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产业融合推动乡村振兴的实证分析与运行机制研究

2022-06-13 06:47杨丽娟
关键词:融合水平农业

杨丽娟,孔 爽

(兰州大学 经济学院,甘肃 兰州 730100)

一、引言

“三农”问题一直以来都是我国改革和发展过程中的基本问题,也是党和国家重点关注的问题,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1]。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2]。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重点,是解决“三农”问题的重要前提,也是我国经济建设的核心。2021年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将产业兴旺放在乡村振兴战略的首要地位[3]。作为推动产业兴旺的重要依托,产业融合可以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现提供重要路径,为带动农业农村发展和农民富裕提供新动力,为农村经济发展注入新活力。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4];2016年中央一号文件将农村三产融合作为政策扶持的重点[5],国务院提出了一系列的推进措施并积极开展全国的试点工作;2018年出台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提出到2020年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格局初步形成,乡村产业蓬勃发展[6];2020年农业农村部出台的《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再次强调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要加快发展以二三产业为重点的乡村产业[7]。推动农村三产融合发展成为近年来中央“三农”政策的重点。农村产业融合作为现代农业发展到一定阶段所产生的高级形态,势必对乡村振兴产生重要影响。只有厘清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关系,才能充分发挥产业融合的作用,助力农业农村发展。

梳理近年来学术界对乡村振兴的研究,发现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乡村振兴战略的形成及其内涵分析。乡村振兴战略是我国在科学判断社会主要矛盾和发展情况的基础上提出的[8],其本质是乡村转型升级必须经历的一个特殊阶段[9],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升级版[10],为我国未来的“三农”工作指明了方向[11]。二是影响乡村振兴的各种因素分析及其实现路径分析。绿色金融的创新发展可以有效解决乡村振兴建设中的诸多矛盾以助推乡村振兴的实现[12]。通过发展乡村旅游可以实现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有机结合,进而带动乡村地区的经济发展[13]。低碳经济背景下,数字技术的应用是金融服务支持乡村振兴的突破口[14]。信息化建设也可以推动乡村地区实现可持续发展,助力新型城镇化建设和乡村振兴[15]。少数民族山区还可以通过构建绿色农业产业链实现乡村振兴[16]。三是基于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的相关问题研究。要有效衔接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积极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为乡村振兴提供有力支撑[17]。新时代背景下做好乡村治理工作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关键[18]。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为乡村旅游发展带来重大历史机遇,要积极引导乡村旅游的发展并探索其可行路径[19]。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需要采取措施突破农业价值链金融的局限性并不断对其加以完善[20]。

当前对产业融合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一是产业融合的含义及发展模式研究。农村三产融合是指农村一二三产业以农业为依托通过融合渗透、交叉重组等方式形成新的农业产业发展模式[21]。从共生理论视角出发,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是共生系统形成的过程[22]。农村三产融合在我国主要形成了五种代表性的发展模式,包括农业内部融合模式、产业链延伸型模式、功能拓展型模式、新技术渗透型模式以及产城融合型模式[23]。二是产业融合的影响因素研究。数字经济与乡村产业融合发展可以促进乡村经济提质增效[24]。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可以有效推动农村产业融合进程,实现农村三产融合[25]。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作为农业现代化发展的主力军,可以为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提供根本动力[26]。三是产业融合度的测度。梁树广等用灰色关联分析法研究农业与二三产业之间的融合度[27],蒋辉、陈学云等从一二三产业之间耦合协调的角度测算了产业融合度[28-29],韩晓玲等采用赫芬达尔指数法测算安徽省的产业融合度[30],王玲、刘赛红等则采用熵值法测度了农村三产融合指标体系[31-32]。四是产业融合的效应及实证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村产业融合的增收和减贫效应方面。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可以显著正向促进农民增收[33],并对农民收入增长具有长期的促进作用[34],还可以有效减缓农村贫困,对农村贫困的减缓存在边际递减的非线性特征[35]。

