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兰道》：梦境与影像的互阐与隐喻

段冉　秦颢馨

电影《穆赫兰道》在悬疑片的拍摄历史上是开创性的，具有里程碑意义。影片由始至终围绕梦境和幻觉展开一段爱恋的守护、嫉妒、怨恨和绝望的叙事，而依靠电影中呈现的故事情节和一般的推理分析并不能透彻地看懂电影想要表达的思想与情感。片中凌乱、诡异、悬疑、看似毫无联系的叙事情节，主人公戴安的梦境和现实落差带来的视觉冲击，将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彻底模糊化;还有片中梦境与现实的转换并不突兀，二者转换不留痕迹，为电影《穆赫兰道》带来一抹神秘而又诡异的色彩。本文从片中梦境与现实的转换角度出发，解析《穆赫兰道》中梦境与现实的对应，梦境到现实的映射以及梦境到影像的映射等，并结合影片中具体的故事情节，分析影片片段的隐喻和象征意义，从而助力观众对影片复杂混乱剧情的理解，感受大卫·林奇的经典之作。

一、电影故事的影像呈现

电影《穆赫兰道》的故事情节始于一场车祸，两名男子驾驶汽车将丽塔载到穆赫兰道后，其中一名男子举起手枪瞄准丽塔（卡米拉），不料一辆载着狂欢人群的车辆高速迎面驶来，两车相撞出了车祸，由于碰撞过于猛烈，丽塔头部受到强烈的撞击，失去了记忆，她随后朝着灯火阑珊的方向踉踉跄跄来到一幢房前，并在房屋围园的植物草地上沉睡。影片设置这样的开局能够抛出悬念，引发观众思考。该片开场在夜晚，丽塔是从黑夜里呈现在电影中，其穿着也是黑色的，带着一丝神秘色彩。另一条线索是主人公贝蒂（戴安），怀揣着电影明星梦想的贝蒂与一对在飞机上偶遇的老夫妇从机场走出，阳光照耀天气晴朗，贝蒂与老夫妇相谈甚欢后相互道别祝福，离开后的老夫妇在计程车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后贝蒂来到了前一晚丽塔昏睡在门前草地的公寓，在公寓里发现了正在洗澡的丽塔，贝蒂对丽塔展现出极大的关怀、鼓励和保护，热心帮助丽塔寻回丢失的记忆。此外，贝蒂得到一个试镜的机会，丽塔陪贝蒂练习试镜台词，之后贝蒂凭借精湛的演技赢得了试镜评委的赞美和肯定。镜头一转，影片来到现实场景，原来之前是一段梦境。现实中，主人公戴安只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演员，实现电影明星之梦对她来说遥不可及，没有人脉、资源的戴安迷茫、绝望;而影片中这段梦境正是戴安操控一切的欲望的映射。

片中，丽塔和贝蒂在茶餐厅用餐时，丽塔看见服务员胸前的名牌后似乎对自己是谁有了一点头绪，找寻到解开丽塔身世之谜的线索。贝蒂参加完试镜返回公寓，而后与丽塔一起找到了丽塔曾经的住所，在住所里两人发现了一具女尸。丽塔惊慌失措，同时害怕自己被追踪，落得悲凉的下场，返回公寓后丽塔心神不定，惊怕之下剪掉了自己乌黑的长头发，戴上了一顶跟贝蒂头发颜色相近的金黄色假发……在二人相处的过程中，贝蒂渐渐对丽塔产生了感情。影片此时开始出现了细微转变，现实中，卡米拉剪掉长发戴上假发是承上启下的作用，既为后来将戴安由梦境拉回现实起了过渡的作用，又隐喻了丽塔落魄的形象实际上亦是现实中卡米拉的形象，与片中梦境与现实参照相互呼应。

在贝蒂熟睡的深夜里，丽塔睁着眼睛，嘴上一直念叨着“Silencio”，她有了一个寻找记忆非去不可的地方，随后丽塔带着贝蒂来到了正在进行表演的寂静酒吧，酒吧里充满诡异气息，表演者演唱的歌曲是丽塔不断念叨的Silencio，歌手深情演绎着这首悲凉的歌曲，情绪跌宕起伏，贝蒂和丽塔默默流下了眼泪，相互依偎;此时，歌曲突然結束，歌手昏倒在表演台上;此情此景，两人想起一个宝蓝色盒子，于是，贝蒂从手包中将盒子拿出，二人回到公寓，丽塔找出了藏在衣柜里的宝蓝色钥匙，而此时明明在房间里的贝蒂突然消失了，剩下丽塔一人独自打开了那个宝蓝色的盒子……影片的这一片段起到了引出现实中戴安的作用，宝蓝色盒子的开启暗示着现实中戴安内心恶的一面，确切表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戴安的幻想，梦境即将被打破。

