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取消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基于电价管制及完全竞争市场的分析

张 宁,庞 军*,温 婧,王军霞

我国取消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基于电价管制及完全竞争市场的分析

张 宁1,庞 军1*,温 婧1,王军霞2

(1.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北京 100872；2.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北京 100012)

通过构建电力部门细分的CGE模型,分别在电价管制和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评估了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和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以及引入碳税政策并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及光伏行业的经济影响.研究发现: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对GDP有负面影响,而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后GDP有所提升;相比完全竞争市场,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对GDP的负面冲击强度增加了0.003%,而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GDP的促进作用幅度则相对减小0.056%;同时取消两种补贴时,在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GDP相比基准情景下降了0.022%,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GDP则增加了0.038%.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取消电价补贴对电力结构及能源结构影响较小;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电价补贴将刺激传统电力消费并导致碳排放有所增加.引入碳税政策并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及光伏行业可以有效控制碳排放并促进电力结构和能源结构改善,但会对行业总产出和GDP产生更大的负面冲击.我国未来应适度放开电价管制,并采取诸如适时征收碳税并将其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和光伏行业的支持性政策,推动我国能源结构优化和节能减排目标的实现.

电价交叉补贴；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电价管制市场；经济影响；CGE模型

电力是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而电价形成机制在电力资源的配置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随着电力市场化改革不断深化,电价作为市场资源配置信号的科学性与合理性不断提升,但我国电价市场化改革尚未完成,存在电价交叉补贴[1]以及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2].目前,我国电价补贴问题依然突出:一方面,我国居民、农业用电长期以来享受较低的用电价格,而工商业用户则长期承受相对较高的用电价格,我国存在工商业用户对居民和农业用电的交叉补贴且金额巨大[1];另一方面,可再生能源标杆电价及电价补贴措施刺激了我国可再生能源电力的迅速发展,但也带来了部分地区可再生能源发电无序增长等问题,特别是由于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规模增长过快等原因导致我国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存在较大的资金缺口[2].当前,电价补贴问题的存在不仅导致电价无法客观反映电力商品价值、阻碍了电力资源的有效配置,而且也不能合理引导各类用户的电力消费及节能减排、不利于我国电力市场的持续健康发展.长期来看,取消各类电价补贴将是我国电力市场化改革走向纵深的必由之路.在此背景下,针对我国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及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开展研究具有现实意义.

迄今为止,已有学者针对电价补贴问题开展相关研究.一方面,电价交叉补贴在国际社会中普遍存在,已有研究对其存在合理性进行了讨论,但并未形成共识:一些学者从资源配置效率与社会福利的角度出发,认为电价交叉补贴的存在并不合理[3-4],主张取消或调整交叉补贴[5-7]、提高居民电价补贴的针对性[8],并通过测算发现取消交叉补贴并不会影响居民福利,反而可以实现显著的污染物减排收益[9];但也有学者对电价交叉补贴的存在持肯定态度,认为我国的交叉补贴具有“双重红利”性质[10],有利于居民福利提升与产业结构调整[11-12],取消交叉补贴的成本过高、将对低收入居民日常生活产生较大负担、缺乏可行性[13-14].另一方面,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政策作为刺激可再生能源电力发展的主要措施,近年来得到了一些学者的关注,有研究认为在经济可承受的范围内,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宏观经济的积极影响更大[15],同时还能促进电力结构优化,有效改善大气环境[16-18].大部分研究均认为电价补贴在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初期更有效果,实施动态分析后则发现持续的高补贴率在后期会加重财政负担,导致补贴缺口扩大的同时政策有效性下降,不利于经济发展[19-21].从研究方法角度看,上述研究主要采用了计量经济学模型[3,16-17,19,21-22]、投入产出模型[9,14]和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简称CGE模型)[15-16,20]等分析工具开展研究.

