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剪影系列三——静悟秋菊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深秋有月的夜，朦胧的月如水，静静地泻下，妙妙曼曼，情情柔柔，天地间挂着一帘轻盈的纱裙；而菊伫立在空旷的暮纱月光里：黃的、紫的、蓝的、粉的；是典雅，是富贵，是浪漫，是迷幻。在月光下，显得艳丽而楚楚动人。月光在朵朵菊之间，穿过来，走过去，菊与月便成了一幅精工细雕的画。远处湖水辉映着月色，波光亲吻着月亮，菊的倩影便画在水里了。

菊花素有“花中隐士”之誉，更兼谦谦君子之风。既远香益寿，又清心明目，沁人心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风裹着菊香，夹着秋果的甜味，跳跃在纷纷飘落的树叶之中。菊，清清雅雅的味道，柔柔地侵入心脾。天地之间舒展开无与伦比的臂膀，迎接着菊给予秋景里最美丽的吻。菊在舞动，菊在展颜，菊的多姿多彩，是这温柔秋画里最和谐的色彩，菊的美丽便映在眼眸之中了。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霜趁着夜色，为菊盖上了一层透明的曼纱。菊就那么含蓄地默默地立在原野里，给人别样的感受。感受菊的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感受菊在寒冷里静静地绽放，为大地注入温暖的血液。片片黄叶坠落，已经找寻不到往日的模样，而菊为这分别的季节带来了活力与希望。尽管严霜是那么无情，菊依然傲立，用自己的容颜就这样揉碎一秋的寒冷。菊的灿烂便画在阳光里了。

菊之色，似雪之琼莹，金之皇黄，霞之绯婉，墨之浓艳；姿容百变，异卉千番，诗词之莫形，笔墨之难言。千姿万态，百花缭乱，十色五光，取舍为难。愚至爱黄菊，甚喜其清绝孤高，凄婉洁淡；飞霜寒露，坚贞之难撼；傲骨嶙峋，秋气为衫；痴绝婉绝，独临寒潭。莫怪乎古今骚人多羡菊，唯菊之风骨俱傲，白眼朝天；俗世红尘，岂能移志？身动而意止，虽有妙色之遗世，却是此心寂然。

菊之味，无梅之刚烈，无兰之柔雅，无蔷薇之野艳，无丁香之愁婉；而愚以为，菊味之美在乎其傲，其清，其淡，其凉，虽傲则不烈，虽清却胜柔，虽淡仍比艳，虽凉而思无愁；是时百花争艳，唯菊意静神闲，而梅之刚，兰之雅，蔷薇之野，丁香之婉，皆入其魂。呜呼，菊味之于文人雅士，实乃傲世之绝品，于是乎把酒邀月，菊盏秋霜，思古人之高绝，赏万古之流芳，而菊漫拂寒夜，虽无袭人撩鼻之气，却足以萦室绕梁。

菊之神，或若寒舟夜殇，或若傲笑歌狂，或若佳人痴愁，或若玲珑禅怅；感世情凄苦，身世寒凉，虽有寒舟载我，奈何飘摇夜长，心为之殇，神为之殇；醉江湖岁月，长歌剑决，英雄豪杰争锋，傲笑沧海茫茫，心为之狂，神为之狂；思郎赴他乡，道远情长，独依小楼肠断，佳人痴泪满裳，心为之愁，神为之愁；悟妙禅佛法，七窍玲珑，身似明镜菩提，拈花笑渡慈航，心为之怅，神为之怅；万般比拟，难诉菊神之一二。当是时，众生皆为菊神所迷，何哉？独为菊之神，傲绝天下，妙绝天下。迁客骚人，名将红颜，凡夫走卒，帝王将相；不为之心折者几人？然菊难入红尘俗世，故清高孤绝，飘然临风，竟已羽化飞升，仙姿飒然，笑凡人痴妄岂能悟其神矣？

菊之韵，无穷矣！君不闻，江南丝竹，秦钟燕筑，金陵郦歌，塞外羌鼓；纵为千般异响，已然飘入菊韵！丝竹清灵，若快雪小晴，琼楼风灵；又或婉述衷曲，幽思难暝。然菊，清静幽暝，飞扬洒脱皆有之，但问此番情怀何似？诗曰：剑花烟雨江南岸，诗酒琴茶赋菊花；秦钟恨离，燕筑伤别，自古黯然销魂事，除长歌不能述情。然菊处孤独，往来无伴，古有陶公爱之，惜非长生，是以悲君远逝，离别之苦盛矣，叹世所知己者几人？诗曰：别君阳关衣襟湿，离时长安满菊花；金陵繁华，秦淮烟花，骊歌声段，红袖粉颊；罗纬香帐，温柔漫塌，吟诗赋词，管弦琵琶；纵有春风词笔难书红楼佳话。虽是香帐风暖，奈何玉人愁长，有道是自古红颜如名将，半是身陨正华发。菊似红颜遭天妒，但有问天，问天何必妒我？诗曰：玉人啼尽幽兰露，剪残烟花似菊花；羌笛声断，大漠黄沙，残阳似血，将军白发；战鼓声动，金戈铁马，旌旗林立，士卒披甲！君不见，刀光已现，剑影交杂，万箭穿空，缨枪怒发！战事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枯骨如山，残阳乱鸦！冲天豪气已逝，满腔热血尽化，阴阳只一线，生死难自驾，险恶至此，仍是雄姿英发！菊仍似之，坚贞难撼，热血丹心长肃杀，只为一江春水东流醉，江山如画！诗曰：无定河边挽歌扬，怒放神州是菊花。

菊此一脉，傲秋霜，临寒风，坚韧贞洁，清绝孤高，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其色味神韵，知其内蕴者几人？古往今来，赞菊咏菊者亦数不胜数，唯似菊者稀矣！何哉？愚素驽钝，不解其中奥妙。

菊是一本书，穿越三千年厚重的书，穿越古人今韵的书。独立疏离，不与桃李争春，更不与百花斗艳。自甘寂寞，从不招蜂引蝶，更在百花凋零之际，豁然秋高天地肃，百卉凋零菊正香。有风的日子，菊轻轻摇落一身的清香；有雨的日子，菊和滴答的节拍一起歌唱；有月的无月的夜空，菊伴着寒露入眠；菊的千姿百态，菊的五光十色，都是抱着一个淡定的心，装点一秋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