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综合赋能与经济循环

[摘要] 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的通用目的技术，人工智能持续的技术革新与广泛应用，将对经济循环产生重要而深刻的影响。文章首先分析了人工智能的特点，阐述其对经济系统的综合赋能作用。在此基础上，依次从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四个环节阐述人工智能促进经济循环的机理。人工智能通过技术赋能，推动企业和产业集群柔性变革，打造高质量供给体系，促进生产变革;通过价值赋能，为全行业带来持续的技术红利，增加社会总财富，并通过改变就业形态和形成赢家通吃市场等方式，分化分配格局;通过交易赋能，降低交易成本，扩大交易范围，优化交换方式;通过产品赋能，提高生产性消费，拓宽生活性消费，激发消费活力。人工智能将深刻地改变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各个环节，加快经济循环。

[关键词]人工智能;综合赋能;经济循环;新发展格局

[中图分类号]  F04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0461 （2022） 05-0058-07

一、引言

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中国人力资本加速积累，科技水平不断提升，形成包括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完整产业体系，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等收入群体超过5亿人，人均GDP迈过1万美元，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稳定上升，具备了更多依靠国内市场促发展的现实条件和可能性[1-2]。與此同时，在大国博弈、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等的综合作用下，国际环境的不稳定性与不确定性明显增强，人工智能（AI）等数字技术的发展也推动生产活动从劳动力丰富的发展中经济体向资本丰富的发达经济体回流，中国40多年形成的资源和市场“两头在外”的国际大循环与“世界工厂”模式不可持续。基于国内外形势的新变化，2020年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作出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及其他各方面创新、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战略决策。新发展格局是立足当前、着眼长远的战略谋划，主体在国内，核心是加大科技创新、打通经济堵点、促进经济循环。

经济发展是一个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循环过程。早在17世纪中叶，重农学派就认识到经济增长是收入与支出之间循环的过程[3]。之后，各大经济学流派都十分重视经济循环问题。古典主义和新古典主义以萨伊定律为基础，认为在完全弹性价格的条件下，供给与需求会自动实现均衡，经济循环是不言自明的事[4-5]。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通过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不断榨取剩余价值，加剧资本积累与生产资料的集中，导致收入分配极化、两大部类发展不协调。供给与需求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经济循环严重受阻，最终敲响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6]。凯恩斯主义认为在边际消费倾向、资本边际效率和流动性偏好等三大基本心理规律作用下，供给与需求构成的经济循环无法由市场自动完成，经济供需出现失衡。为了推动经济循环，需要政府发挥有形之手的作用，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等手段，拉动总需求与总供给的均衡[7]。对于转型经济体，改革贯穿经济发展的始终，形成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理论。该理论认为改革是提升供给质量、改善收入分配、降低交易成本、提升消费活力的关键。围绕具有重大潜在红利但又被制度压抑的供给侧问题，对基础性制度和体制机制进行改革，可以矫正要素配置扭曲，增强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畅通经济，加快循环[8]。

科技创新是促进经济循环最为重要的动力源和支撑面[9]。各大经济学流派，尤其自马克思主义（科技进步在其理论体系中发挥核心作用）形成以来，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强调科技创新是优化生产结构、带动需求活力、调整两大部类关系、解决供需矛盾的关键所在。当前，全球经济供需失衡、增长乏力、循环减速，呈现“低增长、低贸易、低利率、高债务、高风险”的大停滞特点，世界正在呼唤新一轮科技革命[10-11]。在大数据、超级计算、深度学习、传感网、脑科学等的驱动下，人类迎来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人工智能被看作是重现20世纪90年代计算机技术奇迹、拉动全球经济起飞、促进经济循环的新契机。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上，随着劳动力成本快速上涨、老龄化进度不断加快、产业转型压力不断加大，中国经济发展比过去任何时候都需要科学技术解决方案。作为一种通用目的技术，人工智能具有指数增长、持续创新和广泛渗透的特点，在中国具有巨大的市场需求空间。人工智能通过技术赋能、价值赋能、交易赋能、产品赋能等方式，实现对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经济环节的综合赋能，为经济发展培育新价值，为市场需求开辟新空间，加速经济循环。

