦中遇见了自己的先祖金麟厚(2)金麟厚(1511—1560),字厚之,号河西、湛斋,朝鲜朝文臣,曾任第12代国王仁宗的老师,仁宗死后返乡专注于性理学研究。,向他请教击退日本的方略,并述说时下的苦闷;金麟厚劝告他不要一马当先地去追求什么大义,个人的修养才是最终解决困局的首选。《梦见诸葛亮》中,主人公与诸葛亮相遇,诸葛先生献计,为当时的政府提出了改革政体、修缮法律、改良文学和匡正风俗等四项改革方案。《梦拜金太祖》中金太祖也给主人公提供了可借鉴方案,即忠国爱民、奋发图强、接受新学、崇尚冒险、重视学校教育等,同时也指出了儒家思想的局限性。《梦天》中主人公与诸多圣贤和忠臣在梦中相遇畅谈,探讨爱国的真正含义,指出儒家思想和当时新兴的基督教思想都应该植根于历史之上。

《禽兽会议录》也和其他几篇作品一样,小说入梦前的序言部分很短,开篇直抒胸臆,先是赞叹“日月星辰千秋同辉,江海山川万古不变”,然后转而指出,当今世上“盗跖般的盗贼青天白日策马横行于王宫,人们也不以为怪,颜回般的善人在陋巷中粗茶淡饭贫困潦倒,也无人为之叹息。悲夫!善恶颠倒,忠臣和逆贼不分!如此有悖天理、德义尽失、肮脏、黑暗、愚蠢、恶毒、禽兽不如的世界,将如何是好呢?”[9]面对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我”在现实社会中能做的只是对人类社会的堕落充满忧虑,于是,一日困倦入梦,在梦中通过动物们的演讲,提出了当时亟待解决的政治自立、争取民权、道德净化以及政治改良等问题。

从这些梦游小说的架构来看,不仅入梦前的内容都非常简略,传统梦游小说“入梦—梦中—梦醒”的三段式结构也被打破,都没有了“梦醒”部分,全部的重点都集中在“梦中”。究其原因,一是小说的主题主要在梦中世界展开,即通过古代先贤甚至动物之口给当今社会提出解决方案。在作者看来,当时国贫民弱的根本原因在于统治阶级的理念错误和举措不力,小说的目的在于批判和“指点迷境”,目的达到了,也就不需要再顾及是否“梦醒”了。从提出问题到解决问题,追求实用性,也是这一时期新小说的特点。二是最初的梦游小说受佛教、道教影响颇深,梦醒之后想表达的无非是“人生如梦”的大彻大悟,但是在梦游小说更多地关注政治和社会现实之后,“梦醒”无疑变成狗尾续貂了。正是因为面对现实无话可说,才转而求助于梦境;既然在梦中已经多少得到了慰藉,也就不需要再次醒来;醒来后“黄粱一梦”的虚无感也解决不了现实问题,只会重新陷入无路可走的彷徨。传统梦游小说与这一时期新小说积极向上的主题也不相符。

梦游小说和假传体小说都起源于中国,安国善之所以能将这两种文体完美地嫁接在一起,就在于这两种文体的本质都在于“善喻”,以梦觉真、以寓证道。作者正是巧妙地抓住了两种不同文体的同质性,囿于当时不能直抒胸臆的社会现实,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政见观点,达到了迂回却辛辣的社会批判效果。

三、中韩近代演讲体政治小说的影响

演讲和讨论是大韩帝国末期非常流行的一种思想启蒙手段,在启蒙阶段用演讲的方式向公众传播新思想,不论是在欧洲、美国还是在中国、日本,都是相同的,而演讲入小说,也是这一时期中韩政治小说的共同特色。

政治小说最初源自英国,一般认为由曾担任英国首相的狄斯累利开创,明治时期大量译介入日本后,产生了200余部作品,极大地配合了资产阶级维新运动的发展。20世纪初,中韩两国思想家在日本文坛的示范下,认识到政治小说在开启民智方面的巨大作用,也不约而同地走上了先译介再创作的道路。

