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历史变迁的抗战“延安时间”

2022-06-13 01:31
读报参考 2022年14期
关键词:日晷边区延安

  1884年10月,在华盛顿召开的国际子午线大会中,格林尼治国际标准时间从此诞生。1902年,清海关总署以东经120度(即东八区时)为沿海各通商口岸通用时刻,被称为海岸时或海关时。1918年,北京政府中央观象台依据国际标准时区制度,将全国规划为中原时区(即上海时间、南京时间)、陇蜀时区(全面抗战后改为重庆时间)、回藏时区(后改为新藏时间)、长白时区、昆仑时区等五个时区。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沿用遵行五时时区制。到1939年6月,为适应抗日战争军事部署的需要,国民政府再次重申五时区制并规定以陇蜀时区作为全国标准时间。而在抗战时期的延安,标准时间的构建也成为了当时人们迫切的需求。

  据1940年5月31日的《新中华报》报道:“在延安因为没有标准钟楼,故每于上大课、开会、听报告或举行集会时,常有因人未到齐而迁延颇久,致浪费很多宝贵时间。”针对这一情况,陕甘宁边区学联7月3日向驻延的青年干部学院、陕北公学等11所学校的学生会、俱乐部发起遵守时间签名运动,并提议三条倡议:“一、你如果负责召开什么会议的话,一定要设法能准时开会!二、你如果参加什么会议的话,一定要准时到会!三、你要用一切方法说服你周围的同志也遵守时间。”

  《新中华报》的社论对这一倡议也给予积极相应与评价:“这一运动,首先由青年学生做起,然后推广到各界人士中去。关于遵守时间,实为本市各界人士久已感觉迫切重要之举,此次经学联号召各校发起遵守时间签名运动,影响所及,当可纠正既往不遵守时间的毛病,今后大家应互相督促,共同养成遵守时间的良好习惯。”同日,《新中华报》的另一篇题为《消灭不遵守时间的现象》评论中,将“不遵守时间”视为“一种腐朽的旧社会的官僚政客们的习气”,号召大家“与一切不遵守时间的现象作斗争,新延安的作风上,要大大的写一条‘消灭不遵守时间的现象’”。

  时间需要借助一定设备测定,是为测时。像传统的日晷、圭表、刻漏均是测时装置,而测时的记录还需要准确读取。尤其是在需要一定精度或者在一定时间限度内完成某些事情时,对时间信号的测定、记录与传播,就成为一项颇为重要的任务。为此,陕甘宁边区政府数理学会专门研制日晷:“本市公共场所时钟缺少,开会、听报告及其他集体活动,往往不能按时举行,影响工作效能颇大,边区数理学会有鉴于此,决定制作精确日晷,作为延市统一的时间标准。”

这一现象也被延安自然科学院的江天成观察到:“在延安,我们缺乏足够的钟表。即使有钟表,亦无标准时间,往往相差一、二小时,以致开会或听报告总不能按时到齐,前后浪费很多时间。”不久,根据同事孙桐对太阳与时间的对数的结论设计并制成石质日晷,并就使用日晷時间的便利性进一步解释道:“一般不过于精确,仅就日晷读出的时间每小时读出的差数尚不到一分,故足敷用。”很快,由自然科学院、边区政府和延安市政府资助,翻刻制作两个石质日晷并安置在自然科学院内和市南门外新市场沟口。之后,陕甘宁边区政府的办公机关与公共场所均以日晷计时,《解放日报》还专门刊文以介绍日晷、沙漏等传统计时工具的安装、使用方法,以便各地民众知晓时间。

  当时,除了日晷外,延安城里日常性和辅助性的测时设备还有燃香、沙漏等仍在发挥作用。但这些依据观测自然天体的运动轨迹来感知时间的传统测时设备,本身对季节、天候、明晦,甚至温度和湿度等都有严重依赖,又因其不便携带和安置密度过低,存在严重不足:一是不具备恒时功能而致使时间不够精确和稳定;二是测到的只是当地的地方时,而不是可供其他地域社会共同参照使用的标准时间。这给边区政府社会活动的展开以及协调对外交往产生巨大窒碍。

  于是,以何种时间作为参照标准,并通过何种方式让边区群众和党政办公机构及时知晓和掌握时间,就成为必须解决的最关键的环节。1940年10月31日,《新中华报》刊登了一篇文章,建议“用日晷方法代替标准钟或午炮以遵守时间”,但此举仍是以日晷测得的延安地方时作为共同参照使用的时间,时间的参照标准和传递问题并未得到根本解决。此后,延安的相关机构进行多种尝试。其中,中共中央组织部在给边区学联的复函中指出,中组部正将其所存的大钟进行修理,待修理完成即放置在中央大礼堂,作为开会的标准时间。对于在大礼堂放置大钟,《新中华报》还刊文表示肯定,同时也指出此举远不够,必须在各个公共场所或者居民来往最多的十字路口也要安置同样的设备;同时,关于统一时间,各机关学校等单位的秘书处应负起这个责任来,一定要使本部门的时间和标准时间一致。但这些措施仍然难敷日用,精确、统一、稳定的延安标准时间的问题仍未得到根本解决。

1944年10月6日,美国《纽约时报》记者爱金生就观察到延安使用三种不同的时间,“比重庆时间快一小时的上海时间,比重庆时间慢20分钟的延安时间以及重庆时间”,还直指“延安几乎没有能够工作的手表和座钟,所以无论以哪个时间都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时间”。

  这一情形无疑会对陕甘宁边区政府与外界交流造成诸多不便。后来,这一状况被1944年到达延安帮助边区政府建立大功率广播电台的英国人林迈可发现,并反映给边区政府,在毛泽东的直接过问下,“延安时间”正式诞生。在毛泽东过问后不久,《解放日报》登出《陕甘宁边区政府通知》:“兹决定以华西标准时间为边区的标准时间。按华西标准时间比延安日晷时间推迟18分钟。因此,照本地日晷时间推迟18分钟,即取得华西标准时间。”华西标准时间即是当时国民政府确定的以陇蜀时间作为全国通用的标准时间。因此,通知中规定的“边区的标准时间”,实际上是以延安所在的地理位置为基准而自觉认可并确定执行的。此后,伴随延安新华广播电台定时的播音工作中对频率、波长和节目时间的预告,也就为边区和各大根据地规制了相同的时间节奏。尽管此后伴随无线电广播电台事业的发展,标准时间不再定于延安一地,但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的创立与运行及最初使用的“延安时间”,无疑为时间使用与管理上的精确性和一致性上奠定了基础。

  “延安时间”的构建,反映了中共自主的政治作为、高效的时空统合能力与社会动员能力。从1945年至1949年,从延安到北京,通过无线电台广播传递标准时间之举,意义非凡:一是为各边区政府或抗日根据地设置了标准的参照时间,实现延安与其他由中共领导的各地抗日边区政府日常公务和社会活动在时间上的协同一致;二是,尽管此后“延安时间”伴随中国共产党革命事业的巨大进展而有所变化,但“延安时间”的标准化建构及其流变演进,见证了中国革命的历史变迁,传播了时代的声音,记录了历史的脚步。

  1949年9月底召开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虽未对新中国的标准时间作出明确规定,但使用北京所在的东八区时作为标准时间已经被各地基层政权自觉遵行和使用,各地广播电台自觉以东八区时作为标准时间,使得东八区时成为约定俗成的标准时间而在全国使用开来。

(摘自《团结报》封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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