综合来看,现有关于电价补贴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电价交叉补贴的合理性及影响分析、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政策设计及实施效果分析等领域,而针对我国取消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开展的研究还不多见(包括单独及同时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和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考虑到我国当前电力市场化改革尚未完成、电价依然被政府管制的实际情况,分别在电价管制和完全竞争这两种情景下分析取消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探寻在不同市场背景下取消电价补贴的影响差异是具有现实意义的.此外,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风电及光伏发电产业发展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在取消电价补贴的同时征收碳税并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及光伏发电产业将带来何种经济影响亦是一个值得讨论的研究问题,目前这方面的定量研究尚不多见.现有研究主要采用计量经济学模型基于历史数据对现有电价补贴措施的实施效果开展实证分析,而较少采用CGE模型对我国可能采取的取消电价补贴措施实施政策分析.然而,CGE模型作为典型的宏观经济政策影响综合评估模型,可对取消电价补贴措施带来的资源配置变化情况进行全面模拟,同时分析电价补贴措施取消之后宏观经济总量的变化及不同产业部门的生产及贸易行为调整,以及全社会化石能源、电力消耗和碳排放的变化情况,相比其他方法而言在对国民经济系统的整体模拟分析中更具优势,可为考察我国取消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提供更为全面的结果.本文通过构建电力部门细分的CGE模型,可以分别对单独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单独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以及同时取消上述两种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进行模拟分析.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将从电价补贴、电力市场背景以及是否实行碳税配套措施等角度,构建多种差异化的政策情景,利用CGE模型分析其经济影响,相关结论可为我国进一步深化电力市场化改革提供参考.

1 模型方法与数据来源

为了模拟取消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本文构建了中国“能源-环境-经济”CGE模型,该模型包括政府、居民户、企业和国外4个经济主体,并将整个经济体分为30个生产部门,其中包括煤电、气电、核电、水电、风电、光伏发电和输配电等7个电力部门,整个模型分为生产模块、贸易模块、收入支出模块、电价补贴模块、碳排放模块、均衡与闭合模块.

1.1 生产模块

如图1所示,各部门生产函数采用七层嵌套的方式,除了非能源中间投入合成以及电力投入合成使用Leontief函数外,其余投入合成均使用CES函数.电力投入包括6种电力及输配电,这6种电力按照不可再生和可再生进一步细分,其中不可再生电力包括煤电、气电和核电,可再生电力包括水电、风电及光伏发电.

图1 生产函数嵌套结构

1.2 贸易模块

出口方面,本国产品用于出口和国内销售,以CET函数描述二者之间的分配.进口方面,根据“阿明顿假设”,国产商品与进口商品具有不完全替代性,二者共同成为国内市场商品总供给,以CES函数描述.同时,本模型采用小国假设,进出口商品的世界价格由国际市场决定.

1.3 收入支出模块

收入支出模块主要描述居民、企业、政府收入支出情况.居民收入由要素报酬(劳动力和资本)、政府转移支付和国外转移支付构成,居民支出包括商品消费和个人所得税,居民收支差值为居民储蓄.居民消费需求由可支配收入与边际消费倾向决定,在预算约束下实现柯布-道格拉斯效用函数效用最大化.企业收入包括资本要素报酬和政府转移支付,企业支出为企业所得税,收支差值为企业储蓄.政府收入包括税收收入和国外转移支付,其中税收收入包括间接税、进口关税、居民和企业所得税收入,政府支出包括政府消费和对居民、企业和世界其他地区的转移支付,模型假定政府对不同商品的消费支出在政府收入中所占比例固定,政府收支的差值为政府储蓄.

1.4 电价补贴模块

在电价交叉补贴方面,生产部门和居民的交叉补贴额分别如公式(1)和(2)所示:

为了模拟取消电价交叉补贴的经济影响,需要从各用户单位用电成本中分离出交叉补贴额,因此在生产模块需要将交叉补贴率体现在电力投入与化石能源投入合成为能源投入的一阶条件和价格函数中,同时在收入支出模块需要将居民所得到的交叉补贴额从居民电力消费支出额中扣除.

在本模型中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象为风电和光伏发电,补贴额计算公式如式(3)所示:

式中:TOTSUB为可再生能源电力的补贴额;sub为可再生能源电力的补贴率;PQ为商品的价格;QQ为商品在国内市场上的需求.同时,在贸易模块中需要将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率纳入可再生能源电力商品形成过程的价格函数,并且在收入支出模块中需要在政府支出中增加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额.

1.5 碳排放模块

模型中碳排放量为煤炭、石油和天然气这三类化石燃料燃烧所产生的CO2排放量.生产部门、居民的碳排放量计算公式如式(4)～(6)所示,二者加总得到碳排放总量.

