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梦幻”的处理方法研究

胡百莲

威廉·莎士比亚（1564-1616），英国剧作家，生于英国中部的斯特拉福，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作家之一，在我国很多人常对其尊称为“莎翁”。其所创作的《仲夏夜之梦》讲述了雅典城中两对青年男女经历一系列感情纠葛后，在仲夏夜森林中终成眷属的故事。文中涉及大量的“梦幻”情节，包含着解放人类情感，鼓励个性需求的独到见解，对其处理方法的文学研究有着重要价值。

一、情感是“梦幻”的逻辑起点

在莎士比亚的文学作品思想中，“梦幻”这一理念的境界表达是通过“情感”这一核心范畴所实现的，通过厘清情感与理性之间的关系，摆脱现实社会发展秩序的束缚，推动故事内容的发展。他在作品中的创作是在情感的基础上进行的，而这种情感的抒发又离不开梦幻的艺术手法，可以说莎士比亚的文学手法更像是一种“梦幻的描写方法”。从莎士比亚一系列的作品中可以发现，他对“梦幻”这一艺术手法的偏爱，无论是在悲剧、喜剧，甚至到他后期的神话剧中，都充斥着这种梦幻的艺术表现形式。可以说，莎士比亚在进行文学创作时，更像是一个“白日梦患者”，常常把自己幻想成一部经典的文学作品，将梦幻与情感之间的联系进行客观的文学形式表现，使其成为情感活动的物化结果，并將梦幻作为文学创作的心理动力，借此提供给读者审美快感。

通过对《仲夏夜之梦》中的剧情逻辑研究，我们发现其中蕴藏着丰富的梦幻意境，具体表现为：梦幻的来源、梦幻的故事演变、梦幻的写意境界，这与作品中的故事开端、故事活动、故事发展媒介不谋而合。梦幻的情节既是文学作品故事发展的推力，又是人物成长的内在欲望的具化，更是创作者进行叙述及表达的过程。梦幻的逻辑起点是对情感的压抑，故事中的人物曾经在梦中梦过的情节变为现实，充满了意外和惊喜。梦幻作为文学作品的表现形式，通过情感串联逻辑情节，使作品具备美的欣赏价值。《仲夏夜之梦》利用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父女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作为逻辑起点，强调追求婚姻自由、个性解放的伟大目标。文中青年拉山德与赫米娅真心相爱，但赫米娅的父亲却坚持要求女儿嫁给与她并没有感情的狄米特律斯，而狄米特律斯自己也有着心中的美好憧憬，即海伦娜。这种不同角色之间的情感冲突，构成了整部文学作品的逻辑发展。为了同世俗抗争，拉山德与赫米娅相约离开城邦，逃亡到仲夏夜的森林之中，开启了一场梦幻般的大自然历程。过程中既有爱情的宣泄，又有着痛苦的交织，各种情感交错到一起，并最终谱写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剧文学结局。

通过对《仲夏夜之梦》中的人物特点研究可以发现，莎士比亚进行文学作品创作时，是通过对现实世界情感的压抑描写，营造出感性世界的苦闷氛围，这种负面情绪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得到释放，便将其转移到一个平行的虚构世界，即梦幻。从文学角度来说，莎士比亚借助梦幻的角度进行逻辑构思，将自己的情感在作品中表现，并将此作为艺术创作的动力。梦幻作为文学作品中的信息载体，其自身有着独特的情感形式，正如弗洛伊德所言：“梦是一种极度合理的精神愿望满足。”梦是由高度清醒的精神世界活动所构成的，这种情感上的刺激来源于创作者的自身，使得情感在被不断压抑的过程中激发出了梦幻，而梦幻又成为了文学作品的逻辑起点。

角色的情感冲突是《仲夏夜之梦》的美学特点，席勒认为文学作品中的人要具有两种成长冲突，一种是将实际形式感悟后形成的感性冲突，一种是在感性内容的基础上进行合理化应用的理性冲突。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中对角色的感性冲突进行了细致描写，将情感作为核心写作内容，使得角色对情感的要求超过了对现实生活的理性压迫。文中关于情人间的描述，莎士比亚也在试图冲破理性的约束，将角色的情感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将其作为逻辑起点进行内容续写。

