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长,桃叶小

2022-05-30 10:48:04高振
参花·青春文学 2022年10期
关键词:宋玉

高振

10.裁缝寄远道

上次青译送我一个她自己用毛线织的坐垫,引得室友一阵羡慕。这次又邮寄的什么呢?为什么非让我在小满这天去取?我脑中闪着关于小满这个节气的一些記忆,“《伤寒杂病论》说,‘初气始于大寒,二气始于春分,三气始于小满, 主气是少阳相火,客气是厥阴风木,属风属火……农谚又说,‘小满不满,芒种不管”,正想着,就到了邮局,等拿了邮包回到宿舍,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青译。

“予明哥,邮局包裹拿回来了吗?”

“刚拿回来,现在就拆开。”说着我把电话夹在脖子上,原来是一瓶漂亮的幸运星,我晃了晃,里面有巧克力,还有风干的玫瑰花,“非常喜欢,青译。”这时,我发现邮包里还有一个彩色的信封,装着什么硬硬的东西,用手一摸,好像是照片。我拿出来,看到正面工整地从右到左竖着写了四行小字: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诗是我以前见过的,没想到经青译这么一用,这首历经千年的古诗竟陡然鲜活了起来。信封里面装着的果真是代表童真、清纯和成熟三种造型的三张照片。

我握着话筒,一时竟无语凝噎。

“怎么不说话了?予明哥,不喜欢吗?”

“不,不,是激动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激动吗?”

“当然不是,我知道这礼物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感。青译,我爱你!”

“予明哥,叠完这五百二十一颗幸运星,我数了三遍,又让室友帮我数了一遍。你数数对吧?”

“什么?这些幸运星都是你一颗一颗叠的?”我拉开瓶盖,把幸运星倒在床上,才数清里面是十一块巧克力和两朵风干的玫瑰花,“叠这么多,要花多长时间啊?”

“知道你的生日快到了,不能亲自给你过,就想着给你一份惊喜。在还没开学的时候,我就在家里叠上了,在学校时,每天晚上熄灯前我只能叠五个,叠完我就装在床头的小瓶里,这个小瓶在我床头陪我度过了三个多月呢!”

我知道青译并不是在邀功,她只是在平静地叙说着一件事。三个多月,以每天叠五个的速度,用心虔诚地折叠,这五百二十一颗幸运星里该叠进了多少等待、多少相思、多少感情。直到电信公司提醒我们还有最后一分钟时,我们才依依不舍地话别,说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直到话筒里突然声音全无,我才意犹未尽地挂上电话。几多惆怅,几多幸福涌上心头。

下午五点多钟,袁浩天一个人回来了。

“他们呢?”我知道今天袁浩天又要练字了,赶忙过去帮他收拾了桌子。

“唉”,袁浩天从床底取出垫毡,铺上,拿出纸笔,才接着说道,“望春失恋了,他们正在劝他呢。”

“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失恋呢?”

“谁知道呢?夫上善若水,下愚如火。故六欲七情,上善远之,而下愚迁之。”

看来袁浩天不想多谈,我也就住了嘴,转移了话题,“浩天,给我写几个字吧!”

“行啊,什么字?”袁浩天说着,拿笔的那只手悬在了空中,在等着我说题字的内容,他好下笔。

“吴融的《情》。”对袁浩天来说,一般只需给他说个唐诗宋词的题目、作者,其他无须赘言。袁浩天目测完纸张大小,似乎就确定了字体的大小及间距。酝酿十秒钟后,挥笔写下:“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好字!好字!”我赞叹了两声,低头一看,袁浩天早在上面落了款:壬午年五月,浩天学书。

“浩天,能不能帮我再写一张?我想送人,不落款的。”袁浩天听完二话没说,提笔又写了一张。我拿起袁浩天还没有落款的题诗仔细地端详着。

“哎呀,暖瓶在一餐门口忘拿了。”袁浩天打开茶缸盖,刚想倒水,发现暖瓶不在,“予明,我下去取一下。”

“好嘞!”我高兴地答应着,真是天助我也。袁浩天走后,我从里面插上了门,把那张字重新铺到垫毡上,拿起毛笔,学着袁浩天的样子,在左下方空白的一块写道:壬午年五月,樊予明学书。写完,端详了一下,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尤其那个“樊”字,差不多就成了一个黑坨坨。于是拿出小刀,裁掉我写的那行字,又拿出我的私章在上面使劲地按了两下,便折叠起来,装进信封,准备明天一早就给青译邮寄过去。

