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2022-05-30 10:48简·伯克
译林 2022年4期
关键词:珍妮弗麦克斯里德

〔美国〕简·伯克

上班前,他在一旁静静地端详着她,多么希望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勾勒出她身体的每一部分。贾里德·麦凯相信,凭借记忆,他完全可以勾画出凯瑟琳的每一寸肌肤。他曾经像个探索者一样,充满好奇地触摸着她优雅的天鹅颈、性感的蝴蝶骨以及怕痒痒的膝盖窝。

他想到很多个夜晚,他听到她在另一个房间打电话。他想念她的声音,即使只是最平常的谈话,也那样扣人心弦,让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又或者,某个夜晚,他坐在扶手椅上读书,突然感觉到她的气息,抬起头,发现她真的站在门口。她一言不发,只是浅浅地笑着,或者故意摆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让他神魂颠倒,怦然心动。

他想起她那柔滑的金色鬈发。每次亲吻她时,他总是习惯性地用手指卷起她的发丝。

他记起他们相拥的感觉。她的身体倚靠着他,柔软却透着坚强。是的,她一直很坚强。

他认为,即使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妻子依然很顽强。虽然已没有意识,但她还是能让人感觉得到她决不放弃生命的坚韧。现在的她就像一幅亟需重新绘制的地图,即使有一片风景残缺了,但在他眼里还是那么完美。

身后传来声音,他扭头看到护工格雷西·莫兰走进房间。她个子高,骨架大,像男人的体格。尽管是标准的女性名字,但她的举手投足并无半点优雅可言。起初贾里德对此很担心,但是,在过去三个月里,他看到格雷西对妻子悉心照料,关爱有加,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出于职业习惯,他调查了她的背景,包括她丈夫埃尔登的。不过,他并不完全相信背景调查。在与妻子和格雷西道别时,他的视线刻意避开了偷偷安装的摄像头。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在凯瑟琳受伤之前家里就已经安装了摄像头,那该有多好。

离开家20分钟后,他转身进入一条位于肖尔商业区边缘的小巷。当时是星期一凌晨,还不到3点,小巷空荡荡的,一侧是餐厅、酒吧、商店和银行等,另一侧是公寓楼和房屋的混合体。这是一个延伸到海滩的住宅区。

他在一栋三层楼高的现代建筑后面停下车,伸手取出夹在遮阳板上的遥控器,打开车库门,将车开了进去。

这座房子被用作监视点。说起来它几乎百无一用,但恰好在需要用到的时候是空着的,而且地点也合适。它毗邻一座西班牙殖民复兴时期风格的两层小楼,住在里面的是当地一个犯罪团伙的老板戴蒙·里格斯的情妇。

贾里德用遥控器关闭了身后的车库门。直至车顶灯熄灭之后,他仍坐在车里没动。

他耳边回响起很久前凯瑟琳在一次谈话中鼓励他的话:继续加油,让那些坏人永无藏身之处。

他拿起笔记本电脑,穿过黑暗的厨房和只有几件简单家具的客厅,直达楼梯口。他紧抓扶手,这是他在妻子出事后刚养成的习惯。在三楼,一扇新安装的门立在走廊上。他输入密码,又按了指纹。这扇价值不菲的门是他们在常规装置外新增的一道防线。

智能锁嗡鸣了一声后开了,贾里德推门进去。一路上弥漫着咖啡的香味。他沿着走廊走进右边一间大房间,看到一个年轻的黑发女郎坐在办公桌前。

缉毒队的警探珍妮弗·奥尔布莱特正盯着监视器。“嘿,贾里德,”她抬起头说道,“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访客吗?”

“连里格斯都没有来。”

他听到走廊对面的洗手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你还好吗?”珍妮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很好。你呢?”

她笑了,“我?我一直都很好。”聽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她停顿了一下,随后补充道,“但是,你随时可以让你的老搭档回来。”

“嘿,珍妮弗,不要认为你这样说会令我不高兴。我也这么想。”话音未落,麦克斯·哈勒尔走进房间,“最近怎么样,贾里德?”