目前学术界对乡村振兴和产业融合之间关系的研究,大部分是对产业融合与乡村振兴进行理论分析,或者从乡村振兴背景出发对产业融合发展的相关问题进行研究。赵之阳指出通过产业融合可以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引领乡村振兴目标的实现[36]。陈学云等对三产融合的必然性和可行性进行理论分析,并得出三产融合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必然和可行路径的结论[29]。孔祥利等通过研究得出结论: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基础,而产业融合是实现产业兴旺的重要突破口[37]。齐文浩等对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农村产业融合的增收效应进行了实证分析[38]。孔德议等利用面板向量自回归模型对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浙江省的农村产业融合、人力资本及农民增收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分析[39]。靳晓婷等剖析了农村产业融合的动因并从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探讨了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经济效应[40]。

通过以上的文献梳理可以看出,目前已有大量文献分别从各个方面对乡村振兴和产业融合进行了研究,但仍存在一定不足:一方面,将两者结合起来对其相关关系进行探讨的文献相对较少;另一方面,既有研究多集中于产业融合与乡村振兴的理论分析层面,对二者之间关系的定量化研究较为欠缺,且尚未有文献基于我国省级层面全样本数据对农村产业融合推动乡村振兴的效应进行实证研究。鉴于此,本文相对于以往研究进行如下的工作:一是采用综合指标法分别构建我国省级层面的农村产业融合和乡村振兴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并运用熵值法对其进行测度;二是基于2010—2019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构建计量模型,实证检验农村产业融合影响乡村振兴的运行机制,为我国通过农村产业融合推进乡村振兴进程提供一定现实依据;三是考虑到各地区农村和产业发展基础的差异性,对农村产业融合影响乡村振兴的区域异质性进行分析,为地方政府因地制宜采取政策措施提供参考。本文试图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对农村产业融合和乡村振兴水平进行深入研究,以期丰富已有的相关研究,拓展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路径。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农村产业融合推进乡村振兴的直接效应

农村产业融合作为新型的农业产业化模式,可以为农民增收、农村繁荣、农业增效注入新动能,必然会对乡村振兴产生直接的影响。党的十九大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五个总要求,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影响主要从这五个方面产生。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基础,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可以通过横向融合开拓农村经济发展的新领域,通过纵向融合延长产业链,并推动劳动力、资本等要素在产业链之间的流通进而降低产业发展成本,吸引更多优质资源,推动农村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促进产业价值链功能提升,产业发展也更加兴旺。农村三产融合过程中催生的生态农业、绿色农业、科技农业、休闲农业、乡村旅游等现代农业新型业态降低了农业生产中资源消耗和排放,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农业对自然环境的先天依赖性;现代技术的运用可以提升农业生产水平和资源利用效率,为农村生态宜居的环境建设奠定了良好基础;政府为推进乡村旅游、观光农业等现代农业发展,也势必会积极采取措施改善农村的生态环境,提高宜居水平。农村的产业融合发展需要更多的高质量人才,从而促使农村家庭增加教育支出,提高成员的科学文化素养;同时,以乡村旅游为代表的产业横向融合可以为农村居民提供与外界沟通的桥梁,通过与外界的交流,一方面可以传承和发扬乡村传统文化,另一方面又可以显著提高农民的文明素养;此外政府和企业也会加强对农业技术人员的培训,培育懂技术、讲科学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从而促进农村乡风文明建设水平的提高。一二三产业的融合以利益联结为纽带,在产业融合过程中,利益的联结会更加紧密,联结机制也更为复杂,从而倒逼乡村治理水平的提升,需要做到信息更公开,管理服务更民主。农村产业融合可以使劳动力要素由第一产业更多地流向农村二三产业,并且融合产生的新模式新机遇将会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拓宽农民增收渠道。融合水平的不断提升和利益联结机制的逐步完善也会使农民分得更多的发展红利,从而增加农民收入,实现农民生活富裕。

综上分析,提出假说1:农村产业融合能够推动乡村振兴。

(二)农村产业融合推进乡村振兴的间接效应

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所表征的农业产业链延伸、产业功能拓展、新业态培育和服务业的融合发展等必然会催生新的经济增长极,为农村注入新的经济活力,提升农业质量效益和市场竞争力,带来农村经济的增长。农村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可以吸引更多资金和劳动力资源,为产业振兴提供更成熟的市场环境和更高质量的市场主体;同时农村经济增长将必然提升政府的财政收入,进而推动政府增加教育、医疗、基本建设、社会保障等方面的公共财政投入,从而提升农村的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和公共服务供给能力,为乡村振兴提供强有力的支撑,改善农村的生产生活环境,提高农民生活质量,建设文明有序、生态宜居的新农村;农村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使得经济体运行更成熟,农民越有机会提高可支配收入和生活水平,实现生活富裕的目标要求。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说2:农村产业融合通过促进农村经济增长推动乡村振兴。

