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与《九龙口》的创作往事

杜娟

阵阵妖风吹不停，南海之滨不太平。

走私集团多猖獗，其中也有领导人。

……

你是红心光闪闪，刹住走私风，

哪怕路万千，不让妖魔鬼怪舞翩跹。

这是长篇弹词《九龙口》的部分选段。这部作品创作于1983年，以打击经济犯罪为题材，生动反映了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党风廉政建设的主要问题，受到了时任中央纪委第一书记陈云的重视。

评弹“老听客”

评弹是流行于江苏、上海和浙江的一种民间说唱艺术，以故事情节曲折生动、人物刻画细致入微见长，通过大众化的俚语和优美的唱腔呈现，深受广大群众喜爱。评弹分为评话和弹词两大类。其中，评话又称大书，只说不唱;弹词又称小书，既有说表，又有弹唱。

陈云出生在上海，自小听“戤壁书”（指靠墙壁站着听书，不用花钱），一生钟爱评弹。据不完全统计，他生前共收藏评弹录音光盘近千盘。

陈云曾谦虚地说：“评弹是我的业余爱好，随便谈谈的。”对于这门艺术，陈云不仅是真心喜欢，而且还作专门的研究。工作之余，他广泛与评弹艺人、创作人员和有关干部交谈，听取他们的意见。他对评弹书目的创作、内容、艺术表现手法甚至演唱时间、书场效果等进行分析和比较，对评弹艺术的规律进行研究和探索，发表了许多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的意见。由此，评弹界都尊称他为“老听客”。

1981年4月5日，陈云对评弹工作作了“出人、出书、走正路”的指示。这七个字，不仅为评弹的传承发展指明了方向，而且对整个文艺界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在陈云的关心和鼓励下，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弹词长篇书目，《九龙口》就是当年轰动一时的代表作。

《九龙口》属于弹词，共32回，由邱肖鹏、郁小庭、傅菊蓉等人创作，苏州评弹团演员魏含玉、侯小莉首演。1985年，中国曲艺出版社出版《九龙口》单行本。

2002年1月，中央档案馆整理陈云收藏的评弹录音光盘目录，《九龙口》的光盘全部在列。目前，陈云纪念馆不仅完整保存了这32盒光盘，还保存着一本由苏州市戏曲艺术研究所、苏州市评弹研究室编印的《长篇弹词〈九龙口〉资料汇编》图书原件，这本书于2007年由陈云家属捐赠。

《九龙口》创作缘起

改革开放初期，国民经济开始复苏并逐渐活跃，人民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由于改革开放事业处于起步阶段，经济体制不够完善，管理上还存在一些漏洞。一些不法分子趁机拉拢腐蚀党员干部，少数党员干部以权谋私，搞权钱交易，有的甚至参与走私贩私。群众的一封封揭发信寄往中央纪委，摆到陈云的案头。其中，处置王仲贪污案耗费了他很多心血。

王仲，原广东省汕头地委政法委员会副主任兼海丰县委书记。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他蜕化变质，从事经济犯罪活动。1979年下半年至1981年8月，他利用手中权力侵吞缉私物资、受贿索贿，总金额达6.9万元。这个数字，相当于当时一个普通干部100年的工资收入。王仲的不法行为在海丰县影响恶劣，一批干部被腐蚀，一些党的基层组织瘫痪，一些缉私人员执法犯法、监守自盗。海丰县一时成为远近闻名的私货市场。

陈云多次听取案情汇报，先后派出100多人次的工作组调查此案，并派中央纪委副书记王鹤寿亲赴海丰督察。随着中央工作组的进驻，王仲的严重违法违纪行为渐渐浮出水面，相关材料足有四本卷宗。对于如何处理王仲一案，有的同志认为，王仲是一个老同志，为党做了一些贡献，犯了错误要从轻处理。但陈云认为，在改革开放的关键时刻，在一个地区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王仲起到非常坏的作用，如果不依照党纪国法惩处，对打击经济领域严重犯罪活动及改革开放都是不利的。

