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至十一世纪伏尔加保加尔与可萨汗国和萨曼王朝的对外贸易

2022-06-11 23:21:08渠心顺
西部学刊 2022年9期
关键词:对外贸易

摘要:八到十一世纪,伏尔加保加尔是可萨汗国的附属国。伏尔加保加尔人向可萨汗国交纳贡品,将与罗斯商人、芬兰—乌戈尔人交易得来的毛皮出口到可萨汗国首府阿得尔,保加尔城成为北方毛皮向可萨汗国、中东及中亚地区出口的集散地。为争取独立,发展与中东地区的贸易,伏尔加保加尔主动争取在宗教上获得哈里发的承认。随着萨曼王朝兴起,高加索至里海航道环境恶化,伏尔加保加尔人与花剌子模及萨曼王朝商人的关系日益密切,以往“东欧—可萨汗国—阿拔斯王朝”的商业模式转变成“东欧—伏尔加保加尔—萨曼王朝”的商业模式,伏尔加保加尔在九到十一世纪的贸易地位逐步上升,接替可萨汗国成为东欧至中东、中亚地区之间新的贸易枢纽。

关键词:伏尔加保加尔人;可萨汗国;萨曼王朝;对外贸易

中图分类号:K13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09-0123-03

伏尔加保加尔人主要活动于伏尔加—卡马河流域,八到十一世纪初臣服于可萨汗国。随着可萨汗国与阿拔斯王朝关系恶化、阿拔斯王朝走向衰落、中亚萨曼王朝崛起,引起商路向东转移,伏尔加保加尔的贸易地位发生变化。本文通过论述伏尔加保加尔与可萨汗国和萨曼王朝的贸易活动,探讨伏尔加保加尔如何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可萨汗国贸易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伏尔加保加尔与可萨汗国之间的贸易关系

最早对伏尔加保加尔人的描述源于伊本·法德兰的记载,他于公元922年行至伏尔加保加尔,当时其国王为阿尔穆什,被称为“萨卡里巴之王”[1]60,这一头衔是授予臣服的部落联盟的统治者。伏尔加保加尔人每户要向可萨国王交纳一张貂皮作为贡品[1]61。就伏尔加保加尔与可萨汗国的关系而言,伊本·法德兰这样记载:

伏尔加保加尔国王不得不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可萨汗国作为质子。可萨可汗得知伏尔加保加尔国王的女儿十分美貌后,派遣使者向她求婚,伏尔加保加尔国王拒绝了可汗的请求。于是可汗派遣军队用武力掳走了她。后来伏尔加保加尔公主死在可萨汗国[1]62。

此时伏尔加保加尔处于可萨汗国统治之下,据加尔迪西的记载该国有五十万户[2],可萨汗国无疑从中获得可观的收入。与此同时,伏尔加保加尔的统治者从他所统治的居民那里同样每户收一张黑貂皮,可萨汗国作为领主并没有比附属国统治者获得更多的贡品。此外,伏尔加保加尔统治者向来到其境内市场的可萨商人和罗斯商人收取什一税,可萨商人并没有获得特别的待遇。

只要可萨人收到贡品,他们就不会对伏尔加保加尔人的内政产生任何兴趣[3]65。伏尔加保加尔境内没有可萨汗国的驻军,处于完全的内部自治状态,他们有自己的国王,有独立的军队,这意味着两者的关系是建立在双方意愿的基础之上的,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对双方都有利。伏尔加保加尔人可以自由地控制过境贸易活动,统治者可以自行对进出境的外国商人征收什一税,与花剌子模商人及萨曼王朝建立密切的联系。伏尔加保加尔与可萨汗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增加了伏尔加保加尔统治者的威望,如其遇到敌人的袭击就会得到可萨汗国的援助[3]65。作为可萨汗国的附属国,伏尔加保加尔人被允许从近东和中亚的贸易活动中获利。

在政治上,伏尔加保加尔是可萨汗国的附属国;在经济上,伏尔加保加尔人不仅向可萨汗国交纳贡品,他们还要将与罗斯商人或芬兰与乌戈尔人交易得来的毛皮出口到可萨汗国的首府阿得尔。