二、人工智能与对经济系统的综合赋能

人工智能诞生于1956年美国达特茅斯学院的一个研讨会上，之后经历了起步发展、反思发展、应用发展、低迷发展、稳步发展等阶段。近年来，随着云计算服务体系的推进、海量数据的产生和深度学习算法的发展，人工智能迎来爆发式增长的新高潮[12]。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量，人工智能是推动科技跨越发展、产业优化升级、生产力整体跃升的重要战略资源，是赢得全球科技竞争主动权的重要战略抓手，受到世界主要经济体的高度重视[13]。美国、加拿大、日本、英国、欧盟等发达经济体分别于2016—2018年推出人工智能专项计划或扶持政策，在旧金山湾区、波士顿、纽约、多伦多、东京、伦敦、巴黎、柏林等区域积极打造产业集聚区，力争成为全球人工智能的领先者。中国同样高度重视人工智能的发展，自2014年开始不断出台政策措施，推动基础层、技术层和应用层快速发展[14]。目前，中国的人工智能研发企业主要分布于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城市，创新指数居全球第二位。

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的代表性技术，人工智能具有指数增长、持续创新和广泛渗透的突出特性，这是赋能经济系统的基础。第一，指数增长性。算力、算据、算法是人工智能发展的三大支柱，云计算体系、智能传感器、智能算法等的迅速发展及其相互促进，推动人工智能指数级增长[15]。第二，持续创新性。人工智能领域持续不断地有新技术成熟并进入商业化阶段，并引发应用领域的创新，从而对其他产业的业务流程、组织方式、生产方式、商业模式、产业生态、产品形态等产生颠覆性变革[16]。第三，广泛渗透性。作为一种通用目的技术，人工智能广泛应用于各个领域。目前人工智能企业已经渗透到人脸识别、医学影像诊断、预测维护、电子商务搜索、胶囊网络、下一代义肢、先进医疗生物识别技术、药物发现、无结算零售、自动索赔处理、防伪造、后台自动化、语音翻译、无人驾驶汽车、农作物监测、生成式对抗网络、网络威胁狩猎、对话式机器人等领域，并正向其他领域快速推进[17]。

赋能是指企业、员工、顾客等赋能对象借助信息技术、信息工具等方式和手段，使自身能力得到提升，并创造新的价值[18]。人工智能在经济领域发挥赋能作用的前提是将经济系统的各个环节数字化，实现数据的广泛连接，建立智能化系统。具体而言，一是在研发、设计、生产、物流、营销、服务等各个流程中引入人工智能设备或技术，实现智能化运营;二是将人、物、组织通过数字平台连接起来，汇聚各方资源，打造产业链和价值链的智能化生态;三是综合不同来源的数据，实现智能化决策;四是生成可与数据中心进行信息传输的智能化产品[19-20]。

