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的苦恼

张艳

一、小金是不是被欺凌了？

半夜，小金的妈妈发来一条信息：“在吗，张老师？”早晨起床看到，忙于疫情防控排查没回信息。中午带学生吃饭时，一通电话打来，是小金妈妈！心里“咯噔”一下，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

“张老师，我觉得我家孩子心理出现问题了！”小金妈妈十分急切。我放下筷子，咽下一口饭，艰难答道：“发生什么事了？不着急，慢慢说。”

原来昨晚学校发了一个心理问题问卷调查，家长陪着孩子一起做。遇到“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想流泪，会不会有想逃离的时候”此类问题，小金的肯定回答让妈妈震惊不已，她认定小金在学校挨欺负造成心理阴影了，要求必须处理这些学生，不然她就要亲自去找这些家长讨个说法。

上学期，小金妈妈也跟我反映过，会有女生无缘无故地打小金。事后经过了解，只是同学之间的玩闹，女生觉得委屈，小金也觉得事情不大。且小金是个人高马大、性格爽朗的男孩，这个年纪的女孩们想和他一起玩也是正常，可能只是方式不对。因此，简单处理了一下，事情就过去了。这次小金妈妈听说还是会有女孩子打小金，觉得事情很严重，已经给小金造成了心理阴影！

在小金妈妈的叙述中，我一直听到的是她觉得事情严重，她觉得这不是简单的孩子玩闹，她觉得给小金造成了心理阴影……而小金的感受或者想法我却一点儿也没听到。于是我耐心听完她的话，回复道：“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也无法解决问题。下午我去找小金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再沟通。”

总结：一年来，在和金妈妈的几次沟通中，我发现在她的心中，小金是个内心敏感且脆弱的孩子。因此，首先要安抚的是金妈妈，我向她表达，一定会重视并帮助其解决这个问题。获得了她的信任，为我下面开展工作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二、欺凌困扰，抑或家庭困扰？

下午的大课间我找来了小金帮我整理资料，一边整理一边和他聊天：“最近的学习状态还挺不错的嘛，但偶尔会发呆，是有什么困扰吗？”我浅浅地试探了一下。“张老师，我知道您找我干啥了，你不是让我帮你整理资料吧，是不是我妈给您打电话了？”小金很机灵，皱皱眉头说了起来，“我就跟她聊聊天，她就非要给您打电话，我都说了张老师最近比较忙，不要给她增添负担了！”多么善良的孩子啊，我内心一阵感动，但还是跟他继续聊了下去：“你的懂事让张老师很感动，妈妈是给我打电话了，但是她说你特别喜欢张老师，有事情就爱跟张老师聊一聊，你有想跟张老师聊的吗？”

“有是有那么一点困扰啦，就是有些女孩子老爱跟我打打闹闹的，我有时候不大想跟她们玩闹。”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假如你的困扰有10分，这件事情给你带来几分困扰呢？”

“嗯……4分吧？”

“那剩下的大部分困扰又是由于什么呢？”

“嗯……就一些事情吧……积累起来吧……不太被人理解吧……”

小金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话了。

我神秘地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们一起来玩个游戏吧，张老师这里有一副神奇的牌，它能知道你为什么困扰，更神奇的是，它能帮你解决困扰。你想试试吗？”故弄玄虚的话一下子激起他的兴趣来。

我摸出一副OH卡牌，递给他：“去打乱它吧，直到感觉它成为你的牌为止！”

小金很感兴趣，闭上眼睛入神地洗着牌。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牌对我说：“我感觉我的心情这副牌都知道了！”

我笑了笑：“那现在它就是你的牌了！它能帮助你，请抽取三张牌吧！”

很快抽出大小各三张牌，不等我说话，小金就迫不及待地将它们一一翻开。我便让他将牌摆到他认为合适的地方并且告诉他，这三组牌里藏着他的困扰和解决方案，选择一组说一说看到了什么吧。

他选择第一组要说的（图1），字卡是“家”字。

“老师，我看到了‘家字，是我家吗？”

“或许哦，还看到了什么？”

“还有爸爸妈妈抱在一起。”

“什么感觉？”

“很温馨，感觉这个家很温馨。”

“还有呢？”

“还有觉得妈妈不高兴，也不是，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不高兴。”

“哦？妈妈不高兴？”

“就是有时候她能理解我，有时候她不理解我。还会说一些气话，让我难受。”

