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中国人物画与写实造型的结合研究

2022-05-30 04:29朱俊超
艺术科技 2022年16期
关键词:中西融合

摘要:在中国人物画学习和实践中,造型能力一直是学习中国人物画的重要部分,这体现了造型理念在中国人物画学习中的重要性。近年来,许多美术评论家开始否定写实造型的学习对水墨人物画的必要性和影响,对中西结合的中国人物画发展持怀疑态度。文章以近现代写实水墨人物画为研究对象,通过研究不同时期的具体作品分析近现代写实人物画的演变和发展。一方面,从画面本身的角度分析将西方写实造型与中国传统笔墨完美结合的写实水墨人物画,既能够准确表达对象,又能够很好地体现中国传统笔墨的价值;另一方面,通过其创作背景和时代背景的分析,论证融入西方写实造型的中国人物画能够更好地适应时代需求,更好地在当下体现中国人物画的意义和价值。

关键词:写实造型;写实水墨人物画;中西融合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16-0-03

民国初年,传统中国画遭受时代的冲击,一部分中国美术理论家和画家开始提倡对中国画进行改革。一些优秀的中国人物画家通过将西方写实造型理念与中国传统人物画相融合的方式改革中国水墨人物画。徐悲鸿为写实美术的领军人物,他将西方学院派的写实主义概念引入中国画的创作和教学中,对中国人物画进行了改良,对中国画教学与创作乃至整个新中国美术教育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产生了一批优秀的近现代写实中国人物画家,写实水墨人物画也在各种画派上发展出多種形式和风格,获得瞩目的成绩[1]。许多中国人物画家走上了“中西结合”的道路,创造出了拥有中国画特色的写实风格,之后的写实水墨人物画更是衍生出北方的“徐蒋体系”、南方的“浙派”以及广东的“岭南画派”,各种派别的人物画家在对写实造型与传统笔墨的融合上有不同的见解和选择,由此形成了多样化的风格。

1 写实造型在近现代中国人物画中的运用

1.1 写实造型在近现代中国人物画上的初次尝试

在中国传统水墨人物画走上中西融合的曲折道路之时,徐悲鸿发现西方的写实绘画造型与传统水墨人物画有许多契合之处,将西方的写实绘画造型植入传统水墨人物画的物体刻画和造型中,可以解决传统水墨人物画造型不精确的问题。为此,徐悲鸿将此理论付诸一系列绘画实践中,在一次次实践中汲取经验,一步步完善中国写实水墨人物画。之后,他与蒋兆和共同创建了“徐蒋体系”,对中国写实水墨人物画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徐蒋体系”以“骨法用笔”为基本原则,以西方的写实造型为基础,提倡写生,将写实造型中的透视、解剖、结构等因素加入绘画中,使西方写实造型在水墨人物画中发扬光大,而水墨人物画中写实造型的运用让其真正做到了“以形写神”[2],使近现代水墨人物画不再是以往的“三分形似七分达意”,而是可以更好地展现现实人物的形象和状态。总的来说,近现代写实水墨人物画主要还是以反映时代人民生活为主题的。

“徐蒋体系”的代表者蒋兆和在早期也开始了对中西融合的中国人物画的实践,《流民图》便是其代表作之一。《流民图》是蒋兆和在1940年创作的,他运用写实造型手法深刻细致地呈现了受到战争折磨的人民所展现出来的痛苦神情和状态,真实地展现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表现了强大的人文关怀。当时的中国在经历了“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淞沪抗战后,沦陷区人民在日军的侵略下深受苦难,蒋兆和深深体会到普罗大众身处水深火热的种种痛苦,感受到民族危机和贫富对立的现实,由此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

1.2 写实造型在近现代中国人物画中的多样化发展

1.2.1 “浙派”写实水墨人物画的发展

除了北方的“徐蒋体系”之外,南方的“浙派”画家也在写实造型和传统笔墨的结合应用方面进行了长期的探索和实践,并取得了一系列成就。“浙派”是聚集在浙江美术学院的师生创作群体,以李震坚、方增先、周昌谷等学院教师为主要代表人物。他们在潘天寿、黄宾虹等一批传统中国画家的影响下,也以西方素描写生的观察方法和造型方法为造型基础,与传统笔墨技巧相结合来改良中国人物画。他们在以严谨的西方写实造型手法来表现人物画造型的同时,也不忘中国笔墨的重要性。“浙派”人物画家们从“海派”花鸟画中汲取笔墨营养,提高了写实人物画笔墨的艺术表现力,造型严谨、笔墨酣畅的新院体人物画风格使“浙派”成为全国画坛上独树一帜的优秀流派,同时成为中国画新的主流。