人工智能的指数增长性、持续创新性和广泛渗透性决定了其将对经济系统的各个领域产生深入的赋能作用，考虑到这种赋能的广泛深入特征，文章将这种赋能称为综合赋能。从经济循环四个环节的角度，人工智能的综合赋能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第一，生产环节的技术赋能。作为一项智能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的使用促使产业组织从“单中心”“多中心”向“去中心”“点对点”的方式转变，从规模化和标准化生产向模块化和智能化生产转变，促进企业和产业集群柔性变革[21]。在此基础上，企业以更短的时间、更高的质量、更大的效率生产出满足客户个性化需求的更好产品，促进高质量生产。第二，分配环节的价值赋能。一方面，借助数字化平台汇聚全球用户的多样化需求，组织全球范围的企业资源，实现全要素优化配置，促进数字技术产业化和传统产业数字化，扩大价值空间边界，实现价值持续增长[22]。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和数据成为越来越重要的生产要素，在收入分配中的份额越来越大。个人、企业和平台对人工智能技术的掌握程度、对数据的所有权、对数据的汇集能力差距很大，收入分配份额出现头部化，从而拉大收入分配差异。第三，交换环节的交易赋能。人工智能技术赋予政府、企业和个人快速、安全、便捷地进行交易的能力，降低物流成本、信任成本和管理成本。同时，人工智能技术使得商流、信息流、资本流和知识流等都可以通过互联网来实现，实现了无差别触达，扩大了交易的个体和时空范围[23]。第四，消费环节的产品赋能。智能化产品提高了企业的经济效益，促进公共服务的发展，拉动生产性消费。人工智能增加消费的财富基础，提升居民的消费体验，降低居民消费的流动性约束，促进生活性消费的提质增效[24]。依托技术赋能、价值赋能、交易赋能和产品赋能，人工智能促進生产变革、调整收入分配、优化交换方式、增强消费活力，重塑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各个环节，畅通经济流动，加快经济循环，如图1所示。文章以人工智能为切入点，分析其对经济循环的理论机理，没有讨论经济循环四个环节之间的作用。

三、人工智能、技术赋能与生产变革

生产是经济循环的源头。当前中国的农业经济效益很低，绿色有机农产品供给不足;制造业总体大而不强、全而不优，处于全球制造业的第三梯队;服务业逆差持续扩大，竞争力有待进一步加强。随着中国人均GDP跨越1万美元，“模仿型排浪式”的消费阶段基本结束，高质量个性化的需求渐成主流。供给与需求之间的矛盾决定了中国三次产业亟待转型升级。作为引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关键技术，人工智能通过变革生产组织方式，赋能整个生产体系，促进高质量供给体系的生成。

（一）人工智能推动组织柔性变革

生产组织变革是推动生产变革的基本前提[25]。人工智能推动组织柔性变革，首先表现为推动企业生产组织变革。人工智能技术推动企业从生产设备、流水线、车间、供应链，到研发、运营、销售、服务、管理等都将实现数字化、网络化与智能化，扩大资源连接，形成“去中心”“点对点”、模块化和智能化的企业组织形态，使得低成本个性化生产和高质量定制化生产成为大势所趋。

除了变革企业生产组织方式，人工智能技术还会推动产业集群柔性运作。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中国已成为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当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在各个区域分布有资源驱动型、贸易驱动型、外商直接投资型、科技资源衍生型、大企业种子型、产业转移型等类型的产业集群。随着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和数据平台的建设，产业集群内部上下游企业之间可以实现数据传输的高速率、低延时、大连接，推动产生研发众包、大企业内部创业等模式，促进企业之间高效互通、资源共享、产业合作和系统集成，将整个产业集群演变成一个“工业4-0”工厂，从而提高对市场变化的灵敏度与灵活性，推动产业集群柔性运作[26]。

（二）人工智能促进高质量生产

在柔性化生产组织的支撑下，人工智能技术助力企业快速精准把握需求动向，促进动力、效率和质量三大变革，推动高质量生产。

把握需求动向是实现高质量生产的基础，人工智能协助厂商更好把握需求数量与方向。收集国内外政治经济等的环境变化和宏观经济运行状态等数据，设计相应的算法，汇聚大量算力，训练出人工智能模型，协助企业预测未来宏观需求大势。同时，在保障数据安全与数据隐私的前提下，企业通过对客户消费足迹进行数据挖掘，实时判别用户消费偏好变化。在此基础上，依托柔性组织，借助全产业链资源开展产品设计和生产，从而在细分市场上快速精准地推出满足消费者个性化需求的产品。