二、诗词是“梦幻”的文学载体

读过《仲夏夜之梦》的人无不为文中优美自然、丰富多变的语言所折服，作为一名文学大师，莎士比亚在诗词文字上的造诣毋庸置疑。尤其是对梦幻的撰写，他将诗词作为文学载体，通过各种富有表现力、感染力的语句，美化人物情感，使得梦幻表现得浑然天成。如文中皮拉摩斯和提斯柏的隔墙情话，从文学角度来看，这一段是较为出色的，借助排比、比喻等修辞手法，将一对恋人互诉衷肠、表达忠贞的情愫表现出来。为增添作品的喜剧色彩，莎士比亚引用了《希罗与里昂德》中的典故，提斯柏自比为海伦来表现自己对皮拉摩斯的爱，而海伦在传说中的形象并不忠贞，将讽刺意义达到顶峰，这种依托诗词实现角色上的冲突，造就了《仲夏夜之梦》的文学价值。文学作品是一种知识的意象化表现形式，而诗词更像是这种表现形式中的符号，不同年代的文学创作形式同当时的科学文化思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的创作过程中，借助诗词作为梦幻这一意象符号的表现载体，通过语言形式，向读者传达出一种积极乐观的生活情感追求。

《仲夏夜之梦》中富含着诗词的趣味，其中对梦幻的描写更能体现出莎士比亚的写作特点：想象丰富多变、奇妙，比喻新丽生动，语言新奇，具有梦幻般的文学色彩。在人物对话的用词选取上，莎士比亚会结合不同阶层人物的语言特点，使用不同的诗词内涵。如上文提到的皮拉摩斯和提斯柏的对话，莎士比亚刻意地留出文字错误或引喻不当的空间，以此展现出他们与忒休斯之间的阶级差异，符合其匠人阶级的人物设定特点。这种结合人物性格所创作出来的诗词，类似于现代社会上的“恶搞”，这是一种新型梦幻的表现形式，表现了莎士比亚在文学诗词上的水平，更能彰显其得天独厚的文学天赋。

三、现实是“梦幻”的矛盾对象

莎士比亚在进行文学创作时，总是刻意地将现实与梦幻之间的冲突进行艺术渲染，这种圆润调和的文学形式表达了他游戏人生的洒脱性格，通过处理现实与梦幻的矛盾关系，酝酿出平和的文学氛围。在《仲夏夜之梦》中，仙灵是属于同现实世界完全隔绝的另一个空间，原本书中主角们是无法触及这一领域的，而他们的相识只因一场“梦”，或者说是一个“奇异的幻想”。忒休斯对几位青年在仲夏夜森林中的奇迹遭遇视为“扯淡”，但青年们的一致描述及波顿与提泰妮娅的接触，又侧面印证了仙灵森林的真实性。在现实与梦幻之间的转换描写时，莎士比亚借助波顿同仙后的遭遇进行了说明，在仙后眼中的波顿成为了她的梦幻，而赫米娅的梦却将仲夏夜森林中的真实情况记录了下来，可以说赫米娅的梦反倒成为了现实。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文学创作形式，是莎士比亚在暗示现实与梦幻之间的一种可以互相转换的关系，二者的矛盾概念可以通过表现手法进行调和。

莎士比亚对现实与梦幻的价值辩论，是基于人生的诗意基础这一论点，虽然梦幻的美妙与现实的感悟之间的相对性难以界定，但莎士比亞通过以退为进的表现形式，坚持“人生如梦”的核心观点，强调梦幻远高于现实的文学价值。《仲夏夜之梦》中，莎士比亚多次对摒弃梦幻价值的现实主义进行了抨击，如忒休斯公爵听完几对年轻情侣在森林中的梦幻经历后，用理性的语气进行了评论：“我从不相信这些鬼怪一样的荒诞事情。”但他自己却也有过像这些年轻人一样迷失在森林中的经历。这里将忒休斯比作了理性主义的代表，而几对情侣的经历就是梦幻价值，讽刺的是现实主义在嘲讽梦幻价值的同时，却又不得不相信梦幻中的所有情况。梦幻能够将爱情、疯狂与文学创作联系起来，强调梦幻的价值意义，构建梦幻般的想象，并将其作为创作的原动力。