“我很好,麦克斯,但你看上去很疲惫。”贾里德说。

“那当然,连轴转了12个小时。我期待着这项任务赶紧结束。凯瑟琳怎么样了?”

“还那样。”

他每次都是这样回答,而麦克斯每次听完后总是显得很沮丧,就好像是听到自己妻子的消息一样。

“玛丽最近怎么样?”贾里德问道。

在麦克斯回答之前,珍妮弗翻了个白眼,“我要走了。我真是听够了你们每天的矫情,受不了你俩。”

“你这完全是羡慕嫉妒恨。”麦克斯笑道。

“呵呵,没错。下午见,贾里德。”

珍妮弗离开后,麦克斯说:“玛丽挺好的。她让我告诉你,她很乐意去你家陪护凯瑟琳,或者帮你做其他任何事情。同样,你知道的,我也很乐意效劳。”

“谢谢!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关心她,但是以你们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不希望你和玛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麦克斯流着泪,哽咽地说道:“真的没办法了吗?比如是否还可以再找找其他医生……”

“我已经努力过,但真的是回天无力了。如今,我所能做的,就是让她有尊严且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沉默了一会儿,麦克斯开口道:“抱歉,真的抱歉,只是这一切显得太奇怪了……”

贾里德什么也没说。

“我的意思是,她从楼梯上坠落下来之后,才被发现患了脑癌?”

贾里德叹了口气。

“对不起,”麦克斯连忙解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告诉我100万次她可能是因为肿瘤才摔倒坠落的。”

“倒也没那么多次。”

“但也的确有很多次了。”麦克斯拿出手帕擦了擦脸,“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珍妮弗,我像婴儿一样在这里号哭。”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当这一切结束后,我们会再次搭档的,对吧?我的意思是,珍妮弗很好,但毕竟不像我们俩磨合这么多年了。”

麦克斯终于离开了。贾里德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他意识到自己忘了感谢珍妮弗为他煮咖啡。倒了一杯咖啡后,他在笔记本上写了段话,提醒自己在珍妮弗换班时要记得感谢她。他以前记忆力挺好的,但最近在凯瑟琳生病后,压力山大的他不得不把一些事情写下来,以防忙忘了。

这次轮班是他主动申请的,并请求上级暂时不要将他与麦克斯分到一组。他借口自己不确定什么时候就要休丧假,但事实是,他只是无法应付麦克斯的大惊小怪。

他现在全靠眼前的工作分散注意力。他查看了珍妮弗的笔记。他们正在监视的女人莉莲·巴尔下午和晚上都在家。这座房子除了是里格斯的爱巢之外,似乎还是里格斯和他同伙的聚会场所。珍妮弗和麦克斯监视的时间段一般是房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在贾里德负责的凌晨3点到下午3点的这个时间段,他很少观察到里格斯和莉莲以外的人出入,而且莉莲似乎是个夜猫子。

但是在今天珍妮弗和麦克斯监视的时间段里,这个屋子里也异常安静。

他们对莉莲的背景调查表明,她现年27岁,拥有英语学位,与家人和大学朋友都很疏远。在大学期间,她当模特赚了一些钱,模特市场不景气后,她在一个脱衣舞俱乐部当了一晚上的舞者。这个俱乐部恰好归里格斯所有。他看到她的舞蹈后,邀请她一起喝酒,并答应今后资助她。从那以后,她一直待在里格斯身边。刚开始是在一个公寓里,之后又搬到了这里。跟里格斯结婚19年的妻子似乎并不介意他很少在家,而且莉莲也并不是他的第一个情妇。拥有这一头衔的其实是现在的里格斯夫人。

莉莲似乎并没有参与里格斯正在實施的计划,她只是提供了一个交流信息或召开会议的场所。里格斯及其手下都来了之后,她便去散步,逛街,或者,现在天气转暖了,她也会爬上屋顶。她在那儿搭建了一个花园,闲暇时便在那里摆弄摆弄花草,或者读读书。

外表看来,她是一个安静而谦逊的年轻女孩。跟踪她出门的警察说,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是那些老夫少男的焦点,但除了拒绝之外,她从未与任何人搭讪。里格斯偶尔会派手下护送她,他对这个年轻女人的信任程度取决于她独自出门的次数。

