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鸣,古称“武缘”,亦有骆越之称。武鸣人喜欢唱山歌、听山歌,说来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古骆越许多流传至今的传统和习俗都是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山歌则更像活化石般传诵着民族文化。
传说骆越先祖喜欢以歌对话,因而形成了骆越山歌随心所欲、张口就来的特色与风格。在那些“终岁不闻丝竹声”的远古年代,村前屯后,田间地头,都是歌者劳作休闲时一展歌喉的场所,在歌来歌往的传唱中,山歌成为骆越人茶余饭后最快乐的期待。
久而久之,村屯间小范围的对唱已经不能满足爱唱歌的骆越人,后来就有了每年农历三月初三人们聚集而歌的民俗,即“三月三”歌圩。据清光绪年间《武缘县图经》记载:“答歌之习,武缘仙湖、廖江二处有之,每年三月初一至十日,沿江上下,数里之内,士女如云。”每年的农历三月,是骆越人的歌圩季,无数的山歌台沿着悠悠江水设立,唱歌的,听歌的,游玩的,摆卖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武鸣人滨水而歌的习俗古已有之,沿袭至今而不竭。
记得中学时,每年“三月三”的山歌台也是临水而设,最大的山歌台就设在西江边上。舞台上一左一右摆着两张桌子,桌子上各放着一个扩音器,一个大大的高音喇叭绑在老榕树上,老榕树枝繁叶茂,喇叭不时响起阵阵高亢的山歌。歌声从明秀园下游的西江小码头嘹亮而有节奏地朝武鸣三街发散,整个城区沉浸在清亮的山歌旋律中。
围观群众目光专注地望着台上的歌手,随着歌手口吐莲花般一起一落的歌词,不时传出一阵阵愉悦的笑声,把安静的西江水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悬挂在老榕树上的大喇叭正对着武鸣中学的大门,每一个高亢的音节除了摇晃着西江水,也将武鸣中学的校园痛快地抚摸一遍。我第一次听到热情奔放地你来我往、有问有答的山歌,忍不住伸长脖子从女生宿舍楼的三楼走廊朝山歌台张望。
年少懵懂的我尽管听不懂歌词,却对山歌充满了好奇,优美的旋律、淳朴的声调、歌者的敏捷才思令我钦佩不已。
从20世纪80年代起,武鸣区政府在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三举办武鸣壮族“三月三”歌圩节,骆越山歌的独特魅力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歌者和民族文化爱好者。“三月三”歌圩如今已成为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民族歌圩。每年“三月三”歌节期间武鸣城区设立的对歌台大大小小有几十处,山歌熟悉得就像挂在耳边的音响。
年年唱山歌,年年听山歌,耳濡目染的我越来越熟悉山歌的旋律与调子,渐渐明白其中一些词义。高亢的曲调,入心的歌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寻常生活,都被歌者巧妙地融入山歌里。在酣畅淋漓的歌声中,可以听到春华秋实,人生真谛,收获快乐与感悟。
这些年,山歌的传唱度越来越广,不仅在“三月三”歌圩节可以听到山歌,寻常的日子也可以在武鸣找到山歌对唱的发烧友。
沿着香山河畔而建的江滨路,绿树成荫,河水潺潺,树下的石桌石凳成为山歌爱好者新的聚集地。每月29日这天,歌者三五成群往河边一站,手执话筒,一人发问,答者自来。山歌开唱必须遵守约定俗成的礼仪规范,不能瞎唱,更不能乱唱。例如情歌,在歌圩里可以尽情地唱,而在家里在父母面前不能唱。风俗歌中,祭祀唱什么,婚嫁唱什么,丧礼唱什么,也有不同的传统。就连迎客歌,根据客人的不同,也会有所差异。
这边厢男声起唱:“站在远处见到水,想下水玩怕蚂蟥;站在远处见到妹,想飞过去没翅膀。”
那边厢女声对唱:“听见歌声赶过来,如酒消疲乐开怀;听哥笑声妹心醉,好似喝过土茅台。”
还有歌颂新生活的美好:“吃饭不忘禾,吃芋念芋经;今天生活好,不忘党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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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歌在千百年的传唱中,濡养了骆越人的性情,不仅有着山的挺拔隽秀,也有水的随性安然。歌声在山水间响亮穿行,悠然自得,不知千百年前,是骆越山歌把一条条水域唱来了武鸣,还是一条条水域把骆越山歌引到武鸣,并把山歌滋养得充满了水的柔情与灵动。
山歌仿佛武鸣的灵魂,吟唱着武鸣璀璨的历史文化,深藏着先祖热爱生活的一串串密码。无论慷慨高歌的歌者,抑或忠实的听众,都在这片古老的骆越土地上诠释并演绎着山歌的意义与内涵。河光山色里的山歌流淌着武鸣人的自豪与骄傲,无论“三月三” 歌圩季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潮,还是休闲时光里自娱自乐的武鸣人,循水而行,滨水而驻,骆越山歌悠扬唱响!
作者简介:陆肖鸣,女,壮族,广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南宁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有散文、小说等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读者》《伴侣》《广西民族报》《辽宁青年》《红豆》《思维与智慧》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