人工智能推动动力、效率和质量三大变革，促进高质量生产。首先，作为一种通用目的技术，人工智能本身的持续创新能够与应用领域的创新形成正向反馈，助力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锻造产业链供应链的长板，补齐产业链供应链的短板，形成全行业创新的持续动力[27-28]。其次，运用智能设备和数据平台，推动实体产品试验验证到虚拟空间模拟择优，实现劳动力赋能，优化全产业链资源配置，提高研发、劳动和生产效率[22]。最后，通过农场和工厂内部信息的纵向集成、产品生命周期的数字化集成和全社会价值网络的横向集成，全面感知人、机、料、法、环等生产要素，精准把控作物生长和产品生产过程，提高产品质量。通过加快服务贸易数字化进程，促进教育、健康、医疗、文化等传统不可贸易产业的贸易化，催生大量新业态、新经济和新模式，推动服务贸易高质量发展[29-30]。

四、人工智能、价值赋能与收入分配

人工智能使得企业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汇聚资源，在整个生命周期内提供服务，在全产业链上配置要素，促进数字技术产业和传统产业数字化，带来持续的技术红利，创造巨大社会财富。同时，要素的所有权决定要素从资源、资产、资本到价值的转换，决定从潜在价值、价值创造、价值实现到价值增值的过程[31]。作为一种新的生产要素，对人工智能技术的掌握程度和对数据的所有权状况，直接影响就业形态和价值数量，进而影响收入分配。

（一）人工智能增加社会财富

人工智能的价值赋能是通过其全空域、全流程、全场景、全解析和全价值等特征实现的。具体而言，依托数据平台，汇聚全球用户需求，组织全球加工企业分工合作，使生产要素和战略资源在全空域得以有效配置，创造巨大价值;依托智能产品，在整个产品全生命周期内提供运维、运营服务，将一次性价值演变为全流程价值;依托人工智能的嵌入功能，拓展产品服务场景，实现企业从提供产品向提供“产品+服务”转变，增加企业的全场景价值;依托智能判断系统，预测市场行为，挖掘新的市场机会，产生异于传统的全解析价值;依托价值网络外部性，扩大价值空间边界，整合与创建出前所未有的全新价值链[22]。

具体到产业层面，人工智能的价值赋能突出表现为数字技术产业化和传统产业数字化。人工智能推动数字技术产业化，形成技术变革集群，产生持续的技术红利。作为“新基建”的核心技术，人工智能将发挥关键支撑作用，带动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区块链等数字技术产业化，形成万亿元级的数字化平台，带动全社会财富的持续增加。同时，人工智能还会推动传统产业数字化升级，推动企业从机械化、数字化、信息化到智能化的转变，促进业务流程和生产方式的重组变革，提高经济效率，增强发展能力，产生巨大财富[26，32]。

（二）人工智能分化收入分配

人工智能技术和数据已经成为一种新的生产要素，对人工智能技术的掌握程度和对数据的所有权状况，直接决定着就业形态和收入分配格局。

人工智能变革技术体系、产业结构与生产方式，对人工智能技术的掌握程度直接影响就业状态，进而影响收入分配。人工智能的就业效应主要包括创造效应和替代效应。就业创造效应一方面表现在为掌握人工智能技术的人才直接创造新的就业岗位，另一方面表現为通过提高企业经济效率与降低生产成本，带动人工智能研发和应用企业、产品供应商以及其他企业的发展，间接拉动就业增长。而就业替代效应主要通过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和程序偏向型技术进步而实现，未掌握人工智能技术的人员和从事机械性、重复性、逻辑性强、易编程工作的人员将面临失业冲击[33-34]。目前关于人工智能的就业总体效应还存在争议，但从短期看就业替代效应大于就业创造效应，会给社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失业冲击，进而影响收入分配[35]。

作为一种新的生产要素，人工智能技术和数据要素在收入分配中的份额越来越大。因此，除了影响就业进而间接影响收入分配之外，人工智能还会直接影响收入分配。在人工智能技术变革、规模经济、网络效应和垄断寻租等因素的综合推动下，人工智能将创造赢家通吃市场，把握大量数据资源的平台、掌握人工智能技术的高技能劳动者和形成强大数据汇聚能力的超级明星等将拥有巨大的财富，并拉大与其他群体的收入差距[36-37]。赢家通吃市场中，收入分配呈现幂律分布，收入分配走向分化。

