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中的复仇与宽恕

严仕琼

内容摘要：《基督山伯爵》是大仲馬创作的一部基于19世纪法国七月王朝复辟历史背景的西方文学史上著名的复仇题材小说，复仇是贯穿整个作品的主线，基督山伯爵在整个的复仇过程中内心夹杂着多重复杂的情感，基督山伯爵最后由复仇的快感慢慢转入宽恕以及自我反省，而这一转变的过程所表现出的是自我存在价值的反省和灵魂毁灭之后的重生，更是彰显了19世纪浪漫主义文学创作的人文主题，在基督山伯爵的复仇与宽恕中，展现了基督山伯爵内心心灵的自我救赎的挣扎过程。

关键词：《基督山伯爵》 大仲马 救赎 复仇 宽恕

《基督山伯爵》是以19世纪法国七月王朝复辟为背景，以唐泰斯在这样一种复杂的社会中，进行他的复仇以及爱恨情仇为主线展开的。主人公唐泰斯是一个年轻的优秀的水手，他是“法老号”的大副。在个人品质上，唐泰斯正直、善良，但是他的优秀及美好有前途的生活却遭到了小人的嫉妒与算计。在牢狱之中上帝终于给爱德蒙·唐泰斯打开了一扇门，由此走上了复仇之路，但在最后爱德蒙·唐泰斯在复仇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在复仇的“泥淖”里越陷越深，自己越来越感受不到复仇带给他的快感，他感受到他的灵魂越来越无所皈依，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宽恕，从复仇到宽恕是爱德蒙·唐泰斯对自我生活价值的发现同时也是一个“死亡”灵魂的重生，从复仇到宽恕，我们更能看到他对自我心灵的救赎过程，看到了人性光辉的价值和意义。

一.爱德蒙·唐泰斯的“地狱”之旅

（一）爱德蒙·唐泰斯的“天堂”

1815年2月底，法老号远洋货船年轻的代理船长爱德蒙·唐泰斯回到马塞港。唐泰斯这次回国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他已经准备好要和相爱三年的女友梅尔塞苔丝结婚，然后一同前往巴黎。这时候的爱德蒙·唐泰斯是一个19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有着一颗单纯善良的心，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也只是关心自己的家庭生活，憧憬着自己作为水手的职业理想，他有一颗炽热的心，有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有着对父亲的孝顺和对家庭的责任，因为老船长的去世，自己也即将升为船长，他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希望，这一切看来握在手中的命运和幸福，再前进一步就是伊甸园，就是天堂。但是天堂和地狱于他而言，竟就是一步之遥，如果他不够优秀，不被人嫉妒，他的女友不是那么漂亮，以至于招来情敌，那么，这原本的幸福和天堂就应该是属于这个单纯善良而且有上进心的年轻人。唐泰斯本就该过上这种平凡而美好的生活，如果没有人为的意外，他就应该过上这种家庭美满，人生幸福的天堂生活。

（二）爱德蒙·唐泰斯由“天堂”到“地狱”的历程

生活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明明看着天空万里无云，晴空万里，就突然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场瓢泼大雨把你淋得浑身透凉，让你无处躲藏，无处可逃，爱德蒙·唐泰斯就是这样从本该到达的天堂跌入了无尽的深渊，同船的水手唐格拉尔嫉妒唐泰斯的优秀与受宠，所以联合唐泰斯的情敌费尔南一起陷害唐泰斯。他们共同设计向当局告发唐泰斯是拿破仑党人。就在爱德蒙·唐泰斯和梅尔塞苔丝举行婚礼的当天，一个警察的介入让爱德蒙·唐泰斯和真正关心他的人陷入一种茫然和恐慌，尤其是他的父亲和他的未婚妻，更不巧的是恰好当时审理本案的检察官维尔福意外发现，这件案子居然牵涉到自己的父亲，在经过思想斗争后，为了保护自己，他决定牺牲一个小小的唐泰斯来保全他的地位，于是他决定判唐泰斯有罪，因此唐泰斯就被判了极刑，也就是终身监禁。因此在他被带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之后的命运，虽然他的好友摩莱儿始终为他奔波和到处求情，但还是没有办法让他从牢房之中走出来，于是所有的悲剧就从这里开始了，爱德蒙·唐泰斯进入监狱之后就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的父亲最终在饥饿和绝望之中死去，唯一的欣慰就是船主摩莱儿是一个好人，负责了他的安葬和他所欠下的微薄的债，但是他心爱的姑娘梅尔塞苔丝却并没有等他太久，即使还爱着爱德蒙·唐泰斯的她去也抵不过漫漫黑夜的寂寞和无限的等待，最终还是在费尔南的糖衣炮弹之下，辜负了她心爱的人儿，嫁给了费尔南。