式中:代表三类化石燃料;coef为化石燃料的碳排放系数,tCO2/元;PQ0为化石燃料的基期价格(在本模型中取值为1);QEMIS、QEMISH分别为生产部门和居民的碳排放量,tCO2;Q,k、QH,k分别为生产部门和居民对于化石燃料k的消耗量.

1.6 均衡与闭合模块

模型均衡条件包括商品市场出清、劳动力市场出清、资本市场出清、国际收支平衡以及投资储蓄平衡.模型采用新古典主义宏观闭合,要素和商品价格由模型内生决定,劳动力和资本要素供给外生给定,要素得到充分利用.另外,汇率外生固定,国外储蓄由模型内生决定.

表1 本模型行业划分

1.7 行业划分

通过对2017年投入产出表中149个生产部门分类合并,并对电力部门进一步细分,本模型将经济体划分为30个生产部门,具体参见表1.其中,输配电部门和煤电、气电、水电、核电、风电、光伏发电这6个电力生产部门是由“电力、热力的生产和供应”的基础上拆分得到.由于输配电和各发电技术的成本结构存在较大差异,需要将“电力热力的生产与供应业”部门拆分为输配电部门和发电部门.本研究参考GTAP-Power数据库的方法将原“电力热力的生产与供应业”的总成本划分为输配电总成本和发电总成本两部分,分别占比32%与68%[23],进一步将其在各类中间投入商品、要素报酬和税费之间进行分配,输配电部门总成本的分配参考Cao等[24],将化石燃料投入全部划归发电部门,电力部门自用的电力成本,将其按照输配运输损耗量与电力部门自身电力消费量的比例在输配电和发电之间进行划分,数据来源于《中国能源统计年鉴2018》[25],其余成本分配按未分配部分的比例进行.

对于发电部门的各项成本在不同发电技术间的分配,为最大程度体现各发电技术成本结构等差异,本研究参考GTAP-Power数据库将发电部门的各项成本按照不同发电技术的投入强度进行分配,实现发电部门的细化[23].对于燃料成本,煤炭投入划归煤电成本,天然气和燃气投入划归气电成本,原油与成品油投入按照各发电技术燃料总成本比例进行分配[24].其他非化石能源投入、劳动要素投入根据运维总成本比例分配,资本投入按照投资总成本比例进行分配.其中,计算总成本依据的不同发电技术的发电量来自《中国电力年鉴2018》[26],中国电力行业的各发电技术度电成本(投资成本、运维成本、燃料成本)数据来自IEA报告[27-28].

1.8 数据基础

表2 分用户类别交叉补贴测算值

在模型运行之前需要构建社会核算矩阵(简称SAM表)用于参数校准及基准均衡再现,本模型以2017年作为基年编制SAM表并实施比较静态分析,主要数据来源是《中国投入产出表2017》[29]、《中国统计年鉴2018》[30]、《中国财政年鉴2018》[31]、《中国统计年鉴2019》[32]等.模型中规模参数及份额参数由SAM表校准得到,替代弹性取值参见文献[33].碳排放系数由IEA发布的中国2017年分品种化石能源碳排放量[34]和本模型SAM表中分品种化石能源总需求计算得到.电价交叉补贴率由单位电量交叉补贴额与2017年实际电价之比得到,估算所需2017年分用户类别电价来源于国家能源局[35],单位电量交叉补贴额来自于文献[36],各类用户交叉补贴率测算结果如表2所示,其中将农业和居民归为一类,交叉补贴额为正表明该用户支付了电价交叉补贴,为负则表明该用户获得了电价交叉补贴.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象为风电和光伏电力,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率由可再生电力发电边际成本与火力发电边际成本的差值占火力发电边际成本比例确定,计算涉及的发电边际成本数据来源于文献[37].

1.9 情景设计

为分析我国取消电价补贴的经济影响,本文设计了4组共8个政策情景,具体参见表3.其中,前3组情景依次代表仅取消电价交叉补贴、仅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同时取消电价交叉补贴与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第4组情景是在取消两种电价补贴的同时征收碳税并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及光伏产业,且转移支付给风电及光伏产业的比例设置为等于基准时期二者所得补贴总额的比例.在情景设计时,考虑到我国电力行业改革进程,本文在每组情景中均区分了电价管制和完全竞争这两种市场背景,以探究不同市场背景下我国取消电价补贴政策的影响差异.具体而言:本模型通过固定电价来模拟我国电价受政府管制的市场背景,同时假设政府将承担由固定电价导致的额外支出,即在模型中政府对电力行业的间接税率内生调整以保持电价固定;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电价则不受管制由市场自由决定.

