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
十九岁
尽管谈论岁月,卻不知岁月。
不忍回首,转身便听见呼啸的风声,携裹十九岁的铅笔刀和信笺。
打开蜕皮的木箱,里面尽是湿漉漉的谜语——
一个人的成长,挥舞着剑。
有时候,爬上天台,不知道要寻找什么,只见星星密布,便得到了安慰。
如果一群乌鸦飞来,尖叫刺破宁静,就仿佛暮色来临。
我向丛林走去,虽然道路变幻莫测,但我并未忘记仰望。
灵魂不能停留,只有不断行走,洗净记忆,才能复活、重生。
麻雀飞行术
雨锁城市。
人们聚集在大厦底下,有人撑伞步入雨林,有人等待太阳前来解锁。
等雨滴自动熄火,走向湿漉漉的归途。
一只麻雀双爪抓住五楼外的边缘。
它两脚弓着,像一个跳高运动员,蓄力,尔后伸展翅膀,向六楼飞跳上去。接着又是如此,飞跳上了七楼,八楼……直至二十七楼,它整顿了一番,十秒钟的工夫,它迫不及待飞向了这座大厦顶楼。
一座别致的亭台,一边遮挡风雨,一边伸出海棠的绿手指。
那时,我还未遇见生活在喜马拉雅山脉上的麻雀,它们三三两两,朝一座座覆盖白雪的山顶,在略高于头顶的上空飞行,唱着的古老歌谣被大风吹散。它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以至于在任何地方,都能见到它们小巧的身影。
仰头,几只山鹰张开巨大的翅膀,在几百米高的天空俯视众生。
吉 他
一个个傍晚,音符从工地的炎热中飘至集体宿舍。
街边的香樟树哗哗作响,与西伯利亚季风攀谈着。它的腹部空空如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与其对一个人说出心事,不如在指间拨弄琴弦。
皱成苹果干的曲谱,引领星辰降落在丰沛的情感雨林。
一扇扇窗户点亮漫天黑夜,如果此时走出地下室,一盏盏暖灯,定恍若童话布景。
在黑暗中
物在发光——像白色的雾气。它们,一直在我的身边存在着,悄无声息。
蒙尘的眼睛难以察觉。
屏住呼吸,才能听见它们相互的攀谈。
一件肥大的羽绒服,正对一张黑漆色木椅,叙说潜伏在它身上的烟草味,而木椅指着掉漆的靠背,说:
往日成忆,如烟,不可追。
——唯有在黑暗中,那些日常生活中不可言说的事物,才能活泛起来。
事物本身发散出来的光亮,有一种古朴,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
三 月
飞机的轰鸣吵醒了睡眠。
从箱底翻出黑白照片——
安静,凛冽。
街边的红色公用电话亭,像一个醒目的符号,你席地而坐,右手握住话筒。
听她亚热带暖而湿润的声音,如一群星子鱼在脚边摩挲。
每一次倾诉,都是心灵的一次放牧。
你认为诉说的对象,俨然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如果你不在身边,我就是一座冰窟,随时可能坍塌。
只能用鱼的记忆去爱,用短短七秒钟,度过漫长的一生。
我们都在攀爬人生这座巴别塔,而爱像一面聚光镜,使我燃烧,以来自正午时头顶上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