晚上九点多,醉醺醺的柏望春在众人的搀扶下走进宿舍。“我失恋了,我失恋了。那晚,她和我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原来都是在安慰我!我需要的是安慰吗?” 柏望春说着拽出那个女生的照片,放在眼前,轻轻地唤着那个女生的名字,我感觉他眼睛亮亮的。柏望春痛苦而艰难地把照片放到嘴边,隔空吻了一下那张笑脸。最后双手抱着那张照片沉沉地睡去,嘴角带着微笑,眼角的泪痕却已经干了。桌上放着袁浩天给他泡的葛花茶,“葛花性味甘平,善解酒毒,醒脾和胃……”袁浩天还没有说完,柏望春已然鼾声如雷。“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我倒是觉得柏望春此刻需要一剂甘麦大枣汤。

原来那个女孩只想和柏望春做朋友,并没有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思。但柏望春却“只缘身在此山中”,一直以为她既然送了照片,那么这个女孩差不多就是他的人了,这层窗户纸就等着他去捅破了。柏望春之所以至今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是因为他觉得爱情的最初魔力就在于那个若即若离、苦苦追求、患得患失的时候。但就在今晚,柏望春顺利拿到了计算机等级考试二级C语言合格证书,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于是兴高采烈地买了一束玫瑰花。却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淑静和她们班的那个新加坡留学生手牵着手,漫步在学校制药厂前面的那条路上。

柏望春余光瞥了一眼袁浩天和舍长,问:“现在的新加坡人怎么这么开放,普通同学也可以手拉手?”

袁浩天傻傻地说:“不对啊,望春,我怎么觉得他们在谈,谈恋爱啊?”

“不可能!”柏望春说着冲了上去,袁浩天和舍长都以为望春要和那个新加坡学生打架,也冲了过去,准备帮忙。

谁知柏望春走到了淑静面前,轻轻地把手搭在淑静的肩上。淑静没有说什么,紧闭了嘴唇,把头转向了右边,柏望春又把手伸向了那个西装笔挺的新加坡学生,那个新加坡学生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静了一下,对我们深深地点了一下头,两个人和柏望春、三哥、袁浩天擦肩而过,一片落叶随风而下,柏望春想伸手接住,却失了手,默默地看着两人缓慢消失的背影。“嗖”的一声,一束玫瑰散落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后来听说,在柏望春见到淑静和新加坡学生牵手的时候,那个新加坡学生早已经用汉语、英语、马来语和泰米尔语四种语言向淑静表明了爱意,也不知真假。

第二天,柏望春请假回家。六天后回来时,已恢复原来爱说爱闹的样子,只有门上被柏望春的拳头砸凹的一个洞,还有柏望春枕头上的泪痕依稀记录着那个伤心而无奈的夜晚。后来,袁浩天专门为柏望春手书了一首偈子,柏望春拿去裱了,贴在床头,每晚观看,以修心性。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11.纤手破新橙

最近,学校最引人瞩目的变化,就是一幢十九层综合大楼拔地而起,代替了原来幽深茂密的“百草园”,自此再不见那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何首乌生出的夜交藤。现在,站在千佛山上就可以看见我们学校这个标志性建筑。就在柏望春失恋后的第四天晚上,我、望春、浩天、宋玉四个人冒着蒙蒙小雨去爬千佛山。我们一鼓作气,登上山顶的观光台,趴在汉白玉栏杆上,发现偌大的观光台除了我们四个外,竟再无一人。望春对着南面的山外青山、点点灯火,发出一声长啸,不太熟练地点上了一支卷烟。自从那次所谓的失恋之后,柏望春在校外的时候,偶尔就会点上一支烟。