爱德蒙·唐泰斯在监狱之中的生活遥遥无望，原本他以为他会很快就被释放的，他也在始终相信着上帝，相信着光芒，他相信他的无辜会受到法律公平的裁决和待遇，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记录着时间，期盼着他可以出狱的日子，但是到后来的时候，他却连时间也忘却了，每天都在黑暗且阴冷夹杂着饥饿和疾病的威胁中度日如年，更为煎熬的是他那颗原本就淳朴的心灵，如果爱德蒙·唐泰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或者是做了什么应该被惩罚的事情，上帝把他抛到这样一个地狱的深渊，也许他的内心是安宁的，但是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进来的原因，无罪却要平白无端地忍受这地狱般的煎熬，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懑，慢慢的他的内心开始绝望起来，他想到过自杀，甚至也尝试过自杀，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选择了活下去。他相信，即使是在地狱中，也总有熬到天堂的那一天，于是他就这样煎熬着，等待着，期待着。

二.事情的真相，复仇的开始

“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在监狱中和法利亚神甫的相遇就是上帝给爱德蒙·唐泰斯打开的那一扇窗，正在爱德蒙·唐泰斯回想着自己在监狱中所受的各种痛苦和自己曾经在大海上所过的无比的自由的生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来自另一间牢狱的“自由之声”，他善良的本性又被激发出来，他决定应该帮助这个需要和他一样需要帮助的人，于是他努力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挖掘，终于爱德蒙·唐泰斯和法利亚神甫相遇了，在相遇的那一刻，他是兴奋的，因为在这漫长的黑暗和孤独之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伴侣，有了这个人的存在，爱德蒙·唐泰斯的牢狱生活总算是有了一丝丝的慰藉，虽然他看到法利亚神甫脸上的带有失望的神情，但他还是开心的。于是他们之间的友谊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他们开始互相“串门”，在和法利亚神甫的交流之中，爱德蒙·唐泰斯意识到法利亚神甫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而且看到他在牢房之中的各种“工具”和“发明”，于是爱德蒙·唐泰斯就开始在法利亚神甫的教导之下学习各种语言和知识。一次谈话中，在法利亚神甫的分析下，唐泰斯才逐渐意识到他是被人陷害了，在多年牢狱生活的煎熬下，爱德蒙·唐泰斯的心里就在法利亚神甫的分析下发现了真相，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也就是爱德蒙·唐泰斯复仇之路开始的那一刻，爱德蒙·唐泰斯复仇的种子在此刻就开始种下，同时爱德蒙·唐泰斯的复仇的情感也是复杂的，在爱德蒙·唐泰斯的复仇中也有夹杂着对社会的谴责，有着对社会不公的控诉和反抗，所以《基督山伯爵》“与传统复仇思想不同，他表现出了更为复杂的复仇思想，作者也更加注重在复仇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对自我灵魂世界的冲突和对自我精神深处的深思，深入地揭示了人性的弊端。”[1]虽然爱德蒙·唐泰斯在复仇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以为他会在复仇的快感中尽情享受，但他也不知道当他踏入这条路的时候，这条路的归属又会在何方。但此时此刻明白真相的他，他决定了：他一定要义无反顾地开启他的复仇计划。

