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

2022-06-21 05:30郭应祥
月读 2022年6期
关键词:簪花宋人洛阳

〔宋〕郭应祥

谁把洛阳花,翦送河阳县。魏紫姚黄此地无,随分红深浅。

小插向铜瓶,一段真堪羡。十二人簪十二枝,面面交相看。

牡丹为落叶灌木,株高尺许,叶大有裂,花也大,有单瓣,有复瓣。古无牡丹一名,统称芍药,自唐以来,始分为二。唐朝人喜牡丹成为时尚,大有众星捧月之势,皇家御园,寺院庙宇,皆栽植。花期每至,市购者如云,赏者若狂,吟咏者不胜枚举。遂唐代咏牡丹诗,多豪气,辄曰“国色”,辄曰“争赏”,辄曰“益皇都”。相较而言,宋人咏牡丹则多情趣,如“拟戴却休成怅望,御园曾插满头归”,如“洛阳三见牡丹月,春醉往往眠人家”,等等。

郭应祥这首词也很有情趣,写的是小官吏的一次小聚宴。词前有小序云:“客有惠牡丹者,其六深红,其六浅红,贮以铜瓶,置之席间,约五客以赏之,仍呼侑尊者六辈,酒半,人簪其一,恰恰无欠余。因赋。”这则小序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多说为赘。就事而论,无甚新颖,此词趣就趣在“十二人簪十二枝”花上。试想当时情形,围桌而坐的五客以及陪饮的六人,连同主人在内,无论光鲜老丑,个个头簪牡丹,相觑成镜,很有意思。

据记载,女子簪花的习俗始于汉代,而男子簪花则始于唐朝,至宋代更为盛行。宋人笔下多见簪花诗词,如苏轼有簪牡丹花诗云:“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辛弃疾有簪牡丹花词云:“鼓子花開春烂漫,荒园无限思量。今朝拄杖过西乡。急呼桃叶渡,为看牡丹忙。 不管昨宵风雨横,依然红紫成行。白头陪奉少年场。一枝簪不住,推道帽檐长。”余下如梅尧臣有簪菊花诗句云:“鬓头插蕊惜光辉,酒面浮英爱芬馥”,黄庭坚有簪菊花词句云:“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司马光有簪梅花诗句云:“从车贮酒传呼出,侧弁簪花倒载回”,葛胜仲也有簪梅花诗句云:“轻阴池馆润无尘,骨醉簪花任笑人”。从这些诗词中大略可知,簪花在宋人的生活中似乎是一件很平常也很时尚的事。《宋史·舆服志》中关于“簪戴”一项记载道:“幞头簪花,谓之簪戴。中兴,郊祀、明堂礼毕回銮,臣僚及扈从并簪花,恭谢日亦如之。大罗花以红、黄、银红三色,栾枝以杂色罗,大绢花以红、银红二色。罗花以赐百官,栾枝,卿监以上有之;绢花以赐将校以下。太上两宫上寿毕,及圣节、及锡宴、及赐新进士闻喜宴,并如之。”可见,簪花在宋代不只是日常生活,也是一种国家礼制。宋朝皇帝不仅给大臣赐花,自己也戴花。据闻,神宗巡幸金明池时,有洛阳官员上进“姚黄”一朵,“花面盈尺有二寸”,神宗“遂却宫花不御,乃独簪姚黄以归”,一度传为盛事。宋徽宗某次巡游,“卫士皆戴花”,赐宴后,亲从官皆“顶球头大帽,簪花”而归。杨万里有诗云:“春色何须羯鼓催,君王元日领春回。牡丹芍药蔷薇朵,都向千官帽上开。”这首诗将宋代君臣簪花的壮观场面描摹得活灵活现,与郭应祥笔下“十二人簪十二枝”牡丹且还“面面交相看”比读,可谓趣上加趣。

当然,宋人笔下咏牡丹,也不都是这般情趣之作。比如刘克庄《昭君怨》云:“曾看洛阳旧谱,只许姚黄独步。若比广陵花,太亏他。旧日王侯园圃,今日荆榛狐兔。君莫说中州,怕花愁。”此词便是借洛阳牡丹的遭际,抒发山河破碎的忧愤,词调之忧郁,令人读罢也生“愁”。

(杨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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