阿得尔位于伏尔加河下游,是靠近伏尔加河进入里海的入口之一。阿得尔将可萨汗国北部的伏尔加保加尔与里海和伊朗南部连接起来,这是一条从远东地区向西延伸穿过中亚,再到克里米亚半岛至拜占庭港口的商队路线[4]12。伏尔加保加尔人通往阿得尔的毛皮出口路线,由可萨人控制。在伏尔加保加尔的首府保加尔城和阿得尔之间进行货物运输的商人主要是可萨商人或来自中东或中亚地区的商人[4]13,而不是伏尔加保加尔人。

在九至十世纪,保加尔城是北方毛皮向可萨汗国和中东及中亚地区出口的集散地。在保加尔城,来自可萨汗国、中东或中亚的商人用银币和来自东方的各种奢侈品换取毛皮以及奴隶、蜂蜜、蜡等商品。可萨商人和来自中东、中亚的商人通过陆路,或沿着伏尔加河向南将货物运送到阿得尔。在阿得尔,他们要么出售他们的皮毛,要么将货物运往打耳班、巴格达、花剌子模等地,甚至远至西班牙和北非。

伏尔加保加尔人在九至十世纪基本是作为来自中东或中亚的商人和罗斯商人之间的中间商[5],他们在伏尔加至卡马河流域的贸易活动作为可萨人商业活动的补充而存在。然而,可萨汗国在十世纪时其权威已经下降。随着高加索至里海贸易环境的恶化以及萨曼王朝的崛起,里海和伏尔加河下游(可萨汗国统治下的领土)商业路线的重要性大大降低[6]。与此同时,伏尔加河中游地区和穿越哈萨克草原路线的重要性显著增加,伏尔加保加尔不甘继续作为可萨汗国的附属政权而存在。为了独立于可萨汗国,伏尔加保加尔国王阿尔穆什于公元901年派遣使团出使阿拔斯王朝,希望哈里发在宗教上認同伏尔加保加尔为一个独立的政权,并请求出资为伏尔加保加尔修建一个堡垒以抵御可萨汗国[1]25。应阿尔穆什的请求,阿拔斯王朝哈里发派遣伊本·法德兰等人于公元921年从巴格达出发,绕过可萨汗国控制的里海—高加索地区,经中亚河中地区进入伏尔加保加尔[1]25-36。伏尔加保加尔国王在宗教上获得哈里发的承认,以避免可萨汗国继续瓜分伏尔加保加尔的财富[7]。

二、伏尔加保加尔同萨曼王朝之间的贸易关系

萨曼王朝埃米尔伊斯迈伊尔于公元900年战胜萨法尔王朝的埃米尔阿木尔之后,哈里发任命伊斯迈伊尔统管整个东部地区,包括呼罗珊、河中、塔巴里斯坦、戈尔甘和印度河流域的信德等地区。花剌子模被纳入萨曼王朝的疆域中,萨曼王朝统治者大力支持花剌子模与伏尔加保加尔之间的贸易活动。

从九世纪晚期起,伏尔加保加尔与萨曼王朝的贸易往来愈加频繁。自十世纪起,可萨汗国的贸易地位逐渐下降,但其首都阿得尔依然作为贸易中转地而存在,花剌子模商人从中东及中亚地区把手工制品运往里海,再用船只把这些商品运往可萨汗国,然后送往伏尔加保加尔、东斯拉夫人的土地。陆路从乌尔根奇经过乌古思人所在的草原地带去阿得尔及伏尔加保加尔的路线也在使用[8]。这表明花剌子模商人也活跃于阿得尔,然而随着高加索—里海形势恶化,保加尔城代替阿得尔成为伏尔加河地区新的贸易枢纽。

来自各地的商人在保加尔城聚集,他们来自中亚的花剌子模或来自可萨汗国,以及来自打耳班、巴尔达、雷伊和巴格达等地。这些商人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商品:丝绸、香料、葡萄酒、盔甲、香水和珠宝等[4]6。凭借丝绸和银币,他们在保加尔城换取奴隶、蜡、蜂蜜和毛皮。十世纪阿拉伯地理学家穆卡迪西提供了一份各城市和地区向外输出货物的清单:

从花剌子模输出黑貂皮、白鼬皮、黄鼬皮、伶鼬皮、貂皮、草原狐皮、海狸皮、染色的兔皮和山羊皮,以及蜡、箭、白杨树皮、裘皮高帽、鱼胶、鱼牙、蓖麻油、龙涎香、鞣制的马皮、蜂蜜、榛子、猎鹰、剑、铁甲桦树皮、斯拉夫女奴以及羊和牛。以上所有这些从花剌子模输出的货物都来自伏尔加保加尔人那儿[9]107。