1902年,梁启超在日本横滨创办《新小说》杂志,并撰文《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大声疾呼“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发起“小说界革命”,将小说尤其是政治小说抬至“文学之最上乘”的地位。在《新小说》创刊号上,梁启超还亲自操刀,发表了中国政治小说的开山之作《新中国未来记》。这部小说虽然规划框架庞大,勾画出了未来中国的宏伟蓝图,但得以面世的只有前5回,这5回的主要内容就是主人公孔觉民的演讲,通篇即是一场宏大的政治宣讲和辩论。

韩国也在对政治小说的鼓吹中,拉开了新小说创作的序幕。安国善毕业于东京专门学校(今早稻田大学)政治学专业,同样对演讲活动倾注了很大的热情,他不仅著有《演讲方略》,详述公众演讲的方法,据记载在1897—1909年间还曾发表过10余次演讲,主题涉及政治、经济、文明建设、驱逐迷信、风俗改良等[7]19-20,均为当时思想启蒙者关注的话题。

在《禽兽会议录》中,“我”在梦中来到“禽兽会议所”,倾听8种动物轮番上场演讲。演讲是当时韩国独立协会、万民共同会等社会团体进行启蒙活动时采取的方式,小说中被移植到了动物身上。“我”进入会场后,看到各种飞禽走兽形形色色、济济一堂:

开会的铃声响起,貌似会长的动物头戴灿烂的金冠,身着五彩玲珑的议长服登上议长席。他清了清嗓子,以示威仪,接着起身对众位说道:

“诸位,现在我邀请大家参与一场万古未闻的盛会,会前宣布开会宗旨,还望聆听……

本次会议共三项议题:

第一,讨论人类的责任;

第二,讨论人类行为的对错;

第三,调查一下今日世人中,有资格成为人类者和无资格成为人类者……”

会长落座后,动物们先后登台,作者按照各种动物的特点,给它们设计了不同的演讲主题。而在这些演讲的衔接间,没有任何的情节安排,完全就是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控诉大会。如第一场乌鸦的发言:

“我是乌鸦,现在就人类问题谈谈我的看法,我要讲的是反哺之孝。

人类号称万物之灵长,但观察其言行,则处处有违天理,毫无可取之处。要讲人类的不当行为,那可说来话长,我就先谈谈人类的不孝问题……”

小说的结尾部分,在动物们的演讲结束后,议长再次站起来说:

“诸位所言极是,大抵所谓人,皆称之为世界上最高贵的动物。然而我却要说,人是最愚蠢、最肮脏、最邪恶的,要历数他们的丑陋行为,真是说也说不完,今天时间宝贵,暂且到此结束吧!”

“我”听到此,真是“纵有悬河之辩,也无力反驳”,只是希望世人能有所警醒,彻底悔改。

从上述的小说展开方式来看,过于单一的演讲体弱化了人物(动物)形象的刻画,也妨碍了故事情节、典型环境等要素的展开,所以在后人的评价中,政治小说素来“政治性很强,艺术性很差,作为史料价值很高,作为文学价值很低”[10]4162。中韩政治小说都在经历短暂的流行期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消失在文学史中。但不可否认的是,演讲体这种直抒政见的宣讲形式,虽然大大降低了小说的文学价值,却迎合了当时启蒙大众、激发爱国热情的时代需求。这种表现形式结合梦游体和假传体,使《禽兽会议录》较之同时代的政治小说,有了更丰富的表现层次。

四、儒道思想等中国文化的渗透

从韩国文化的发展来看,儒(3)儒教是否是宗教虽然在学界存有争议,但在韩国人的实际生活中一直被视为一种宗教般的存在。释道三教一直处于并行发展的态势,只不过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占据统治地位的宗教不同而已。一种宗教一旦占据统治地位,其他两者即进入潜伏状态,而进入潜伏状态的宗教往往又成为被统治阶级和弱势群体的思想武器,并会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得到体现。有学者就基于儒释道对梦游小说的影响程度,将该类型小说分为佛教梦游小说、儒教梦游小说和道教梦游小说。其中佛教梦游小说始于13世纪的《调信传》,盛于《九云梦》,延续至《九云记》;儒教梦游小说在15—19世纪都有大量的创作作品问世;道教梦游小说则滥觞于15世纪的《醉游浮碧亭记》,历经17世纪的《云英传》,最后定型于19世纪的《玉楼梦》[6]163-164。可以说,梦游小说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重点弘扬的宗教理念虽然不同,但儒释道三者互相融合,已经渗透到了作品的文学肌理中。

