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壳里的麦田
西梅,西梅工作室& 学院创始人,阿尼古服饰创始人。知名化妆造型师,致力于推广彝族传统文化及帮助山区妇女就业、创业。
“国潮”风行的当下,一切民族的东西都自带“潮”属性,时尚杂志偏爱的明星大片和抖音热门变身视频中,满是这样的元素。在民族风妆造的赛道中,有一位叫做西梅的造型师脱颖而出,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
谁都想不到,这个大凉山中长大的彝族姑娘,会从一个小保姆,一步步成长为知名造型师、化妆学校的校长。她走出大山,又走回来,用一双手为更多山里女人带来安身立命的本领,也带给她们前所未有的自信和独立。妆造这件事对西梅来说意义重大,让她拥有了越来越强烈的民族文化自信和价值感,也让她成了更有能量的人。
受做彝族服饰为生的母亲和外婆的熏陶,彝族女孩西梅从小就对化妆、服饰等“美”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母亲和外婆没有系统学过美育,她们的审美触觉是与生俱来的,能把老面料一针一线地变成美丽的成衣,并且找到与之最搭配的饰品。山里的女人做件新衣服开心得像过年,西梅理解她们想要拥有新衣服的渴望,以及收到新衣服的珍惜。她觉得,创造“美”,真是件了不起的事。
十七八岁的西梅一心想要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瞧一瞧。到大城市后,她的第一份工作是保姆,一做就是四年。她从不避讳提起这份经历,她说,“很多人按着‘体面来分工作的高低,但我不分,这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也是有了这份工作,我才能攒下钱去学习妆造。”
2007年,西梅开始跟着老师学习妆造的基础,多年潜移默化的民族美育基础终于在此刻爆发出能量。她进步飞快,并且善于将民族的素材融入妆造中。很多人夸西梅的审美很“高级”,西梅觉得这是社会对于“多元美”认可的结果。她创作时的灵感总是很朴素,会回想起村里的乡间小路,放牛羊时见到的树木花草,或者故乡特别美的夕阳——她想要把记忆里有关家乡最美好的东西融入到作品里,从中表达自己的情感。
“比如我会搭配一套素色衣服,然后化上我家乡人们脸上常见的稍微黑的高原红或者雀斑,还原记忆里人们脸上自然存在的特征,大家也会觉得很美。”西梅说,“我追求的不是美,而是一种整体给人的舒服感。”她将民族风造型贯穿在妆造中,并凭借独特的辨识度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除了彝族的客户,也有其他民族的朋友喜欢这种风格,她还受邀给一些明星做妆造,歌手谭维维、吉克隽逸都是她的客人。
除了知名妆造师,西梅的另一个重要身份是化妆学校的校长。山里的女人,可选择的工作很少,能用手艺养活自己的更少,西梅看着家乡女人的生活状况,萌发了以“妆造”帮助她们就业和创业的想法。刚开始决定回到家乡开化妆学校的时候并不顺利,在彝族老辈们看来,化妆不是一件“正经工作”,家人也觉得这对她结婚会有影响。但看到西梅越做越好,并且不遗余力地推广彝族传统文化后,大家开始转变自己的观念,甚至想把家人介绍过来学习。
“社会是在发展和改变的,我也算是带了一个好头。”西梅笑道。
通过西梅“学前谈话”的人就可以顺利入学,西梅会先教她们妆造行业中做人做事的道理,再教导她们技术,她告诉她们:光死记硬背住如何化一个妆没用,要思考怎样去创作、规划、突破。
在授课的过程中,西梅认为自己和学员是相互学习的关系。她记得有个学员是一位老师,因为几次相亲不顺利,总怕自己嫁不出去,一直不断地否定自己。她在课堂上怯怯地分享自己的想法时,其他姐妹就会鼓励她:“你干嘛不自信?你有正式的工作,工作也是自己的学习努力得来的,我们都还羡慕你有工作,你是很优秀的人啊!”这话也给西梅带来了震撼,曾经的她因普通话中带有彝腔而被客户说“土”,导致她一段时间都不敢说普通话。她在教授学员技术的同时,也在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一位父母双亡的学员令西梅印象深刻,女孩汉语说得不好,但在学习上很坚持。有次她用灰色和黑色创作了一个妆造,用彝语解释给西梅听:灰色是火烧过后的草木灰烬的颜色,黑色是火烧过的锅底的颜色。她妈妈生病后经常是她做饭,看到这两个颜色最多,所以她选择用这两个色去创作。西梅听后很感动,很多学生都用作品表达着对父母和家乡的思念。
“很多让我骄傲的學生,她们开店后发信息对我表示感谢,这是让我感到最有成就感的时候。”西梅总是教导学员保留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特别是要记得自己来自哪儿,她说,“只有不忘记自己的根在哪,不断地摩擦、碰撞和学习,才能做到精进,进而慢慢影响更多的人。”
西梅身体力行地把色彩画进了大山女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