表3 政策情景设计

2 模型结果及分析

2.1 对宏观经济的影响

不同政策情景下取消电价补贴对我国主要宏观经济指标影响的模拟结果参见表4.

首先,根据SIM1-1和SIM1-2的模拟结果可以发现,不论是在电价管制市场还是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单独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将导致物价水平上涨,GDP、总进口、总投资和总消费都将受到负面影响,表现为下降趋势;同时行业总产出和整体国际竞争力提高,出口增加.究其原因,我国的电价交叉补贴是由工商业补贴农业和居民,单独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将带来我国工商业用电成本的整体下降,一方面将提升我国的全行业总产出,另一方面也将增强我国行业整体国际竞争力,继而导致我国总出口增加和总进口下降;与此同时,居民作为电价交叉补贴的获得方,补贴取消导致居民可支配收入减少将导致全社会总消费的下降,而取消对农业用电补贴带来的农产品价格上涨会导致全社会物价水平上升,进而引发全社会总投资下降,且总投资和总消费下降额度超过净出口的增加额度,最终导致我国GDP呈现小幅下降趋势.

其次,SIM2-1和SIM2-2的相应结果展示了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政策取消后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模型结果显示:与交叉补贴取消不同,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整体经济绩效提升,GDP呈上涨趋势,但涨幅较小.相比电价管制市场,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居民消费、出口将被更大程度地促进.此时,新能源电力和传统电力处于相对更为合理的竞争环境之中,资源配置相对更有效率,在我国出口中占比更大的制造业等行业获得价格优势,我国行业国际竞争力提高,出口增加.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后,政府用于电价补贴的支出减少,相应地对居民的转移支付增加,最终使得居民消费有所增长.

此外,SIM3-1和SIM3-2的结果显示,同时取消两种电价补贴后对宏观经济的各项指标影响均表现为单独取消两种政策效果的叠加.在电价管制背景下,比较而言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更为显著,因此同时取消两种电价补贴后宏观经济各项指标的变动趋势与单独取消电价交叉补贴一致,但GDP、总进口和总投资所受的负面影响幅度有所减缓.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整体经济绩效的促进作用幅度超过了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对经济发展的不利影响,最终GDP表现为小幅增加.

最后,在取消电价交叉补贴与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的同时征收碳税,尽管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和光伏行业,但依然对GDP带来负面影响.这是因为征收碳税意味着增加了消耗化石能源的行业的生产成本,虽然碳税收入用于促进新能源电力行业的发展,但总体来看碳税对行业总产出造成的负面影响更为显著,这进一步削弱了行业国际竞争力、引起总出口的减少,相比仅取消电价补贴而没有征收碳税的情景GDP进一步下降.

表4 不同政策情景下对宏观经济的影响(%)

2.2 对电力商品需求的影响

不同政策情景下取消电价补贴对全社会电力商品需求影响的模拟结果参见表5.为重点考察取消电价补贴政策对风电、光伏等新能源电力的影响,本文将全部电力划分为传统电力(火电、核电、水电)和新能源电力(风电、光伏)两类.

首先,通过SIM1-1和SIM1-2的模拟结果可以发现,单独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将增加全社会对电力商品的总需求,且在管制与完全竞争市场中电力总需求增幅接近,分别为1.176%和1.193%;在电价管制背景下,传统电力与新能源电力商品的需求均有所增加且水平相近,而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电价交叉补贴更加有利于传统电力商品而不利于新能源电力商品.这是由于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后,用电需求较大的工商行业的用电成本下降、对电力商品的需求相应增加,全社会对电力商品的总需求呈现上升趋势.在电价管制背景下,由于各类电力商品的价格固定不变且相同,取消交叉补贴引起的各类电力商品需求增幅基本一致.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电价由市场决定,由于本研究采取的是2017年数据,新能源电力的度电成本相对更高、缺乏价格优势,因此取消电价交叉补贴会导致全社会对新能源电力商品的需求降低.