“也给我一支。”是宋玉的声音。

“怎么了?宋玉?爱人有了,就什么都有了,你可是我们宿舍最幸福的人,天天有婉青陪着,还有什么郁闷事?”在柏望春眼里,爱人,就是一个男人生活的主要意义所在。

“一言难尽!”宋玉也不会抽烟,吸进嘴里的烟雾又乱七八糟地从嘴里喷了出来。宋玉用牙齿刮了刮舌头上的苦味,啐在酸枣丛中。

“说说吧,宋玉。现在只有我们哥儿仨,又没有外人。”我转过身,斜倚着栏杆,“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宋玉一口吸掉了剩下的一大截香烟,像个烟囱一样对天喷出,“在你们眼中,我有了婉青是很幸福的,可我的幸福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婉青和宋玉确立男女朋友关系的原因,至今也是一个谜,但男女朋友关系的确立并不似谈婚论嫁,一般也缺少逻辑分明的理由,或者可能因为一句话和一个眼神,也可能因为某一次上课时,二人共同迟到了。但婉青和宋玉确立了关系之后,婉青也并不总是无条件地满足宋玉的,而是更喜欢宋玉陪着她散步、逛街,还有就是给她们宿舍打水。可以说,自从他俩在一起后,宋玉对婉青宿舍可是“涌泉相报”,而且涌出的都是开水。每次都是宋玉一只手提了三个暖瓶,把开水打完送到婉青宿舍的楼下。所以她们宿舍的人就特别喜欢宋玉,有事没事就在婉青面前夸奖宋玉,甚至她们宿舍的某个女生过生日,也会请婉青带着宋玉去。这么讲,也许你会认为宋玉掉进了蜜罐子,其实不然。

因为宋玉毕竟是男人,这个和一个人表面木讷与否、是否巧舌如簧并没有关系。所以宋玉有些时候就不免要吻她,说到吻,有人总结了接吻三步曲,第一步是象征性地吻一下额头,第二步就是吻脸颊,第三步就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偷偷地把嘴唇移到对方的唇上。此时若是对方并没有反感的意思,你就可以进一步地实施第三步。宋玉其实也算是幸运的,因为第一二步基本上在不知不觉中就完成了,他想要的是最后一步。

但这最后一步对宋玉来讲却如蜀道之难,宋玉先是试图进行说服工作,但无奈于婉青的伶牙俐齿,此招用了一次后就宣告破产;接着,宋玉就想,反正男人力气大,结果弄得他几天不敢喝热水。于是只剩下最后一招了,装可怜、卖殷勤。因为我们都跟宋玉说女人是最富有同情心的,宋玉只要和婉青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让她感觉他很乖就行了。最后连婉青也受不了了,就问宋玉到底要怎样,宋玉委婉地说,“某某和某某谈恋爱比我们晚,现在已经怎么怎么样了,你看我们都谈这么久了,连接吻都浮皮潦草的!”说得自己差点掉下眼泪来。于是在那个晚上,根据婉青的要求,宋玉认真地刷了两遍牙,又慢慢饮了一杯袁浩天调制的防治口臭的三香汤,才一身轻松地赶到操场和婉青散步。

那个夜晚,连树冠中麻雀的呓语在宋玉听来都含着兴奋,每当他抱着婉青刚想开始,就有一个人从他们身旁走过,而且似乎还专门回头看看他俩。晚铃声已响,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关宿舍门了,宋玉迫不及待地就去找婉青的唇,婉青也急切地迎了上来,突然婉青大叫一声:“宋玉,你是不是没有刷牙?”宋玉一听,愣了,赶紧汇报了之前的准备情况。婉青低着头说,“你,你还是吃块口香糖吧。”所以自此过后,宋玉身上都装着两块口香糖,就像医生接诊肺病患者必带听诊器一样。可是即便这样,婉青每次和宋玉接吻的时候也要分出一只手捏住宋玉的嘴唇,很好地把宋玉控制在接吻的第二步后、第三步前的階段。

再后来,学到方剂学的时候,就有了新的规矩,就是接吻要先提问方歌,会背诵三条方歌可以接吻一次,宋玉欣然答应,心想反正有二百三十四条之多。但婉青随机提问的方子极少有麻黄汤、桂枝汤这般简单的,大活络丹、紫雪丹、泰山磐石散之类的复杂方药也常常出现,而且要求极严。记得有一次,宋玉把炮姜说成了干姜,竟然也算他不会。当然,干姜、炮姜虽同出一物,均能温中散寒,但干姜偏于祛里寒,炮姜善走血分,长于温经止血。但对于初学方剂的人来说,确实也算有点难度了。所以,时至今日,一个学期都快过了一半了,宋玉因背诵方歌而获得的亲吻机会少之又少,但却因此屡获教方剂学的年轻老师表扬。

“是啊,我知道她的家庭条件不错,可是难道就因为条件不错,她就有心理问题?比如‘害怕接吻综合症,或者这类人都极为崇拜柏拉图?个个都是精神恋者?”昏黄的山路灯照出宋玉痛苦扭曲的表情。