产业融合过程中产业链的延伸可以拓宽农产品市场空间,实现农民的直接增收;新业态新模式的培育可以为农民创造更多领域的创新创业及就业机会;新的利益联结机制的建立也可以通过如股份制等多种合作方式增加农民的财产性收入;农村产业融合可以通过多途径多渠道实现农民收入的增长。优秀的人才是实现产业发展的重要保障,农村产业融合带来的农民增收的机遇可以吸引更多外出人员返乡,农村劳动力的回流可以有效缓减农村的“空心化”现象,为农村产业的兴旺发展提供内生动力;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农民可支配收入增加并充分满足基本需求后,便会有更高层次的需求,农民会产生对知识和精神的需求、对自我提升的需求,从而有助于乡风文明建设,营造和谐的乡村社会环境;对居住环境的更高要求会促使农民自觉保护农村生态环境,积极落实政府的环保政策,减少对农村水、土、空气的污染,从而加快农村的生态环境建设,提高农村居民的生活质量;产业融合给予农民稳定的就业环境,其增收效应可以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劳动力的回流也减少了农村留守儿童、空巢老人现象,提升了农民生活的幸福感。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说3:农村产业融合通过促进农民增收推动乡村振兴。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1.基准回归模型

为了检验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基准影响,在参考已有关于乡村振兴影响因素研究的基础上,本文设定如下面板模型[41-43]: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RVi,t表示i省t年的乡村振兴水平;ACi,t为农村产业融合度,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X表示影响乡村振兴的控制变量;ε1i,t表示独立同分布的随机误差项;α和φ代表待估参数。

2.运行机制模型

农村产业融合可以推动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进而助力乡村振兴。为考察农村经济增长(ECO)和农民收入增长(INC)对乡村振兴的影响,本文基于模型(1)分别引入二者与农村产业融合的交互项作为核心解释变量,设定模型(2)和模型(3),分别考察二者的协同效应对乡村振兴的影响,以初步验证运行机制。

为了检验产业融合促进乡村振兴的作用机制,进一步验证农村产业融合→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乡村振兴的传导机制,本文参考温忠麟等[44]的中介效应分析方法,构建农村产业融合、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民增收及乡村振兴的中介效应模型:

(4)式和(5)式的中介变量M包含农村经济增长ECO和农民收入增长INC两个维度。结合上述方程设定中介效应的检验程序为:第一步,判定(1)式中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影响,即考察系数α1是否显著;第二步,若α1显著,则分别对(4)式和(5)式中的系数π1和η2是否显著进行检验;第三步,若π1和η2都显著且η1也显著,则表明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若π1和η2都显著但η1不显著,则存在完全中介效应。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选取乡村振兴(RV)作为被解释变量,参考贾晋、张挺等[45-46]基于“五位一体”乡村振兴战略目标任务构建的指标体系,遵循数据的可得性、科学性和全面性原则,从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五个方面选取15个指标构建省级层面的乡村振兴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