1983年1月17日，在汕头市人民广场举行的审判大会上，王仲被依法判处死刑。这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惩治腐败的第一声枪响，昭示着党和政府反腐倡廉、打击经济犯罪的坚定决心。

当天，苏州评弹团的邱肖鹏、郁小庭等也来到了宣判现场。

郁小庭回忆：“陈云同志一贯主张我们要多搞一些新的书目，搞一部反映现代生活的新长篇。那么选什么题材呢？当时东南沿海走私活动很猖獗，报纸上经常能够看到这个报道，走私跟反走私斗争很激烈，中央正在加大这方面的打击力度。我们认识到这一场斗争可能会是长期性的，所以我们就准备把反走私、反腐败作为我们这个新长篇的主要内容。”为此，主创人员在海关体验了半年生活，并开始构思。虽然搜集了很多素材，但故事框架一时难以架构。

正当苦恼之际，陈云来信鼓励他们。信中写道：“看了《评弹艺术》第二期，邱肖鹏、小庭同志写的文章《努力搞好新长篇》，非常高兴。他们说，打败仗的教训更为可贵，这话很对。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这样的将军是最能打仗的将军。邱、郁两位同志又说，‘失败乃成功之母’，这句话也说得很好。不经失败，不可能一下子成功。我希望他们坚持努力，搞出一个新长篇。”

主创人员来到宣判现场，正是为创作长篇弹词《九龙口》体验生活和收集素材。最终，这件由陈云亲自作出指示的案件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九龙口》里一个反面人物——外贸公司经理，正是取材于王仲案。

《九龙口》的时代价值

经过反复修改和排练，《九龙口》先后在苏州、上海公演，几乎场场爆满。人们街谈巷议，好评如潮。很多听众听了不止一遍。这一次在这个书场听，演员到另外一个书场，他们又跟过去，连续听，听了很多遍。

此时，在党中央和陈云的领导和督促下，以打击经济犯罪为重点的反腐败斗争也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从此，《九龙口》几乎成了陈云每天必听的节目。

在首演后一年多时间里，《九龙口》共演出489场，听众达13万人次，也收获了众多奖项和荣誉。1985年，在全国曲艺征文比赛中，《九龙口》荣获“创作一等奖”，魏含玉获表演奖;在江苏省曲艺工作汇演中，《九龙口》荣获“优秀创作奖”。1986年，在江、浙、滬二省一市现代书目评奖活动中，《九龙口》荣获“创作二等奖”，魏含玉获“优秀演出奖”，侯小莉获“演出一等奖”。

整篇书目，陈云从头到尾听了很多遍，还先后四次给主创人员写信，给予极大肯定和支持。1984年10月，在听完《九龙口》前26回后，他认为《九龙口》“是一个成功的创作”，并表示自己“还要重复听几次”。听完后6回之后，他又说，“写得很好，听了32回书，不觉得长”，“对于新的作品，照例我非常赞赏。希望继续演出，边演边改”。1985年2月2日，陈云致信周良（曾任苏州市文化局局长和文联主席），称赞《九龙口》全书的组成和结局都处理得很好，并说为祝贺他们编演成功，特写了五个条幅，送给编演人员。信中还说：“这32回书的胶带我要保留起来。估计32盒胶带，至少要一百五六十元，望将胶带成本告我，以便寄钱给你。”由此，陈云一直收藏着《九龙口》的完整胶带。

在改革开放新时期，陈云担任两届共九年中央纪委第一书记。《九龙口》的创作，是陈云领导中纪委铁腕反腐的有力见证，也是他关心评弹艺术发展的时代成果。1985年3月2日，在与上海市文联副主席吴宗锡谈话时，陈云再次肯定了《九龙口》，并希望江浙沪文艺领导部门组织精力充沛的、文化水平较高的评弹演员，在老艺人的帮助下，集中精力，在两三年内创作出几部现代题材的长篇书目。

编辑/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