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大人
9月的微风让人感到愉悦,树影在阳光下轻轻摇曳,阿珂戴着渔夫帽,半袖深灰衬衫叠穿米灰T恤,像个年轻人,步履轻松走向地铁口。老同学约在三里屯见面,她从家乡过来进修一个月。
原本想着拖家带口一起聚一下,但理智劝阻了这个行为。还是两人逛个街吃点东西,比较适合疲惫的中年人。
三里屯离得不远,呼家楼6号线倒个10号线一站就到了。换乘的台阶口人来人往,一群民工在换乘路线牌前比划来比划去,阿珂瞥了眼往前走,要下台阶的时候,撞上了一个女人的迷惘眼神。她似站在一处孤岛,且双脚被糊住了一样。
“你要去哪?”“丰台火车站”。她带她走向路线牌,告诉她,从左边口下去,直接坐到丰台站即可。民工还在研究,“你们要帮忙吗?”“我们去这边,南边,大堡台。”“那就在首经贸这一站转房山线。你们跟她也是走一个方向。”
尽到一个热心的非京籍市民的义务后,阿珂走向了团结湖方向的10号线。A口出来,由于她已经有一年没有来这边,竟然也有点恍惚。
一个正在码放共享单车的大叔看出了这种恍惚,他手一扬,说沿着那边走。阿珂谢谢了他,边走边为这种默契感到神奇。
太古里南区的优衣库换成了GM墨镜。现在还不到10点,工人们还在吸尘擦地。穿黑色衣服的保安在树荫下坐着,他们待会儿要去苹果门店维护现场秩序。几分钟后,小楠到了。她穿着迪桑特粉色速干T恤,戴着一顶藏蓝棒球帽。两年未见,她跟从前差不多。“这边有些什么值得逛?我现在其实穿正装很多,要么是运动的,要么就是正式的,而且要有点女人味的衣服。你不知道那些领导,穿得休闲一点还会被说。”
“所以要穿女版厅局风吗?”“对,你不知道她们穿的,都挺大年纪了,还有很多娃娃领,那些牌子都是一些又贵名字又土的。”“小香风应该也很受欢迎吧。”“对对,我其实就适合小香风。哈哈。我跟你说,我穿小香风还挺好的。”
“呃,我们潮人听不得这些。”阿珂打趣道。小楠笑起来,小虎牙还在。“这个店怎么样?看着好像还行。”她目光所示之处正是一间小香风的小店。品牌不认识,也记不住。黑色的夹金线花呢短上衣,底下是一条黑色长裙。衣服和裙子靠内部的拉链连成一套,阿珂摇头,小楠说:我觉得还可以啊。边说边翻吊牌,5800多。
两人匆匆扫视了一下,离开了。再往前走,& Other Stories没有开门,其实多数店都还没开门。先去喝杯咖啡吧。两人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近况都交代了一遍。为了提防歇斯底里的老公,小楠说自己悄悄买了一套大平层,190平,300万,用的哥哥的名字。“我哥也出了不少钱。”“那没问题么?”“没问题,我跟我哥关系极好。我嫂子也不管这些事。”“你哥在做什么?我记得之前做工程是吧。”“好几年前就不做了,好多工程款收不回,尤其是那些地级市一类的市政工程,反正人家态度是账本认,钱没有,到年底最多给你十万八万的。我估计能回一半就谢天谢地。但是我哥是个人才,他前几年开始做保险,做得超级好。”
“那谁呢,脾气收敛一点吗?”“看以什么标准,也许按他自己的意思,他已经在克制,但是正常人来看,还是那样。他每天买了菜做好晚饭,辅导孩子做完作业再走。”“听起来像是有改善。”“有什么用,比如培训钱你问他要,他给,但是不主动给,他就负担点菜钱比较乐意,我也懒得问他要,我不缺他这点钱。”“小孩乐意他在这吗?”“呵呵,我崽对他的评价是两个‘气,小气和爱发脾气。主要是你不知道他哪根筋没搭好,辅导作业,能砸坏好几样东西,小孩都懵了。”“他就是不肯离婚是吧?”“对,我起诉过一次,法院不准离,如果再起诉,理论上还是可以支持的,我也有关系网。但是我不想刺激他,他精神不稳定,我怕他作出极端反应。我反正想开了,无所谓,爱砸东西就砸呗,就这样再苟8年,苟到小孩考大学。”“他想重修旧好,但还是控制不了情绪。”“对,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但他不会去的,谁也不能跟他提这。”“这样也没意思。”“我也是搞他不懂,他也没在外面找人,要是离婚,二十多的妹子都能找到。”
“那谁呢,王×呢?”“去年結婚了,找了个脑科女医生。”“那挺好的。”“脑科医生收入一般。”“以后不会差,另外智商也挺可以哈。他自己也就那样,还指望找啥样的?”
“那倒是。”
“胡奕呢?”“别提了,比我还不如。她老公又想摆谱又在外面乱搞又不肯离婚。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成了这样。不过胡奕钱还是有的,比我有钱,他们发财发得早,怎么着都搞了一点私房钱在手的。我这几年,目标也只有两个字:搞钱。我反正想开了,只要搞得到钱,你想听什么好听的话,我就可以讲给你听。但前提是得项目搞得定。过去他们说很难从我嘴里听到一些好听的话,现在随便了。你要多少,我批量生产多少。我现在跟着厅里那些人,关系都处得不错。平时一块玩,走到哪也不用花钱。还有一些人看上我崽呢,觉得他不娇气,能干。我也懂他们什么盘算,他们自己的女儿都带得娇气,想以后找知根底的,又勤快会照顾人的小伙。我无所谓,我也带上他,多几个朋友多条路,而且坦白说,体制内,有这个便利条件,比没有要强太多。25岁能坐到那个位置,跟30来岁坐到那个位置是不一样的,没有什么后来者居上这回事,都是排资论辈。”
“你儿子的网球还在打吗?”“还在打,其他也在练习,他网球最好成绩是进了省前四,但去年那次也是运气居多,实力还没到这个。只有前三才有机会。我不会坚持这个,我的目的不是夺冠,走专业运动员路线太累了,我只是想走点捷径。目前看,升到好学校还是挺容易的,基本任选吧。”
阿珂点头,除了连连说不错,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得体表达。两人决定下楼逛一逛。走进一间店,小楠摇头,这种都不行,北欧风都不行。“你不知道那些中年男领导的品位,既差又强势。所以,我还是得选有腰身一点的衣服。”
“你腰身在哪,给我发个定位?”阿珂笑她,她实在想换个话题,不想再听中年男领导这几个字了。两人又逛了一圈,逛到中午一点才吃饭,在餐厅又聊到了四点多。老同学提供了很多线索,也吹了一些或大或小的牛皮,有些一望可知,有些草蛇灰线。可信度大概六成,不过也无所谓了,看她不着调总比看她被击倒强,仔细想,出淤泥而不靠谱,也算是她的厉害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