“也许是刚开始,婉青接受不了吧?女孩子的想法可能更侧重精神层面的风花雪月,这个也可能是前提。慢慢来,也许她就适应了。要不……”我想说要不我帮你去和婉青说说,可是想想这事好像别人无法代劳,尤其是对着一个异性,你总不能说:“婉青,以后对大哥好点,热心点吧!有事没事多抱抱他,还有,不要排斥和他接吻。”于是只好就此打住。

柏望春转过头意味深长地说:“宋玉,或许就像今天上中药学课时老师讲的,药性本不如此,但可通过必要的炮制使之如此,比如清代顾松园在《顾氏医镜》中讲的,‘酒制升提,姜制发散,入盐走肾而软坚,用醋注肝而住痛,你也可以用一些必要的‘材料对其性格和行为进行‘炮制加工啊,这个‘材料可能就是包包啊、电影啊,还有你的殷勤与装可怜。或者,你就先找机会……”

我扭头就看见柏望春脸上的坏笑,知道他已经酝酿好了,刚想打断他,这时就听见袁浩天在一个角落里淡淡地说:“《灵枢·本神》谓,‘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你是精、神有余,魄力不足;思、虑过度,智力有待进一步提升。”

我们转头无声地看着袁浩天,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宋玉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只狼受伤后的哀号!猛然间,“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句话涌上了我的心头。

12.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们学校的在校生共有几千人,可只在图书馆的三楼开了一间能容纳一百二十人的电子阅览室,白天,严格按学校的作息制度进行,晚上,开门时间是六点到十点。于是每天下午五点半之前想上网的同学,就在阅览室门口排成浩浩荡荡的两路纵队,楼道不是足够长,于是楼梯上面也站满了人,远远望去,颇为壮观。阅览室里干什么的都有,除了练习计算机二级考试、学习各种实用软件、阅读文献外,女生大多是挂着QQ升级,也有极少部分男生在玩CS或传奇,还有的在偷偷摸摸看一些女明星的写真照片。我们那段时间也偷偷玩过CS,饿了就到二餐去吃炸串,或者和望春一起端了可乐坐在操场边,看过往的女生。

不过今天我和宋玉来阅览室既不为C语言也不为CS,而是为了帮宋玉一个忙,他想在网上给自己找一个本校的女生来练习如何与中医药科技大学的女生相处。一圈下来,宋玉便把目标锁定在了三十二号机主身上,于是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径直朝三十三号机子走去,按了两下电脑机箱上的重启键。“咦?同学,这个机子怎么启动不了?”女孩并没有看我,弯腰就去按机箱上的电源键,我迅速瞥了一眼她的QQ号。

宋玉收到我传给他的信息后,正在酝酿如何写好友申请说明,我却发现那女生已经开始关电脑,在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熟练地取下了脚上的蓝色鞋套。宋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喝酒去。”宋玉说的喝酒,其实是去吃羊肉串,宋玉和我解释说,“走,喝酒去”四个字简短有力,更能凸显男人魅力。

在山师东路,新开了一家单县羊肉汤館,可免费加汤,斜对过就是一家莱芜烧饼店。所以每次去喝羊肉汤,我们都是一人去买烧饼,一人占座。我和望春一起去那个羊肉汤馆的次数算是最多的,望春每次都喜欢在老板面前秀他的济南话,套套近乎,以便在盛汤时能多给他一块半块的羊肉。可无奈老板是日照人,每次都不如愿。既然肉要不来,那免费的汤可要多喝了。所以每次我和望春去,总要加上两三次汤,实在撑得喝不下了才结账走人。可惜望春最近得了阑尾炎,刚在医院做了手术。