当宝蓝色盒子被宝蓝色钥匙开启之后，影片叙事就从梦境拉回到现实中，现实中穷困潦倒的小演员戴安躺在与梦境中一样的床上，红色的床褥和蓝色的被子，与毫无生气的房间色调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反映出戴安现实生活中的坎坷，她只能通过色彩斑斓的梦境获得一丝抚慰，映射出其内心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泡冲咖啡之际戴安在脑海里幻想着卡米拉回到了自己身边，但有着闪耀星途和备受导演宠爱的卡米拉并不希望将这段感情持续下去，卡米拉拒绝了戴安，这让戴安恼羞成怒。晚宴上戴安诉说着自己电影明星之梦的坎坷遭遇，而卡米拉视若无睹。愤怒和悲伤吞噬戴安的心灵，戴安对卡米拉起了杀心——该片段反映出现实中卡米拉各方面都占据着优势，背叛、欺骗，甚至操纵着戴安，而戴安则一直处在劣势地位，映射出梦境中的贝蒂和丽塔实际上是现实中戴安和卡米拉的置换。

影片最后，戴安家中的茶几上出现了一把宝蓝色的钥匙，宝蓝色盒里走出来一对夫妇，这对夫妇就是戴安梦境中在飞机上偶遇的夫妇，戴安惊恐地望着那把宝蓝色的钥匙，此时这对夫妇正悄悄潜入，张牙舞爪地对戴安咄咄逼人，将她逼迫到卧室中去，戴安彻底迷失了自我，在绝望和恐惧中饮弹自尽——该片段中，戴安被内心的阴暗吞噬，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渲染出越发凄凉的影片氛围。

二、影像中梦境与现实的相互映射

电影《穆赫兰道》中梦境与现实相互映衬，相互转换。梦境中的人物和事件都与现实世界发生的人物和事件存在一定的联系，梦境是对现实欲望的体现和满足，是人们内心需求的表达。[1]片中，现实主人公戴安是一名没有名气，缺少人脉资源，在好莱坞演艺圈中举步维艰的小演员，而卡米拉是一名深受导演喜爱，有着光明前途的当红明星;而在戴安梦境中的贝蒂和丽塔实际上是现实中戴安和卡米拉两人的角色互换，梦境中的贝蒂住在姨妈留下的好莱坞大房子里，想要凭借表演天赋和精湛演技，追寻自己的电影明星之梦，而丽塔则是一个遭遇车祸，躲藏在贝蒂家中并寻找自己身份和记忆的落魄者。梦境中，贝蒂化身为一个追逐梦想的拯救者，帮助和守护着丽塔，在丽塔失去记忆、无依无靠的时候，贝蒂一直热心帮助丽塔找寻自己的身份;而面对现实中的落差，加上卡米拉的无情抛弃与炫耀，戴安只能通过梦境实现对卡米拉的报复。影片梦境里的丽塔险遭枪杀，又遭遇车祸进而失忆，还被人追踪，丽塔的形象是戴安基于现实幻想出的一个弱者形象，是戴安对现实中自身遭遇的一连串不如意境遇的映射，梦境与现实角色的置换，由卡米拉代入弱者丽塔的角色，映射出戴安内心对卡米拉的痛恨和报复，希望卡米拉品尝到成为弱者的滋味，进而表达自己的愤怒与不满。[2]

影片现实世界中的导演亚当和卡米拉眉来眼去，卡米拉得到导演的欣赏和重用，致使戴安非常嫉妒卡米拉和亚当之间的感情。梦境中导演亚当遭遇了诸多不幸，他不能主导电影的女主角，女主角早已内定，他与投资方卡氏兄弟针锋相对，卡氏兄弟说一不二，不肯退让，表示如果不用内定的女主角，电影不再由亚当执导，愤怒之下的亚当拿起高尔夫球杆狠狠砸向卡氏兄弟的汽车，随后落荒而逃回到自己的家中;然而回到家中亚当竟发现妻子正与情夫相伴，愤怒之下他将妻子的珠宝淋上油漆，随后被妻子的情夫暴打了一顿并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亚当唯有住进残破不堪的旅馆，并被告知信用卡已被冻结，他已破产。无奈和恐惧之下亚当选择去跟“牛仔”见上一面，见面之后他顺从了卡氏兄弟的安排，重新恢复导演身份。这些故事情节皆是戴安对导演亚当进行的报复性幻想，映射出戴安内心深处的极度渴望。