技术进步既带来经济红利，也产生收入分化，哪一方面的效应更大仍然存在争议。从历史演进看，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技术红利大幅减退，而收入分化则日益扩大[10，38]。目前中国居民收入差距很大，人工智能带来的失业冲击和赢家通吃市场，将加大收入分配不平衡，成为制约经济循环的最重要一环。为了畅通经济循环，一要落实《反垄断法》，强化对人工智能相关平台企业的监管，创造公平竞争的环境，这是缩小收入分配分化的关键。二要对收入和资产实行累进税，降低收入分化。依托区块链技术加强对普通人群的数据资产认定与保护，增加普通人群的数据资产，调节收入分配。三要适度超前加大对通信、能源和交通等智能基础设施的投资，增加就业门路，对冲人工智能带来的失业冲击。四要加大员工培训，提升技能，增强员工在智能化时代的就业能力。

五、人工智能、交易赋能与交换方式

人工智能技术与设备赋予政府、企业和个人更快速、更安全、更便捷地进行交易的能力，降低交易成本，扩大交易范围。

（一）人工智能降低交易成本

降低交易成本是畅通经济循环的关键一环。人工智能的广泛使用将通过交易信息的有效链接，提高物流效率、建立信任系统、优化政府管理，有效降低物流、信任、管理等交易成本。

人工智能降低交易成本，首先表现为降低物流成本。目前中国每年的物流成本约占GDP的15%，高于欧洲和日本的6%～7%、美国的7%、东南亚发展中国家的10%[26]。随着全球化不断发展，贸易的重心从最终品贸易转向全球价值链贸易。由于中间零部件要进行多次跨界贸易，中国作为贸易大国，即使很小的物流成本也会被放大。人工智能设备在车辆、商品、人员、仓库、交通线路等的广泛布设，促进人流、物流、信息流的多流集成和有效链接，不仅能加快原材料和中间品向成品转移的速度，而且可通过需求预测来提高从成品向需求终端转移的效率，并促进车辆共享与仓储设备高效利用，从而有效降低物流成本。

人工智能降低交易成本，也表现为降低信任成本。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的结合应用，降低交易方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与不完整，在缺少可信任的中央节点的情况下，分布式节点可以达成共识和建立互信，解决双重支付和拜占庭将军等问题，构建去中心化的可信任系统，实现多方协同处理信息，避免繁琐的中心化清算交割过程，提高信息传递及处理效率，加快资金流转，降低结算成本[39]。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的结合应用也会促进智能合约的发展，从而减少交易双方的违约情形[26]。此外，对于国际业务，这还可以绕开SWIFT和CHIPS全球支付体系，降低对这两个系统的过度依赖。

人工智能降低交易成本，还表现为降低管理成本。借助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在保护数据安全与数据隐私的同时，打破“数据孤岛”，实现信息实时共享，优化政府管理，加速并行審批速度，提高办事效率和服务价值，降低管理成本。

（二）人工智能扩大交换范围

人工智能的使用将会提升个体能力，扩大数据链接，降低信息不对称与不完整，扩大交易的个体范围。同时，人工智能具有全时空特点，能够减少交易的时空限制，扩大交易的时空范围。

人工智能的使用，大幅改善了偏远地区的人们、中小微企业和低收入人群的网络链接，扩大交易的个体范围，突出表现为三个方面。第一，智能手机的推广提升了个人的能力，使得偏远和落后地区的人们也可以进行广泛的交易，享受发达地区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第二，人工智能技术通过缩短距离和降低贸易成本帮助更多中小企业参与到全球价值链中，让它们在全球价值链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第三，人工智能的使用，积累了数据资产，降低了信息不对称和信息不完整以及由此造成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问题，推动了数字金融的发展，扩大了金融交易的群体范围，为中小微企业和低收入人群的“融资难”问题提供了新路径[40]。