表1 乡村振兴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

产业兴旺方面,选取人均农林牧渔业产值、人均农业机械总动力和非农产值比重三个指标。其中人均农林牧渔业产值用以反映农业生产的效率化;人均农业机械总动力反映了农业生产的机械化水平;非农产值比重即非农产值占地方GDP的比重,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农村的产业结构。生态宜居方面,通过农村绿化覆盖率、农村每千人口医疗机构床位数和人均村庄道路面积三个指标来反映。农村绿化覆盖率代表了农村自然环境的宜居程度及生态保护情况;农村每千人口医疗机构床位数反映了农村的医疗配套率,并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农村福祉建设水平;人均村庄道路面积则代表了农村的道路通达率,以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反映农村的宜居水平。乡风文明方面,选取了农村文化站每万人占有量、农村人均教育文化娱乐消费、农村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三个指标。农村文化站每万人占有量反映农村的公共文化发展和社会风气建设水平;农村人均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代表了农村居民家庭对教育文化娱乐等投入的水平;农村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即人力资本,用“(小学文化程度人口数×6+初中文化程度人口数×9+高中文化程度人口数×12+专科及以上文化程度人口数×16)÷6岁及以上人口数”计算结果表示[47],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农民个人的素质能力提升水平。治理有效方面,采用城镇化率、农村自治水平和农村居民最低保障人数比三个指标来反映。其中城镇化率由城镇常住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衡量,反映了地方的城市化水平;农村自治水平采用村委会个数与农村人口数的比值表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村民自治实践水平;农村居民最低保障人数比等于农村居民最低保障人数与农村人口数的比值,农村居民最低保障人数少,则一定程度上说明该地区贫困人口减少,治理成效越好,所以该指标为负向指标。生活富裕方面,以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村居民每百户汽车拥有量反映。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反映了农民的消费结构,该指标数值越小则农民越富裕,生活水平越高,该指标也是一个负向指标;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直接反映了农民的收入水平,该指标统计口径因2013年国家统计局改革发生了变化,由农民人均纯收入变为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但相关数据变化不大,所以本文将统称为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每百户汽车拥有量反映了农民的生活品质。

2.解释变量

选取农村产业融合(AC)作为核心解释变量。此前已有很多专家学者采用综合指数法、赫芬达尔指数法、耦合协调度等方法对产业融合度进行测度。本文对产业融合水平进行综合考量后,基于数据的可取性和方法的稳定性选取综合指数法,从农业的多功能拓展、产业链延伸、服务业融合发展和新业态培育四个维度出发构建农村产业融合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见表2)。

表2 农村产业融合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

农业多功能拓展,主要指农业与旅游、文化、健康等产业的结合,探索并发挥农业的生产、生态等多种新功能。本文选取节水灌溉面积和非农就业人员比重两个指标,其中节水灌溉面积反映高效农业发展水平,而非农就业人员比重反映了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对就业的带动水平,非农就业人员比重高则表示二三产业的就业人员多,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农村产业融合的吸纳就业作用。

农业产业链延伸,包括纵向延伸和横向延伸两个方面。纵向延伸是指农业与其产前、产中、产后各部门的有机结合,涉及生产、加工、包装、销售等各个环节的延伸,实现产品的价值增值;横向延伸是指农业与其他产业如旅游业、体育健康产业、文化教育产业等的相互融合。选取人均第一产业总产值和农产品加工业机械动力比重两个指标衡量农业产业链延伸,分别反映了产业链延伸的基础规模和发展规模,体现了农业产业化经营水平。

农业服务业融合发展,是指农业与现代服务业的融合发展情况,尤其是农业产业化服务体系建设。本文选取农林牧渔服务业比重来表示,该指标等于农林牧渔服务业产值与农林牧渔业总产值的比值,衡量了农林牧渔服务业的支持性活动与农林牧渔业生产活动的融合程度。

农业新业态培育,主要是指新技术新思维新信息等与传统农业相结合从而形成科技农业、现代农业、设施农业等新业态。本文选取了设施农业水平指标,用设施农业总面积与耕地灌溉面积的比值表示该指标,反映科技农业与传统农业结合下农业新业态的培育规模和农业现代化的经营水平[48]。

3.其他变量

中介变量选取农村经济增长(ECO)和农民收入增长(INC)两个变量,农村经济增长用各地区农林牧渔业总产值与农村人口数的比值来表示,农民收入增长用近年农民人均纯收入(或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减去1999年的农民人均纯收入表示。为尽可能地消除异方差的影响,以上两个数据均做对数处理。