影片夢境中贝蒂得到一个试镜机会，她演绎了一段爱恨交织的忘年恋片段，以精湛的演技得到评委的高度赞赏和认可，试镜结束后贝蒂跟随评委来到地下片场，此时导演亚当正在进行其电影女主角的试镜，这时亚当注意到了贝蒂，他的目光瞬间被贝蒂所吸引，二人彼此对视，亚当深情地望着贝蒂，贝蒂也感受到了被关注的喜悦，在贝蒂转身离开之际，导演的双目依然注视着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现实中的戴安星途不顺，只能饰演一些无名小角色，此处映射出戴安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表演才华能够得到导演关注和认可的渴望和期待。

影片现实世界中的戴安由爱生恨，雇凶对卡米拉进行报复。片中有一段描写杀手行动的故事情节，梦境中杀手与目标人物谈笑风生，正在寻找机会动手，他得手后想要造成自杀的案发现场，不料枪击角度有所偏离，射伤了隔壁办公室的一位肥胖女士，引发胖女士的注意和大声埋怨，杀手立刻赶往隔壁房间，惊慌之余将胖女士拖进第一个房间，不料这时又被一位男清洁工撞见，他假装为伤者医治，男清洁工感觉蹊跷，走进房间一探究竟，无奈之下他将男清洁工一并杀害并将案发现场伪装成受害者杀害其他两人后开枪自尽的假象，却没想到在伪装案发现场的同时误射了警报器而落荒而逃……通过这个梦境可以看出，杀手技能差劲，动作蹩脚，头脑笨拙，引火烧身是必然的事，这也说明了戴安内心深处是极不希望卡米拉出事的，映射出戴安对卡米拉无法忘怀。然而，面对当红影星卡米拉的背叛和毫不留情地离去，正处在水深火热生活中的戴安内心难以平静，唯有通过梦境来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欲望，从而在心灵上得到一丝慰藉。[3]

三、梦境的隐喻和象征

影片中有许多看似与电影故事情节发展不太相关的片段，但这些片段实质上是主人公戴安悲凉与纠结、深爱与怨恨的内心独白。[4]影片梦境中一位调查穆赫兰道车祸事故的警察与一名神秘男子出现在维奇斯餐馆，神秘男子总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究其原因是有一名黑乎乎、脏兮兮的男人藏在墙壁后面，随后这个黑乎乎的男人突然出现把神秘男子吓晕过去。该片段中与神秘男子一同坐在维奇斯餐馆的警察实际上是神秘男子脑海中的幻想，而神秘男子则是戴安脑海中的幻想，令神秘男子受到惊吓的黑乎乎男人正是戴安所害怕的事物。神秘男子象征着戴安内心善良的一面，当现实中戴安在维奇斯餐馆雇时，那名神秘男子出现在维奇斯餐馆的柜台旁边，他忧伤地望着戴安，隐喻戴安此时内心的纠结与不安，其内心善良的一面试图阻止戴安的行为。此外，影片梦境中贝蒂和丽塔在寂静酒吧听完演唱歌曲后返回公寓中，她们找出那个宝蓝色盒子和宝蓝色钥匙，在丽塔准备要开启盒子之时，贝蒂突然消失了，隐喻宝蓝色盒子要打开的是现实生活中的悲伤而绝望的戴安，以及开启戴安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在影片最后，戴安将宝蓝色盒子装进纸袋里丢弃，她坐在沙发上望着那把意味着卡米拉已经逝去的宝蓝色钥匙，梦境中出现的那一对夫妇从宝蓝色盒子里溜出来，逼死了绝望的戴安。实际上那对夫妇代表了戴安心中的恶，黑暗彻底吞噬了她的善良，被黑暗日渐侵蚀的戴安，在绝望恐惧中选择了自我解脱与救赎。

结语

电影《穆赫兰道》是一部非常烧脑的悬疑类型片。影片错综复杂的故事情节使用了诸多隐喻和象征;梦境与现实的过渡不留痕迹、完美衔接，充满了诡异而神秘的氛围;凌乱却不失逻辑的电影故事情节为影片的创作增色不少。本文通过对该片情节与细节的进一步剖析，以期加深观者对《穆赫兰道》看似混乱但不失秩序的叙事线索的理解，体会主人公戴安悲凉而绝望的人物形象，感受电影大师大卫·林奇的精妙构思。

参考文献：

[1]郭昱峰.电影《穆赫兰道》的现实与梦魇解读[EB/OL].（2015-04-18）https：//www.doc88.com/p-0754693212692.html.

[2]陈姝.《穆赫兰道》之“梦”的解析[ J ].戏剧之家（上半月），2011（09）：50-51.

[3]李晓欢.凌乱中的秩序——评影片《穆赫兰道》[ J ].大舞台，2010（07）：131-132.

[4]阿木.多层梦境的可能性：穆赫兰道[EB/OL].（2021-12-14）https：//wenku.baidu.com/view/205688576aeae009581b6bd97f1922791688be3b.html.

【作者简介】  段 冉，女，河北唐山人，华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秦颢馨，女，河北唐山人，华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