其次,SIM2-1与SIM2-2的模拟结果显示,单独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在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对各类电力商品需求并无显著影响,变化幅度不超过0.05%;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新能源电力商品的需求剧烈下降,降幅高达63.998%,同时全社会对传统电力商品的需求由有明显的增加趋势,最终电力商品总需求基本保持稳定,仅增加0.666%.由于在电价管制市场中各类电力商品的价格并非由市场决定,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并不能改变各类电力商品的相对价格,因此对各类电力商品的需求并没有明显的影响;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对风电和光伏行业的补贴会导致新能源电力商品的相对价格有较大幅度的升高,由于各类电力商品之间的替代性较强,用电行业和居民将减少对新能源电力商品的需求,转而购买更多传统电力商品.

由SIM3-1和SIM3-2的模拟结果可以发现,同时取消两种电价补贴对电力商品需求产生的影响是前文所述两种效应的叠加:同时取消两种电价补贴将会增加全社会对电力商品的总需求;在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传统电力和新能源电力商品的需求增幅基本接近,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新能源电力商品需求显著下降的同时传统电力商品的需求有所提高.

表5 不同政策情景下电力商品需求变化(%)

最后,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配套实施碳税政策,并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和光伏行业,可以避免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取消对新能源电力商品带来的不利影响,优化电力消费结构:进行碳税收入转移支付后,新能源电力商品需求的变动情况将由仅取消电价补贴时的-65.761%变为24.283%,传统电力消费变动则对应由15.137%变为-2.940%.分析原因如下:征收碳税增加了火电行业的生产成本,碳税的转移支付则使得新能源电力商品更具价格优势,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出于成本最小化考虑的用电行业和居民将减少对传统电力的消费转而增加对新能源电力的需求,最终全社会电力消费结构向着更加绿色低碳的方向调整.

2.3 对电力行业产出的影响

不同政策情景下取消电价补贴对电力行业产出影响的模拟结果参见表6.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4组政策情景的模拟结果显示,当各类电力商品的电价水平被固定为同一水平时,由于不能改变相对价格,取消电价补贴对各电力行业产出水平的影响基本一致.通过对比分析SIM1-1、SIM2-1和SIM3-1的数据结果可以发现,单独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可以促进各类电力行业发展,传统电力和新能源电力的产出增幅分别为1.135%和1.389%;而单独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的影响并不明显,各类电力行业产出水平变化幅度不超过0.1%;同时取消两种电价补贴的效果则表现为上述两种影响的叠加.根据SIM4-1的模拟结果,配套征收碳税并进行收入的转移支付,可以进一步提高各类电力行业的产出水平.

SIM1-2、SIM2-2和SIM3-2的模拟结果则表明在完全竞争背景下取消电价补贴更加有利于生产成本较低的传统电力行业的发展,同时会对度电成本较高的新能源电力行业带来显著的负面影响:取消两种电价补贴后,二者的产出变化分别达到15.139%和-66.701%;这意味着当电价由市场决定时,取消电价补贴将对电力结构绿色低碳化转型造成一定阻碍.而根据SIM4-2的结果数据,配套实施碳税政策和碳税收入的转移支付可以解决这一问题:通过征收碳税提高火电行业使用化石能源的成本,并通过碳税收入转移支付增加新能源电力行业的收入,将有效抑制传统电力行业发展并显著提高新能源电力行业生产的产出水平,此时二者的产出水平变化分别达到了-2.943%和23.088%,电力结构更加绿色低碳.

表6 不同政策情景下电力产出变化(%)

2.4 对化石能源消费的影响

不同政策情景下取消电价补贴对全社会化石能源消费影响的模拟结果见表7.从SIM1-1和SIM1-2的模拟结果可以发现,单独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后全社会的煤炭消费量有所增加,但油气消费量降低;这一趋势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更为明显.究其原因: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在降低工商行业用电成本、促进行业整体发展的同时,也增强了电力商品相对于化石能源的价格优势,全社会对化石能源的消费相应降低.此外,全社会对电力商品需求的增加可以进一步促进各电力行业的发展;由于火电行业需要消耗大量的煤炭资源,火电行业产出的增加意味着煤炭消费量的增加,因此在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后全社会对煤炭的消费量总体呈现出增加趋势.相比管制市场,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具有成本优势的火电行业产出增幅会相对更大,上述化石能源消费量的变化趋势会更加显著.