人工智能的使用，减小了时空约束，扩大交易的时空范围。人工智能具有“使物体提供信息”和“赋予物体以智能”两大特征，借助增强现实（AR）、虚拟现实（VR）、混合现实（MR）等技术，在实体信息中叠加文字、音频、图像、动画和其他信息，使人与物、物与物之间实现互动，给予客户可触摸、观看和聆听等全方位的体验，便于客户开展交易。在人工智能全时空特征的驱动下，只要有一部智能手机，就可以实现产品和服务的实时交易，大大扩大了交易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在新冠肺炎疫情流行期间，人流受到限制，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等技术的广泛应用推动了线上交流与网上签约，一定程度上减小了交易的壁垒，促进了区域一体化发展。

六、人工智能、产品赋能与消费活力

消费是经济循环的最终目的，它包括生产性消费和生活性消费两种类型。生活性消费提高居民当下的福利，生产性消费还可以提高未来发展的潜力。人工智能通过产品赋能，提高企业和个体的效益，激发消费活力。

（一）人工智能提高生产性消费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中国工业消费品面临供过于求与短板不足并存，教育文化、医疗保健、交通通信等领域则面临严重缺口。人工智能设备的使用为这些领域提供了新技术与新机遇，提高生产性消费。

人工智能设备有利于改善工业消费品供大于求的状况，有利于突破技术短板，从而激发投资。人工智能设备在传统企业的应用，有利于企业更好感知客户需求，有利于企业更好整合全价值链资源，有利于企业创新商业模式，提高经济效益，这将带动大量的投资。同时，依托数字孪生技术，人工智能设备有利于降低研发试错成本，促进基础研究发展，助力解决诸多“卡脖子”的技术难题，补齐短板，这也将带来大量投资。

人工智能设备也有利于改善教育文化、医疗卫生、交通通信设施等领域的严重缺口状况，带动公共服务领域的投资。人工智能具有广连接和无差别触达特性，人工智能设备在落后地区和广大乡村的布设将促进发达区域的优质教育文化资源在这些区域的传播，减少教育缺口。人工智能设备的应用，促进医疗基础设施、运营体系、人才培养等方面的升级，扩大优质医疗资源在更大的地理空间范围内发挥效能，降低医疗缺口。人工智能作为新基建的核心技术，助力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的智能化升级。人工智能设备良好的补缺口效果，将带动公共服务领域的大量投资。

需要注意的是，近年来中国民间投资比重出现一定程度的下滑。人工智能领域的投资既需要发挥政府在公共领域的撬动作用，更需要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激发民间投资活力，形成市场主导的投资机制。

（二）人工智能拓宽生活性消费

生活性消费是生产的终极目标。人工智能产品提高居民消费体验，强化居民消费的示范效应，推进普惠金融发展，降低消费的流动性约束，实现更大程度的个人解放，促进生活性消费。

居民消费除了受消费水平和消费习惯构成的棘轮效应的影响之外，还受到示范效应的影响。人工智能的发展进一步提高了信息级联传递的便捷性，使得居民消费观念和消费倾向更容易受到周边关系网络的示范效应影响[24]。日益丰富的人工智能产品，促成“智能+”消费生态体系的建立，形成许多新场景、新模式，拓宽居民的消费品类，提高消费体验，并通过示范效应加速消费品迭代升级，带来波浪式的消费浪潮。

人工智能产品为金融机构积累了许多用户信息，有效降低金融机构对贷款方的信息不对称与不完整。在此基础上，借助智能模型，金融机构可以为客户制定个性化的贷款方案，提高数字金融的普惠性，从而减小居民消费的流动性约束，拓展居民消费能力。