通过在这里监视和电话窃听,贾里德的团队终于在港口找到了装满被盗车辆的货物集装箱。他们已有足够证据控告里格斯本人。但是在贾里德看来,检察官与里格斯一样贪婪,甚至更坏。因此,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向媒体宣布,这些汽车只是侥幸被港口安全部门发现的。

从莉莲住所最近的来访客人名单来看,他们似乎正在制订一些新的计划。贾里德很好奇为什么她今天会一个人待在家里。

不经意间,他又想到了凯瑟琳。他打开电脑,连上网,核查了摄像头的监控情况。她正在睡觉,嘴巴微张,呼吸困难。她的金色鬈发现在已经没有了,脸颊有些凹陷,但是他仍然爱着那张脸,仍然想弄清在她从楼梯上坠落下来之前是谁在那里。

格雷西在她旁边读着书。还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他知道他可以打电话问问格雷西今天的情况。但他也知道肯定没有什么起色,否则格雷西或埃尔登会打电话给他的。

他将电脑收了起来。此刻他应该去监视莉莲的房子了。他刚想到这一点,就发现安装在街道上的一个摄像头捕捉到了车头大灯的影像。

是里格斯到了。他提着一个大皮箱。贾里德在日志中做了记录。

不得不说,监听效果并不是很好。在过去的一周里,他们很少能听清对方的谈话内容。真该让技术人员来检查一下设备。贾里德很确定里格斯安装了某种隔音或干扰设备。今晚,贾里德决定竭尽所能去听,连问候和寒暄也不放过,但是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他认为,莉莲肯定已经睡了。

楼下的灯光闪了一下,贾里德可以看到里格斯走进房子,在楼下停留片刻便上了楼,先去了卫生间,然后便摸黑径直走向莉莲的卧室。

贾里德此时有些嫉妒里格斯,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女伴年轻漂亮,而是因为她身体健康,里格斯可以惬意地躺在她的身旁。而他的凯瑟琳却奄奄一息,他除了坐在床边陪伴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思绪回到了以前。很多个日子,他在夜深人静时回到家,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躺在她的身边,尽量不去惊醒她。但她总是会醒来,哪怕是短暂的几秒钟,也会将他搂在怀里。他们习惯裸睡,那种肌肤之亲的感觉总是会激起他的情欲。但大多数时候,他只能烦躁地赶走它。因为她已经沉入梦乡,他不忍心弄醒她。但是还是有些时候,她并没有立刻重返梦乡……

当太阳从海平面升起,高过屋顶时,他方从回忆中苏醒过来,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需要忍受破晓前的寒冷。成为警探这几年以来,他并没有尽到太多丈夫的职责。因为突发事件多,他没法按部就班地工作。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在他看来,他失去了太多无比珍贵的东西。

他仔细回忆了最后一天的所有事情——她健健康康的最后一天,却只能想起来一些碎片。

细节一:那是一个星期二。他在两个小时路程之外的里弗赛德县的法院里,因为他经手的一个案件案发地点发生了改变,他在等待出庭作证。他打电话回家说被告已决定提出申诉,所以他会早点回来。他要带她去一个浪漫的餐厅共享晚餐,她欣然同意了。她告诉他她爱他——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细节二:她从楼梯最上面坠落下来。显然,她在把要洗的床单抱下楼时失去了平衡——她将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扯下来了。后来,在医院等待诊断结果时,他重点分析了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信息。为什么她这么异乎寻常,选择星期二而不是往常的星期一洗衣服?他甚至为此感到非常生气——他认为这就是造成事故的原因,因为她改变了日常的安排。

大概是在她坠落两个小时后,他回到家发现了她。她被床单和枕头套缠住了。他认为她可能刚洗完澡,为他们晚上的约会做准备。因为她穿着浴袍,而且在没有出血的地方,她的头发还是湿的。

细节三:在他工作期间,他见过鲜血,见过人体扭曲,面目全非。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看到妻子满脸是血,肩膀和手臂骨折,膝盖错位。

虽说骨头迟早会痊愈,割伤和擦伤也会很快愈合。但在她滚下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饱受折磨?

