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畲族刺绣纹样审美调研与服装设计探索*

陈佳瑜

(福州外语外贸学院 艺术与设计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1)

一、引言

时装潮流日新月异的发展，全球化趋势呈现出交汇与融合的景象，我国民族文化在时尚领域发展尤为突出。少数民族刺绣与时装潮流设计的相结合能够在错综复杂的是时尚领域里展露头角，刺绣工艺在此发挥出的作用在于多元素融合的环境里凸显民族特色，能够为中国文化传播贡献一份力量。刺绣是中国优秀的民族传统工艺之一，我国的四大名绣分别是苏绣、粤绣、湘绣、蜀绣[1]。少数民族的刺绣中的苗绣、畲绣也展露出独特的文化特点，别具特色。近年来，时装设计师们将刺绣元素在年度的时装盛典上也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华丽的服饰上，通过设计精巧的刺绣，明亮鲜艳的色彩搭配，带有刺绣元素的单品的设计，化繁为简，将刺绣着眼于衣服的小细节上，焕发出新鲜造型。在克里斯丁迪奥2021巴黎时装周春夏时装发布会上，时装设计师们也不毫不吝啬对于刺绣元素的喜爱，将春季的繁华盛景通过刺绣的工艺手法体现在系列服装中。在时装周中运用刺绣元素的案例不胜枚举，这些丰富案例都在一定程度上给少数民族刺绣手工艺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启发。

虽然当下的民族传统手工艺传承遇到瓶颈和后劲不足等诸多问题，但是在我国少数民族刺绣与时装潮流的交融集合的频率越发密集，是时代对于传统手工艺所提出的需求，也是立足于当下非遗手工艺保护的重要措施。如何将福建畲族婚服刺绣工艺融入当代服装设计中，以推动我国畲族非遗手工艺的传承与发扬，针对该问题寻找出行之有效的运用方法，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二、福建畲族婚服刺绣样式概述

福建畲族多聚集于闽东地区，在畲族传统婚服中的刺绣样式丰富多样，在畲族传统婚服中的领口、袖口、门襟，围裙上的装饰与下摆，裤装的裤脚等多有大量体现，是畲族传统婚服凤凰装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刺绣图案题材丰富

笔者走访了福建东部地区畲族乡，以福建省福州市罗源八井畲族乡为例，闽东罗源地区畲族村纹样装饰最为丰富。畲族妇女心灵手巧，刺绣的图案题材多来源于日常生活中的细节，飞鸟鱼虫、花卉草植多是创作的灵感题材，其中较有特色刺绣样式的体现于在畲族中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畲族始祖盘瓠王迎娶高辛帝的女儿三公主的传说广泛流传在畲族民众之间，三公主头戴凤冠[2]，身着凤衣的形象也深刻地印记在畲族的婚俗之中，由于这个神话故事的影响深远，凤凰图案在畲族婚服中最为常见，凤鸟样式不尽相同，但是都表达出了祥瑞美满的幸福寓意。样式丰富的吉祥图案在畲族传统婚服上的出现，表达了对女性对婚后生活的美好期许，对抚养子嗣的美好祝愿。

(二)刺绣色彩五彩斑斓

福建畲族婚服中以藏青色为底，在刺绣图案上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配色，反映出畲族的“好五彩衣服”的民族特征。在刺绣样式的配色设计上，多采用红色、红色、蓝色这三原色为主，用对比色绿色、橙色等颜色以搭配出视觉效果强烈的刺绣图案，整体画面风格饱和度高，明度高且层次丰富，装饰性强烈。畲族妇女用娴熟的刺绣手法，将五彩斑斓的绣线编织成各式纹样，例如立柱式纹路、人形纹路、山字形纹路等装饰在围裙的下摆，鲜艳明快的颜色为畲族传统婚服增添的视觉的美感，饱含畲族人对于土地多产、经济富裕的向往。

(三)刺绣工艺突出立体

福建畲族传统婚服中的刺绣手法丰富多样，针法技巧繁复精巧。随着我国对于非遗传承和非遗传统的重视，畲族人刺绣的工艺愈发精湛，在畲族婚服上常见的刺绣手法有锁链绣、平针绣、盘金秀、打籽绣等[3]，逐步发展成一系列较为完整的刺绣针法系统。就罗源式畲族婚服而言，在围裙上出现的平针绣是最为普遍的绣法，平针绣的针法为一出一入的连续针法，一次缝2-3针，线条流畅，画面饱满。笔者走访了霞浦县溪南镇白露坑半月里村，发现锁链绣在霞浦式畲族婚服中运用较多，此婚服为大衣襟右衽式，上衣门襟处的服斗以刺绣进行装饰，运用锁链式进行连续刺绣，可进行线条、文字、花朵的刺绣绘制与大面积的色块填充。在刺绣图案的钩编设计上，畲族民众喜爱用白线、金线进行轮廓装饰，凸显出图案的立体与层次感。