马苏第记载道:“不断有骆驼商队从伏尔加保加尔人之中来到花剌子模或从该王国返回。”[10]各类毛皮的交易非常重要,正如伊本·虎克尔所记,最有价值的毛皮都运往花剌子模[11]。伏尔加保加尔输出的多数是畜牧产品和狩猎物,而花剌子模输出的主要是食品和布料,以及游牧民急需的强弓[9]107。奴隶贸易在中亚贸易体系中的地位愈发重要。除了罗斯人和可萨人以外,伏尔加保加尔人也是主要的奴隶贸易商,罗斯商人将斯拉夫奴隶和芬兰—乌戈尔奴隶运往伏尔加保加尔,然后再运往中亚或者中东地区,伏尔加保加尔人经常袭击布尔塔斯人以及其他部落以获取战俘奴隶。

根据加尔迪西的记载,从花剌子模城市乌尔根奇前往伏尔加保加尔需要70天[2],而从另一个方向,各类商队使用从乌尔根奇通往呼罗珊、木鹿和布哈拉的路线。伏尔加保加尔商队通过花剌子模与近东和中亚的贸易关系非常紧密,在十世纪正是通过这条商队路线,数以百万计的毛皮被运往中亚,以换取数以百万计的萨曼第尔汗。

伏尔加保加尔在十世纪末到十一世纪初拥有巨量财富,保加尔城在这期间要比基辅更为繁荣[12]。这要归功于与中亚的贸易,伏尔加保加尔在这一时期有着整个东欧最大的皮毛市场。据统计,皮毛贸易有一亿两千五百万第尔汗途径伏尔加保加尔进入东欧,只有一小部分剩余存于当地。在中亚地区发现了不同的铸币,所铸的货币大都因为贸易而多次转手交换,这暗示着伏尔加保加尔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中亚萨曼王朝之间的银桥[12]。

在十世纪上半叶,伏尔加保加尔人开始铸造仿制萨曼王朝硬币的硬币。早期铸造的硬币印着萨曼王朝统治者的名字[13],其铸币厂主要在保加尔城和苏瓦尔城[14]。随后,该硬币仍然保持着萨曼王朝硬币的样式,但在硬币上印有伏尔加保加尔统治者的名字。伏尔加保加爾作为经济和政治中心,与萨曼王朝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在伏尔加保加尔境内发现最早的硬币存在于公元918年,最晚的萨曼样式的硬币存在于公元986年。贮藏该硬币的地方沿奥卡河和伏尔加河最远到达斯堪的纳维亚的贸易中心[15]。

伴随着伏尔加保加尔与萨曼王朝的贸易关系日益紧密,伏尔加保加尔人在文化上也深受萨曼王朝的影响。到了十世纪初,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的力量大大衰弱,屈服于一个业已衰落的政权,与伏尔加保加尔统治者的利益相违背。从这个方面来说,哈里发因其在宗教中的身份而具有非凡的声望,但是他逐渐失去了对帝国的控制,并且与伏尔加保加尔相距甚远。伊本·法德兰记载道,伏尔加保加尔的统治者完全了解阿拔斯王朝的状况,他知道即使哈里发派军队反对他,也没有机会成功。由于缺乏商业联系,哈里发政权在伏尔加保加尔人领土内的政治和文化影响是微不足道的。

现有证据表明,经济因素是伏尔加保加尔与萨曼王朝文化联系的基础。贸易对于伏尔加保加尔人是至关重要的,宗教选择可以使伏尔加保加尔与同一宗教国家(即萨曼王朝)的外交和商业关系更加紧密。但是,伏尔加保加尔宗教选择的结果不是增强与萨曼王朝的关系,而是与他们商人的关系愈加紧密。此外,伏尔加保加尔人的宗教选择,与他们在贸易中的重要性日益增加,以及萨曼人的出现需要越来越多来自森林、草原地带的货物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此时期伏尔加保加尔人成为中亚地区最重要的毛皮供应商,以往“东欧—可萨汗国—阿拔斯王朝”的商业模式转变成“东欧—伏尔加保加尔—萨曼王朝”的商业模式[16],伏尔加保加尔代替可萨汗国成为新的贸易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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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渠心顺(1993—),男,汉族,新疆奇台人,伊犁师范大学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助教,伊犁文旅融合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世界古代史、中亚古代史。

(责任编辑:冯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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