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鸿
我从高中时代开始,尤其爱看报,特别是《人民画报》。那个年代,随父母天天读报,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从事文化工作,二十多年从不间断。只是觉得凡是有文化的阅读,都不能错过。1998年,我调任湾里文化馆工作,在办公室常年废弃的纸堆里一点点整理资料,找到一本发黄的《江西省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其中记录上坂村《关公灯》。
我从天天必读的《人民日报》,尤其是《大地副刊》中,感觉到群文工作的一支触角正往追溯传统文化历史、走访记录民间老艺人方向延伸。于是,我想到了民舞集成提供的线索,怀揣着这本发黄的书本带领全馆干部去往湾里区罗亭镇上坂曹家寻找民俗中记载的关公灯民间老艺人曹本里。春天的山区景致宜人,全馆干部第一次下乡不是去宣传演出,而是找一位素不相识的古稀老人,尽管不是很能懂得其中原委,但是一路寻古桥,探宅邸,走家挨户去山里访旧,很有新鲜感。找到曹家一问,老人已经去世,他儿子接了班。曹家后人很是诧异,说明来意后,他们无不感慨“关公灯又有戏了”。曹家人激动地翻出族谱和满是灰尘的老物件给我们看,热情地在土灶上为我们煮糖水鸡蛋。至此,这一次特殊的“文化下乡”成为我选择非遗研究保护专业方向发展跨出的第一步,后来这个项目成为国家级非遗。
一次偶然,利字街社区干部李凤说抚河桥那边有一些老人会唱那个老调子。我立刻想到,终于发现了南昌赣江水运的文化烙印和历史痕迹!我当时就像发现宝藏一样欣喜万分,一连串的追问脱口而出。第二天,社区找来了几位老人,就在朝阳洲街道利字街社区办公室,我第一次见到了徐烈子和叔叔徐伢子(现已去世)、胡大婵等老人。一听说我要来听他们唱放排号子,老人们不顾七八十岁(还有一位93岁的老者)高龄,凑到一块就像炸开了锅,兴奋地边说边比划,徐烈子说,他看到我比我找到他们还高兴一百倍。老人们怕呀,不吃木头饭了,这江河还在,水还流着,祖祖辈辈还在这里生活,不留下这些经历过的事也算是忘本,他们虔诚的眼神充满了最朴素的文化期待。
“不能因为这里是城区,在钢筋水泥高楼大厦中就可以不要这些老土的东西了,这座城市一脉相承的脐带和文脉,赣江抚河才是打捞南昌历史的源头” 。文化是每一个人对社会归属感的寻求,文化对我更不仅仅是一种责任和义务,是真正的归宿。我是一名党龄比工龄长的基层干部,如果说这座城市还有可以留住这一缕“家乡故土的情愁”,我想要让他们再一次面朝赣江喊一声木排号子,打捞起这片渐行渐远的老南昌记忆。
我脑海中再也挥不散老人沧桑高亢的那一声喊调,“伙计们呐,加把油哦”。我开始组织人员挖掘整理素材,田野考察、采集标本、做寻访记录,听到这声木排号子,就能感受到传统的记忆和家乡的味道,延续了文化传承对子孙后代都是教育。
让文化在老百姓心中潜移默化,在身边触手可及。尤其是在基层,更是一种积累、一种氛围。我觉得这才是公共文化本来的样子。于是,我请非遗传承人到省文艺学校、驻地武警部队等多地教大家了解南昌这张文化老名片,每到一处,讲起江上漂流的故事,學生们、战士们、居民们都肃然起敬,不知不觉中围着他们的圈子就变得越来越小,跟着哼唱、舞动,这就是我最感动的时刻和画面,那才是一种文化的凝聚力、感召力。南昌大学还专门成立了木排舞志愿者协会,专门学习调研。木排号子渐渐地在大街小巷传开来,电视、报纸、社会都关注起来了。
“文化,润物无声,有容乃大,就是既要有时代主题的核心内容,也要有形式上多样性的包容”。文化需要青春、需要激情、需要胸襟。今年年初,再次请老人讲诉江上过往,他依然念念不忘,要去江边再扎一次木排,我记住了。他给我讲船运发展历程,至今还保留着预示放排生涯结束的那张“工作证”。
我只对自己说,“事职非遗,就做一个有思想深度、有生活态度、有情感温度的文化人!”点滴春雨汇聚已成江河,行走基层,文心可鉴。赣江风光已千姿百态映入人们的眼帘一走进中国水都,我愿意人们还能听到江上传递的南昌好声音,讲诉南昌非遗的好故事,做一个立足基层探索公共文化研究的“拓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