其中,方增先的《说红书》便是“浙派”写实水墨人物画的代表作之一。《说红书》创作于1964年,作品约为六尺整纸,画面中描绘了10个农民聚在一起休息,其中一个年轻人手拿锄头比作枪,热情生动地向村民们叙说着人民革命斗争的故事。说故事的年轻人肢体语言饱满,仿佛身临其境,而在一旁的听众有的在享受精彩的故事内容,有的前倾身子表现出迫切的神情,急于听到故事结果,生动的人物形象特征展现了浓郁的时代气息。

《说红书》整体呈现了“浙派”人物画的优良特点。在水墨运用上,方增先将传统山水花鸟画中的技法运用到水墨人物画中,让笔墨灵活多变,韵味浓厚而有深度。《说红书》所采用的写实造型手法也作出了相应的取舍,在使用写实造型的过程中采用了西方写实造型的人物解剖结构关系,弥补了传统中国人物画中结构不严谨和不精确的不足。其将中国画中传统的笔墨线条与结构素描相融合,描绘出了生动的人物结构和形象。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西方写实风格,但对西方写实造型精华的取舍及其与中国笔墨相结合的手段,使《说红书》在近现代写实水墨人物画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使“浙派”人物画诞生出一种属于中国艺术理论独有的中国写实风格。

1.2.2 独树一帜的黄土画派风格

虽然“浙派”的水墨人物画在近现代中国人物画中属于佼佼者,但由于表现形式上过多强调笔墨的韵味,追求灵秀之风尚,所以缺乏表现壮美、大格局、阳刚大气度的作品。充满文人画笔墨韵味的单一作品风格无法满足中国人物画的整体发展需要,因此,“浙派”必须创作出反映风土人文气息、在画风和画技上更加接地气、更能突出民间“深沉雄大”的豪迈风格的作品。例如,刘文西所创作的《祖孙四代》便表现出了这样的风格。

刘文西为了创作出关于新中国农民的优秀作品,经常和农民们生活在一起。而农民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也常常激起刘文西的创作欲望。有一次,刘文西通过观察陕西安塞沿河湾公路的一个生产队的生活状态,发现可以通过普通农村社员一家来反映我国几代农民精神面貌的变化和艰苦历程。一辈辈人的努力和向往、西北的风土人情以及浓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为刘文西提供了许多创作素材。在《祖孙四代》画面中,祖孙四代站在拖拉机耕耘过的大片土地上,画面中坐在地上的是最老一辈,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贫农经历了旧社会残酷剥削的压迫岁月,其脸上所刻画的深深的皱纹充分体现了这一点,而粗犷的大手也体现出他辛苦劳动的一生。

从《祖孙四代》的语言方式来看,刘文西虽然出自浙江美院,深受传统“浙派”笔墨的影响,但其创建的黄土画派并不像“浙派”那样尤为注重笔墨情趣,其笔墨线条简洁、大气、老辣苍劲,更有一种反映民间“深沉雄大”的豪迈风格,笔墨的运用甚至带有一些“徐蒋体系”“勾皴擦染”的语言特征。同时,他拥有扎实的素描功底,在创作中将素描的写实造型经验与熟练的笔墨技法能力相结合,对传统素描上的光影进行了一定的扬弃。

在画面中,刘文西为了表现出西北粗犷豪迈的民间风格,刻意省略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使其更加简约明朗,而在人物安插和位置安排上,则借鉴了霍去病墓前的石刻作品。刘文西采用这样的造型布局,使整体画面更加富有雕塑感,结构稳固而紧凑,各种不同姿态的呈现让画面变得更有层次感,黑白疏密的对比让整幅画节奏有序。画面中不同人物的服饰以及各種道具,如铁锹、粗碗、土罐、烟袋、手套、草帽、山花、毛巾等细节的精心安排,使不同人物的典型性格更加明显。人物的五官以及结构比例运用了素描的基本写实造型元素,将西北四代农民形象表现得更加鲜活和生动,不同的写实形象能够更好地体现出不同年龄段的农民的不同生活经历以及气质[3]。

刘文西虽然在《祖孙四代》中运用了西方写实造型理论,生动地刻画了西北劳动人民的形象,但并没有受到写实素描中依靠明暗光影来造型的束缚,而是对写实素描表现手法进行了有效的扬弃,仍然遵循“徐蒋体系”的“骨法用笔”理念,运用传统水墨画中线面结合的方法来展现人物的形象和结构。