现在致命的是颅骨骨折。这个不好痊愈,并会引起一系列问题。更严重的是,在检查她的大脑时,医生发现了一个肿瘤。他当时木然地同意了医生进行切片检查,结果显示肿瘤是恶性的。

难道是肿瘤造成她摔倒坠落的吗?

他们说有这种可能性。坠落很可能是一次不幸的意外,只是这次意外揭示出肿瘤的存在。她可能是被床单的一角绊倒了,或者是踩空了。事实上,肿瘤的位置不足以影响她的平衡。医生询问他以前是否注意到她肢体不太协调。

“不,不,她走路一直很优雅。”

医生没再明确表态。

贾里德问道:“那么现在可以切除肿瘤吗?”

他们摇了摇头,看起来欲言又止,他立即想到了他们要说的肯定是“病情很严重”之类的话——他不禁因恐惧而潸然泪下。

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他六神无主,根本无法理智地思考。麦克斯和妻子玛丽赶到医院,和他一起坐在大厅里。还有其他人也一起等着,包括他的邻居、朋友和同事。在这个部门,人们在遇到麻烦的时候通常都会团结互助。

碰巧的是,据调查,麦克斯在当天早些时候,大约10点钟来过家里,为贾里德送去一些文件,与凯瑟琳有过短暂的会面。一位邻居大约2点30分也来过,送来一封误投到他家的邮件,但凯瑟琳似乎很忙,所以她也很快就离开了。他有些嫉妒他们两个——虽然听起来有点荒唐,但他真的希望能像他们一样,可以看到妻子完好无损的样子,能再最后独自欣赏一眼完美的妻子。

但他不得不提醒自己,即使在她跌倒前的几个小时,她也因脑瘤而不再是完好无损的了。

很明显,即使凯瑟琳坠落后麦克斯及时到达,麦克斯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在他们等待手术结束的过程中,麦克斯却一直为自己没有预见到这个意外而感到自责。玛丽发现贾里德已无力应付麦克斯,她劝说麦克斯让贾里德独自待一会儿。她提议要帮忙清理贾里德和凯瑟琳的房子,贾里德对此表示感谢。

“床上用品——”他对她喊道,“请把它扔掉!”

玛丽点点头,心中明白他对床单愤怒的根源。

凯瑟琳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意识,肿瘤治疗无效。

现在,他大多时间都在观察这个美丽的陌生人——莉莲,以及她的情人和朋友,但并不关心他们。不过,这倒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作用。

“来,来,来,”侦探珍妮弗·奥尔布莱特指着监视器说,“看看她那边今天下午怎么断电了。”

麦克斯瞥了一眼贾里德,然后径直走向窗户。他仔细看了一眼百叶窗,从这里可以观察到隔壁的屋顶。“天哪!”

“她的乳房不太大哟。”珍妮弗说。

“很有趣,”麦克斯说,转向贾里德,“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什么?”?贾里德说,打着哈欠。

“这么说来,”麦克斯笑道,又回头凝视着窗外,“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否则里格斯不会选择她当情妇。有任何关于里格斯的行踪吗?”

贾里德说:“他从4点一直待到6点,然后就走了。他带了一个手提箱进去,空手出来的。”

珍妮弗说:“好吧,如果里面装的是衣服,那肯定不是她的尺寸。否则她也不必裸着吧。她这一奇怪之举有多久了?”

“大约从2点开始,她已经裸体晒日光浴近一个小时了。”他穿起轻便的外套,习惯性地耸了耸肩。

“嘿,珍妮弗,让我先看一下监视器。”麦克斯说。

“怎么,你有兴趣?”

