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语言训练应与中国语文的诵读取得联系。根据“声入心通”的道理,“耳治”实不失为语文教学的有效方法。
我同意冯(至)先生“形式化不必太过分”的意见。然而朗读诗文,虽无需念出每一字的“头”“腹”“尾”,于意义着重处,却必须清晰地重读,则意义更显明。如鲁迅“鸭的喜剧”那篇文章,首段的三个“寂寞呀!”,若重读,就更有力量,令人感到盲詩人爱罗先珂在北平真是何等的寂寞了。
我最近看一本外国书,说诵读的成功与否,与“嗓子”的好坏有关。语文科的教员最好是具备丰富的“本钱”。而且,要能拉得下脸儿来。黎(锦熙)先生说教员在课堂里很难拉下脸儿来诵读,这是形式化的诵读法的实际困难。但教学者若是能够忠于其事,渐渐地拉下脸儿来,诵读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半。我从前在课堂中讲《西厢记》“长亭送别”一段,到“红娘曰:‘姐姐,你今日个怎不打扮?”,我无意中突然挤窄了嗓子模仿红娘的音调,惹得同学们大笑,而且送了我一个绰号——红娘。但是,习之既久,我常常模仿剧中人的口吻诵读,同学们不但不发笑了,而且曾收教学上的大效。所以,我主张中国语文的诵读要具备三个先决条件:
一、要有语言的“本钱”——好嗓子,
二、要拉得下脸儿来——不怕羞,
三、要能对作品理解。
——摘自顾随《在中国语文诵读方法座谈会上的发言》(原载于顾黄初、李杏保《二十世纪前期中国语文教育论集》,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顾随(1897—1960),本名顾宝随,字羡季,河北清河县人,著名文史学家、作家、书法家。曾在燕京大学、辅仁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河北大学等高校任教30余年,桃李满天下,叶嘉莹、周汝昌、史树青、郭预衡、黄宗江、吴小如等是其中突出代表。有《顾随全集》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