三.地狱之门的逃离

法利亚神甫最终还是没有和爱德蒙·唐泰斯一起逃离出去，但上帝却一直在眷顾这位复仇者，因为法利亚神甫的死，为爱德蒙·唐泰斯的逃离创造了良机，同时法利亚神甫的死对爱德蒙·唐泰斯造成很大的打击，爱德蒙·唐泰斯在和法利亚神甫相处的过程中，爱德蒙·唐泰斯的灵魂就已经受到了法利亚神甫的感染和熏陶，仿佛法利亚神甫的离去，他的灵魂也就离去了一般，法利亚神甫的死给他留下了无尽的孤独和伤感，尽管爱德蒙·唐泰斯很舍不得把法利亚神甫一个人抛弃在这里，但在最后关头爱德蒙·唐泰斯还是吻着法利亚神甫的尸体，选择借这个机会离开，爱德蒙·唐泰斯借用法利亚神甫的尸体，让自己逃离出去，尽管自己是被抛入大海，还栓着46公斤重的铁球，但这对于一个优秀的水手和求生欲望强烈的人来说，这一切的障碍和困难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复仇的信念最终指引他顺利地逃脱了牢狱，带着法利亚神甫给他的智慧和一笔巨大的遗产离开了那个囚禁了他14年的地狱，他终于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他终于可以开始他的复仇之路了，14年的地狱生活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曙光，从此他将带着这份曙光，开启他的复仇之路，他要用尽他的余生来开始实施他的复仇计划。

四.复仇的快感和灵魂的叩问

唐泰斯侥幸地通过法利亚神甫的裹尸袋逃了出来，并得到了一笔资产，成功的变成了基督山伯爵。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当年的未婚妻，因为自己的牢狱苦等未果已经另嫁他人，并且这个人还是陷害他身陷囹圄的费尔南，而自己的老父亲也因为没有生活来源被活活饿死，唐泰斯曾经的朋友也正遭遇着艰难的生活，未婚妻的离去，父亲的饿死，朋友的惨况，都在无形地催化着爱德蒙·唐泰斯心中复仇的火焰。爱德蒙·唐泰斯看到了当时社会的不公，正义的缺乏，自己被陷害入狱，但是这三个陷害自己入狱14年的人却在这样一个腐败与糜烂的社会中步步高升，享受着名利兼收的后果。唐格拉尔成为了大银行家，费尔南成功的当上了议员，而维尔福也成为了大法官，这些仇人的快意生活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爱德蒙·唐泰斯，他内心的煎熬与痛苦，也只有复仇的快感能平复他内心的失衡。

大仲马没有把爱德蒙·唐泰斯描绘成一个完全被仇恨裹挟灵魂的人，爱德蒙·唐泰斯有着强烈爱憎分明的性格，对仇人有着一种一定要杀之而后快的心理，但是对恩人却也是做到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见爱德蒙·唐泰斯并不是简简单单就是“复仇”的傀儡，“爱德蒙·唐泰斯具备英雄人物所必须具备的外在气质与形象”[2]在复仇计划实施之前，他首先对自己的恩人进行了感谢，在对恩人进行感谢之后，唐泰斯就展开自己的复仇之路。他首先揭露了费尔南的丑闻，使得费尔南身败名裂，妻离子散，最后不得不走上了自杀的道路。后来专门为唐格拉尔设置了陷阱，使唐格拉尔在投机中失去了所有了家产，并且当面对他进行了羞辱，最后是维尔福，唐泰斯通过揭露维尔福活埋私生子的事情，使得维尔福名声败坏，最终精神错乱。

他在自己掌握着金钱以及金钱背后的权力之下步步为营，一步步让所有人都走入自己的圈套，应该得到上帝眷顾的人，他就让别人过上应该有的生活，而应该得到惩罚的人，他就会充分发挥自己钱与权的力量，让自己来行使上帝对恶人惩罚的权力，让每个人都走入自己应该走入的结局，但是在他的复仇计划之中还是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最初在决定和费尔南的儿子进行决斗，并且杀死他时，作为母亲的梅尔塞苔丝来为儿子求情，而最后费尔南的儿子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也主动选择道歉，就这样他们和解了，还有一件让基督山伯爵意外的事情就是在进行对维尔福的复仇时，她的妻子被他审判之后，他的妻子选择了和他的孩子一起自杀，最后基督山伯爵看到这个幼小的生命的离去的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罪恶：在他惩罚别人的罪恶时，他也增加了自己的罪恶。最后基督山伯爵离开了巴黎，他再也不能忍受那些在复仇中流淌的无辜的生命和血迹。“整个故事情节充满了毁灭、死亡、希望与浴火重生，体现了心灵挣扎中的梦魔、人性浑浊与自由向往。”[3]唐泰斯在复仇的快感中，也总是不得不面临来自灵魂的叩问。