控制变量包括贸易依存度(TRA)、财政支农(GOV)、地区产业结构(RIS)、城乡收入差距(GAP)、规模效应(SCA)及农业现代化水平(AML)六个变量。贸易依存度=进出口贸易总额÷地方生产总值,它反映了地区的贸易开放水平。贸易开放对乡村振兴可以产生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贸易开放水平的提高会拉动农村人口流向城镇,导致农村人口空心化,从而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乡村振兴;另一方面贸易开放水平的提高可以为农民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提升农民的收入水平,从而又推动了乡村振兴,因此贸易依存度对乡村振兴的影响要视正反两个方面的作用大小而定[41]。财政支农水平以地方农林水事务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表示[49]。地区产业结构采用二三产业增加值之和占地方GDP的比重来衡量,可用于反映地区产业结构的偏向[48],该变量数值越大则地区产业结构越高级。城乡收入差距选用具有可得性的城乡收入比来度量,即城市居民与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值[50]。规模效应采用人均主要农产品产量表示。农业现代化水平以农业机械总动力与粮食播种面积的比值来衡量[51]。其中,对规模效应及农业现代化水平做了对数处理,以使实证检验结果更加稳定。

(三)数据说明

1.数据来源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和全面性,本文选取2010—2019年我国30个省市区(香港、澳门、台湾、西藏的数据因可得性受限而未予采用)的面板数据进行研究,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中国农业机械工业年鉴》《中国城乡建设统计年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中国第三产业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及各地年鉴,全国温室数据系统、国家统计局网站及各地政府网站,其中个别异常数据及部分缺失数据采用插值法予以修正补齐。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2.变量测度

在获得上述指标数据的基础上,进一步对各省市区的乡村振兴水平和农村产业融合度的综合指数进行测度。目前关于指标权重测算的方法较多,主要分为主观赋权法和客观赋权法,本文选取客观赋权法中的熵值法对综合评价体系中的指标权重进行赋值,以准确客观地评价研究对象,避免研究结果受主观意愿影响。针对面板数据熵值法的运用,借鉴杨丽等[52]对熵值法评价模型的改进,确定如下的计算步骤:

1)设有r个年份,m个省份,n个指标,则Xθij为第θ年省份i的第j个指标值(其中,θ=1,2,…,r;i=1,2,…,m;j=1,2,…,n);

2)无量纲化处理:正向指标X′θij=Xθij/Xmax,负向指标X′θij=Xmin/Xθij;

5)确定指标信息效用值:gj=1-ej;

根据以上步骤,可分别计算出乡村振兴水平指标体系和农村产业融合水平指标体系中的各项指标权重(见表1和表2),进而可计算出30个省市区的乡村振兴水平指数RV和农村产业融合水平指数AC。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1.全国层面的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农村产业融合推进乡村振兴的直接效应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其中,混合效应回归模型(1)和模型(2)中农村产业融合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基于随机效应回归的模型(3)和模型(4)中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同样显著为正,基于固定效应回归的模型(5)和模型(6)中农村产业融合的系数也均显著且为正。为使估计结果更具有效性,对以上三种回归方式进行检验,LM检验、F检验及Hausman检验结果p值均为0.000 0,即均表明强烈拒绝原假设,所以固定效应回归更适合本文所设模型。从模型(6)中固定效应回归结果可知,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影响系数为0.509,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农村三产融合能直接推动乡村振兴水平的提升,由此假设1得证。

表4 全国层面的基准检验结果

从各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来看,贸易依存度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贸易依存度对乡村振兴的负向影响大于正向影响,过度开放的贸易并不利于乡村振兴;财政支农对乡村振兴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政府对农业的财政支出越多则可以为农业农村发展提供更多的资金,对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完善、环境生态及乡村治理等问题的改善能力就越强,从而有利于乡村振兴;地区产业结构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地区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也可以显著促进乡村振兴[53],产业结构高级化能够提高要素资源配置效率,加速劳动和资本密集型产业向知识和技术密集型产业转移,地区产业结构协调能力得以加强,产业兴旺以及经济增长质量提升直接推动乡村振兴;城乡收入差距的系数显著为负,这与现实预期相符合,城乡收入差距越大说明利益分配机制不够健全,农民收入水平提升更困难,且会因城市发展的“虹吸效应”导致农村劳动力为追求高报酬而大规模、持续性地向城市流动[54],这都将不利于乡村振兴;规模效应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表明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乡村振兴,人均农产品产量的不断提升可以为农村产业兴旺和农民生活富裕提供基础保障;农业现代化水平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表明农业机械化的普及和现代化水平的提高对乡村振兴具有显著的推动作用。上述控制变量的系数方向均与现实一致,说明本文的实证结论较为可靠。