他说:“我是一个已婚男人,早见怪不怪了。”

“又不是所有的色鬼都是单身。正好让我休息一下。”

“明天见。”贾里德说,走向楼梯。

明天是星期二。他讨厌星期二。

下楼时,他想到了里格斯和手提箱,以及莉莲最近不知羞耻的行为。一定有事发生。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正要将电脑放进汽车后备厢,珍妮弗追了上来。

“贾里德,你落下了这个。”她拿着笔记本。

“哦,谢谢!”他看着笔记本,想起了昨天在上面写的一段话,“我一直想谢谢你总是为我煮咖啡,你真的太体贴了。”

她挥了挥手,“这没什么。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喝麦克斯的咖啡。”

“的确。”他合上后备厢盖,迟疑了一下,“你和他相处得还好吗?”

“只要我没联想到他对玛丽的所作所为就还好。”

“我不明白……”

“他对玛丽不忠,你不知道吗?你可是他的搭档。”

“啊?”

“你居然不知道?”

“是的。”他承认。

“好吧,那可能是我猜错了。但是我很确定。总之,所有的危险信号都有所指。让我想不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些情话。”

“情话?”

“他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总是令人肉麻。我还没有看到过有谁会和自己的妻子那样说话,你也知道,他妻子并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

“但这也不足以说明他已经出轨了。”

“没错。但他时常给她买一些小礼物,可能是由于愧疚。”

“我不这么认为,也许只是因为他爱她呢。”

“难道你俩不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要求你告诉玛丽他和你在一起嗎?”

“没有啊,”他说,“他要求你这么做过?”

“是的。我告诉他,最好找别人给他打马虎眼。他解释说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玛丽担心他和别的男人出去鬼混,和男人?呵,一派胡言!”

他摇了摇头,“哇,我真傻。”他不仅替当事者玛丽、珍妮弗和麦克斯感到尴尬,更为自己而尴尬。麦克斯为什么不告诉他?拜托,他们毕竟是搭档啊。

“没有人会说你很愚蠢,贾里德。这就是大家为什么都想让你回来。部门里没有人怀疑你比绝大多数警探聪明,包括麦克斯在内。”

贾里德说:“还不够聪明,我竟然没有发现我的搭档出轨了。”他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常规的生活偶尔也该有些意外。”

“别跟自己太较真。你是他的朋友,他可能不希望你小瞧他,所以他格外介意,对你有所隐瞒。”

“就像他要刻意对玛丽隐瞒一样。”

她欲言又止,似乎在掂量她要说的话合不合適,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不说。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哦,也许这是从他和我搭档开始才发生的情况。又或者我完全搞错了。”

“是的,也许吧。”

“请保重,贾里德。”

“你也是。”他一边上车一边说,“珍妮弗?”

“嗯?”

“他烦扰你了吗?”

“向我献殷勤?”她笑道,“没有。我在和他一起工作的第一天晚上就告诉他,如果他称呼我‘亲爱的,我就直接把他敲昏。此外,他还垂涎于那个监控对象——莉莲的美貌。他喜欢金发女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脸红了,“我该上去了,不然麦克斯会觉得我不想干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车到家的。

他对几个小时前接替格雷西的埃尔登说:“你去陪你的妻子吧。我来陪我的妻子。”

他握着凯瑟琳纤瘦的手。像往常一样,守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无处安放的心便会变得平和。她能让他静下来思考,更准确地说,能让他撇开忧虑,体会到真正最重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探长。

“我认为我们的存在以及安装在莉莲房间的监控设备已经被发现了。里格斯的行为完全异乎寻常。”他简述了今天没有访客的情况,“虽然天气很暖和,但她从来没有这么不知廉耻地赤身爬上屋顶。今天她就这么裸体晒日光浴。我总觉着其他地方正在发生大事,她只是在转移我们的视线和注意力。她可能昨晚收到了里格斯的告别礼物。”他告诉了探长关于手提箱的事,“我认为我们应该查找里格斯现在的行踪。”

探长认为这事的确值得调查。

两个小时后,探长打电话说里格斯已被捕。里格斯原本打算乘游艇逃离这个国家。他的妻子和他在一起,浑身珠光宝气。那些珠宝正是一起案件中被抢劫的物品。“他还有一大笔没来得及转移的钱。”

“很高兴知道你抓到了他。”

“你还好吗?我的意思是,对于你刚刚帮助我们抓到一条大鱼这样的好消息,你听起来似乎有些太过平静。”

