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
我家屋后有棵老槐树,父亲也说不上来是谁种了这棵树,只是说,打他小时候树就在这。老槐树很粗,两个人才能抱过来;老槐树很高,比我家屋顶都要高……就是这么一棵其貌不扬的树,我却时常牵挂着。
春天里,老槐树究竟抽出多少根新枝、长了多少片新叶,不可胜数。到了夏天,空气里弥漫着久久无法挥散的香气,那一串串洁白无瑕的槐花次第开放,犹如窈窕淑女。每当这时,我们在大饱眼福的同时,总会大饱口福。父亲带着我来到树下摘槐花。他拿着自制的铁钩夹断槐花,我则在树下捡,有时一不注意,槐花直接击中脑门,我顺势一张嘴,槐花就到口里了,父亲在一旁乐呵呵地说:“真是个小馋猫!”我们将槐花采回,母亲便忙碌着做槐花包子。包子熟了,一揭开锅盖,我最先伸手,这时,母亲立马制止我,说:“先给王奶奶、张阿姨……送去!”然后,邻里间会纷纷响起道谢的声音:“谢谢啊!”“馨馨真好!”“把这些苹果捎给你妈妈。”……小小的我在邻里间穿梭,脸上挂着得意的笑,那感觉比吃了甜美的槐花包子还开心。
夏天雨后的傍晚,空气清凉宜人,还未等来老槐树上的蝉鸣,就听到老槐树下传出阵阵声响,附近的大人或坐在小马扎上,或依着大树,天南海北地聊,老槐树俨然成了人们诉说家长里短的聚集地。每每这时候,我们小孩便挣脱家长的约束,在漆黑的树下,交换着各自的心事。
秋天,我們开始觊觎老槐树的叶子,一把将叶子撸下,只留叶柄,用来比赛谁的叶柄最坚韧;冬天,父亲锯掉老槐树的部分树枝,用来当柴火……老槐树总是无私为我们付出,不求回报,所以,当老师讲龚自珍的《己亥杂诗》提问还有哪种花也会“化作春泥更护花”时,我脱口而出“老槐树”,引得同学们哄笑不断。
时常围绕老槐树转的不止我们这些孩子,还有我的父亲。每当遇到什么难事,他总会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点起土烟沉默思考,偶尔轻声呢喃,而老槐树晃动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答着,安抚他的情绪,那时的老槐树俨然成了父亲的朋友……慢慢长大,我在外地求学、工作,渐渐地,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有一天,母亲给我打电话:“你说说你爸,打你上大学后,他经常去老树底下坐着,现在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电话还没说完,我已潸然泪下。我很感激老槐树,它给了我,给了父亲,给了我们,另一种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