五.宽恕战胜仇恨的人性光辉

《基督山伯爵》作为大仲马的一部复仇题材的小说，其吸引读者的不仅仅是复仇过程中精彩绝伦的情节设计，更吸引读者的是在丰满的人物背后，所表现出的可贵的人性的光辉的一面，复仇一直是爱德蒙·唐泰斯生活的动力和目的，但是爱德蒙·唐泰斯也渐渐在身边善良人的爱的感化下，逐渐意识到复仇带给自己的痛苦，意识到复仇在带给自己快感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内心在承受无形的鞭挞，这种无形的鞭挞也让爱德蒙·唐泰斯自己逐渐迷失了自我，爱德蒙·唐泰斯的复仇是必然的，但是他对善良人的好却也是發自内心的，他对未婚妻的爱情是真的，对埃黛的爱情也是真的，但埃黛的爱情对他而言更是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和馈赠，这份爱情对他而言更是弥足珍贵，正如他说的一样“爱我吧，埃黛！你的爱或许会让我忘掉我应该忘掉的一切，谁能知道呢？”[4]爱情的降临从更深层次上唤醒了爱德蒙·唐泰斯内心深处的人性光辉，爱德蒙·唐泰斯最终和埃黛远走高飞，告别过去，告别过去的仇恨和复仇，用宽恕别人和宽恕自己来开启新的生活，迎接新的未来，最终人性的光辉带领爱德蒙·唐泰斯战胜了仇恨带给他的黑暗，这是大仲马浪漫主义文学所表现出的深刻主题和深深吸引无数读者的魅力所在。

“在整个复仇过程中，主人公艾德蒙虽然表现出了自己凶残暴虐的一面，但其中却包含着浓郁的人道主义思想，让读者看到人性阴暗面的同时体会到温存与善良。”[5]基督山伯爵在劝说雅科波想要自杀时，也是对自己灵魂的拷问和自责，并且基督山伯爵也愿意为了自己在复仇中所犯下的罪恶进行赎罪，他也要让自己选择自杀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最后在对唐格拉尔的宽恕和埃黛的真情感化下，选择了宽恕自己，宽恕生活，就像瓦琅蒂拉娜最后说的“刚才伯爵不是说了吗？人类的全部社会可概括为以下几个字：希望和等待”[6]。

基督山伯爵在复仇的过程中，虽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灵魂却也在接受着无形的拷问，随着复仇的开展，他也发现了自己灵魂的堕落，他也在慢慢思考自己的复仇的意义何在？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挣扎之后，最后他明白了既要宽恕别人，也要宽恕自己，这是基督山伯爵由恨到爱的心灵旅程，也是每个人所要面临的选择和旅程。

参考文献

[1]姜亚楠，罗长青.复仇与爱情的双向性——人性视角下的《基督山伯爵》[J].景德镇学院学报，2018，（04）：48.

[2]宋锡妍.《基督山伯爵》中艾德蒙·唐泰斯的心理分析[J].文学教育，2021，（04）：119.

[3]潘笛.快意恩仇、英雄历史书写与人性回归——重读大仲马《基督山伯爵》[J].现代交际，2016，（10）：100-101.

[4]大仲马.基督山伯爵[M].高临译，黄禄善主编.广州：花城出版社，2015：1453.

[5]蒋曾.《基督山伯爵》复仇主题的人道主义[J].辽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辽宁经济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3）：37.

[6]大仲马.基督山伯爵[M].高临译，黄禄善主编.广州：花城出版社，2015：1456.