“这几天我脑子很乱。对不起。”

探长马上悔悟了,“哎,真抱歉。无论如何,多亏了你,里格斯终于要被关押起来了。你休息几天吧。我准备取消监视工作。”

贾里德迟疑了一下,“我想帮麦克斯和珍妮弗收拾那些监听设备。”

“当然可以。忙完之后你就好好放松一下。”

贾里德开车回到监控室,发现珍妮弗和麦克斯还在值班,不过监听设备已经断开了。

麦克斯笑道:“我俩独处的美好气氛被你破坏了。”

珍妮弗说:“轮班我一次也没缺,却没抓住什么重要线索。贾里德,你真棒。”

“谢谢!介意我和麦克斯聊一会儿吗?”

她的眉毛紧蹙起来,嘴上却说:“当然不。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可以喊我。”

听到门关上后,麦克斯说:“贾里德,怎么了?”

“洗衣服。”

“什么?”

“凯瑟琳总是在星期一洗衣服。但那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星期一洗衣服。”

麦克斯说:“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眼神闪躲,但他的肢体语言告诉贾里德,他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直到那一刻,他并不确定麦克斯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把干净的床单拿去洗呢?”贾里德问道,“这种情况通常是因为它们不干净了。她不希望丈夫察觉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

麦克斯抬头看着他。

“当邻居把邮件送过去的时候,你还在吧?这就是为什么凯瑟琳看上去很忙吧!”

“我只待了几分钟!丢下文件我就走了。”

“是你把她推下楼梯的吗?”

“没有,我对天发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和凯瑟琳有婚外情。在我家,在我的床上做爱。不要再挖空心思骗我了。”

麦克斯再次低下了头,开始哭泣。

“你喜欢金发女郎,对吗?她只是另一个金发女郎吧?”

“不!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我的意思是,本来我已经说服了她,因为你总是忙着处理案子顾不了家。我可以告诉你,你给不了她真正需要的东西。”

贾里德说:“你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明智做法。”

“我当时已经钻进了被窝,但她只是站在那儿,看着我,说她做不到,不想伤害你,还让我滚。她疯狂地把床单从我身下扯掉。事发时间是在早晨,所以她一定是想洗干净床单,谁知道……”

“我很想相信你。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但是我能确定的是,如果可以不计后果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麦克斯看上去很震惊。

“我不会。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凯瑟琳。如果我杀了你,警局就会调查原因。”

“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一个也没!”

“我相信你没有。但是你知道吗,你的新搭档可能已经有所猜疑。”他眼前又出现了珍妮弗提到麦克斯对金发女郎着迷时气愤不已的样子。

“她也仅仅是猜测,我从未透露过半个字。”

“我要你退休。”

“什么?”

“你已经有足够的工作年头了。退休吧。”

“我为什么要退休?”

“你必须退休,否则我会让你的生活痛苦不堪。我将拒绝与你搭档,人们肯定会问为什么。那时,我不会做任何解释。那样你肯定会被大家猜疑,对你说三道四。我还会把自你结婚以来睡过的每一个女人找出来,并问出你是如何纠缠她们的。你认为我不会这么做吗?”

“贾里德,这和我作为警察的工作无关!”麦克斯气急败坏地说。

“除非你向我保证,你从未拿你的徽章骗取女性的信任,那我就听你的。”

麦克斯沉默了。

“嗯?”

“好吧,好吧!”

“另一件事。”贾里德边说边走向房门。

“你还想干什么?”

“凯瑟琳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去。你不许出现在她的葬礼上。”

“你永远不会原谅我,是吗?”

贾里德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原谅你,麦克斯,你的葬礼应该在她之前举行。”

他躺在妻子旁边,抱着她虚弱却并未陌生的躯体,想着该对她说些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说他爱她。他说,如果她还在担心他没有原谅她,那么现在她可以释怀了。“是我错了。”他小声说,“是我先把你丢下了。请你原谅我。”

她似乎回握了他的手,但他不能确定。

他决定选择相信她的确握紧了他的手。

因为爱,人们常常会莫名其妙地相信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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