2.区域层面的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依据国家统计局的区域划分标准,本文将我国30个省市区划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并分别进行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分析,以揭示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对乡村振兴影响的区域异质性,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区域层面的基准检验结果

从东、中、西部地区的估计结果来看,首先,东部地区和中部地区的农村产业融合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西部地区的农村产业融合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说明全国各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均能显著推动乡村振兴,该结果从区域层面再次验证了假说1。其次,东、中、西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系数分别为1.362、1.377、0.167,即各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影响程度为中部>东部>西部,说明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推动作用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这可能是因为:东部地区具有较为发达的经济体系,政策支持、资源配置、要素流动等产业融合发展的基础保障较为充分,支持乡村振兴的基础产业建设相对完善,乡村振兴建设已经步入稳步发展的正轨;中部地区具有丰富的生态资源及劳动力等要素,但因缺乏系统而完善的要素流通渠道导致资源配置不佳,通过农村一二三产业的融合推动农村劳动力、资本等要素的合理配置,从而推动了产业结构升级和产业兴旺,因此中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推动作用要大于东部地区;西部地区由于经济欠发达且缺乏资源要素,农村产业融合的基础较为薄弱,产业融合发展尚处于初始阶段,通过农村产业融合推动产业兴旺、生活富裕的作用相对有限,因此西部地区农村三产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影响要小于东部和中部地区。

3.内生性检验

农村产业融合在推动乡村振兴的同时,乡村振兴也有可能促进农村三产融合进程,二者可能互为因果关系,故上述的基准回归结果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为缓解内生性问题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采用两种方法检验模型的内生性:一是用滞后两期的农村产业融合水平作为核心解释变量构建模型[55],用未来一至三期的乡村振兴水平构建模型,因为从时间序列来说,前期的农村产业融合水平会对后期的乡村振兴产生影响,检验结果如表6中模型(10)至(13)所示。可见滞后两期的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正向促进作用依然显著,产业融合水平对未来一至三期的乡村振兴的影响系数也均显著为正,且对未来三期的影响系数远大于对未来一期乡村振兴的影响系数,说明了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这种影响具有一定的惯性,可以长期显著发挥对乡村振兴的推动作用。二是选择系统GMM方法使用工具变量对模型进行估计[43],估计结果如表6中模型(14)所示,核心解释变量农村产业融合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AR(2)检验大于0.05,表明不存在二阶自相关,Hansen检验的p值为0.422,表明所使用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系统GMM方法的估计结果再次验证了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正向促进作用。

表6 内生性检验结果

4.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前文估计结果的有效性,本文进行的稳健性检验主要采取替换被解释变量和替换核心解释变量两种方式。因被解释变量和核心解释变量均由综合指标法和熵值法计算得出,所以在替换变量的部分指标后,将运用熵值法分别对新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进行计算,求得替换后的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一是替换被解释变量乡村振兴水平:在产业兴旺的二级指标中,以粮食单产替换非农产值比重;以人工造林面积与耕地灌溉面积的比值替换农村绿化覆盖率反映生态宜居水平;用广播节目综合人口覆盖率代替农村文化站每万人占有量反映乡风文明发展;以城镇登记失业率代替农村居民最低保障人数比反映地方治理水平。二是替换核心解释变量:以农产品加工业主营业务收入与第一产业产值的比值代替农产品加工业机械动力比重反映农业产业链延伸;以农村信息化发展水平替换农林牧渔服务业比重反映农业服务业融合发展,其中农村信息化发展水平用农村居民平均每百户年末电话和计算机拥有量表示。两种稳健性检验的结果如表7中模型(15)和模型(16)所示,各个变量回归系数的符号方向、显著性水平大多与前文基准模型回归结果一致,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的,也再次验证了假说1。

表7 稳健性检验结果

(二)运行机制检验

1.交互作用检验

为了探究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在农村产业融合推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本文进一步分析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村产业融合的交互项、农民收入增长和农村产业融合的交互项对乡村振兴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在模型(17)中,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村产业融合交互项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表明在农村产业融合水平越高的地区,提高农村经济发展水平对乡村振兴的推动作用越明显;在模型(18)中,农民收入增长和农村产业融合交互项的系数也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表明在农村产业融合水平较高时,提高农民收入可以显著促进乡村振兴。综上所述,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确实会增强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正向影响,假说2和假说3初步得到验证。

