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蓝
在众声聒噪的散文界,马平的散文似乎颇为安静,他不慌不忙在山野里兀自凝聚一团静气,装在行囊,在成都的高楼上徐徐铺开,宛如岚烟渐渐打开的黎明。他具有一种把都市错视为山野的秘术,虽然过往回不去了,但移花接木、借力发力,他总是在书写令自己的骨头发痛、发痒的往事。太多的一幕一幕的人与事,真是令人窒息。可是往昔开始的时候,又是多么清新、壯阔而迷人啊。
亲情不好写,尤其是写父母,亲情散文的窠臼几乎让作家们失去了创造力。马平从记忆里,撷取了母亲的十几个生活断片,既展开了母亲80年的沧桑生活史,也涵盖了20世纪清贫岁月到改革开放中国乡村的农事、民情细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或金钩铁画,或细节奔涌,或云淡风轻,或泪眼迷蒙……他将母亲的形象与体温,完美地拓在了纸上!这样的力透纸背的深情写作里,他没有呼天抢地,而是逆向行走在冷意四起、无比清晰的往事缝隙间,当他霍然转身之际,他实际上是行走在母亲的皱纹中,行走在母亲手指上的桑叶间,行走在稻谷垒起的喜悦里……他因为有静气的氤氲护体,才会有静水深流的写作。我不禁想起西蒙娜·薇依的话:“怀着爱静思,奴隶一样地行事。”行文至此,我不禁想起在家乡日益病重的母亲……
记得几年前,在马平的散文集《我的语言》分享会上,我说过,我心中最好的散文就是那种彰显“正写才是硬道理”的写作。马平的“正写”不是先知先觉地写,不是飞花摘叶地写,更不是散文意识流那样离题万里地写,而是老老实实地写,拼硬功打硬拳地写。如此,马平珍惜着他笔下的每一个字的妥帖位置,尤其是诗意地站位。即便是小品《雪梨花》,也有一种别样的视觉,让自己散文韵致的涟漪,从这篇风物文章里叠波而过。
夜静风暖听花落,百花潭水即沧浪。静水深流的天际线,总是绿意与泪光交相辉映。
——蒋 蓝(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