三、福建畲族婚服刺绣工艺在服装设计中价值体现

(一)福建畲族婚服刺绣样式的美感价值

畲族婚服中的刺绣样式，多集中于上衣领口、袖口的装饰上。如图1所示，闽东地区罗源式的畲族婚服中刺绣的样式为2.5厘米至3厘米宽度之间，装饰以红绿相间的花边，并与红白条纹的花边进行镶嵌结合，在15厘米宽度的条纹之间秩序井然的绣着三角形状的“犬齿纹”，在方寸之间显示出对称均衡，变化统一的形式美。

图1 罗源式的畲族婚服 图2 霞浦式畲族婚服 图3 畲族婚服图形图案

畲族婚服中的刺绣是线条表现力的艺术，刺绣出的画面犹如绘画般的质感，线条平滑有序，生动活泼。畲族婚服中运用金色、白色线条进行刺绣轮廓的勾勒的方式，增添了婚服的画面美感。如图2，福建东部地区霞浦式畲族婚服的刺绣图案中，出现了梅花鹿和凤鸟衔花的装饰图案，该图案在畲族婚服中较为常见，梅花鹿的线条生动灵活，寓意为如意吉祥，凤凰则是畲族民间传说的重要形象标志，旨在表达典雅高贵[4]。在刺绣图案的主体部分，运用了锁链绣进行填色，用白色的丝线通过回针绣的刺绣手法进行廓形勾勒，不仅凸显了图案的主体部分，并提高了刺绣图案在畲族婚服中的品质感。畲族婚服中的刺绣技法丰富多样，不仅有平针绣和锁链绣等技法，在福建省福安地区的福安式畲族婚服中，也出现了缎面绣、千鸟绣和钉线绣等技法的综合运用，在畲族婚服中能够增强刺绣的立体感，在整体服装视觉上进行点睛塑造。

(二)福建畲族婚服刺绣样式的内涵价值

福建畲族婚服刺绣样式中承载着是畲族人的艺术观念，是生存处境的变化的载体，是福建畲民的思想结晶。在畲族婚服的样式上，如图3，多出现“凤鸣朝阳”“凤衔牡丹”“五福贺寿”等图形图案[5]，畲族婚服中的刺绣图案不仅蕴藏了对远古的祖先崇拜的信仰，承载着福建畲族的文化内涵，还包含了福建畲民对美好生活的期盼[6]。当代时装与传统民族刺绣的结合，能用当代的时尚语言对传统民族文化进行新的诠释，加深对畲族文化的研究了解，将带有强烈地域特征的畲族文化通过时尚潮流进行表达，在一定程度上加速民族文化的传播与发展。

福建畲族婚服上的刺绣工艺，经过了历代福建畲民的实践与积累，其中也融合了汉族的刺绣技法，逐渐发展成一系列成熟的工艺技巧。在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视角下，让传统民族刺绣工艺再次进入大众视野，让大众了解畲族婚服刺绣的魅力，能够进一步加强畲族婚服中刺绣的技艺传承，保留住这一珍贵的民族技艺，是福建畲族婚服刺绣的内涵价值所在。

四、基于福建东部地区畲族刺绣传承现状

(一)福建东部地区畲族服饰非遗传承人困境

为研究福建闽东地区畲族服饰品的非遗传承人的生存现状，笔者走访了宁德市霞浦县崇儒乡上水镇畲族乡、宁德市福安市坂中畲族乡、福州市连江县小沧畲族乡等地，对闽东地区多个畲族乡进行了实地调研的结果表示：在日常的生活中已经很少穿着畲族传统服饰，畲民的汉化严重，在畲族传统节日“三月三”有需要集会表演等场合，才会穿戴本民族服饰。大多数畲民更加倾向于日常便服，在婚嫁的场合中，也更倾向于西式的婚纱与西服，与畲族传统婚服相去甚远。就闽东地区畲族服饰非遗传承人的现状而言，只有小部分的非遗传承人有属于自己的服装企业，在重大集会场合或商业汇演中能够接洽到适合的商业合作项目，通过制作民族服装的订单自给自足。大部分的非遗传承人，依然是有本职工作，但又不舍对畲族服饰的热爱，保有对世代传承的畲族婚服刺绣技艺的执着，在偶有商业服饰订单的时候抽空进行服装制作。畲族婚服的手工程度高，耗费时间长的问题在刺绣这一环节尤为突出，伴随着当代年轻人的生活节奏加速，审美逐渐西化，不认同传统的民族审美，老一代的非遗传承人们能够延续技艺的人选逐渐减少，畲族婚服的刺绣工艺进入传承困境。