望春做手术,我们当然得去看他,但在带什么礼物的问题上,大家却起了争执。我和宋玉的意思一样,送礼物的原则应宗《素问·藏气法时论》所载,“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但在具体细节上又有不同,宋玉的意见是“五果”,他觉得既然是阑尾炎,那肯定是大便不爽,说不定还有便秘,应该买些可以通便的食物,比如香蕉之类的。我的意见是“五畜”,我认为望春平时那么喜欢喝羊肉汤,应该牵个羊过去,最起码也要买一个金华羊腿。三哥说看人应该买花,致以温馨的祝福,“诚如清朱锡绶在《幽梦续影》所谓,‘琴医心,花医肝,香医脾,石医肾,泉医肺,剑医胆。望春估计是为情所伤,肝脾不舒,所以送花为好。”我们各自意见抒发完毕后,就看着袁浩天不说话,袁浩天沉思一刻说:“若送食物,最好药食同源,根据《神农本草经》所载,选择上品中的人参、大枣之类滋补强壮之品。你说的香蕉,虽然看似比较滑,但在中医上来说,却是涩、寒的,与望春此时之状态并不适合;至于金华,我只知道金华火腿比较出名,但火腿是猪肉做的,并非羊肉。猪肉者,《别录》载其‘凡猪肉,味苦,主闭血脉,弱筋骨,虚人肌,不可久食,病患金疮者尤甚,《食疗本草》也说猪肉‘虚人动风,不可久食。肉发痰,若患疟疾人切忌食,必再发。而羊肉也不可,羊肉味甘、热,热则耗伤津液,《医林纂要》说羊肉‘助热发疮,血分素热者不宜,所以这个也不行。”三哥听到这儿,觉得好像就只剩下他的可以,于是拉起宋玉的手就要进花店,此时,袁浩天一把抓住三哥的手,继续说道,“花,其实是最不适宜送病人的,好多人对花粉都是过敏的,而且现在的花大部分都洒着劣质的香水,含有好多的挥发成分,对免疫力低下的病人来说则更为不利!”

“那,你说该送点啥吧,总不能空手而去吧?”我们听见自己的意见被一一否定,很郁闷地看着袁浩天。

“送书,我认为,”袁浩天意味深长地说,“《医述》中说,‘今之医者,惟知疗人之疾而不知疗人之心,我深以为然。有了书,望春就会沉下心来考虑很多事情,比如宇宙、比如自然、比如人生、比如生死,等等,‘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所以最好送一本《天问·九章》,‘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袁浩天说到《天问》,竟忍不住在大街上背出声来,引得路人侧目,我只好就近踹了袁浩天一脚,以便让他从“天问”中回来。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你拉倒吧,要送《天问》你自己送,我还是送……”说到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所以我们各自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宋玉买了一把香蕉,我们边走边吃。我一看羊腿那么贵,考虑蜜也是个好东西,就买了一罐东山白蜜拿在手里。而三哥也考虑到花篮确实不实用,改成了一盒七月采摘的参花。原来我们还以为《天问》是一本厚厚的书,结果袁浩天也并不去书店,而是在路边的打印店,从随身携带的软盘中打印出来,整本打印出来才用了两页A4纸。于是我们四个人各自拿着自己心仪的礼物,朝中医药科技大学附属医院出发了。

13.每逐清溪水

柏望春从家里回来时已是春风满面,病态全无。三哥说望春一改萎靡是因为饮用了他的参花的效果,袁浩天则说望春是因为受了《天问》的启发。回来后,柏望春便在宿舍高调宣布他又恋爱了,是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明天到天津看她的同学,路过济南时来看他。那股高兴劲儿,以至于我们告诉他听说淑静正在学马来语,并且和那个新加坡留学生关系火热时,柏望春也只是微微一笑,“爱情对男人来说,就像一堆不合格的螺母,绝不是說你这根螺栓做得越标准,适合你的就越多,有时恰恰相反。故应‘物来顺应,事过心宁,可以延年。”

话虽这么说,但夜晚的柏望春却一改常态,在床上翻来覆去,我看出了他的苦闷,我知道一个人在对待失去时,平静语言下内心的翻江倒海。

“望春,睡不着?”

“睡不着,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请你喝可乐。”柏望春压着嗓子说。

“可楼门都关了。”我看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走吧,我带你走。”柏望春说着,穿了件大裤衩,绿色的T恤随便地搭在肩上。我们顺着一楼洗漱间的窗口跳了下来。在校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瓶百事可乐,边喝边向山师东路那家烤肉店走。老板说:“不好意思,肉都卖完了,只有啤酒。”于是我和柏望春坐在门口的一张小桌子上,就着百事可乐,一人喝了两杯扎啤。喝完酒,转身我们便上了经十路,一路上,柏望春都沉默着。“怎么了?望春,还是放不下?”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要不然照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不会有这种表现。所以说,没有谁是天生的大大咧咧,就看事情在他心中的分量。柏望春抬起头,看着路边“心无限,天地宽”的巨幅广告牌。嘴中喃喃自语道:“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柏望春深沉的男性嗓音让人听起来如泣如诉、耐人寻味。当然,这首诗如果出自袁浩天之口,我也不会感到如此震惊了,可恰恰是从不怎么看古文的柏望春那里听到。“望春……”我轻轻叫了一声。忽然想起我们在上大学语文课时,淑静朗诵的正是这首李白的《远别离》,并且说她在唐诗中最喜欢这首了。

