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蜜

邵峰

公元前67年，古罗马共和国三巨头之一的庞培（恺撒的政敌）率领罗马军队沿着黑海沿岸，追击本都王国的国王——米特里达梯六世，以及其所率领的军队。当庞培大军来到今天的特拉布宗时，他们发现了许多装有蜂蜜的罐子，庞培误以为敌军疲于奔命而忘了带走蜂蜜，并下令将士们分食蜂蜜。

殊不知，这正中了米特里达梯六世的“计”，因为这些蜂蜜是他故意留给罗马人的。吃下蜂蜜的罗马士兵纷纷头昏眼花，倒地不起。吃得少的士兵症状较轻，就像喝醉了一样躺在地上;吃得多的则开始剧烈呕吐，不少士兵甚至很快没了生命迹象。罗马大军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最终被趁机杀回的敌军捡了便宜。庞培失去了1000多名将士，敌军却几乎毫发无伤。

米特拉达梯六世用毒蜜击垮了罗马人

一些杜鹃花属植物的花蜜有毒！

这种让罗马将士们失去战斗力的毒蜜，在土耳其黑海沿岸一带已经流传了数千年，只不过来自地中海的罗马人并不知晓。罗马人果真因毒蜜丧失战斗力已无法考证，但毒蜜的毒性应该是来自梫木毒素，多种杜鹃花属植物都会产生这种神经毒素。如果蜜蜂采集了这些植物的花蜜，制造出来的蜂蜜就会带有毒性。

少量食用这种毒蜜会让人头晕或产生欣快感;大量食用则会让人呕吐、心跳过缓和产生幻觉，严重的还会致人死亡。2018年，一名土耳其妇女在吃了添加了毒蜜的甜品后不省人事。在接受抢救24小时后，她终于脱离危险。在土耳其，每年都有因食用过量毒蜜导致的死亡病例。

梫木毒素是杜鹃花属植物为了保护自己免受食草动物啃食的化学武器之一。温室蓟马是一种小型带翅农林害虫，它们啃食植物叶片，并从中吸食汁液。杜鹃花属植物映山红就容易遭受温室蓟马的啃食，但奇怪的是，温室蓟马很少破坏映山红枝丫末端的5～10片嫩叶。即便虫灾再严重，这些位置的叶片也能保持完整、健康。这些嫩叶每年春季生长出来，为映山红开花储备营养，因此显得十分重要。

化学分析显示，这些嫩叶中含有高浓度的梫木毒素。生物学家从嫩叶中分离出了梫木毒素，发现它确实对温室蓟马有毒性，從而确定了保护嫩叶不受啃食的“功臣”的确就是梫木毒素。

​一些杜鹃花属植物会制造梫木毒素，防止虫咬

善于传粉的大黄蜂被一些杜鹃花属植物选为传粉者，大黄蜂不怕梫木毒素

蜜蜂吃了毒蜜很容易死亡

花蜜有毒？这看似不合理，实际上是一些杜鹃花属植物的另一种传粉策略。

花蜜是大多数开花植物用来吸引传粉动物的，分泌有毒花蜜岂不是要毒死传粉的蜂，自绝后路？观察过蜜蜂采蜜的人都清楚，蜜蜂一般在每朵花上停留的时间很短暂。相比蜜蜂，大黄蜂在每一朵花上的停留时间更久，而停留时间越久，大黄蜂粘到的花粉也越多，也就越有利于传粉。事实上，科学家在野外也观测到杜鹃花属植物的传粉动物的确以大黄蜂为主。由此，一些科学家猜测，毒蜜可能是某些杜鹃花属植物选择传粉者的策略。

原因是否如此？科学家将毒蜜分别喂给土耳其本地的三种蜂，分别是：欧洲蜜蜂、山楂蜂和黄尾大黄蜂。这三种蜂对毒蜜的反应天差地别：欧洲蜜蜂在进食毒蜜数小时后一命呜呼;山楂蜂在吃了毒蜜后六脚朝天翻倒在地，但最终还是缓了过来;只有黄尾大黄蜂，在30天的实验期间每天只吃毒蜜，行为完全正常，丝毫未受半点影响。看来，一些杜鹃花属植物的确更偏好大黄蜂为自己传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