原来不是妈妈不高兴，是他自己不高兴啊，前面说到不理解他的人看来就是妈妈了。我想了想继续问道：“这图上有两个人呀，妈妈不高兴，爸爸呢？”

“爸爸啊，工作很忙，最近我爸妈吵架了，我妈妈嫌他没有时间陪自己所以就生气了。不过呢，爸爸停下了工作，跑回来陪了妈妈一段时间，才又出去工作的。我爸妈就吵架了。”

“爸爸妈妈吵架，那你呢？”

“我？我在我妈心里呀！”

我噗嗤笑了：“这组牌给你什么感觉呢？”

“我觉得吧，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很重要，不管是谁出现了问题，都会影响全家人的心情。”他思考了一会儿，沉重地回答道。

我没有说话，示意他看第二組牌（图2）。

“这……”他停顿了。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这是水火不容呀！”他皱着眉头。

我仔细观察，这火我是看见了，水在哪儿呢？但我不动声色：“具体说说呢？”

“您看，壁炉里有火，火下面不就是冰么！”

“这水火不容是什么意思呀？”我故作不知。

“这就是我和咱们班那几个女孩啊！水火不容啊！”他一直在强调水火不容。

我调侃道：“这火下面不是冰吗？”

“对哦，火能把冰融化。”他恍然大悟，“老师，您看，这里有个‘执着，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女孩一直一直打我啊！”

“那除了这个，你还看到什么了？”我也无法回答他。

“我还看到一幅画——”他有些犹疑。

“这幅画怎么了？”我试探着问道。

“这幅画很不和谐。”

“哪里不和谐？”

“就觉得，就是颜色的——”他组织着语言。

“颜色的组合不和谐？”

“是是，感觉永远都不会好了的那种。”

这个回答没头没脑，让我有些担心：“那怎么办呢？没关系，这副神奇的牌会给你解决方法！我们一起看最后一组牌吧！”（图3）

字卡是“躲藏”，我的担心更多了几分，“躲藏”可不是很积极的词语呀！可是小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啊！神奇，这是让我不要躲藏，要正面和她们沟通吗？”

我微微一笑：“看来你有答案了。”

“这是一条路，两个人背对而行，躲藏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看来你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了，能说说吗？”

“我应该正面跟别人沟通，或许是我以前说得不够清楚，女生们以为我很想跟她们闹，说不定我认真跟她们说，她们就能明白我不想这样玩呢！”他顿了顿，“跟我妈妈，我也要这样沟通，爸爸妈妈也要这样沟通。”

“看来真是一副神奇的牌，那现在你能处理自己的困扰了吗？”我也松了一口气。

“能！”

“不用张老师出面？”

“不用！”

“那你遇到问题 ，或者解决不了问题，再来找张老师？”

“好！”小金蹦跳着走掉了。征得他的同意，我将他的牌以及所说的话告诉了他的妈妈。

总结：小金在我的印象中是个大大咧咧的孩子，很爱表达自己。因此我选择了用OH卡牌去了解他，在交流中我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第一反应总是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因此，可以推测隐藏在欺凌困扰下的是来自于家庭的困扰。接着我便将问题围绕着他的父母关系、他的家庭结构以及他的内心感受与需求提问，以便帮助他缓解内心冲突。

三、OH卡牌——心灵奇妙之旅

一场家校矛盾、校园矛盾、家长矛盾消弭于一副OH卡牌。小金媽妈在后来的沟通中，终于吐露最近的家庭环境确实发生变化：和丈夫的争吵以及小金奶奶的去世。小金妈妈以为这些都是小事，以为对小金没啥影响，没想到孩子的困扰看似来自同学间的相处，实际上竟大部分来自于家庭。

在这场OH卡牌游戏后几天，我也收到了学校心理调查问卷的结果，显示小金最近经常莫名其妙地想流泪。收到反馈的我看着窗外操场上踢着足球、挥洒汗水的小金，会心一笑，挺好。

总结反思

在图1的问答中，小金说到妈妈有时不理解他时，我没有及时追问，导致错过小金一些细腻的内心;在小金说“我在妈妈心里”时，也没有抓住机会深入探究他的家庭关系构成以及环境。如果深入聊一聊，相信会有更好的效果。

OH卡牌作为咨询中的辅助手段，有时确实难以实现深入探讨，但是帮助学生解决一些不构成心理问题的困扰时，效果还是比较显著且运用方便的。

编辑/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