“我原以为淑静拒绝一次,我还是有机会的。我时常说,追女生有三:一大胆,二不要脸,三死缠,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和那个新加坡留学生好上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有好几个晚上,淑静出去给那个留学生补习中文课都回来的好晚,好像还一起去过酒吧。小女孩好骗啊,当然,我是指感情上的,淑静做任何事情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淑静是个好女孩,予明,你不知道,一想到这儿,我的心有多么疼。”柏望春说着泪流满面,拳头握得啪啪响,“我宁愿淑静找到一个比我好百倍的男朋友,也不愿看见那个新加坡人牵着淑静的手。你可以离我远走,但你不能不幸福。淑静,我不愿看见你以后的痛苦。予明,有没有可能,淑静并没有和那个家伙好,他只是她拒绝我的理由?”

“‘宁小与其大,宁善与其毒,也许在很多事情上我们已经习惯慢慢解决,而不是针尖对麦芒。”柏望春听我说完,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站在山大门口的天桥上,望着济南这个不宁静的夜,脚底下是穿梭而过的汽车。柏望春说完,只是无神地望着远处一个劲儿地抽烟,我则把手放在栏杆上沉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爱情如酒,得之人便醉;爱情更如药,离之病便发。柏望春偶尔的手足无措与唠唠叨叨足以说明这一点。当然,在中医看来,酒与医的关系非常密切,《说文》有云:“醫,治病工也,从殹从酉,殹,恶姿也。醫之性然,得酒而使,故从酉。王育说:一曰殹,病声。酒所以治病也。《周礼》有醫酒,古者巫彭初作醫。”

14.梦里不知身是客

说着就到了周末,班里预定去黄河森林公园搞联谊活动。出发前,团支部书记给大家发了进入大学后办理的新身份证。我手里拿着这张印有“济南市公安局历下区分局”的卡片,看着自己当时羞涩的表情,心想:是啊,我也要做五年济南人了。二○○二年六月三十日签发,有效期十年,也就是二○一二年,到那时,我整三十岁。三十岁,我在哪?我又在做什么呢?到那时,我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又是和谁结的婚?是不是和我现在的女朋友?到那时,可爱的柳杞儿是不是也已经“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了?想着心里竟然还有点酸酸的。

那些与女生宿舍有联谊关系的男生宿舍,每个人都拿着重重的装备,其中一半是自己的,另一半是联谊宿舍的女生的,我们宿舍则轻装上阵。所以除了宋玉,我们都很兴高采烈。“于时冰皮始解,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袁浩天对着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用背诵《满井游记》来抒发自己对郊游的高兴情感。宋玉有点不高兴,因为婉青的东西落在了她们联谊宿舍的另一个男生的肩上,这让作为婉青男朋友的宋玉觉得有点没面子。

到了公园,就开始准备做饭,每个宿舍挖一个地灶。看着别人男女搭配,有说有笑的,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堆柴火,周晋陇因为我们的灶旁没有女生,就去了其他组。看着周晋陇在别的组里有说有笑地献殷勤,宋玉气得在早晨没有刮净的两根胡子,在风中一颤一颤的。其实周晋陇的举动对宋玉来说不过是引子,主要还在于婉青,尤其是看着婉青和别的男生推杯换盏。其实我又何尝不是,看着柳杞儿微笑着,频频给一个男生递烤肉。

我收回目光,抓了两瓶啤酒在手,用其中一个的盖子打开另一个,然后把这一瓶晃了晃,用右手在瓶底一拍,瓶盖就飞了出去。宋玉无声地接过一瓶,和我碰了一下,从力度上,能感觉出他心中的不痛快。我喝着酒,眼神又飞到了柳杞儿那里。柳杞儿离开了人群,踏着跳跃的阳光走向黄河岸边,她顺着窄窄的沙道,走向一个由多年沉淀和浸泡形成的三角滩涂。滩涂上生长着星星点点的小草和白色的小花,黄褐色的河水伴着我的目光,轻轻地拍打着柳杞儿光滑白嫩的小腿,远处,几只采沙船静静地停泊着。

