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尤
刚搬到亚特兰大时,前院有一棵树已显颓势,我决定将它砍掉。邻居见我说干就干,着起急来,说这哪儿是一个人能搞定的事。我边砍边冲他说:你要是真的着急,停止说话,开始帮忙,不就得了?
听闻此言,他慌忙跳上汽车,找到邻街的一个朋友,开着电锯、梯子等工具一应俱全的大卡车匆匆赶来。那阵仗够吓人的。只是他们赶到时,我已将树砍下来了。
他们连忙操起工具,给倒在地上的树打枝、分段,也算是帮上忙了。这一闹腾,还吸引了其他几个邻居前来,费了我不少点心和饮料。一件小事几乎被弄成了一个工程。
其实,那棵树真的不大,我只用了一把砍刀和一个手锯。但是,习惯于什么都讲求个程序章法的美国人,觉得砍树是个了不得的技术活儿,认为它充满了不测和危险,实在应该留给专业人员才行。
人们向往整齐划一的成熟社会,然而,社会越是成熟,法律規章就会越繁琐,照章办事的意识就越趋固化。
或问,大家都有章可循,依规行事,按部就班,有什么不好吗?答曰:还真有。
5月24日,得州尤瓦尔迪市的罗伯小学发生了一起规模巨大的枪杀案。杀人犯只是一个18岁、刚学会用枪的青年。集聚到作案现场的联邦、州和校区警察却高达376人。这么多全副武装的警察竟然畏首畏尾,在长达1小时22分钟的时间里,都未直面枪手,任其屠宰了19个小学生和2个教师。
在枪犯进入学校前后,都有警察与其遭遇,但是他们要么未加盘问或阻挠,要么稍遇射击,就迅速撤退,躲藏起来。
对砍一棵小树都那么如临大敌的美国人来说,面对暴力犯罪是怎样的反应,也就可想而知了。
2001年9月11日撞进纽约世贸中心和华盛顿五角大楼的3架飞机上,共有几百号乘客。他们都知道飞机被劫,但无所作为—在他们的固定认识中,若在此时逞英雄,极有可能激化事态,造成灾难。
“9·11”后,美国的应急训练已经基本摈弃了坐以待毙的应对措施,开始鼓励人们在可能的情况下见机行事。而警察培训在此前两年就已改变。
以前,警察处理枪杀案的固定程序是封锁现场,等待技术分队前来处理。但是,1999年哥伦拜恩高中的12名学生和1名老师,正是在警察等待过程中丧生的。
由此而引起的改革规定:警察的首要任务是制服枪犯,警察安危或伤员救护都应退居其次。聚集在罗伯小学的警察都受过这种训练。
然而,这样的规定只适用于枪杀仍在进行之中,若罪犯已经固守现场,谨慎应对就又成了首要考量。尤瓦尔迪校区警察局长的借口,就是他当时以为枪手已经据守教室。
也因此,赶到罗伯小学的警察,对正在发生枪杀的教室不是破门而入,而是花了数十分钟寻找钥匙。而且,各路警察的领导没人认为自己是现场指挥,都在等别人发号施令。真够文明的。
文明固好,井然有序固好,却无可避免地会僵化大脑,甚至还会为懦夫粉墨遮羞。莫非,对规章和习俗愚昧无知的新移民和不闻不顾的叛逆者,反倒是突破这一社会痼疾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