处于新小说阶段的《禽兽会议录》,其最鲜明的特征无疑是对爱国启蒙思想的宣传,此外它在批判人类各种恶行的同时,也反映了千百年来儒教、佛教、道教浸淫下韩国大众所追求的道德、理念和善行。

韩国人的一生基本是在儒教的伦理影响下成长的,“儒家的理念渗透到了身份秩序、官员任命、教育等社会各个领域”[11]36。《禽兽会议录》在批判人性的堕落时,也习惯性地引用儒家的教诲:

古代东方圣人们说,孝为德之本,百善孝为先,孝可御天下。

借助外国的势力保全自身、为官做吏,胁从外国人灭自己的国家、欺凌同胞,比我们狐狸又好到哪儿呢?真真是连我们狐狸还不如的东西!

比别人略懂得多些,就利用自己的知识侵略他国、虐伤他国百姓,制造军舰、大炮,恶行累累。这些国家的人,如若当初没被赋予人的灵魂,也许还倒好些。

动物们批判的都是人类不孝、不忠、不仁的行为,这些立论都是基于儒家的道德观的。《禽兽会议录》中蕴含的儒家观念,无疑和作家安国善本人的出身及进出官场的经历有很大关系。从中也可以看出,儒教作为朝鲜王朝的国教,对整个韩国社会的影响是渗透到骨髓的。

佛教虽然是经由中国本土化后传播至朝鲜半岛的,但毕竟起源于印度,笔者讨论的是近代梦游小说中的中国元素,因此对于佛教的影响不做过多的探究。“人生如梦”,以梦喻人生,这一韩国人耳熟能详的说法,其实是佛教和道教共有的观念。在道家学派代表人物庄子的梦蝶故事中,甚至产生了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的疑问。而梦游小说体裁产生的本身,也有人生如“黄粱一梦”的因缘之说,梦中的一切喜怒哀乐,等到梦醒时都会烟消云散。道教对韩国的影响虽然不像儒佛两教那么深远,它和巫俗等传统信仰结合,形成了多少有些偏离道教教义的神仙思想,在文学作品中它更多是作为一种思想的底色出现。《禽兽会议录》中,“我”在梦中一时兴起,“竹杖芒鞋,顺着一溪绿水,来到一处地方。四面奇花异草繁茂,溪水淙淙,人迹罕至”,俨然世外桃源,神仙所在。

此外,受中国文化影响的例子在作品中俯拾即是,单从各章的标题来看,“反哺之孝”“狐假虎威”“井蛙语海”“口蜜腹剑”“苛政猛于虎”等就都来自中国的成语、典故。演讲的动物们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引用的也大都是中国的例子,如:

古时,白乐天曾说我们乌鸦是鸟中的曾子,《本草纲目》中把我们称为慈鸟。曾子以对父母尽孝闻名。所谓慈鸟,就是善良的鸟,父母爱子、子女尽孝是上天之法。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何止曹操一人?从今日道德沦丧、炎凉世态来看,整个世上皆为曹操般的小人,笑里藏刀、话里藏枪。

安国善在小说中提及白居易、曹操等人时如数家珍,整部作品从头至尾都弥漫着令人熟悉的中国味道。韩国作家在书写的过程中对此毫不避讳且非常自然,恰恰说明中国文化对朝鲜半岛的巨大影响及两国文化的水乳交融。

结 语

梦游小说发轫于中国,但在韩国本土化的过程中,其类型化的特点更为突出,许多大家纷纷参与到梦游小说的创作中来,也得到比中国本土更多的重视。

韩国梦游小说发展到近代,呈现出不同于古代同类型小说的时代特征。《禽兽会议录》作为其中最具特点的作品,不仅深受中国古代小说和文化的影响,也可以找到吸收中国新小说表达范式的痕迹。即使在近代两国文学渐行渐远的阶段,这一类型小说对中国文学的承继仍然不是简单的文体或流派的传承,而是涉及小说类型、主题、观念等多方面,对中国文化整体的接受。

分析研究具体作品中的中国元素,将有助于我们对中韩近代文学关系做出正确研判,使之更加脚踏实地、有据可考。可以说,从具体作品和具体体裁出发研究两国文学交流,是需要深耕不辍的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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