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柳杞儿。我“呼”地一下甩了酒瓶站起来,就见柳杞儿的一只脚已经陷入三角滩涂的泥沙里,她的身体左右摇摆,颇有点站立不稳。我突然想到了《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中的女兵丽莎,害怕地打了个激灵,飞一般冲向河边。在距离柳杞儿五米左右的岸边沙滩上,此时已经被围成了半个圈,大家极力劝说柳杞儿保持镇定,不要乱动。有的说应该找一块门板过来,这样就可以让柳杞儿从门板上走过来;有的说应该赶紧拨打110,让公安来想办法;辅导员说谁也不要再走过去,避免不必要的问题出现,大家一听,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更增加了柳杞儿的紧张感。在和柳杞儿那哀怨惊恐的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我心里一阵难过。我突然想起小学时学过的救生常识,迅速卧倒,不顾一切地横着滚到柳杞儿身边,让她慢慢俯下上半身,我一把抱住她的腰,朝相反的方向使劲儿一滚,柳杞儿深陷在淤泥中的双脚就被拔了出来,然后我用与来时同样的方法,只不过怀中多了一个紧紧抱着的柳杞儿,滚到了同学们的脚下。她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站在辅导员身边,回头看看滩涂上她遗落的粉红色的太阳帽和两个深深的脚印,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我浑身泥水,滴滴答答地淌着,这时三哥走过来,不怀好意地对我说:“怎么样?抱着她,感觉和抱着青译有什么不同啊?”一坨泥浆从我头发上滑下来,我紧闭了一下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抱柳杞儿滚过来时不曾注意的细节,背上分明一热,我好像感觉得到她手放在我背上的温度。我白了三哥一眼,觑见柳杞儿头发凌乱地站在不远处的同学们中间,什么话也不说,紧咬着嘴唇。滩涂上,那朵被压折的小花在有着阳光的风中瑟瑟地抖着。

以前,每次放假前订火车票,我都会在教室里静静地等着柳杞儿来找我统计订票,我享受着她从几米远的距离直奔我而来的感觉。可在入学后的第一次班委选举中,她主动放弃了候选资格。但我仍然投了她一票,当黑板上出现她的名字并被画上“正”字第一笔的时候,我感觉她红着脸回头朝我这边望了一眼。现在她不再当生活委员了,我对统计火车票也没了期待。不觉来到了图书馆二楼电子阅览室,也许是快要期末考试的缘故,电子阅览室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打开QQ,又记起那天帮宋玉看的那个女生的QQ号。她正在线,我就在好友请求信息栏里填了句“思恋或如水,采菊东篱下”发了过去,很快看到她的QQ头像在我的好友栏里闪烁起来。我们客套地聊了几句,我们分别知道了对方是哪个学院的。打开校友录,看到柳杞儿的感谢留言,心里美滋滋的。

次日傍晚,在山师东路的米香居,柳杞儿请我吃饭以答谢“救命”之恩,救命那当然是谈不上的。我心想,我不顾一切这样做,也可能并非完全出于我助人为乐的良好品质,还有很大原因是那个人叫柳杞儿,同时,也是我的“师妹”,我自然要全力搭救。

“樊予明,谢谢你。你看我以前还在军训教官面前举报你,你还这么好心救我。嘿嘿,谁叫咱们还是同门师兄妹呢?”

“没事,换了别人我也会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也不看看咱出生在哪,沂蒙山。”我看着她和满满一桌子的菜,心想,等一会吃不完,是不是可以打包。

柳杞儿轻轻地夹了一块鱼肉到碗里,小心地挑拣着,头也不抬地说:“是啊,可我来自海边,我从小也没怎么见过山,我特别喜欢在早上的时候,从二楼看潮起潮落的大海。”

说来惭愧,我的故乡虽然离海也不是特别远,坐火车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但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看过一次大海。说到故乡,柳杞儿就给我讲起了她的高中,原来她是在北京上的私立高中,还在加拿大待过一年。私立中学的收费标准很高,光学杂费一年就三万多,还不包括住宿费四千,代收费与服务费九千,非北京户口收费,一次性五千。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知道还有收费这么高的学校。再加之她刚来时坐奥迪,一个大家闺秀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虽然我有时也幻想着吃回天鹅肉,但真放一个天鹅在我面前,却又自惭形秽了。社会纵然发展到了今天,大学生之间因家庭环境而产生的差距也是明显的,这种差距体现在学识、涵养、生活态度、学习能力等各个方面。