1.2.3 杨之光的写实人物画创作

“徐蒋体系”与“浙派”的人物画家们对写实水墨人物画的改良和发展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其作品各有特点,都围绕着如何更好地结合传统笔墨及人物结构进行研究与创作。徐悲鸿和蒋兆和在创作写实水墨人物画时,由于在塑造人物的过程中较为讲究造型的严谨性,笔墨往往会显得过于拘谨,无法得到真正的舒展,因此,此时的写实水墨人物画还处于萌芽阶段。

杨之光先前是“岭南画派”代表人物高剑父的入室子弟,“岭南画派”受到西方写实主义的冲击,逐渐重视对现实对象的直面表达,重视现场感与即兴性。其写实人物画风格在“岭南画派”传统笔墨的基础上融入了中央美术学院写实造型的表达,经过长期的摸索与探究,其独特的笔墨与造型的统一性与其他派别区分开来,以笔墨和水墨色彩相结合的方式,在描绘人物及物品的外形上相较于以往的人物画更加生动和灵活,且在许多水墨较难表达的一些新型物品和场景上有独特的表达方式。

2 写实造型与中国人物画的完美契合

2.1 共同目标——写实水墨人物画

通过研究近现代优秀写实人物画家的作品,不难发现,画家们不畏艰辛与努力探索写实中国人物画的共同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在解决西方写实造型与自身独特的笔墨风格技法相结合的问题,其目的是通过对西方写实造型的应用将中国人物画继续发展下去。明白这一点,在学习写实水墨人物画的过程中便有了明确的关注点,即如何将自身独特的水墨艺术风格和技法与写实造型完美结合。这也是每一个学习写实水墨人物画的创作者努力和奋斗的目标。

2.2 写实水墨人物画在当下的发展

虽然写实水墨人物画在近现代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良好的发展,但是由于中国画是在千百年来文人画理论的指导基础上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的,文人画理论在水墨人物画中仍然起着不小的作用,所以在日常的创作实践中经常会发生理论规范和当代艺术实践相互矛盾和错位的现象。这种现象往往使中国水墨人物画处在两难的窘境之中,结果便是越来越多拥护传统中国画理论的学者和绘画实践者开始对水墨人物画中写实的必要性产生怀疑,并认为在创作水墨人物画的过程中,写实造型的一些局限性和自身的规范问题会影响笔墨的发挥,抑制“玩”笔墨的情趣,写实造型并不能为传统笔墨提供完美的舞台,使创作无法尽情地体现笔墨的韵味和艺术价值,还认为很多时候水墨人物画仅凭传统的文人画理论就能够实现自我价值和进行说理。

近现代写实水墨人物画家们一直在寻求写实造型和中国人物画完美契合的方法,在追寻的过程中不断深入探索,无论是北方“徐蒋体系”还是南方“浙派”水墨人物画家,都在试图将写实水墨人物画推向一个新的发展高度。在中西结合的探索实践过程中,写实水墨人物画到现在已经走过了近百年的历史,有过改革初期的顽强生命力,也有发展到建国之后的辉煌时代,还经受过各种质疑和冷落,但一切事实和经验已然证明,写实水墨人物画相比传统的中国人物画,更能适应时代发展需求,更能够体现当下多姿多彩的现实生活,更能够体现中国人物画的价值和意义。如今,现实主义逐渐走向成熟阶段,写实水墨人物画也必然达到一个新的发展高潮。

3 结语

中国近现代人物画家一直在努力探索对中国人物画进行改革,其中,结合西方写实主义造型和中国传统笔墨的写实水墨人物画经历了历史的考验和洗礼,并证明了自身的艺术价值,所创作出来的优秀人物画作品具有浓烈的时代气息,反映了时代面貌。写实水墨人物画在造型的准确性和结构的表达上虽然借鉴了西方的写实造型,但是呈现出来的还是国画的审美特征。这样的中国人物画的写实是带有中国画特色的有限的写实,充满中国画的智慧,是对笔墨表现力的进一步拓展,完善了近现代中国人物画的笔墨体系。

参考文献:

[1] 郑工.从陈独秀的“美术革命”谈起[J].中华书画家,2019(5):24-33.

[2] 张莉.徐悲鸿中国画改良思想探析[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9.

[3] 赵农.忆往昔 峥嵘岁月:关于《祖孙四代》的采访[J].西北美术,2009(3):2-4.

作者简介:朱俊超(1995—),男,海南三亚人,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画学院人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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