表8 交互项检验结果

2.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进一步验证农村产业融合→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乡村振兴的运行机制,本文对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的中介效应进行了检验,检验结果如表9所示。在模型(19)和模型(20)的回归结果中,当农村经济增长作为因变量时,农村产业融合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当乡村振兴作为因变量时,农村产业融合和农村经济增长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说明农村经济增长在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促进作用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与此相似,在模型(21)和模型(22)的回归结果中,当农民收入增长作为因变量时,农村产业融合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当乡村振兴作为因变量时,农村产业融合和农民收入增长的回归系数同样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为正,说明农民收入增长在农村产业融合推动乡村振兴的作用中也发挥了部分中介效应。综上所述,农村产业融合可以促进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而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对乡村振兴具有一定推动作用,由此,假说2和假说3得证。

表9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研究结果表明:农村产业融合能够推动乡村振兴的发展,对乡村振兴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农村产业融合对乡村振兴的推动作用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性,中部地区影响作用最大,东部次之,西部最小;农村三产融合对乡村振兴的影响具有一定的惯性和持续效应;农村产业融合可以通过促进农村经济的增长和农民增收推动乡村振兴,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长在农村产业融合推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均发挥了部分中介效应;乡村振兴不仅受农村产业融合水平的影响,一定程度上还会受政府财政支持、贸易开放水平、地区产业结构、城乡收入差距、规模效应及农业现代化水平的影响。

以上研究结论可以为政府积极推动产业融合发展、促进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实现提供一定依据。基于本文的研究分析和所得结论,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统筹推进农村产业融合与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产业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中之重,而三产融合则是产业振兴的突破口,因此要将产业融合发展建立在农村经济持续增长、农民收入水平得以稳步提升的基础上,并以推动乡村振兴作为农村产业融合的重要目标。加快实现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型升级,深化农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水平,扩张农业产业链,创新产业融合发展新业态,建设“互联网+农业”“旅游业+农业”“加工业+农业”等产业联结和融合机制,加强对产业融合的方向性引导,加快形成农村产业融合的新格局,提升农村产业融合层次,充分发挥产业融合的加法效应和乘法效应,增强农村发展的动力机制,助力乡村振兴。

第二,基于地区差异因地制宜地制定政策措施,以更好地助力农村产业融合推动乡村振兴。在东部经济发达地区,产业发展基础建设良好,市场机制相对完善,而中西部地区经济相对欠发达,产业融合发展的基础较为薄弱。要尊重地区差异、注重协调区域产业发展的不平衡,推动区域之间的协调联动发展,打造区域示范产业集群,发挥东部地区对中西部地区的辐射带动作用;产业融合的优惠政策和福利待遇应向中西部地区倾斜,各地要依据实际发展情况因地制宜地制定措施发挥产业融合促进乡村振兴的积极效应,提高产业融合发展在区域之间的协调性,促使不同发展水平的乡村扎实推进乡村振兴战略。

第三,完善利益联结机制和利润分配机制。一方面,依据涓滴效应发挥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对农民的辐射带动能力,在其自身经营能力和市场占有能力提升的同时带动农民融入农业现代化进程,完善与普通村民的利益联结机制,促进农民收入持续增长。另一方面,重点培育乡村富民产业,设置合理的参与机制,引导农民通过各种途径和方式更多参与到产业融合发展中,创新收益分享模式,切实保障农民利益,将更多产业融合的红利留在农村、留给农民,以充分带动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民增收。

第四,加大政府政策支持和财政投入,发挥政府引导和财政支持的双重效应。一方面,政府要加大对农村产业融合的政策支持力度,大力发展农村金融,为农村三产融合提供信贷支持,加大对农业科技研发的资金投入,提升新技术与农村产业的渗透融合水平,推进农村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另一方面,政府可以优化人才回流制度,优化农村用人留人环境,引进创新创业型人才的同时重点培育当地的专业型人才,培育高素质、善经营、懂管理的新型职业农民,为乡村振兴建设提供实用技能型人才,激活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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