由于柳杞儿不喝酒,我一个人也就缺少了品酒的心情,我一口气喝完一瓶青岛啤酒,水饺也就上来了。水饺一上来,柳杞儿一把拿走我进门时专门拿过来的一罐蒜泥,说:“不许吃大蒜,味道大。”

“山东人还不吃大蒜?大蒜是好东西,《新修本草》谓其能‘下气消谷,除风破冷,《滇南本草》说大蒜‘祛寒痰,兴阳道,泄精,解水毒,所以要多吃大蒜啊。”

“那胡椒还‘辛热纯阳,走气助火呢,你这个阳虚之人不来点?”柳杞儿说着,拿起胡椒面放到我面前。

显然她并不为我的言辞所动,我在心里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今晚袁浩天叫我去练太极,味道确实有点大,于是说:“好好好,那就‘椒盐水饺。”

“真的不吃了?”柳杞儿拿眼睛看着我,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又把头低下了,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眼镜。柳杞儿揶揄道:“还真脸红了啊?哈哈,给你!”柳杞儿说着,把蒜泥罐放到我的手边。

不给不吃,一给就吃也太没原则了,于是我把蒜泥罐一推,说:“不吃!”

“呵呵,刚才和你开玩笑的,吃吧,吃吧。”有些时候我才发现,男生再坚强,也会在自己心仪的女生面前化作绕指柔。看着柳杞儿真诚的表情,又看看我吃水饺时最爱吃的蒜泥,赶紧舀了一大勺放在料碟里。

就在我很高兴地就着蒜泥咽下一个水饺的时候,就听见柳杞儿叹了一口气,用拿筷子的手背托着下巴说:“唉,现在的男生啊,都是经不起诱惑的,原来以为你会很有原则,在一个小小的蒜泥面前尚且没有自制力,也不知道在其他事情面前会是什么表现。”

我当场就愣住了,我真有点佩服柳杞儿的联想力,竟能将一个小小的举动和一堆无关的事情联系起来,而且表面看起来还这么缜密。我此刻的后悔立即占据了上风。“其实吧,我真的没想吃,但是你硬让我吃,我又不能驳你面子……”

我还没有说完,柳杞儿就打断我,说:“男生呢,还有一条,就是犯了错误后特别会花言巧语,死不认账。你看你,才一会儿就把所有男生的缺点都表现出来了。”

听到这里,我更深一层地体会到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了。我说:“对不起,柳杞儿,要不我去黄河大桥,跳下去洗洗,好吧?”

一提到黄河,柳杞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你看,你看,本来是想请你吃饭感谢你的,结果还差点让你跳进黄河去洗澡,哈哈……哎,对了,你有女朋友吗?”柳杞儿说到此处,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没有马上抬头,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猜不透我这一次的回答意味着什么。按道理说,青译是我的女朋友,可是,可是……我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模棱两可地说:“其实……你呢?”

“我?”柳杞儿嘴角很好看地一翘,“你猜猜!”

“你,你这样的条件,应该有吧,除非你不想谈。”我知道我又在说着违心话了,因为在我内心,我当然是希望柳杞儿没有男朋友的,就算我这辈子和柳杞儿不会有什么关系,可是一想到有个男孩揽着柳杞儿娇小的肩头,甚至还要在那温柔的嘴唇上亲一下时,心里还是有点波动的。我这样说,无非是想要一个否定的回答。

柳杞儿伸手拂了一下刘海,点着头说:“对了,你猜对了,我有男朋友!”

“那,那他在哪呢?”和很多世俗的想法一样,我想他既然没有和柳杞儿一起来读大学,那他肯定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要是那样的话,我的心里倒平衡些,于是不由自主地问了這么一句。

“他和我是在北京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在加拿大上课的一年里,他给了我很大的照顾和关怀,从生活到学业。”柳杞儿说到这儿,拿起杯子,用吸管喝了一口果汁。我在心里想,那个孩子肯定学习不好,不过是家里有钱而已,要不然柳杞儿肯定要说他现在在哪儿了,想到这儿,我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我后来想,有些时候人的内心真是不能揣测,尤其在一个自己很在意的人面前,特别希望所谈到的另一个人不如自己,“他现在在香港的一所大学读书,也是学医的。而且很有才哦,上次学院诗歌朗诵大赛,我朗诵的那首诗就是他写的,还得了第二名呢,准备下个月参加学校的初赛。到时候拿奖了请你喝可乐啊!”

我抬起头,艰难地挤出一个“嗯”字。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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