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在管制背景下对全社会化石能源消费的影响并不显著;但是在完全竞争背景下各类化石能源的消费量均有上升趋势,且煤炭需求量增幅最为显著.分析原因: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后,用电行业及居民需要为风电及光伏商品支付更高的价格,这一方面会导致化石能源的相对价格下降,相比电力商品全社会更加倾向于对各类化石能源的消费;另一方面也更加凸显了火电行业的成本优势、促进其发展,这进一步提升了对煤炭的需求水平.

表7 不同政策情景下化石能源消费量变化(%)

取消两种电价补贴对化石能源消费的影响同样表现为两种政策效果的叠加:由于在管制市场下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政策的影响并不显著,SIM3-1中化石能源消费变动基本与SIM1-1一致;在完全竞争市场下,虽然单独取消两种补贴对油气消费的影响趋势相反,但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的效果更为显著,总体来看油气消费呈上升趋势;煤炭消费则在两种补贴取消带来的协同影响下有着更为显著的增长趋势.

取消两种电价补贴后,配套征收碳税并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及光伏行业将降低煤炭消费,且在完全竞争市场下这一趋势更加明显.这是因为对行业征收碳税相当于提高了各行业使用化石能源的成本,其中碳排放系数较高的煤炭所受影响最为显著,最终全社会对煤炭的消费将受到较大的抑制;此外,由于火电行业对化石能源的依赖性较大,征收碳税不仅将直接增加火电行业的生产成本,在完全竞争市场下还将削弱火电商品所具有的价格优势、减少全社会对火电商品的需求,这将进一步抑制火电行业的发展,因此全社会对煤炭需求的降幅更为显著.

2.5 对碳排放及碳强度影响

不同政策情景下取消电价补贴对全社会碳排放总量及碳强度影响的模拟结果参见表8.根据SIM1-1至SIM3-2的模拟结果,取消电价补贴将会增加全社会的碳排放总量和碳排放强度,不利于碳减排目标的实现;且在完全竞争市场下这一趋势更加显著.究其原因,电价交叉补贴和可再生能源电力补贴的取消一方面可以降低工商行业用电成本、促进全行业发展,另一方面将促进电力行业、特别是传统电力行业的发展,最终会导致全社会碳排放的增加.在完全竞争市场下火电行业因其生产成本较低的优势会得到更大幅度的产出水平提升,全社会碳排放水平和碳排放强度进一步提高.

在取消电价补贴的同时征收碳税并进行转移支付则可以促进碳减排、降低全社会的碳排放总量和碳排放强度.征收碳税要求各行业为自身的碳排放行为付费,体现了“污染者付费”原则,可以有效降低对化石能源的消费、促进了碳减排目标的实现;同时,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给风电和光伏,不仅可以加快新能源电力行业的发展,而且可以进一步削弱火电等高碳排放强度行业的市场竞争力,促进电力结构低碳化,为实现绿色低碳发展提供更好的助力.

表8 不同政策情景下碳排放量及碳强度变化(%)

3 结论

3.1 取消电价交叉补贴会对GDP造成不利影响,而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GDP有所增加;相比完全竞争市场,在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对GDP的负面影响强度增加了0.003%,而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GDP的促进作用幅度则相对减小0.056%;当两种电价补贴同时取消时,经济体将受到两种政策的组合影响,在电价管制市场背景下由于取消交叉补贴对GDP的负面影响幅度更大,导致GDP总体表现为下降趋势,相比基准情景降低0.022%;而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则由于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GDP的促进作用更强,最终GDP增加0.038%.

3.2 电力商品价格受到管制时,由于市场对电力价格形成不具备决定性作用,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及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对电力市场的影响程度较小,电力结构和能源结构没有明显变化.

3.3 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电价交叉补贴将有效降低工商行业的用电成本、刺激全社会对电力商品的消费,电力需求相比基准情景增长1.193%,能够促进电力行业发展;但由于各电力行业度电成本的差异,传统电力行业得以发展的同时新能源电力行业会遭受到负面冲击,新能源电力需求以及产出水平相比基准情景分别下降0.421%和0.475%,并不利于电力消费结构和生产结构的转型升级.传统电力行业规模的扩张还将导致对煤炭需求量的增加,碳排放总量和碳强度相应提高.

3.4 在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取消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虽然对宏观经济增长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也将对新能源电力的发展产生负面影响,阻碍全社会能源结构和电力结构的改善,且传统电力行业占比的提高以及更多的化石能源消费将会带来更多的碳排放,碳排放总量和碳强度相比基准情景分别提高0.730%和0.671%.