(二)福建东部地区畲族服饰多样繁杂

时代发展飞速的今天，执念于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民众少之又少，民族服饰不仅承载着本民族的文化内涵，也记录着民族的历史片段。就霞浦式畲族服饰而言，服饰形象为大襟右衽服，面料为黑，襟角为斜角，有代表性较强的服斗，前后衣片等长。根据刺绣花纹的多少分为镶一道红色花边的“一红衣”，镶有二道花纹图案的“二红衣”，镶三道花纹图案的“三红衣”[7]。而同是闽东地区的罗源式的畲族婚服和福安式、霞浦式畲族婚服又有很大的区别，伴随着民族商业旅游的发展，几种样式的畲族婚服交叉显现，在形式与样貌上对传统畲族凤凰装造型进行彻底颠覆，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大环境下，鲜见真正的传统样式的畲族婚服，对于福建畲族服饰的传承和保存有着极大的阻碍，令畲族服饰丧失了原有的特点，失去了畲民本民族的认同感，对于畲族文化的整体性有较大影响。

五、畲族刺绣样式融入服装设计中的方案探索

畲族作为一个刀耕火种的少数民族，在传统服饰上有强烈的地域特色与文化内涵。笔者通过对福建东部地区畲族婚服的分析与探索，发现其中刺绣样式的来源多数与自然界，与畲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在当代时尚潮流审美中亦有共通点，但缺乏个性元素的体现。在当代时装设计中，如何能够激发服装设计师们的创意思维，对传统刺绣元素进行创新，创造设计出符合当代流行时尚的现代民族风格，具有时代感、时装感的服装商品，是畲族刺绣工艺融入服装设计中的重要渠道之一[8]。

(一)畲族婚服刺绣样式的提取

畲族婚服的刺绣样式有很具体的表达形象和抽象的文化内涵，在畲族婚服中起着点睛的作用。畲族的文字亦是图形图像的存在，在畲族婚服中代表了其独特性，畲族婚服的刺绣样式来源多样，有的精巧美观，有的质朴大方，通过具体的文字表达梳理出灵感来源，运用电脑绘图软件将抽象的畲族婚服刺绣图像进行二次处理，尝试不规则的时装廓形与霞浦式畲族服饰中的福斗中提取的刺绣纹样相结合，米白色的长款大衣与色彩饱和度较高的霞浦式畲族刺绣纹样搭配，起到了颜色相互中和的作用，二者融合设计，既符合了当代人的审美，又传承了畲族婚服的刺绣元素，为服装设计师们在服装设计中提供灵感。

(二)畲族婚服刺绣样式颜色运用

福建畲族婚服中的色彩搭配方案虽然与当代流行审美不尽相同，多是运用单纯的黑色、蓝色底布搭配高饱和度的红黄蓝三原色的刺绣色彩。在服装色彩板块设计过程中，可运用绘图软件分析纹样，将纷杂的主体颜色的色块进行筛选减少，如图4中显示为16个色块，将刺绣色块的饱和度降低，提高明度，适当添加灰度，选择靠近当下季度的流行色彩，符合时装潮流趋势，进行整体的配色方案的整改，既能够保留畲族婚服的传统纹样，又能够突出畲族婚服刺绣的色彩重点。

图4 福建畲族婚服纹样绘图

(三)畲族婚服刺绣技艺的面料改造

畲族婚服刺绣技法丰富多样，通过面料改造的方式将畲族婚服的刺绣技艺以创新的形式表现在时装上。例如，建议在进行现代民族时装设计中，将锁链绣、钉线绣、缎面绣等，与压褶皱(工字褶、单面褶皱等工艺)[9]，拼布工艺相结合，在颜色、材质上进行大胆创新，将时装的刺绣画面感进行虚实的结合，凸显立体与平面的视觉效果，创造出独特的面料肌理纹样，丰富其时装的造型感，符时下的审美价值。

(四)畲族婚服刺绣文化内涵延伸

畲族婚服的内涵价值深远，并不是只言片语就能领悟，提高服装设计师们的对于民族之美的鉴赏能力尤为重要。一方面，当地服装设计师协会应正视非遗传承的重要性，建议在服装设计师协会开设非遗畲族服饰类的相关宣讲活动，培养相关师资，有针对性的举办非遗研修学习等一系列活动，号召广大服装设计师们对于本土的非遗畲族服饰的重视，为专业设计师多提供非遗传承培训的机会。另一方面，积极培养发展服装设计行业内的非遗传承人，将当地的关于非遗畲族服饰的国大师、省大师们请进协会，开展畲族服饰系列讲座，传播畲族服饰文化内涵，举办畲族刺绣的示范课等系列活动，为畲族婚服的刺绣技艺进行展示推广，让服装设计师们对畲族的刺绣有兴趣，有认知，有发展。

六、结语

畲族婚服刺绣作为畲族非遗传承中的一个重要环节，畲族婚服的文化内涵丰富深远，在服装设计领域提出了畲族刺绣样式在当代服饰中的创新应用的方法，是顺应时代在服装设计教育中的要求，传统元素与现代趋势需要转型整合。在近年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和宣传实践中，在丰富民族文化内涵，普及非遗知识，传承非遗技艺上都有一定影响力，但畲族婚服的刺绣在融入服装设计实践中也存在诸多难点，使服装设计师们树立起畲族服饰非遗传承的主人意识，加强设计师们对畲族刺绣元素的审美认同，培养设计师们对畲族刺绣技艺的能力，守护和传承畲族文化内涵，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