作为一名文学诗人，莎士比亚有过迷惘而无助的生活经历，在此基础上完成了人生如梦的深切感悟，正是对现实生活的失望，才会迫使他在文学世界中寻找心灵慰藉。《仲夏夜之梦》中几对情侣对爱情的向往，甚至能够让他们舍弃掉自己的生命，莎士比亚正是用这种方式讲述了“真爱之路从来不平坦”。对于这种无情的现实，只能够在那片自由的梦幻领域中，才能够宣泄自己内心的苦闷，体验自己想象中的理想爱情。在文学手法上，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中对爱情战胜死亡恐惧的表现形式是象征性的，结合一定的传奇色彩渲染美好的故事结局。《仲夏夜之梦》从一个新奇的角度，解决了文学创作中亘古不破的爱情难题：“我爱的人不是爱我的人，两情相悦却不能天长地久。”解决这一问题的途径，是梦幻世界的灵药“爱情花”。赫米娅违抗父命选择了自己的真爱，按照律法是要被处以死刑的，但在仲夏夜森林中，小精灵迫克带来的“爱情花”花汁却让赫米娅能够出现在自己的爱人狄米特律斯面前，让两对情侣终成眷属。莎士比亚没有解释赫米娅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亡，而是从梦幻的角度出发，强调情侣既然最终能够在一起，那么纠结其生命的存在性又有何意义，侧面烘托出梦幻虽然基于现实，却不会被现实所禁锢。

四、爱情是“梦幻”的永恒主题

加斯东在《梦想的诗学》中提出了“梦想诗学”的理念，他认为诗的内容是诗人进行天地想象的萌芽，对于诗人来说，自己的想象就是一种梦幻，借助梦幻来写作，就是一种标志的文学象征。作为一个文学诗人，莎士比亚经常借助梦幻进行写作，他对梦的把握，是通过梦抒发对现实世界的控诉。其在《仲夏夜之梦》的题目中，就强调了梦的主题，借助忒休斯的身份，说出了自己对梦的理解，即“疯子、情人和诗人，都是梦想的产儿”，并通过拉山德和赫米娅，表达了梦与爱情、生命的关系，他认为真正的爱情固然要饱受折磨，这种折磨和叹息、哭泣一样，都是卑微的爱情的追随者。

从文学类型来说，《仲夏夜之梦》就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作品，部分学者认为莎士比亚创作《仲夏夜之梦》的最初目的，是庆祝贵族成员的婚礼。作为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成员，拉山德与赫米娅、狄米特律斯与海伦娜之间的爱情纠葛，伴随着赫米娅父亲的强制要求，这种错位匹配构建了整个《仲夏夜之梦》的内容核心。莎士比亚通过各种手段，将爱情的梦幻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文中的手艺人是由补锅匠、裁缝等扮演的，这种“戏中戏”的表现手法造就了全剧的梦幻意境。

莎士比亚对森林有着独特的偏爱，这与其故乡有一片“戈登森林”有着重要关系，其在文学创作过程中，常将森林作为一种原型象征。同莎士比亚悲剧中的梦魇、魔法师、疯癫不同，莎士比亚戏剧文学的森林多是充满了精灵、仙女等美好意象，是梦幻的事物。在《仲夏夜之梦》中，莎士比亚将森林作为爱情追逐游戏的主要场景，每个人为了自己的爱情，奔跑到森林中，去向往那“五月爱情”的梦幻场景，追求“以露盟身，采花唱歌”。此时的森林早已不是一种环境的描述，它更像是一种关于爱情的象征，充满了绿色的梦幻气息，这也是莎士比亚文学经常被人们称为“绿色文学”的原因。

莎士比亚的文学具有仪式性，正如威尔逊·奈特对莎士比亚的评价：“莎士比亚的文学中，许多地方像宗教仪式一样。”其在《仲夏夜之梦》中，也有着这方面的表现，如文中一开始，忒休斯就对希波吕忒说道：“再过四天幸福的日子，新月便将出来。”而希波吕忒也对其进行宣言式回应：“四个白昼很快就会变成黑夜，四个黑夜也会在睡梦中悄然度过。”这种对于爱情承诺式的表达，类似于现代社会男子对女子说：“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愿意。”但莎士比亚将这种爱情与梦幻相结合，强调“五月游戏”的爱情仪式。面对文中真正的两对爱情组合，拉山德与赫米娅、狄米特律斯与海伦娜时，这位雅典公爵用尽了自己的所有，也要将婚礼布置得充满仪式感。这种仪式感具有多重表现形式，如游行、舞蹈等，而文中最后的婚礼，确是一种梦幻的“生命的仪式”。

作为一部以爱情为主题的文学著作，《仲夏夜之梦》中莎士比亚对“梦幻”的处理方法，体现了他对美好乌托邦世界的向往，是一种“说不尽的”文学格调。他将写作作为自己的武器，将“梦幻”作为武器的弹药，表达出对自由的渴求，这是对社会发展的美好憧憬，更是现实与理想的完美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