3.5 在同时取消两种电价补贴的基础上实施碳税及转移支付政策将显著刺激新能源电力的消费,促进电力结构、能源结构的绿色低碳化,并有效控制碳排放与碳强度;但由于碳税政策增加了各行业使用化石能源的成本,这一配套政策会对行业总产出和GDP造成更大的负面冲击,电价管制和完全竞争市场背景下GDP相比基准情景分别下降0.036%和0.052%.

4 建议

4.1 逐步取消电价补贴.虽然取消电价补贴在理论上将通过构建更加有效竞争的电力市场,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但模型显示电价补贴的取消将在可再生电力行业发展、能源结构优化、控制碳排放等方面产生一定的阻碍,尤其在一次性完全取消电价补贴的情况下.对此,应逐步取消电价补贴,由低至高设定取消比例,掌握好不同阶段的补贴额度,既要保证电力用户的正常消费需求,又要减轻企业用电成本负担.

4.2 激励可再生电力企业技术研发.取消可再生电力电价补贴将使得可再生电力行业发展面临较大的资金压力,阻碍电力产业结构优化和能源转型进程.对此,国家应采取诸如出台鼓励研发投入的税收优惠措施等激励可再生电力发电企业加强核心技术研发,优化成本结构,切实降低生产成本.

4.3 适时征收碳税并将碳税收入用于支持可再生电力行业发展.在当前国家积极努力实现双碳目标的背景下,未来可以考虑对未参与碳市场交易的企业征收碳税,并将部分碳税收入转移支付用于支持风电和光伏行业的发展,促进电力结构和能源结构的优化升级,同时缓解取消电价补贴对碳减排的不利影响.

4.4 适度放开电价管制.不同电价机制下取消电价补贴对经济体的影响具有显著差异,我国未来应适度放开电价管制、更多发挥市场机制在电价形成中的作用,以促进全社会电力资源的有效配置,推动我国能源结构调整和节能减排目标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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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conomic impact of abolishing electricity price subsidies in china: Analysis based on electricity price regulation market and perfect competition market.

ZHANG Ning1, PANG Jun1*, WEN Jing1, WANG Jun-xia2

(1.School of Environment and Natural Resourc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2.China National Environmental Monitoring Centre, Beijing 100012, China)., 2022,42(5)：2442～2452

A CGEmodel features an electricity sector subdivision was used to evaluate the economic impact of the following four measures under the electricity price regulation market and the perfect competition market: The abolition of cross-subsidy to electricity price. The abolition of the subsidy to renewable electricity price. Introduction of carbon tax policy. Recycling the carbon tax revenue to the wind power and photovoltaic industries. Results show that the abolition of the cross-subsidy system of electricity price will result in negative impact on GDP, and the adverse effect will increase by 0.003% under the electricity price regulation market when compared with the perfect competition market. There are contrary results that GDP will increase after abolition of the subsidy to renewable electricity price, and the positive effect will decrease by 0.056% under the electricity price regulation market comparing with the perfect competition market. The GDP will decrease by 0.022% under the electricity regulation market but increase by 0.038% under the perfect competition market separately when both cross-subsidy system of electricity price and the subsidy to renewable electricity price cancelled. Abolition of both across-subsidy system of electricity price and the subsidy to renewable electricity price only have very small impacts on power structure and energy structure under the electricity regulation market, but it will effectively stimulate the consumption of traditional electricity commodities and result in an increase in carbon emissions. Levying carbon tax and related transferring carbon tax revenue to the wind power and photovoltaic industries can effectively reduce carbon emissions and promote the improvement of power and energy structure, but will have additional negative impact on the total output of all industries and GDP. Therefore, the electricity price regulation should be lifted moderately, and the supporting policies such as levying carbon tax and transferring its revenue to the wind power and photovoltaic industries can be adopted in time in order to optimize China's energy structure and achieve the goal of China’s energy-conservation and emission-reduction.

cross-subsidy system of electricity price；subsidy to renewable electricity price；electricity price regulation market；economic impact；CGE model

X196

A

1000-6923(2022)05-2442-11

张 宁(1994-),女,山东烟台人,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气候变化与能源环境一般均衡分析.发表论文6篇.

2021-10-15

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研究基金资助(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20XNL023)

* 责任作者, 教授, pangjun2005@ruc.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