人工智能设备的广泛使用还会促进企业安全生产，实现更大程度的个人解放，提高消费活力。中小微企业是我国就业的主体，提供了80%以上的城镇就业岗位，大量农民工也主要集中在中小微企业务工。同时，中小微企业中存在相当数量的陈旧、低技术、靠人力工作的企业，它们是影响安全生产的关键[41]。随着人工智能设备在中小微企业的逐步深入，蓝领、白领都将从危险、单调、重复、可编码的生产环节替代下来，人们将拥有更多自由时间和充沛精力挖掘自己的潜能，朝着自由而全面的方向发展，从事更加安全和体面的工作，从而激发生活性消费[42]。

七、结论与展望

新发展格局是立足当前、着眼长远的战略谋划，对于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具有重大意义，其核心是打通经济堵点，促进经济循环。科技创新是促进经济循环最为重要的动力源和支撑面。作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战略性技术，人工智能的发展将通过技术赋能、价值赋能、交易赋能、产品赋能等方式，革新生产组织方式，推动生产变革，带来巨大财富，分化分配格局，降低交易成本，扩大交易范围，提高生产性消费，拓宽生活性消费。人工智能对经济系统的综合赋能，将深刻地改变由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构成的经济体系，畅通经济循环。

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除了收入分配分化以外，中国人工智能的发展还存在诸多风险和挑战。一是尽管当前人工智能技术尚处于成长期，但是人工智能带来的大国竞争前所未有，关键核心技术高度依赖进口，中国面临巨大的“卡脖子”压力，亟待更多理论研究与高端人才储备的突破。二是数据是人工智能发展的三大支柱之一，当前中国一方面在全社会存在“数据孤岛”，另一方面又面临数据开放带来的安全风险，如何协调二者的关系已成为一项巨大的挑战。三是人工智能加速平台经济发展，形成赢家通吃市场。有些头部平台企业利用资本优势，破坏市场竞争，滥用消费者信息，带来资本无序运行风险。四是人工智能通过生产效率、资本深化、劳动禀赋、技能溢价、产业组织等渠道，增大发达区域的虹吸效应，促进经济活动在中国东部三大城市群的进一步聚集，从而拉大区域差距[43]。五是人工智能的兴起正在冲击传统的伦理关系，人的自然身体与智能机器日益“共生”，智能机器是否是“人”，是否享有人权等基本权利？这些问题对人的本质等发起了深层次的挑战[44]。人工智能的推广与应用将是一个长期过程，提前谋划并妥善解决这些问题，是促进中国人工智能健康发展、畅通经济循环的关键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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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omprehensive Empowerment and Economic Cycle

Hu  Anjun

（Institute of Quantitative & Technological Economic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China）

Abstract：  As the 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y of the new round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evolution， the continuous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wide application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 will have an important and profound impact on the economic cycle. This paper first analyz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I and expounded its comprehensive empowerment on the economic system. On this basis， the mechanism of AI promoting economic cycle was elaborated from production， distribution， exchange and consumption. Through technological empowerment， AI can promote the flexible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and industrial clusters， and create a highquality supply system and promote production transformation; through value empowerment， AI can bring sustained technological dividends to the whole industry， increase the total social wealth， and divide the distribution pattern by changing the employment form and forming a winnertakeall market; through transaction empowerment， AI can reduce transaction costs， expand transaction scope and optimize exchange mode; through product empowerment， AI can improve productive consumption， broaden living consumption and stimulate consumption vitality. AI will profoundly change all links of production， distribution， exchange and consumption， and accelerate the economic cycle.

Key words：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omprehensive empowerment; economic cycle;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收稿日期：2022-03-09

基金項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人工智能、资本深化、技能溢价与区域不平衡研究》（18CJL033）。

作者简介：胡安俊（1984—），男，山东淄博人，经济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人工智能与创新经济、产业布局与区域不平衡、能源革命。

DOI：  10-13253/j-cnki-ddjjgl-2022-05-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